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天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看妇科的时候,遇见了我好死不死的前男友。
“什么症状?”林念带着审视一样的目光将我上下扫了一遍,冷冰冰的问。
我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死死压抑着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也冷着嗓音,“月经不调。”
“多久了?”他收回视线,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着病历,好像连手指的起落间都带着火气。
“四个月左右。”我顿了顿,念在是看病,又详细的补充了两句,“今年五月份开始,一直到今天,都没来。”
我看到林念的目光朝电脑右下方的位置扫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日期——九月二十日。
“还挺久。”他这样说。
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暗腹诽道,不久谁来看医生啊。而且他这个语气,倒像是夸奖一样。
我呸!
人模狗样的王八蛋。
挂号的时候我分明在网上预约了一位慈祥阿姨的号,谁知道这个b是从哪跑出来的!要是早知道是他来看,还不如换家医院呢。
“有没有性生活?”
他淡然的抛下这样一个问句,仍旧冷冰冰的,一双清冷的眼睛盯着我瞧,表情却全部被掩盖在浅蓝色的口罩下面,叫人看不清楚。
早有预料的我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后槽牙,憋着一肚子的气回答,“没有。”
“真没有?”他又看过来,眼睛里像是透露出几分愉悦来,让人气的牙痒痒。
妈的。我悄悄骂道。不就是在他之后找不到男朋友了吗!至于这么嘲笑我?
不过骂归骂,既然是花了钱来治病,我也不至于无端编造出一段性生活来给自己抹黑。“没有。”我又一次摇头道。
林念这才像是满意了一样,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又打下一串字——【患者否认性生活史。】
等等?否认这两个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是我没空多想,因为林念这家伙又开始他公式化的询问。
“有减肥史吗?”他又扫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肚子。
我一挺我的小蛮腰,果断的摇头,“没有。”
“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一些调理内分泌的药,有影响吗?”
他像是愣了一下,“还在吃?”
我默默点了点头。
他就如实把这些都打在了病历上,只是方才眼里那点愉悦变得无影无踪,反而是轻轻拧着眉,好像我这病严重的过分一样。
我忍不住跟着紧张了些许,就见他轻飘飘的问道,“下午有时间吗?”
我一下子绷紧了神经,骨子里的不服输让我挺直脊背,半是高傲半是轻蔑的切了一声,“干嘛?”
他也不屑的呵了一声,远比我更加嘲讽一样,“做b超。”
大概就像是有人把你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我一下子尴尬的要命,气焰瞬间就瘪了下去,“哦,有,有时间。”
林念不再看我,又打了些什么,几张单子就从一旁的打印机里哗啦啦的打了出来,他一脸冷漠的把其中一张拍在我面前,白瓷的指尖和以前一样好看的紧,“下午两点半,三楼右转,做个b超,拿结果再来找我。”
我堪称是屈辱的接过那张单子,转身就想跑的时候,他又一次喊住了我。
“宋晚晚,”我诧异地回过头,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口罩,唇角微微挑起,那张清俊的脸还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样,颇有深意的看着我,“既然没有性生活,那应该也没有男朋友吧?”
“关你屁事!!”
我咬牙切齿的吼他,越发后悔来到这,然而抓着单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巧,我也没有。”
(二)
林念有没有性生活,有没有女朋友,甚至他有没有男朋友,都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嗯,对,没错。我一边这样在心里面强调着,一边坐在不远处的等待区里,磨着牙看着林念身边围着的一众小姑娘。
狗男人。到哪都能招蜂引蝶。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他身上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场,恰好是小姑娘们最喜欢的禁欲系,所以即便他每天拉着个死驴脸,也仍旧有一批又一批的小姑娘前仆后继,即使是后来我把他搞到手后,仍然每天都需要想各种各样的法子来强调他的归属权。
说起来,我能把他搞到手纯粹是个意外,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那么难摘的一朵高岭之花,就被我轻轻松松的捏在了手心。
要说我是怎么拿下他的,我手里的那瓶安某希酸奶功不可没。
林念大我一届,我高一的时候他高二,因为他那“禁欲天花板”的名声在外,以至于我刚踏入A市一中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他的传说,因为好奇,还特意跟着几个小姐妹去了他们班级门口,颇为好奇的四下张望。
林念班级门口永远都有很多小迷妹,所以我也不算是稀奇,但是因为迷妹们的声音过于杂乱,还是影响到了他们班级的课间纪律。
林念作为班长,便想要过来关门,然而因为他的靠近,我身边的一众迷妹们就更加兴奋。
然后,机缘巧合的、好死不死的,不知怎么我忽然就被撞了一下,更加好死不死的,一头栽倒在靠近的林念身上。
而我手里的酸奶,也机缘巧合的、好死不死的,由于某种不可抗的偶像剧开场标准因素,滴滴答答的尽数撒在了林念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上。
我们高中的校服裤子是深蓝色的,白色的酸奶粘稠混乱,以不可言说的姿态紧紧贴着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而我,这个在那种情况下脑子都糊了的无辜小姑娘,本能的伸手上去拍了两拍,想要把酸奶的痕迹擦干净,而在接触到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上时,也有不可言说的吸气声惊呼声起哄声尖叫声乱七八糟稀里哗啦的响了一片,我呆愣愣的抬起头,听见这个以“禁欲天花板”称号闻名全校的高冷男神,对着我,缓缓说出一个字来。
“草。”
然后,我,这个脸皮本来就很薄,又在那种情况下孤立无援不知所措,很是丢人的,且莫名其妙的,哭了。
没错,我,这个能手提三十斤行李箱上六楼的弱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哭了。而且是那种稀里哗啦的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更多的是觉得丢脸,林念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他生平第一次说脏话就把小姑娘说哭了,一时间人都傻在了那里,而我在他面前期期艾艾的哭着,站在他们班级前面,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最后林念比我还要不知所措,这样一朵高岭之花脸憋的通红,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别哭了,我赔你酸奶还不行吗?”
事情的最后以林念的班主任出现作结,然后我们两个都被林念的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在那里语重心长的听着他训话说,男人不能始乱终弃,更不能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就欺负小姑娘。
从那场训话里,我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林念的事情,例如他成绩一直很好,例如林念以前没谈过恋爱,例如林念的母亲总是很忙。
但是这些也都不重要了,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个中年大叔那言辞恳切的教导:“林念啊,老师不反对你处对象,只要不影响你的成绩呢,体验一下爱情的苦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总要体谅一下人家小姑娘,可不能欺骗她们的感情啊……”
林念憋红了脸,手指都攥成了拳头,“老师我没……”
“好好好,老师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家长,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专注于学习,谈恋爱这种事呢,就等到毕业以后再慢慢来,好不好?”
林念泄了气——毕竟你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最后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大叔又笑眯眯的转头看着我,“老师呢,虽然不建议你们两个继续谈,但感情既然已经有了,就好好培养,不要因为感情的动荡而影响成绩。这样,你们两个呢,不如把这种感情变成一同学习的动力,一同进步,一同进取,怎么样?”
