仲和
近现代书画史上,颇多被遮蔽的文人书画家。当喧嚣的社会的思潮退去或冷却,世人才会重新去“发现”那些时代的被遗忘者或边缘人。应均就是这样的文人书画家,应均(1874-1941),浙江永康人,名万春,字敷华,又字仲华,晚年以“松石山民”为号,一生淡泊无争,居于永康,诗文书画皆有磊落洒脱意,正如其画兰所题的“兴来一笔尽挥洒”,读来让人畅神,其中的性情处,让人感动。
为纪念应均先生辞世80周年,浙江省义乌春及草庐美术馆在2022年元旦前后推出“空谷生香——松石山民书画展”,展出应均先生精品力作60余幅与应均的篆刻作品、文房用品等,不少为首次展出,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同时出版《松石山民书画集》,展览其间,主办方邀请国内书画界、文史界相关人士就应均书画的成就与当下意义等进行了线上线下座谈交流,《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特选刊部分发言摘要。
义乌春及草庐美术馆应均作品展出现场
应均(1874-1941)
绝俗处“我自为我”,见证文脉流转
张瑞田(书法家,现居北京):应均没有墨守成规,敢于在书写中表达个性,抒发情感;另外,他对法度有新的理解,或许有意回避形似,专注点与线的韵律。应均书法被重提,说明我们的书法观解放了,也说明我们对当代日趋楷念化的书法创作的不满。
王犁(画家,现居杭州):应均吸引人的地方,是他在民国书风的大范畴里仍风格明显。画画多作兰花,偶写墨梅。兰草八面出锋清刚健挺,也有乱麻伏地如闻山风回旋,密不透风,疏可走马,老笔分披,乱而有序,乱而有章,与书法题款互为铆合相映成辉。虽有平常作品,友朋相赠,往来酬和,雅不容俗,清香正好,但精彩之作大抵不是养尊处优的书房清供,而是凌厉山野的平常所见,其独到之处问鼎历代兰草名家毫不逊色。
草书庾信诗 1934年
陈新亚(书法学者、退职书法报人):晚清民国碑学之风,使学碑书蔚成习俗,上至士夫名家,下至苍头少儿,皆以不习碑为耻,以笔无碑染为凡庸。使一代碑书实践者性灵损失,手笔病态,流弊至今;而学者不觉,理论不咎,奈何。我不敢非碑,而是觉得学习碑书,惟以刀石交接之形相是从,却不顾及笔墨特性,与生理抗违,实所谓不体道也。
将碑体刻迹,硬以毛笔模写,必奴其墨,役其笔,终致点画荦确,意态狰狞。而书写当下,折手蹩脚,极难见到点画视效的畅丽,和挥运生理的快适。古人所谓“合作”,几乎未有。更少有能将碑体作日常书写,实已将书法(媚俗,附雅)与生活隔离了。如康有为书法,单字看,豪强翮健,却很少能连缀成篇。因一字勉成,笔束锋裹矣,故其字间,难有通气。日常书札,还作旧体。张裕钊楷书,几于机械,成美术体。但其日常书札,竟能打通刀笔区隔,自出风格;赵之谦碑味书札,亦能渐忘心手。或因字小,笔墨体质能自应接裕如。应均书写,似在张赵之间,而流利过之。尤其晚后书作,既保用碑体点画的劲方宽厚,又在使转处,较大程度复归于笔墨自治;或以原地提按法,给难以转接之笔,以回毫复锋间隙,形成一种折搭结构,省去很多手笔不适。这种处理很有意思:与其说是着意创造,不若说是信笔信手,是体认自然,也是人(观念)书(笔墨)合作。若较之沈曾植先生章草用笔,到老不避铲削刻凿,则能多几分感物应道,古人所谓“几微要妙,临时从宜”也。于右任早时行书碑体甚美,晚际弄草,疲软不堪,几无可观。应均虽受于氏影响不少,行书多所取资或与有偶合,草笔则过于氏甚多,这颇值得研究。
