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电风扇出现之前,咱家夏天扇凉、赶蚊子,都是用的大蒲扇,我们戏称为“芭蕉扇”。其实并非芭蕉的叶子、而是蒲葵的叶子制作而成。蒲葵生长在南方,如广东、广西、台湾等地。广东的新会,因为生产蒲葵,就有“蒲扇之乡”的美称。蒲扇的使用源远流长,可追溯到东晋。《晋书-谢安传》里记载了一个故事:大臣谢安有个老乡带了五万把蒲扇到京城卖,谢安拿了些来,没事就手摇蒲扇穿街过市的,由于他名气大,京师很多人就立马模仿起来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老乡做了回代言人!
绢扇、绸扇、檀香扇等等,这些靡靡之物在我们寻常人家里不实用,热的时候,那个大蒲扇哗啦啦地扇起来,效果是不错的。绢扇、绸扇,也只有当时的“小资”们用用,然后才会有“香汗淋漓”之说,我们则是热得“满身臭汗”。但是大蒲扇重,夏天的晚上,我们这些小孩子躺在夜空下乘凉,把着个大蒲扇,没扇几下小胳膊小腿儿就酸痛起来。这个问题到电扇出现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自然,我们家又是等到其他许多人家配备了这个家电之后,才去买的。订购之前,做了很久的调查工作:N次的打听、考虑、斟酌、比较……. 就跟现在买辆车那个重视程度差不多。我妈托了一个同事到杭州买。该同事是我妈工作的电表厂里的一个“慧人”(能干之人),因为是做业务员,经常会跑外地,自然被认为人脉熟络、脑子灵活、办事靠谱。
那会儿最有名的当属“乘风牌电扇”了。广告语是朗朗上口,就跟那个“燕舞、燕舞、一起歌来一片情”可以互相媲美,只可惜具体词句现在我也记不起来了,似乎说“乘风破浪、马到成功”什么的。那时电扇的价格大约为一百来块钱,其实现在普通的电扇也就两三百块钱,感觉这么多年了居然也没什么涨价?神奇了。
新电扇进门那天就见我们家灯火通明、一片祥和的喜庆模样。由我爸负责将电扇装好。我爸虽是物理教师,动手能力却不怎么强,小心翼翼地捣鼓了一整天,可把我们给急死了。等他装好,按下风档按钮的那一刻,我们全部人排排站在新电扇面前,感受到人生中那第一道机械人造风,都惊呼了起来,简直跟发射了火箭似的。
(二)
有了乘风电扇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美好。但我妈管着,不让随便开,因为耗电。只有热得受不了了,才开中弱档,很少开强档。当然,我妈不在家,那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我和妹妹玩“cosplay”,那时是cos越剧,把她裹上毛巾毯,头插小花,打扮成嫦娥的样子,然后打开电扇强档呼呼地吹,制造出衣抉飘飘的飞天效果。
最好笑的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一个暑假的下午,爸妈都上班去了,我俩独自在家。我在院子里的石槽玩了水,双手还湿漉漉的,进门就去按电扇。按键的那一刻,一股电流瞬间麻了一身。当时就懵了,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当时我认为自己触电了,一定得死。呆若木鸡站了半天之后,我僵硬地移动身躯,直挺挺躺到床上,叫我妹过来到床头,对她说:“我要死了,等会姆妈下班回来,你就跟她说我是触电死的。”我妹那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呢,啥都不懂,说“噢,好的”,就跑去玩了。我只好伤心地躺在床上等死。
“吃饭了,起来、起来!”傍晚时分,妈的叫唤把我给震醒了,居然没有死,简直是谢天谢地啊!原来我躺下后不久就睡着了,睡了一个下午的好觉。这个经历简直让我有重获新生的感觉,恍如隔世。我把事情经过跟父母讲了,我爸居然还拼命纠正说,这不该叫触电,而应该叫“漏电”,真对得起他那“书糊”的外号。
到杭州上大学后,在学校的附近有一条路叫马腾路。有一天我又一个人去“压马路”,经过马腾路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老大的厂挂着乘风电扇厂的牌子,觉得好奇又亲切,探头探脑往里窥视了好几回,想看出点究竟来。据记载,乘风电扇的老厂确实在马腾路上,最鼎盛时期工人有1700多人,每天车间能生产1000~2000台电扇。但后来,由于竞争激烈,特别是广东那边冒出了很多电器厂,把价格压得很低,形势慢慢地开始走下坡路,改制后,厂子也迁到外地去了。
但乘风电扇确实是杭州的一个城市记忆,一路走来,有辉煌,也有阵痛,这些改朝换代、物换星移、起起落落的经历,就跟我们的人生一样,都是无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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