林念憋的说不出话,而我,因为哭的久了,小小声的打了个嗝。
离开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我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尴尬,林念应该比我更尴尬,更别提前来接他的男同学还指着他的裤子嬉皮笑脸的吹了个口哨。我看了看他裤子上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已经干涸了的白色印痕,小心翼翼的想起另外一件事,“同学,”我喊住林念,不知怎么忽然又有点想哭,“你说了要赔我酸奶的。”
最后,林念黑着脸去学校小卖部给我买了两瓶酸奶。
本来这个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因为我“不要脸”的讹了林念两瓶酸奶,以至于那天发生的事在学校里传了个遍。
但是我却忘了,世界上有两类话最为离谱,第一种称之为谣言,第二种就是男人在床上说的鬼话。
能和男人的鬼话并驾齐驱,可见谣言这东西有多么骇人听闻。
我听见这件事的离谱版本时,闺蜜陈一闻正拉着我在操场上乱晃。
“第一种版本呢,说的是林念他始终乱弃,跟你在一起之后又甩了你,所以你去找他哭,”陈一闻咬着雪糕,乐呵呵的说道,“据说你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呢。”
我咬着嘴里的冰淇淋,气的一股火就往天灵盖上冒。
“至于第二种版本,咳,”她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有一点点……涩情。据说,是林念想c你,你不肯,于是就哭了。”
“????”我满脸懵逼,怎么也想不到林念口中那个纯粹因为酸奶事件而萌生的脏字,就忽然蕴含了这种黄灿灿的意味。
“嗨呀,”陈一闻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太惊讶,岁数大的男孩子嘛,总是喜欢各种桃色新闻,更何况还是林念的。而且,酸奶这种东西,咳,的确是有点……”
我无语的看了看手里融化了一半的甜筒冰淇淋,那粘稠的奶油似乎也就变得不干不净。我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啪的一声把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我错愕的回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正拉着林念走在我和陈一闻的身后,他嬉皮笑脸的喊我,“哟,嫂子,我们都说着玩的,别浪费冰淇淋啊。”
他一句嫂子成功让我红了脸,忍不住又悄悄瞥了一眼林念,后者冷着神色,似乎气的不轻,正恶狠狠的瞪着他身边那个男生,“别乱喊。”
那男生得寸进尺,笑的更开心了,“念哥你怎么这样,老班都说了不让你始乱终弃,怎么转眼就不认我们小嫂子了?”他又回头看着我,笑嘻嘻的,“小嫂子别怕,念哥不会不要你的……”
“姜桥!”林念喊到。
这还是我第二次见到林念这么生气,第一次是在一开始我把酸奶泼到他身上的时候。
我脸红的厉害,害臊的拉着陈一闻赶紧跑,那个叫姜桥的男生还在嫂子嫂子的喊,似乎被林念揍了一拳,两人吵吵嚷嚷的说了什么,我全都没听见,拉着陈一闻跑回了教室。
只是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天放学后,我和陈一闻手挽手的准备回家的时候,又在班级门口看见了林念。
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吃瓜的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他像是有些不自在,举起右手来,他的手上,赫然拿着一个甜筒冰淇淋。
“咳,”他不自在的把另一只手塞进校服裤兜,“赔你的。”
时间过了很久,直至今日,我仍然记得他向我递过一只冰淇淋的模样,奶油融化了些许,诱人的坠在甜筒周围,他的指尖白皙光滑,在夕阳下有些许透明。而我逆着光抬起头,恰好和他清冷深邃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也许是青春期的躁动使然,原本并不理解“喜欢”这两个字的我,在那一刻,真切的感觉到,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三)
思绪回笼,我仍旧在妇科诊室的外面,有些疲倦的呆坐着。
陈一闻后来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又分到了一个寝室,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闺蜜,甚至我们现在还在同一所城市工作。可是今日她工作上有事情脱不开身,以至于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来看妇科,看着旁边几个小姑娘的热闹景象,忽然觉得很是孤单。
想了想,我低头给陈一闻发消息。
【闻闻闻闻!你猜我看妇科看到谁了!】
【他妈的林念那个狗男人!你说我晦气不晦气?!】
“喏。”
忽然,一瓶什么东西递到了我眼前,我一愣,顺着手臂向上看去,就看见了让我晦气的那个来源。
他手里还拿着更晦气的东西:一瓶酸奶。
好家伙,还是我当年最喜欢喝的草莓味。
我没接,林念就直接扔到了我身上,恰好手机一个震动,我慌乱的倒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点开了那条该死的语音。
然后我就听见整个妇科诊室都360度无死角的响彻了陈一闻的大嗓门。
“卧槽????林念那个傻逼乌龟王八蛋和你碰上了???!”
一瞬间我更加确认,酸奶这种东西,就是晦气。
语音还没停,自动播放了下一条。
“那个死驴脸怎么会和你碰上啊操!!他是妇科医生??这简直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
我手忙脚乱的扔开酸奶想要点一下来暂停语音,可是偏生就又点到了上一条,于是周遭又响起了陈一闻那句包含了无数个脏字的话:“卧槽????林念那个傻逼乌龟王八……”
我强撑着淡定,面不改色心不改跳的又点了一下,终于暂停了那条语音。
整个妇科都陷入了一层诡异的沉默来,那群一开始还围着林念的小姑娘们站在不远处,非常诧异的瞪着眼睛。
你瞧,酸奶在场的时候,我似乎总是成为被围观的那个。
只是如今的我,已经不至于那么没出息的哭出来,而是淡然的抽出吸管,啪的一声扎开那层薄薄的银色封皮,冷静的嘬了一口。
当然,这种冷静是指忽略掉我颤抖的手指头的那种冷静。
林念似乎比我更加淡定,又或者说他一向什么事情都不会太在意,安静的坐在了我身边,看着我……嘬酸奶。
这样的目光太有压迫性了,这种冷漠的眼神总让我感觉他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一挪,和林念隔开一个拳头大的空隙出来。
“不解释解释吗?”他忽然开口问道,视线仍然居高临下的扫着我。
我强装淡定的发出一个疑问的“嗯?”来,又冷静的把手机彻底锁屏,任由陈一闻的消息一条条的轰炸,“你说那个语音啊。没什么,我在和闻闻讨论我的前男友,有什么问题吗?”
林念呵的一声,像是笑,又像是在嘲,“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定定的看着我,忽然伸手又夺了我的酸奶,半倾着身靠近了几分,声音却不遮不掩,好像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是说,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
我愣了愣,仍然能感觉到他露骨的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一整个来回,像是要把我的脸剃掉一层皮一样。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又朝左侧挪了挪,正绞尽脑汁寻思着要如何作答的时候,又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
于是我瞬间来了力气,想都没想就把他手里的酸奶重新抢了回来,似乎擦过了他的指尖,“凭什么和你解释?说起来,我记得我挂的号是王宁王主任的号,你怎么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他颇为自然的回答道,那只拿着酸奶的手轻轻捻了捻指尖,“解释我是怎么从后台系统知道有个叫宋晚晚的挂了妇科号?解释我是怎么上赶着替人值班?还是解释我是怎么巴巴的跑到妇科来给前女友看病?”