应均先生于书画印,皆有造诣,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平。但很长一个时期,似被世人遗忘。这除了江浙书画人众,名家林立之外,恐与其性情之“拙,懒”直接相关。其诗曰:“凭我行藏安懒拙,任人指摘定瑜瑕。”“毕生嗤懒拙,冰魚与林鸠。不随蛰虫振,狂负春色优。”懒与时俗起伏,不自宣传。事后看来,也无所谓。只要作品还在,只要好,终会得到后人更客观准确的评价的。其可味处:懒拙废弛于外者,辄发愤精勤于内,且能相当地自得自足于其精勤所事。这或又可映见他的艺术观与书画审美觉性:事艺以自娱,非炫世也。修行愈深,其乐愈永。又诗曰:“人生行乐尔,何必论云浮。似我懒与拙,应却分外谋。”故尔乐以忘忧,何暇于“外谋”哉!因此,倍觉此老可亲可敬,有“微斯人吾谁与归”之感。
展览现场,应均书陶渊明诗
顾村言(澎湃新闻艺术主编):应均先生的被遗忘与被重新发现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话题,见出生命张力的艺术是永远不会被遗忘的,书画笔墨的背后是人,重新发现的也是人,所以这背后也见证着一种人文与文脉的流转。真正的艺术,与人心与人文相关,与权力、资本的关系其实并不大,时间才是最好的见证者与选择者,可惜很多所谓的热闹“艺术家们”永远不明白时间与生命的张力到底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集中读应均先生的书画,一种开张舒展、率意磊落、我自为我的风格极可移人,作品中的笔墨恣肆,满纸狼藉,正如其画乱兰所题的“兴来一笔尽挥洒”,读来让人畅神,其中的性情处,让人感动。徐渭在《题自书一枝堂帖》中说:“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书。然此言亦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应均的书与画,亦是“此言亦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在近现代,他的书画与蒲华、吴昌硕、徐生翁、钱瘦铁等人在内蕴上都有相通之处,既见出金石骨力,也见出文人的学养与耿介淡泊之性。
对于应均,过去或许只以地方永康或浙江的地方名家视之,但这次集中读他的作品与背后的追求、探索、眼界,显然并不仅是一个地方名家的话题——当然,所有的大家本质上也是地方的名家,应均的意义在于他虽偏于永康一隅,而对于中国书画史却有着开阔的视野与卓然独立的追求,且以自己的生活态度与人格涵养而独行之,这是真正领会中国文化格局而到达的境界。略有些可惜的是,这次展览没有呈现应均早中期的书画作品,否则,对他的求索之路与风格形成的讨论也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应均书法,取横势,古意多,见出张迁、石门等古隶遗意,这既是奇拙自然的美学追求使然,也是其性格的孤迥耿介所致,这些人本质上都是“绝俗之人”,故能在书法中隔绝媚俗。近现代书法史上,这条路不是应均一个人在走,蒲华、沈曾植、徐生翁等,都在走,其实做一个对比研究会很有意思。而且,相对于徐生翁在书法的本体与孤耿之途走得更加决绝,应均的风格很多也是孤高耿介,但似乎又往回拉了一些,也更加日常一些,或者,这在其一些手札及录古诗的书法作品中都有体现,比如其录陶诗,写得自然而温情,颇得陶诗内蕴。有些可惜的是,应均享寿不长,仅60多岁即辞世,他的书画风格其实还在探索中,一些线条相比较徐生翁、黄宾虹等,还没有达到真正苍浑的境界,如果天假以年,哪怕只活到八十左右,那他在这条路上的成就会更加让人惊叹。
现场展出的一些画作中,除了一幅画梅之作,其余都是画兰之作——而且,大多是乱兰,这很有意思。
