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苗
饭后,正安静地看着书,门外走廊上传来桌子拖动时与瓷砖地面摩擦发出的噪声,这种声音刺耳又挠心。期间伴随着女孩子打电话说话的声音。
旁边的屋子租住着几个女孩子,偶尔在走廊上走动相遇。
心想也许她们只是稍微移动一下桌子而已,忍一忍吧。可是没多久,那挠心的声音又传来。看来她们是在搬家。可是这条走廊是那么长,她们难道就这样一直拖着走吗?
我走到门口,叮嘱她们用抬别用拖。两个女孩子认识到了错误,把桌子抬起来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看着她们搬着桌子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一位搬货大叔。也是在这条走廊上,那位搬货大叔怕弄出声音扰民,他是用一条厚毯子垫在桌子下面的。
(空一行)
买下这个小房子时是带着雄心壮志的。当时刚开始创业,搞了个小作坊做产品,想着需要一个像样的办公室,我们就买下了市中心这个几十平方米的小公寓。小作坊在自己单打独斗之下也经营了十来年,后来因为先生受雇于外省的一个企业,我得两边奔赴照顾读书的女儿和工作的男人,颇感应接不暇,做产品的心也就偃旗息鼓了,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作坊机器盘给了别人,安心相夫教女。
这个小房子因为闲置,也曾租给他人使用。但旁人使用总是不很爱护,几次见到面目全非的屋内景况后,决定收回房子。自己投入心思粉饰一新,作为了一个可以遁居的他处。
记得当时出租时屋子里留了两张办公桌,没过多久,租户希望我能搬走一张,说是留一张给她孩子写作业就好,两张太挤了。内心里也是有些不痛快,如果租房前就声明需要我搬走家具,我是可以拒绝出租的,可是现在对方既然已经住进来了,我就只能给其提供方便。刚好当时置换了的房子有了一个可以堆放杂物的车库,就承诺找人去帮把办公桌运走。
找到这位搬货大叔也很偶然,是因为很早之前在一个家具售卖区买过一张床垫,当时卖家安排人送货的人就是这个大叔。他的电动三轮车上挂着一个纸牌子,用记号笔写着“搬货”两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当时就有心在手机里记了一下,想着也许会用到。存的名字备注就是搬货人。
(空一行)
存下号码后第一次找他,是搬一个冰箱。当时卖了旧房买了新房,新房用了双开门的冰箱,旧房的那台冰箱只能先搬到别处存放。那是带保鲜层的上中下三门的冰箱,很重很高。也是在那一天,我细细观察了搬货大叔,年纪有点大了,脚也有点跛。在他给冰箱绑绳子时,我小心地问了一句,搬得动吗?因为在我的常识里,冰箱内置机器里是有个挂钩的,不能斜着抬,不然会脱钩。所以我觉得我不能搬他一起抬,只能是他一人去搬动。他很利索地给冰箱竖着绑好了两条宽布条,扯了扯说,可以的。然后就转过身子,两手往后伸进带子,借着两条带子把冰箱背了起来。离地的冰箱高出了他的头很多。那天付运费时他说多少我就给了多少,我都不好意思还价。
当这次租户要我运走一张桌子时,我就想到了他。翻通讯录找到了搬货人的条目,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在一个小区送水,要等车上的水送完了才有空。我说没事我不急,等你忙完再过来。他是中午时打电话回来的,说中午吃饭的时间有空。过来装车时我问他怎么改送水了,他说现在搬货的生意不多,刚好有个送水的人家里有事让他帮忙代替送一下。他说送水这事也不好做,有时候扛着水爬楼梯上楼,户主不在又只能扛下来。那一天闲聊得知,他的老家在本市与磐安交界的地方,在我居住的城市里算偏僻了。
没过多久,租户又说给孩子买了新的写字桌,希望我把留着的另一张桌子也运走。为何之前不叫我一起都运走呢,按捺住心头的不快,我还是找了那位搬货大叔。那是已临近年关的腊月里,我问大叔怎么还没回家过年,他说孩子们都在城里,老家没人住,如果回去的话得大扫除,打扫干净没住几天又要出来了,嫌烦,就不回去了。那天大叔运费多收了一些,他略带歉意地解释说,快过年了嘛。我说理解理解,他说多少就给了他多少。
后来停租要回了房子,要把之前运出来的两张桌子运回去,我又翻出号码找到这位大叔。因为时间隔得久,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已经不运货了。所以电话一通就先问他还运不运货。他先问了运什么,然后说现在是挑着运了,有些东西是不运了。当他来到车库看到是要把桌子运回原来的地方时,噗呲笑出声来,说你这样运来运去好玩啊。我看到他的腿更加跛了。
大叔一直收现金,那天我身上没有带现金,等他搬完桌子后,我问了他要多少钱,趁他收拾毯子绳子时,我跑到临近的一个热狗摊,跟摊主商量我买根热狗,但我多付一些钱,希望她能把我多付的钱用现金还给我。摊主说可以。伸手拿热狗时,心里一动,又问摊主多买了一根。拿着现金去给大叔时,我同时递给他一根热狗。大叔憨厚地笑着推辞,你自己吃你自己吃。我说我有,这根给你。
不久前换了手机,我以为我转存了通讯录,但是其实没有存成功,手机的通讯录里已经没有搬货人这个条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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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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