我傻了,一时半会反应不上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愣了半晌,我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你不是妇科的?”
林念又呵的一声,“你以为我会喜欢小姑娘这么多的地方?”
“那、那、那,”我结巴着,“那你为什么非要给我看……”
他笑了,像是气笑的,“因为我是傻逼,我是傻逼乌龟王八蛋。”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傻呆呆的拿着酸奶,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转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林念他,怕不是还稀罕着我吧?
这样的结论让我好生震惊,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林念周围应该从来不缺胸大腿长的漂亮妹子才对,他怎么就,就吊在我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虽然,虽然我宋晚晚的确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美女,但……
我把这件事说给陈一闻听,她好像又忙了起来,只是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晚晚,你对自己认知很准确嘛~】
(四)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我准时踏进了b超室,在接近十分钟的惨无人道的对小腹疯狂按压后,我白着脸捂着肚子从b超室里扶着墙走出来。
排在我后面的是一个肚子很大的姐姐,她旁边还陪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他们俩看我这幅模样就伸手扶了一把我,我白着脸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那个男生就扶着我一路坐到了旁边的休息区,才跑进去看他妻子,我感动的厉害,一再道谢后,就拿着b超的报告坐在那里缓神。
缓了没有几分钟,林念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得不说,他这个白大褂的模样确实禁欲的很,而那种清冷的气质在人堆中也格外扎眼,我捂着小腹,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
“肚子疼?”他问道。
我没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是你憋尿没憋好,膀胱延展性不够,看不到下面的子宫,才需要用力按压。”他冷冰冰的说着,刻板的很。
我有忍不住翻白眼。
这种理论的东西和我说有什么用?但是我没力气和他吵,只是轻轻侧了侧头,不去看他。
他上前一步,“起来。”
妇科诊室在二楼,我不想动,就没再理他,愣是装作没听见。
可是林念又冷冰冰的强调了一遍,“起来。还需要人扶吗?宋晚晚,你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
妈的。
我忍不住骂道。
我这小暴脾气一蹿上来,天王老子都压不住,我咬牙切齿的看向他,声音冷的能掉冰渣子,“我娇弱不娇弱,如今都跟林先生你没关系吧?你是我谁啊你这么管我?怎么着老娘肚子疼歇一歇还不行了?按你这么说我心脏上插着刀也得乖乖跟你站起来走呗?人家素未谋面陌生人见我这样都知道扶上一把,你就知道在这里叭叭叭叭,林先生,您没必要大老远跑过来给我难堪,该干啥干啥去吧,大可不必在这逮着我羞辱。”
说完这一通我感觉快活多了,憋了一上午的气也终于抒发了出来,此时哪里一个爽字了得?
而中午那会自己脑子里那个傻了吧唧的自恋想法也不攻自破——他哪里是稀罕我,他分明就是想过来看我笑话!
他林念大概这辈子还没被人甩过,在我这受了气,如今正要讨要回来呢,怕是他巴不得我在油锅里炸上个千百回,以解他心头之愤呢。
呸。果然是狗男人。
只是我说完这些,他反倒是又不说话了,一双眼睛低垂着,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倒是那纤长的睫毛,从我这里看过去怎么看怎么好看。
林念这人虽然狗,可是长的是真不赖。
唉,也只能说是我眼光没问题,但脑子不太行吧。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坐到了我旁边。现在我已经自然了许多,已经不至于是一开始看见他时的那个僵硬状态,但仍旧是不习惯的。
林念接过我手里的b超报告,细细的查看着。我也懒得再多说,反正这东西早晚都要落在他手里,只是神色未免有些紧张,毕竟那些术语我着实是看不懂,也只能从片子上那个黑乎乎的照片上看出来应该是没长什么东西,至于其他的,我是真不明白。
林念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我这心也跟着他的眉毛,揪揪成了一团,我咬了咬嘴唇,从椅子上撑起半个身体来靠到他身边,“怎么样?”
我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的神情,只是这厮竟然淡淡的扫了我的脸一眼,莫名其妙蹦出来了一句,“嗯,挺好看。”
我满头问号,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我长得好看还是我子宫长得好看,我觉着应该是前者,毕竟他应该也没见过几个人的子宫。于是我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的有点脸红。
“谁,谁让你夸我了?我是说这个病,很严重吗?”
林念依旧默不作声,我愣了神,从他眼中竟然看出几分同情和惋惜来,隐约觉得不太对头。
出大问题,他,他这个表情,该不会我得了绝症吧?
我紧张极了,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住了他的手也没注意,倒是他将报告放了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晚晚……”
我连忙诶了一声。
“你绝经了。”
(⊙o⊙)啥??!
那他喵不就意味着是更年期了吗!?
救命,我他喵才二十三啊!我这么一个花季妙龄美少女,绝经了?!
而且绝经,不就意味着性激素分泌将尽,进入衰老期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嫩嫩的脸蛋,就在差点就要哭出来的前一秒,林念忽然笑了,笑的很是愉悦,“假的。”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想给林念两个嘴巴子,可是他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笑着问我,“肚子还痛吗?”
说着,他像是哄小孩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走了,”他喊我道,“去给你开药。”
(五)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能只是压力过大,或者是其他什么内分泌的原因,林念给我开了一盒药,说是吃上个几天就会来月经,等到来月经的第二天,再来医院采血,测测性激素。
我认认真真的听着,直到林念口中刻板的专业术语忽然变成了一个问句,“今晚有空吗?”
我仍然愣着,以为又有什么东西要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嗯嗯有空!”
“那一起吃个饭吧。”林念平静的说到。
我一下子就傻了。之前那个被我埋没的自恋想法又一次在脑瓜子上方飘来飘去,我磨了磨牙,想了许久还是低下头,“那没空。”
林念放下笔,定定的看向我。
我不敢和他对视,只能默默攥着衣角,盯着片子上黑黢黢的图片出神,正胡思乱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紧接着,嘴唇就被堵住了。
林念半弯着腰,一只手按住我的后颈,半强迫性的吻住了我。
那一刻,说是原子弹爆炸也不为过,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朵超大的蘑菇云,连耳边都开始嗡鸣。
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也是我第一次接吻,我还和林念在一起的那时候,纯洁的连小手都没拉过几次,最过分的行径也就是在漫天月光下抱了一回。如今上来就是如此大尺度的戏码,我属实是反应不过来。
林念的嘴唇又烫又软,在我的嘴唇上重重碾了几轮,又咬住我的唇瓣轻轻吮吸,酥酥麻麻的感觉过电一样嗖的一下窜过身体,我一下子就没骨气的软了腰。
气喘吁吁的分开时,林念和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轻轻磨过鼻尖,呼出的气体就湿湿热热的打在唇畔,让我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几乎不敢呼吸。
“现在有空了吗?”