写兰中堂 1937年
写兰中堂 局部
我尤其喜欢展厅起首的那幅兰花与中间的那幅《写兰中堂》,都是长题,见出应均的学养、郁勃纵横与清高孤绝处。尤其是《写兰中堂》,中国书画史上画兰的从未见过如此画兰的,一个字——乱,表面是全无章法。若乱石铺街,但真正细读,却是金石味极浓,完全顺着性画涂抹,乱中有致,用笔狂放,笔墨率意,不拘形似,这正是中国写意画的“我自为我”处。正如其画作所题“写兰小技谁订谱……兴来一笔尽扫除。”还有一幅偶见的画梅之作,题写是写金冬心笔意,松图奇倔,真可谓清高孤绝。
展出现场的应均写梅
唐吟方(书画家):九十年代金鉴才先生主持《西泠艺丛》时曾刊发过应均专题。今天我们所知的应均艺事平生尚未超出那时刊布的范围。如应均1935年赴南京办展览是由谁牵线促成的?有哪些艺术界军政界的要人出席?当时的艺术界如何评价应均的?媒体有哪些反应等等,现在都还不清楚。我们还未掌握这些对应均研究比较重要的材料。当然我们目前也可以从作品出发,根据款署时间作一个排比,理出一个头绪,获得其书法的演进线索,还有他的画兰脉络。只是在文字记载尚付缺如的情况下,我们从图像得出的推论,如果没有足够的材料印证,就不可避免带有今天的立场,所以我特别希望看到已被挖掘的文字材料与尽可能多的作品,以便在图文双重对证下,对应均艺术的转变做出有依据的判断。听说应均有个不完整的诗稿留下来,收藏家徐小飞曾出资印行。这个印本里所呈现的唱和对象,为我们勾勒出应均在永康的一个粗略的交友圈,提供给我们了解应均前所未见的信息。
关于应均,现在我们知道他和嫂嫂经营一个酒馆,但是他的经济状况如何?由于缺乏一手材料,仍然无法做出准确的推断。我们错过了关键的二个时段,一个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到七十年代中,许多历史遗存被当作四旧被清除,如于右任送给应均的匾额;另一个是改革开放后的城市化进程,应均故居消失(他的家境,于故居可见一二)。也由于应均长期处于艺术史的边缘,原本可以通过走访获得的材料,也因研究者的缺位,同时代见证者先后消亡而无证。
应均在他生活的年代,尽管只是一个商业者,仍为当地士林所重。这种情况不单反映在应均身上,绍兴的徐生翁和海宁的沈红茶以及更多他们同时代人很多属于这种情况。他们在社会中并未占有显赫的地位,他们的望重一地,完全缘于才识才学才艺。这就让我想到他们所在的社会生态,书画家的兴趣和职业是可以分离,社会评价与人望的获得同出身、财富及从事的职业等等无关,评价体系只注重才学。应均、徐生翁及沈红茶等半专业半业余的文人书画家身上都呈现了这一特性。
应均书画作品
草书谢灵运诗四条屏
拂去时代的尘埃,应均对当下的警醒与启迪
陈纬(书画家,现居杭州):民国书风,既承晚清崇碑风尚的余绪,又矫其流弊,广取博纳。民国书家普遍接受包世臣、康有为的书学影响,但也遍习阁帖,寻求碑帖融合新径而变化出新。短短不到半个世纪的民国书坛,呈现前所未有的个性各异、千姿百态的书风,涌现出许多具有创造精神的艺术家,书法创作逐渐成为纯个性化的艺术创作行为,群星璀璨,各领风骚。应均无疑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位。唯其一介布衣,又默守乡梓,身后寂寂无名,寡为人知。但从其诗文唱和中,可知应均在当时广为书坛同道所认可和膺服。温州书坛耆宿张鹏翼先生生前与学生萧耘春谈艺,据萧先生回忆,张先生对永康应均十分推崇,可见应均书名在当时即流播甚广。