这样的话原本似乎很油,可是从他身上说出来,就好像有了另一种魔力,让我骨头都酥了一半,我小心的喘着气,犹豫的摇了摇头。
笑话,这才重逢几个小时就亲上了,要是和他吃了饭,怕不是要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是林念叹息了一声,在我还恍神的功夫,又一次侧头吻住了我。
这次的吻比方才更加激烈,我禁不住的后仰,几乎被他彻彻底底压在了椅子上面,炽烫的唇舌长驱直入,唇舌交缠间,甚至能听见水渍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舌尖都发了麻,他才慢条斯理的将舌撤出来,淡笑着问,“还没空?”
我粗粗喘着,还没从缺氧一样的感觉中缓过神,傻呆呆的坐在那里,丧失了所有语言能力。
林念看了看表,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那就等我一个小时,可以先想想要吃什么。”
接下来那一个小时,我根本忘了我是如何经历的,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个小时的回忆一般,我脑袋空空的坐在那张椅子上,以一个木头人一样的形态听着林念叫号,他和那群小姑娘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那个吻,他唇舌的力道和温度,以及手心落在我头顶时我剧烈的心跳声。
我忍不住想起我和林念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原本也就是他不想担个始乱终弃的名声,最后又耐不住我对他的死缠烂打,最后迫于无奈才不得不答应说和我试试——没错,确实是我追的他。
青少年时期的喜欢或许很简单,有的时候可能只是以为你在一个我喜欢的午后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可能只是因为一个恰到好处的冰淇淋,而我真的确定自己对林念的喜欢,是因为一杯散发着热气的红糖水。
那天是体育课,一中的体育课基本就相当于自由活动,陈一闻活力四射的去打羽毛球,而我因为有些痛经的症状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那会一中的学生还是不允许携带手机入校的。
陈一闻本来见我不舒服就想陪着我,但是我不想平白让她没了一节体育课,所以本着不麻烦人的原则否认了我痛经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太过显眼也太过不合群,那个叫姜桥的男生拍着篮球凑到了我身边——他们也正巧是体育课。
“小嫂子,要不要打篮球啊?让念哥教你!”他嬉笑着打趣,却在看见我脸色苍白的时候愣了一下。
那个年纪的男生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了,相反一个个都和人精似的,他愣了愣,又见我捂着肚子,就试探着问我,“嫂子,你是不是那个啥来了?”
我有点羞赧,可是身体的不适已经盖过了所谓的羞耻心,我有些难受的捂着小腹,艰难的问他,“那个,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接杯热水?”
姜桥连忙诶了一声,篮球都不要了就往林念那里跑,我想阻止他,却也有心无力,不多时,林念就带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到了我身边。
在我眼里,林念那个样子,和天使降临也差不了多些。我感动的眼泪汪汪,林念虽然没说话,却坐在那里陪了我一整节体育课,现在想来,可能那时候,他已经有些喜欢我了吧。
在那之后“林念和他的小女朋友”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高年级的学姐出现,又酸又臭的和我说闲话,我被烦的要命,索性去林念他们班找他。
那时候高一和高二的放学时间点不同,我去的时候刚好赶上那个和蔼的中年大叔看班自习,见到我就笑眯眯的,竟然还主动帮我把林念叫了出来。
林念看见我的时候讶异的很,脸也有些黑,我干脆直接的仰着头,淡定的抛出一句话来,“林同学,我们早恋吧。”
林念的脸更黑了,周围仍然有起哄的人,他咬牙切齿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板着一张脸质问我,“宋晚晚,你发什么疯?”
我回的又委屈又愤怒,“她们都说我不配,我凭什么不配?我就是要跟你早恋。我可不是来同你商量的,我就是来通知你,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林念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大概觉着我是真的发了疯,然后在我给他送了二十七次早餐写了一百零二封情书告白了第五十二次的时候,他终于像是被我磨的烦了,头疼的叹了口气说,“好。宋晚晚,我们试试。”
之后的那段时光,大概是我和林念之间最甜的一段故事,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里转圈,我发现原来林念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甚至他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会给我买好吃的,会听话的带上我给他买的小皮筋,除了不怎么爱说话以外,到处都是优点。
但,那段日子没能持续多久。
起因是林念学习成绩的一段下滑。
其实我们两个学习都不错,只是他远比我更优秀,一直都稳定在年级前十名,而我也只是在前百名里上上下下的浮动罢了,但在一个学年一千人的大环境下,已经算是难得。那天的月考我们两个都没当回事,甚至林念还一路把我送到考场门口。
但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他的成绩下滑了三十多名,掉到了第三十七名的位置,我和他都没有想到,甚至林念自己都不清楚原因,因为我们刚在一起时,他的成绩也没有半点下滑。
然后我第一次遇见了林念的妈妈,在林念班主任的办公室,我是被那个老师喊过去的,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林念,他笔直的站在走廊里,左脸微微肿起,是一个巴掌印,见到我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那一刻我和他都明白,我们这段愉快的早恋,要彻底结束了。
我在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匆匆拉住了他的手,迅速的交握了一下后,冷静的踏进了那间屋子。
林念的母亲是个很优雅也很精致的人,看上去便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看见我时,她礼貌的笑了笑,虽然我看得出来,那笑里没什么温度。
班主任也没办法再说些什么,毕竟如今我确确实实的影响到了林念,在被训话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我红着眼睛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林念还在门口站着,看见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那天放学后,我托姜桥帮我给林念带了一句话,我问他,你想分手吗?
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答复,仍旧是通过姜桥,他说,不想。
于是我们光明正大的转成了地下恋情,而我和林念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只是也同时在学习上费了更多的心思——我们两个都很确定,也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就像一开始班主任说的,感情本身不会影响学习,真正在影响学习的,是感情中的动荡,和那份不安稳。
这场地下恋情又撑过了几次考试,林念的成绩重新回到了应有的位置,而我也在不断努力,试图和他比肩,但这一切,最终结束在了那个暑假。
林念要从高二升到高三时的暑假。
假期我们用某一社交软件聊着天,每天只有一两条,可是我们却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我发出去的信息再也没有得到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留言。
【晚晚你好,我是林念的母亲。阿姨自诩不是恶人,也不希望破坏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但晚晚你也知道,林念很快就要升到高三,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容不得半点下滑,阿姨希望你有一颗包容的心,不要只自私的关注眼前,而是更加关注你们的未来。你明年才高二,日子还有很长,而林念即将面对的是升学的压力,阿姨不希望你会再次影响到林念,所以也希望你能不要再联络他,你要知道,林念的能力不该仅仅如此。另外,阿姨知道你是个直率的人,希望在感情上你也不要拖泥带水,对于林念来说,没有人打扰的高三才是最重要的。同时阿姨也恳求你,不要让林念知道这些,阿姨不希望因为你再和他有什么争吵,这段聊天记录我会删除,希望你能还林念一个清静。谢谢你。】
那天我红着眼睛,一边哭一边发了一个好字过去。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明白,有些优秀的人,是你注定永远也够不到的。林念母亲那段话彻底伤害了我的自尊——我被当成了林念的拖累,他的累赘。在她眼里,我是自私的,是让人讨厌的,是她儿子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对于我来说,那段话意味着彻底斩断了我和林念之间的可能,甚至我不想再知道林念作何感想,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再出现在他身边,因为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当成是他的累赘——更何况是他的母亲。
她的儿子是优秀没错,但她没资格看低我。那时候的我仍然是心高气傲的,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说我和林念不相配,也不允许有人说我拖累他,于是就像我一开始和林念说“我们早恋吧”一样,我很平静的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给他,“我们分手吧。”
那天以后,我逼着自己斩断了和林念的所有联系,直到有一天,他红着眼睛出现在我家楼下,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手指几乎在我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我听见他质问的声音,“为什么要分手?”
我没再给自己改变心意的机会,平静的说道,“忽然觉得你也没什么意思,不喜欢了,就分手吧。”
林念目眦尽裂的盯了我许久,再次确定我不是开玩笑后,咬牙点了点头。
他说,“成。宋晚晚,你别后悔。”
(六)
林念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的一声。
我有点僵硬的回过头,还没能从回忆里走出来。他倒是在笑,自然的又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瓜,“被我亲傻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也瞬间变的通红一片,我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忙不迭的站起身,“我今天还有事没空吃饭就先不打扰……”
话还没说完,林念突然靠近过来,鼻尖到我的鼻尖只有一寸远,我连呼吸都忘了,听见他清冷的声线里似乎藏了几分欲色,“是还想被我亲?”
一句话,成功挡住了我所有想要逃跑的念头,我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林念拽着胳膊上了车,又被拉到了餐厅,最后被按着肩膀坐在了一个位置上。
全程我的表情都是麻木的。
林念把菜单推到我面前,“随便点。”
是一家西餐厅,看起来就高档的很,连菜单上都印着金边,我胡乱的翻了翻,只矜持的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水果沙拉。
林念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过了会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不用你花钱。”
我淡定且优雅的抿了一口桌上的柠檬水,“不用,一份就够我吃了。”
旁边的服务员小哥似乎都在笑,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花林念一分钱。
他似乎在咬牙,盯着我看了几眼,确定我真的没有再点东西的意思时,才轻轻叹了一声。
“两份菲力牛排,五分熟,少放黑胡椒。再加一份海鲜披萨,这几样小食都来一份,薯条多放盐不用番茄酱……”林念翻着菜单,淡定的点着菜,我忍不住垂下眼睛,心跳的越发快。
这些习惯,都还是当初我们在一起时留存下来的,没想到他都还记着。
但,我属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时间太久了,我早已经忘了该怎么和他正常的相处,更何况,我们之间也称不上是普通关系。
林念的话不多,也不是个善于找话题的人,而我兀自沉默着,也不想开口说话。我们之间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下来,直到他一共倾身过来,拿走了我面前的盘子,换了一份切好的牛排过来。
我愣了一下,“不用的,我自己会切。”
林念的眼色不善,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后爆发出来的怨念一样,盯着我看了一会,“宋晚晚,你再和我客气,我就亲你了。”
我默了默,扎起一块牛排送进了嘴里。
这顿饭吃的并不愉快,虽然林念全程都在照顾我,但我们都明白中间那份疏远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提,我也不敢提,我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吃着,就像是两个社恐患者的会面一样,尴尬的要溢出来。
到底还是林念忍不住,率先打破这样的安静,“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顿了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顺从的哦了一声,“林医生是哪个科的?”
林念似乎又盯着我看了会,我一直没敢抬头,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过了许久,我才听见他的答案。
“内分泌。”
啪的一声,我手里的叉子没有拿稳,掉在了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午后,我和林念并肩走在校园里,我笑嘻嘻的问他,将来想做什么职业,他回答我说,医生。
我又问他,为什么呢?他便冲我轻轻笑着,说,因为想帮你把病治好。
是了,我的内分泌一直都有问题,远在初中的时候就查了出来。甲状腺激素分泌过多,也就是甲亢。
要知道这种内分泌方面的疾病最是难以把握,不需要动手术,却大多需要终身服药。你说它严重吧,倒也不至于致命,可是它却总会在各种时候影响你的生活。
甲亢患者易情绪激动,脾气也不好,而情绪一激动心跳就会变得极快,初中的时候我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着。上高中后好了许多,可是还会偶尔的失态。例如那次因为一瓶酸奶哭到不能自已。
但,原本我也是当做一句玩笑话罢了。和林念分手后,这些事情都被我忘了个干净,没想到他真的成为了一名内分泌科的医生。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有些愧疚——你瞧,我对林念的影响果然很大。我记得他一向理科最好,最后却选了医生,我果然是在拖累他吧。
“宋晚晚,”他又喊我,“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眼睛有点红,可是还是强忍着,“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谢谢?还是抱歉?”
林念放下刀叉,他见我情绪有些激动,便放缓了嗓音,“晚晚,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
“知道又怎么样?”
他像是无奈的很了,又笑了出来,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却格外自然的问我,“宋晚晚,你要不要和我复合?”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可是我的理智也同样告诉我,不要再和他搅和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咄咄逼人的母亲。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太清楚了,又何必要继续拖累他呢?
我这样大病未愈小病不断,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人,又何必要拖着他照顾我一辈子。
我的主治医生都在一个二线医院,原因只是因为那里的医药费要比林念在的这家医院便宜的多,我才刚工作没多久,又不想管家里要钱,如果不是担心四个月不来月经会牵扯到以后的生育问题,我也不至于跑来更大的医院来看。
我有点出神,在林念等的不耐烦之前,才强自镇定的拒绝了他。
“不要。都说过我已经腻了,不喜欢了,干嘛要和你复合。”
林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宋晚晚,你认真的?”
我咬着嘴里的牛排,忽然觉得很是酸涩,却仍然嘴硬,“不然呢?”
“行,宋晚晚,你真行。”
我听的出来林念生气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我,没办法给他任何解释。
“这算是你第二次甩了我吧?”林念气笑了,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刺,“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七)
林念给我开的药我有在乖乖吃,毕竟人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只是那天林念直接把要抽血化验的项目都给我开好了单子,我也付过了钱,一想到还要上他那里复查,我就纠结的厉害。
正好过几天就是十一,陈一闻说想出去玩玩,她和另几个姐妹组了局,我想了想,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乱跑,也就放弃了。闻闻再三和我确认说我不需要陪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始收拾行李。
我笑她,“怎么出去玩也不开心?”