应均书法采撷融会南帖北碑之精华,遒逸深古,逋峭冷隽。结体紧密遒劲,以方扁为主,纯袭碑法,敧斜取势,奇态百出;用笔方圆并用,顿挫分明,刚健挺拔,得碑意之厚,而不见凝滞之迹,矫粗野之时俗,兼取帖学之典雅、冲和,沉着稳定,不作姿媚之笔。应均这种以北碑雄强之体,而寓南帖超逸之气,正代表着民国书风的时代精神。由于时代的原因,在浙江,各地都有一些民国遗老耆宿没有引起关注,正在渐渐淡出历史的记忆。挖掘地方文化资源,拂去时代的尘埃,发现文化价值,是一项当务之急的历史文化工程。相信随着对地域传统文化整理的不断深入,应均一定会进一步进入书法史的研究视野,在现代书法史确立其应有的地位。我想,这应是春及草庐举办应均展览的初衷和意义了。
应均行书王羲之书1933年
孙善春(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一个乡贤,一个读书人,他在乡间写字画画,追求艺术,意义在于什么呢?就是艺术能给他一条路,只要去画、去写,认真的画,认真地写,都能写到一定的程度,有时会跟某些名家一样,很像;有时能在某一方面突破,形成出自己的风格。
我看应均的画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受,就是他为什么画兰花,其实有非常多的自己的考虑。他选择画兰花我觉得有两个考虑,一个是思想上的,就是情感上的“四君子”的考虑,另外一个这个其中有他对他自己的笔墨功夫的考量。他的那四丛兰花的确是精品,我当时看过就跟王犁讲,这幅画就是炫技之作,他的画其实是非常有功夫的,他与一般的所谓的文人画家的区别就在于他的技术是很高级的。所以我很看重他的画,却不太看重他的书法,就是这个意思。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只要功夫下到一定程度之后,得到的风格会跟某些名家一样,比如我个人感觉,他写的有些字与张大千有相似处。
展出现场,应均的文房用品
余姚人(书法家,现居天水):应均如同生存于密林掩映的世外,借着书画艺术的烛光,延续着自己独自落寞的命运与生活。从他早年的遭遇和后来市井间平凡的生活,对艺术的创作无疑就属一种陶养心灵的故常。
他的艺术实践之途就是独我的自创与不断完善过程。书法的使转与反笔施锋,完全没有依传统理论所述或者与与世书家技术趋同倾向,也就是,应均书画及篆刻都是在一种我行我素的自由情态下所做的探索与努力。应均书画作品由生拙与幼稚所焕发出的机趣,正是民国时代艺术界所缺少的风华。
应均从事艺术的无师无派无路径,所体现出的正是创作者的淡荡心态。现代绘画之父塞尚,他离佛罗伦萨近在咫尺,可他就是不去看那些大师作品,因为,接触罕世名作会动摇自己的艺术信念。应均在书画及篆刻创作上的成功原因正在于此。
应均书法局部
陈量(书法家,现居杭州):晚清以降,书法的研究与创作以“复古以维新”为风潮,一方面表现在对于前代受宋明理学思想影响的书学之反思;另一方面又着力挖掘古学中被遗忘的书法痕迹。面对日渐崩坏的帖学书法,以金石考据之学为学术依托,阮元提出“南北书派论”,主张碑帖二脉分张,其中北碑一系彰显古法——“脱却古法,一片俗媚”。其后康有为避居汗漫舫,遍览碑拓,写成《广艺舟双楫》,主旨尊魏卑唐,试将碑学建构成真正有系统理论和实践的书学流派。这种托古改制、追溯书法本源的自觉探索,成为晚清民国的书家书学实践之主体精神,且此书学余绪绵延至今。而应均的书学实践就是在这样的思想史背景下形成的。一方面,应均以“居常以待终,交集无愆尤”的处事哲学立身实践,所以他的书法追求与上古书迹为俦,虽居乡间,但丝毫没有取法上的局限。另一方面,从他作品独特的面貌上来看,倘从作品接受上来探讨,他设定的潜在读者恐怕就是类似于右任这样的当世一流名家,所以他的书写才纵横去来,直追民国一流名手。具体来说,他晚年的一些作品,尤其我最喜欢的手札作品,似多取《张猛龙》、“穷乡儿女造像”的刀笔纵横之意,如篆刻边款之涂刻,匆匆快快,这种强硬风骨表现在字中的转折,以圆锥软毫写坚刀之铿锵,是其最大特色。许多鉴赏者认为这是他的弊病,我则不以为然。书为心画,不能以所谓的普遍书法技巧来衡量书家某个细节的特点,而应以整体来论。比如,谈起应均,大家都会想到绍兴的徐生翁,一些人存有他写“孩儿体”,写变形字等以偏概全的概念,而实际上,他的运笔法汉分书之长枪大戟,刷笔而不露,行笔如有呼吸,内里绵针,尤其晚年追溯三代,臻至高境,这种整体性的书法论述才能形成一种审美判断。应均书法亦应如此来看,山野碑崖,纵横去来,料是他真正的书法追求,而且他的书法实践一生变化,不曾止步,这一点甚至比他钦佩的于右任还要高明。康南海曾说:“人限于其俗,俗各趋于变。天地江河,无日不变,书其至小者。”应均求变的书学实践之路势必会给今人以警醒和启迪。
说兰图1936年
薛原(文艺评论家,现居青岛):在以创新为主调的时代旋律中,传统文人往往被贴上保守与守旧的标签,更是很难被主流关注或写入美术史。但这样的传统文人,未必就没有艺术生命力,而这种艺术生命力就体现在隔代的再发掘与呈现上,这种隔代的挖掘往往源自乡邦文化情结而超越地域寻访,成为对隐入历史的前贤探寻追踪,梳理出虽被岁月风尘遮蔽但仍换发生命力的风景。对应均书画作品的专题展览与整理其意义也在此。其实,不管应均的作品是否受到过于右任、沙孟海等大家的推崇,其人其作的意义更多还是一种传统文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应均这样的传统文人在今天已经是逝去的风景,但在他生活的时代,像他这样的传统文人并不罕见,许多“应均”大多被淹没在历史和岁月的尘埃中。应均书画展的意义不仅仅让我们感受应均书画艺术所呈现的传统文化精粹的魅力,也呈现了举办方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和艺术鉴赏力,还呈现了一种文化担当的情怀,也是今天更稀缺的一种文化态度与对传统艺术的奉献。
应均书法,满襟万顷七言联 1936年
应均画兰 1934年
杨兵(西安碑林博物馆研究员):应均先生身处于一个变革的时代,这对应均先生的艺术追求无疑产生了影响。这更多地体现在其书、画、篆刻创作中对碑学意趣的追求上,这也是当时的潮流。在其书法和篆刻创作中表现的尤为突出。首先在书法方面,应均先生早期和中期的书法作品多以北朝碑版所宗,体现出散落自由、朴拙跌宕的风格;晚期的书法作品则更多地表现出使转凝重、朴厚雄健的气度,流露出于右任先生书法意蕴的影响,这也许是于右任先生推崇其作品的原因所在吧。其次在篆刻方面,应均先生完全继承了“浙派”丁敬、黄易的篆刻特点,以切刀入印,分布亭匀,苍老朴茂。另外在绘画方面,应均先生多以兰草作为描绘对象,吸收了“扬州八怪”艺术群体的创作旨趣,画法更类郑板桥。而在构形上,则以自我生活状态为创作基础,加之对世事的个人体验,凝聚出少伸张畅怀之势,多包裹困顿之态的个人风貌。这是其绘画作品的可贵之处。
应均先生作为浙江义乌地区具有传统艺术精神的代表艺术家,其书、画、篆刻创作既有所宗,又有一定的自我个性的表达。正如其在当地的生活状态一样,偏安一隅,不为公明,更不作为谋生的手段,而是纯粹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当然,正是这种状态,加之义乌的地域性局限,使应均先生不能更深入地融入到当时艺术变革的大潮中。继承是其艺术创作的主旋律。