“我是怕你出事,”陈一闻撇撇嘴,“你总是这样,身体不舒服也不和我说,你说我要是不在家,没有人照顾你,你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继续笑,也知道她是担心我,但十一假期一年只有一次,我的确希望她能好好玩玩,“你放心好了,我要是不舒服会给你打电话的,而且的确没什么大事,例假一来我去复查就好了,就抽个血的事情。”
“好吧,”陈一闻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要不我跟陆洲说一声吧,让他多注意注意你这边?”
陆洲就是我的主治医生,毕业之后这几年里一直都是他负责我内分泌方面的治疗。他和我关系不错,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熟悉,逢年过节还会给我和闻闻送些东西什么的,当然这都是相互的,我和闻闻也经常请他吃饭。他的确总是照顾我。
这次月经不调的事,我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再麻烦他,才想着去一个新医院挂的号。
“不用了吧,”我拒绝到,“他十一期间应该也挺忙的,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会主动打给他的,到时候再说嘛。”
陈一闻只能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我瞧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还是会悄悄告诉陆洲。左右想了想,反正我怎么也阻止不了她,也就算了吧,大不了结束后请陆洲吃顿饭好了。
只是我没想到,十一假期开始的第一天,我还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陆洲就敲开了我家的门。
我人还蒙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颇为玄幻的看着他温和的笑了笑,拎着一大袋食材进了我们家的厨房。
我看了看我光着的脚丫子,又看了看身上幼稚到离谱的小熊睡衣,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点啥。
犹豫许久,我扒拉着厨房的玻璃门,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陆洲?”
“嗯?”他笑着转头看我,手上还在切着胡萝卜丁,“怎么了?”
“你……”我犹豫着,还是委婉的表示,“这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的,”他安静的切着菜,娴熟的把胡萝卜丁放在一个小碗里,“一闻和我说了,怕这几天没人照顾你,反正我也想歇一歇,就干脆请了假。不是快要来月事了吗?东西我都给你备的齐一些,晚上再走。”
“放心,”他朝我挤了挤眼睛,“不会对你不轨的。”
我有点尴尬的挠挠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毕竟人家是为了我好,再拒绝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一样。
“谢谢你啊,”我诚心实意的说道,“下回一定请你吃大餐。”
陆洲只是笑了笑,也没再说些其他的什么。
不过不得不说有个人负责三餐的确节省了许多麻烦,陆洲像是我的保姆一样每天规规矩矩的过来给我做饭,天色刚一黑就立刻离开,简直比我还要注意社交距离。
这种行为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讲很是加分,只是很可惜,自从林念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什么恋爱和结婚的心思了,一个人活一辈子也挺好。
例假来的那天是十一假期的第三天,来势极为凶猛也极为惨烈,我只觉着肚子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样,忽然就倒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了。小腹痛的要命,比以往痛经的时候还要痛上一些。
那个时候刚好是夜晚,陆洲才走没多久,我跌跌撞撞去找了止痛药,又垫上了卫生巾,把一切处理妥当的时候脸色都发着白。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经历这种痛苦,这次的量几乎是累积了四个月的,痛经的感觉也是四倍的,我吃了止痛片,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却疼的根本睡不着觉。
按理说,明天上午我该去医院抽血化验,可是我觉着,没有个两天我应该是站不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撑了两个多小时,隐约觉着再这么下去我要被活活痛死,我扒拉来手机,抖着手想要给谁打电话,却在拨号的时候犹豫了。
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陆洲,更何况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对我的意思,但,难道要打给闻闻吗?她这会应该玩的正开心。
又不可能打给爸妈。
疼痛越发厉害,我几乎连眼泪都冒了出来,痛经引发的并发症也一并来袭,偏头痛、眼痛、恶心,我能感受到身下就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卫生巾应该已经满了,可是我没有力气去换。
痛着痛着,身体就开始变冷,我缩在被子里,苍着嘴唇捂住小腹,忽然就很想哭。
当然哭是没用的。
我吸了吸鼻子,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清醒打个120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我有气无力的接起来,只“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顿了顿,很快就问道,“你不舒服?”
我脑子已经糊了,可是还是一瞬间就辨认出了是谁的声音。林念的声线我太熟悉了,以前午睡的时候,我总会拉着他一起坐在长椅上,逼他给我讲故事听。
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在这种时间听到这样的声音后,那些被我压下去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冒了出来,我压着声音,可是还是忍不住染上了一点哭腔,我喊他,“林念。”
电话那边一下子就吵闹起来,哗啦啦一阵乱响,我听见林念问我,“你在哪?”
我咬着嘴唇,疼得厉害,也哭的厉害,小小声的吸着气,“在家。”
“家在哪?”林念又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点焦急,“我现在过去,别怕。”
其实我不是很怕,只是很疼。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要来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很抵触,只是很想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
“绿林花园x栋x-xxx号,”我又吸了下鼻子,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委屈巴巴的,“你不要特意来……”
那会我脑子已经有点昏沉,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执着些什么东西,只是潜意识里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是林念竟然也明白了我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像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嗯,我不是特意,只是顺路去看你。”
于是我就放心了,可是又怕他过来的时候打不开门,干脆一股脑的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密码是我生日加你生日……”
(八)
说完那句话后,我就没了意识,也不知道那算是睡着还算是晕倒,总之等我迷迷糊糊的被人拍醒的时候,是林念捏着我的脸蛋喊我起床。
我张牙舞爪的挥着胳膊,也没意识到为什么不那么痛了,意识被起床气占了大半部分,我凶巴巴的吼他,“你干嘛呀!”
林念啪的一下弹了我的脑门,我捂着吃痛的额头睁眼看他,听见他冷冰冰的嗓音,“扎完针再睡。”
扎针?扎什么针?
我还懵着,然后忽然胳膊上被系的紧紧,手腕某个地方凉了一凉,再然后只觉得滋的一下,痛觉神经钻进大脑,我“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然后眼泪汪汪的看着林念按着针管,稳稳的把住我的手腕,强调到,“别乱动。”
然后他极为淡定的给我抽了一管血。
我人都傻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静脉采血是可以扎手腕的,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认识一个医生还能有这样不用去医院就能采血化验的便利,一时间傻呆呆的看着林念,显然还没回过神。
他眼下有些青,像是一夜没睡。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也终于摸到了被子里的热水袋和肚子上的暖宝宝,甚至就连卫生巾都从日用换成了夜用的420。
连床单都和我昨天睡前用的那套不一样了。
我羞的不行,默默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可能是因为例假期间的多愁善感,一下子又有点想哭。
我瓮声瓮气的问,“你昨天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病历上有。”林念看着试管里慢慢充盈的血液,皱着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昨天夜里给你开的药应该刚好吃完,可是你还没去医院。”
我哼唧了一声,拎起被子遮住有些发红的脸。
林念拔了针,蹲在床边帮我按着棉签,我就像是个没长手的小娃娃一样被他照顾着,听着他的嘱咐,“一会我把血送去医院化验,你要么就再睡一会,要么就起来活动活动。要是还疼就喝点热水,别再吃止痛药。”
我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眼睛来,小声嗫嚅着,“不疼了。”
我又吸了吸鼻子,也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只是鼻头酸酸的。还没等我压住那股子眼泪,林念就冷冰冰的对着我说,“宋晚晚,你别再给我哭。”
“多大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能不能坚强一些?”