《松石山民书画集》 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
朱智慧:对于应均的收藏与展览,确实也是机缘巧合,因为2004年我初涉收藏,其中就有两件应均的作品,一件作品是对联,还有一幅兰花。当时我看到这幅对联时,是挺打动我的,兰花当时说实在的看着也看不懂,感觉就是有点乱——当然现在看着就不那么乱了。应均作品首先打动我的是书法,看上去磊磊落落、大大方方,像读书人的字,这个当时是触动我的。
可能我后来进入收藏,跟应均不说关系有多大,但肯定有关系,因应均而有产生了对艺术的好感。后面陆陆续续就开始收藏,我身边有两位好朋友,他们两个本身的品位眼光都不错,有他们两位帮忙,我收藏这个调子基本上把得住,还有一个真假也控得住,这两个是最重要的。收藏首先是调子要好,再者是作品要真,这两个把得住,一般来说慢慢沉淀下来总会有点东西的。
我们收藏里面实际上有点偏重金石味的书画,我们收的沈曾植、徐生翁、包括黄宾虹、吴昌硕,偏重金石味重的书画多一些。
2012年有机缘认识台湾地区的一位设计师,当时正好我们前面造了一栋楼,就设计改造了综合楼的一层为美术馆。因为收藏偏重金石味书画,展览方面也是偏重这边多一些。我们春及草庐美术馆第一个展是余任天书画展,作品由余任天家属提供为主,跟我们自己收藏的集合起来办了一个展。其后,展览就陆陆续续的办,我们自己馆藏的近现代书画展啦,还有一些当代名家展览,当代青年书画展,当地乡邦文化的展等等。我们在收藏的过程中,在办展的过程中,有这种感觉,我们不可能大而全,我们肯定要做出自己的特色与特点,我们的定位是偏重于近现代的一些文人性的书画,尤其是水平较高,但是可能推广做的少,或者知名度还不够的,相对被遮蔽的。所以就在这样的想法下,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陆陆续续办了一些展览,像应均、朱豹卿,前面还有包世臣吴让之沈曾植,乡邦有朱恒,再前面的还有苏州的宋季丁,这一类我们一直在关注,包括徐生翁、陶博吾、吴藕汀、陈曙亭,有机会的话我们都想做这方面的一些展览。
展出现场
蒋雪峰(书法家、义乌春及草庐美术馆艺术总监):我们对应均的关注也是很早,就像刚才说1990年金鉴才老师在《西泠艺丛》推出的时候,当时看到就有印象了。后来因为机缘巧合,2000年以后,我个人陆续收到应均作品,他的兰花、对联都有,后来也一直关注着的。今年我们到永康去拜访收藏家钱龙彪先生,看到他客厅里挂了一幅应均的兰花,当时感觉眼睛一亮,就与钱总就聊起应均,他收藏了有十几件,当时我们就开玩笑说能不能做个应均的书画展览呢?钱总说你们办,我很支持。然后我们就开始做,去征集应均的作品。我和朱总到南京、杭州,金华地区基本上跑遍。永康更是去了不下十次,一家一家问,朋友不断介绍,发现作品越来越多,征集的也越来越多。徐小飞先生,因为他是应均作品的收藏大户,他也很支持我们这个展览,那这个展览就基本上成功了。
我们把这些作品借来以后,我们就商量了一下。因为应均作品有各个时期的,包括他50岁以前的作品我们看来就觉得他不够成熟,风格也不强烈。我们后来定下来,选应均最后10年,57岁到67岁的作品,选了60来件,就做成了这个展览,也编了这本《松石山民作品集》。
早期的作品有些也借来了,但放在库房没有展出。这次展出的是应均先生最后10年的作品,也是他最精彩和最成熟的作品。
义乌春及草庐美术馆,应均所书匾额(上)与现场呈现的赏石
责任编辑:李梅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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