他这个语气,像我爸。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
然后我听到他很轻很轻的一句叹息,“宋晚晚,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只是有的时候情绪一冲上来就压不住,就像有人提高声音说话就会发抖一样,我一激动就想要掉眼泪。比起感情上的眼泪来讲,这更像是生理性的眼泪,只是混了我那么亿丢丢情绪而已,对,就只有亿丢丢。
林念也许是见我委屈,又叹着气摸了摸我的头,临走之前好像想要说点什么,看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他一走,我就悄咪咪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内裤都换了一条。
我又暗戳戳的跑到厕所,听见洗衣机轰隆隆转的时候也没什么,倒是在阳台看见那条洗干净了的内裤时,整个人才不太好了。
林念他……
我嗷的一声回到了床上,把自己狠狠缩进了被子里。
天啊,救命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吧?
一想到昨天林念该是以什么表情替我换了衣物,又是以什么表情帮我洗干净,我就觉着全身都臊得慌。
这也太……
我在床上翻来滚去,又是羞又是窘,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可是与此同时也有数不清的粉红色泡泡噼里啪啦的从身体里冒出来,我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默默回想着林念的样子——他那个样子,还真是让人想嫁。
不过看也都被他看光了……
我一下子又想到现实的问题来。我好像又一次麻烦了他,这算是拖累吗?
我泄了气,脑子里过电影一样的把我们两个之间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最后停留下来的,还是他摸我头的那一刻。他总是喜欢摸我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门,我以为是林念,咬着嘴唇却也蹦蹦跳跳的靠过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陆洲。
啊,差点忘了这个人。
他依旧拿了很多的东西,我不太好意思的接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陆洲见我神色不对劲,便问我道,“怎么了?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吗?”
我咬咬牙,还是让他进了来,颇为客气的笑着朝他开口,“谢谢你啊,陆洲,总这么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陆洲愣了一下,又笑着,“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
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却想着林念好像马上就要回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陆洲看出些端倪,就问我,“怎么了吗?”
我尴尬的咬了咬嘴唇,“没有,就是一会,我可能有个朋友他……”
话还没说完,门口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滴哩啦哒一阵响,门,开了。
我僵硬的站在陆洲和林念中间,脸上还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两个大男人隔着我对视,空气里好像一瞬间就出现了火花来,林念的声音也瞬间染上了火气,“宋晚晚!”
我一个激灵,连忙诶了一声,转头就看见林念那冷到极致的脸色,他走到我身边来,一把拽着我的胳膊给我拉到了他身边,刚抽过血的手臂被他那么一拉一扯,疼的我忍不住龇牙,他没空注意这些,满眼火气的盯着那一边的陆洲,咬牙切齿的问我,“他是谁?”
陆洲已经如同以往一样围上了围裙,正准备要做早餐,也有些生硬的问我,“晚晚,这是你朋友吗?”
“朋友?”林念冷哼,他根本就不顾我想要和缓气氛的欲望,“她家密码是我生日,你说我是谁?”
陆洲也冷了脸,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他气势不差的呛回去,“晚晚说过她没有男朋友,你还是从哪蹦出来的回哪去。”他又扭头看向我,“晚晚,你和他熟吗?”
怎么说呢?不算熟,也不算不熟。
我总不能堂而皇之的给他介绍说,这是我前男友吧?
正纠结着,林念忽然就拉了我的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把我的指节捏碎。他冷笑一声,“宋晚晚,你搞清楚,昨天晚上是你哭着给我打电话喊我来的,你今天要是敢撵我走,我跟你没完。”
这下我彻底泄了气,格外不好意思的看向陆洲,“陆洲,对不起啊……”我垂着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神色,甚至明明我跟他没有什么,也一直和他彬彬有礼的相处,未曾欠过他什么,但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的心虚,“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真的非常感谢你……”
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就这样尴尬的沉默了许久,他才叹息一声脱下了围裙,“晚晚,我……”他看了看林念,又看了看被林念拉在手里的我,好像有许多的话要说,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匆匆收好东西从我身边走过,他拿来的那些东西却还留在厨房,我愣了下,想要回头喊他,只是没想到林念强硬的掰过我的脸,炽热的唇舌不由分说的堵住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他吻的很重,咬着我的嘴唇就不松开,我被他咬的吃痛,可他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根本就不容我挣扎,不经意间瞥到那个站在门口的人影时,才看见陆洲的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林念狠狠的咬了一下我的唇角,口腔中也一下子就爆开了血腥的味道,疼的我洇出一点泪花来,而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门口的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推了推林念,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开我,反而压着我往前走了两步,我腿一软摔倒在沙发上,他也紧跟着就压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的拦住他,呼吸已然乱了套,独属于林念的清冷气息充斥着嘴中每一个角落,让我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酥软下去。
“宋晚晚,你可真行,”林念一口咬上我的脖子,我只能听见他死死压抑着什么一样的声音,哑的厉害,“半个小时不到,你竟然给我变了个男人出来。”
脖子上湿湿热热的触觉让我有些不习惯,我小心的推了推他,声音还是抖的,“他是我朋友……”
林念呵的一声,“也是前男友?”
我弱弱的掐着蚊子一样的细声,“不是……”
林念就不说话了,只是还压在我身上,在我耳边轻轻的喘,似乎是在平复呼吸。
我被他喘的心痒痒的,悄悄偏了偏头,林念又一言不发的把我拉回去,干脆咬上了我的耳朵。
我忍不住一颤,声音都变了调,又推他,“林念!”
“宋晚晚,”他喊我道,“不是说不喜欢我吗?密码还用我的生日?”
我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林念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就连当年分手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啊。
我不想提及太多,可是林念却也不依不饶,他像是铁了心今天要在我这里讨到一个交代,“所以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因为学习吗?”他停了一停,见我不说话,又继续问,“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分手后,还要骂我是乌龟王八蛋?”
“宋晚晚,你起码要让我死的明白点。”
我咬着牙不肯说,不敢说是因为他母亲的那一席话,更不敢说因为他母亲侮辱了我的自尊,以至于我将那种愤怒和委屈的情绪牵连到他的身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让林念因为这种事情和他母亲有什么争吵,更何况,我好像确实在拖累他。
我停了许久,才垂着眼睛回答了他的话,却和真正的原因毫不相干。
“我不想找医生。”
林念又气笑了,他这回确确实实气的不轻,“宋晚晚,你搞清楚,我是因为谁才当的医生。”
“还不说?”
他摸了摸我的侧脸,我连呼吸都快忘了,紧张的不行。
“好,”林念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你不说,我就亲到你说为止。”
我人还傻着,还没从他那句霸总一样的话里反应过来,就又被堵住了嘴唇,我想挣,林念直接按着我的胳膊锢在头顶,这下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了,只能由着他亲了个够本。
我甚至都已经忘了那天我们到底亲了多少次,最后我连嘴唇都是麻的,像是被人嘬掉了一层皮,而林念的吻已经不安分的向下游移着,经过脖子又停在胸前,亲到某处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住,带着哭腔讨了饶,“林念!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他这才不疾不徐的放开我,顺手拉下我乱成一片的内衣,某处因为他嘴唇的离开而在空气中微微变凉,又恰到好处的被内衣遮盖住。
林念眼尾发着红,声音又哑又沙,“肯说了?”
我哭唧唧的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跟他扯远了距离,防贼一般的抱住胸前,“是因为你妈妈……”
“我妈?”林念皱眉,“她找过你?”
我含糊其辞道,“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我不该影响你……”
林念叹了口气,像是带了几分火气,“……从前是因为学习,那现在呢?”
我垂着头,又不说话了。
林念见势又靠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拉开我的手臂,又要亲上来,我连忙胡乱的挡住,声音越发的小,“我、我是不想拖累你……”
说完后,一直被我压在心下的那些委屈就慢慢涌了上来,我重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林念,我就是个麻烦精,你要是跟我在一起,要被麻烦死的。”
他叹了口气,掰正我的脸,逼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打下一层柔光,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和我强调。
“宋晚晚,我从来不觉得你麻烦。”
(九)
我还记得在我刚查出甲亢的时候,恰好是妈妈事业的上升期。
可是因为那会我情绪上的问题有很多,常常大喜跟着大悲,可能卷子上一道多错的题就会让我哭鼻子或是发脾气。
而因为我这样的炸药桶,也曾经伤害了许多对我好的人。我把他们的善意当成了麻烦,大吼大叫后,又会变得后悔。
因为情绪上的不稳定,医生劝诫妈妈要更多的注意我。甲亢初期就是一个药罐子,每天要吃许多许多的药,还包括因为药物流失的维生素和钙,都需要吃更多的药片来补充回来,而我又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妈妈权衡了许久,最后选择了辞职。
她并不会觉得我麻烦,可是愧疚的人是我自己。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觉得自己真是个麻烦精,我慢慢学会了隐藏情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应该由别人来买单,我尝试着收敛愤怒,也尝试着自己悄悄来哭,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没有人安慰没有人诉苦的日子。
甲亢的患者,也同样很容易引发抑郁症。
妈妈爸爸都知道,但他们同样劝不动我,我不想因为这些引起我情绪变化的小事麻烦我身边的任何人,也就慢慢给自己灌输了那样一个观念。
我,宋晚晚,就是一个麻烦精。
人们喜欢用“救赎”这个词语来形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或物,我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林念就是我的救赎。
但这样的救赎,最终也被我放弃了。
好在,我是个足够幸运的人,我的救赎,并没有放弃我。
(十)
月经结束后,林念拉着我去见了他的母亲。
其实在我的印象里,他母亲并不能称为一个善人,可是从她的角度来看,也没有任何错误,就像我妈妈很爱我一样,她也只是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罢了。
我不知道那天和林念坦白后他到底是怎么和他母亲说的,只知道在我紧张的拎着水果递过去的时候,她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拉着林念的小手指不肯撒手,一遍遍悄声问着他,他母亲是不是讨厌我,但林念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不肯回答。
就在我上百度上疯狂的搜索该如何讨婆婆欢心的时候,林念的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送到了我面前。
然后她和我说,“对不起,晚晚,阿姨不该看轻你。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阿姨向你道歉。”
我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发着呆差点又要掉眼泪的时候,林念插起一块哈密瓜塞进了我嘴里,又摸了摸我的头。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林念早在报大学志愿的时候就和他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母亲希望他能报考金融相关的专业,而林念则执意不肯,选择了全国最好的医学院。
也是直到那时候开始,林念的母亲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个叫宋晚晚的姑娘,对林念的影响如此之大。
按林念的话说,他的父母永远都忙于工作,几乎不怎么管他,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干涉他的志愿呢?
只是那时候的我,对于这些一概不知,在面临高三的升学压力下,我屏蔽了所有来自于林念的消息,以至于我连他最后去了哪里都不知晓。
现在想来,幸亏他当时没有放弃我。
那天林念一路送我到家门口,我们的手一直都紧紧拉在一起,他要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不进来坐坐吗?”
林念只是笑,甚至没把我的话当真,轻轻一个挑眉,“认真的?”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一瞬间就理解了他那句话里黄灿灿的意味,可是我咬着嘴唇,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念变了脸色,又把我推开,“太早了。”
我抱住他精瘦的腰死活不肯让他走,“不早了,”我小声说到,“已经七年了。”
其实我的确是个矜持的人,只是因为对象是林念,才会毫无顾忌的,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交出去。
他还想拒绝,我红着脸,“刚刚去超市的时候,我偷偷买了那个。”
林念轻轻扶额,而我不依不饶的抱着他,像是赖上了他一样,他咬着牙看着我,“宋晚晚,一会别哭。”
不哭是不可能的,我这个人好像天生泪腺就比较发达,林念掐着我的腰不断索取,我在他身下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情到至深的时候,他偏过头吻住我的手心,很轻很轻的呢喃了一句。
那一瞬间灵台一片清明,明明已经倦到昏昏欲睡,我还是听清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晚晚,我爱你。”
(十一)
后来我和林念请陆洲吃了饭,林念以主人的姿态感谢了他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更是送了一份大礼给他,将这些年所有的人情债一概还清了,我的病历从陆洲手上转接到了林念手里,从那以后,我身边多了一个会耳提面命吼我按时吃药的主治医生。
至于闻闻,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出去玩了几天,我就从人到心尽数被人拐跑,但一知道对象是林念以及林念母亲也被搞定的事之后,就乐的像个傻子,颇有一种嫁女儿似的成就感,开开心心的把我这些年来的所有经历尽数给林念讲了一遍,琐碎到就连有几个人追过我的事都不曾隐瞒,害得我那天被林念按在床上教训了许久。
第一场雪的时候,林念去见了我的父母,顺便就敲定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份。
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久,他说,因为很久之前我曾经和他说过,最喜欢林徽因的一首诗,人间四月天。
林念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在漫天的雪花下,映入我脑海中的,还是七年前我们在漫天月光里的那个拥抱。
那天和今日一样,似乎连光都是暖的。
林念拥住我,轻轻把我的小脑袋按在他怀中,我听见他清冷的声线衬着飞舞的雪花,听见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热烈心跳,忽然就明白了一句话——浪漫至死不渝。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