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刘大宝少爷,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别的店都是卖三块,你这怎么就卖四块?!”荣子杰生气地质问杂货铺的老板,声音有些颤抖。
杂货铺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头发稀疏的男人,正在玩手机游戏的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皮肤黝黑的小伙,满脸认真地为了一瓶饮料价格争吵,轻蔑地差点笑出声来。
“不买你就放下……”老板毫不客气地说了句,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玩着手机上的斗地主。
荣子杰握着那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红茶,放回去觉得很没面子,花四块钱买下来又感觉咽不下这口气,站在原地半天没出声,满脸涨得通红。
荣子杰还是无奈地把冰红茶放回冰箱……
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一种奇耻大辱的感觉涌上全身,背脊像被热锅里溅出来的油炸得发烫。
想想老板刚才那充满侮辱的眼神和态度,荣子杰啪的一声关上了冰箱门,拿起那瓶冰红茶又走到老板面前。
“怎么?还是舍得买呀?”老板抬头问道,表情充满轻蔑地调侃。
荣子杰突然抡起瓶子,像是一个暴烈的鼓手,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朝着老板的秃头上狠狠敲了三下,然后撒腿大跑。
“你大爷的!!”老板被荣子杰这几下给干懵了,一时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愣了好几十秒后才追了出去。
荣子杰飞快地跑进了附近地铁站,穿过熙攘人群,满身疲惫的他靠着一处无人的墙角瘫坐了下来,胸口剧烈地颤抖,不断喘着粗气。
低下头发现,手中还紧握着那瓶没给钱的冰红茶。
荣子杰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虽然已经没有刚拿出冰箱时那么冰凉,但总算能把一天的憋屈和郁闷暂时平复。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荣子杰神情立即又紧张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右脸上的汗,慌忙地接了电话。
“情况怎么样?”荣子杰眉头紧蹙:“我下班了,马上赶回来……”
地铁站的洗手间里,荣子杰用双手捧水擦洗着脸上的汗和污渍。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又黑了不少,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却有种历经岁月摧残的憔悴。
当……当……当……
身后传来一阵皮鞋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走进洗手间,站到了荣子杰右侧的洗手池前。
他似乎并没有打开水龙头。
荣子杰缓缓抬头,透过镜子看清身边这个男人的脸。
荣子杰全身颤抖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2
“如果再看到那张脸,我一定要镇定,不能慌了手脚……”
“我刚才说了这句话?”陶卓抓了抓头发,问着心理咨询师李芷晴。
“对,我可是一字不落地照着你说的话复述的,你说的那张脸,一定是你的初恋女友吧?”李芷晴笑着眼睛眯成月牙,打趣着陶卓。
“不是”
“那是谁?”
“哎,你不懂……”陶卓心想,哪是什么初恋女友……
十七岁那年仅仅见过一次的那张脸,简直比恶魔还可怕。
陶卓从心理咨询室的睡椅上缓缓坐起:“你这心理咨询太邪乎了,什么秘密都会被你知道的,下次我不敢来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陶卓的窘迫。
“喂,胡队长……”陶卓赶紧接听电话,“失踪?好的,我马上赶回队里!”
3
报案的女人叫黄敏芝,三十岁左右,一身打扮偏朴素,五官长得还挺清秀,但似乎缺乏保养,皮肤有些暗黄,气色不是很好。
“你是说你的老公已经失踪两天了?”雨田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胡勇摸着他的八字胡认真问道,一旁的陶卓和蒋兰正做着笔录。
“是的,前天晚上就没有回家,打电话也没人接听,昨天我找到他工作的地方,也没见他去上班,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黄敏芝很焦急,说话都有些喘不过气。
陶卓略带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位惶惶不安的女人:“黄女士,麻烦提供一下您老公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我老公叫荣子杰,今年三十三岁,在工地上班,他是负责开装载机的,他是个老实人,待人友善,应该没有什么仇家……”
“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上班之余喜欢去一些什么地方?”陶卓问。
“我老公每天下班比较晚,但都会准时回家,因为我们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黄敏芝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接着说:“我们三岁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动手术,所以我老公一般都不会出去玩,钱也不会乱花,工资几乎全部用来给女儿治病……”
说到这里,黄敏芝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丈夫不知所踪,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眼泪就崩出眼眶,大声哭了起来。
“黄女士您先休息一下,别太着急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蒋兰作为队里唯一的女警,立即上前轻抚着黄敏芝瘦弱的背脊给予安慰。
4
荣子杰工作的地方是正在建设中的雨田区老年大学工地。
“荣子杰这家伙呀,昨天一天没见人,打电话也不接!不知跑哪去了,现在正好是施工的黄金时期,害得我急急忙忙又临时找了个装载机手替上……”
工程的包工头叫王国鑫,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胖子,鼻孔往上翻,一副恶霸地主的脸。他不太耐烦地回答着陶卓的询问。
王国鑫关心的似乎不是荣子杰的死活,而是他失踪给自己带来的经济损失。
“喂!先往这边多装些呀!会不会干活!”话还没说完,王国鑫就转过身去,扯着嗓子指挥着新来的装载机手。
新来的装载机手似乎笨手笨脚,被王国鑫越骂手脚就越不利索,在装载机里摇着头、叹着气。
陶卓一直盯着王国鑫的脸看。
这个男人的脸上充满了凶态和恶意,很符合一个杀人恶魔的面目,但陶卓暂时想不出,王国鑫作为一个包工头,为何要害一个装载机操作手的理由。
5
雨田区刑侦大队里,副队长胡勇神情凝重地和队员们分析着案情:
“根据荣子杰的老婆黄敏芝,以及他的老板王国鑫提供的信息,可初步推断,荣子杰失踪的时间是前天,也就是4月23日的晚上……”
“按照他老婆的说法,荣子杰平常下班很晚,但回家很准时,一般都是晚上9点左右回家,不会超过9点半。”蒋兰补充道。
胡勇继续分析:“4月23日,荣子杰在工地正常地上了一天班,和平常一样工作到晚上8点,下班后就失踪了,那么他下班后去了哪里是问题的关键……”
这时,队里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陶卓,想听听他的意见。
陶卓站了起来,紧锁着眉分析道:“如果荣子杰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一定会事先和他老婆交代,可黄敏芝并未接收到荣子杰的报备,那么说,一定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
胡勇:“荣子杰一般是怎么回家?”
蒋兰:“地铁四号线!”
胡勇:“陶卓和蒋兰,你们去查一下地铁四号线,看看有什么线索。”
接到胡勇的指令,蒋兰有一丝窃喜,因为她有点享受和陶卓两人一起调查案子的感觉,她迫不及待地转身对陶卓说:“出发吧!老CP……”
“还不急……”陶卓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
“荣子杰每天几点下班?”
“晚上八点左右。”
“我们等那个时候再去。”陶卓喝了一口咖啡。
蒋兰面对这个拽拽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但心里似乎明白了陶卓的意思。
6
荣子杰上班的工地离地铁站并不远,大约四百米左右,沿着工地围挡往南走一段路,拐个弯就到了。
陶卓和蒋兰从工地走向地铁站,因为地处城市非中心地区,这一段并不热闹,只有快进地铁口的地方有一家小杂货铺。
杂货铺老板是个四十来岁头发稀疏的男人,陶卓买了两瓶矿泉水,和蒋兰走进地铁站。
地铁站里人不是很多,远处走来的人中,有一个穿着黑西装手提公文包的男人吸引了陶卓的注意。
男人穿着皮鞋一步步走近,男人的脸在陶卓的眼睛里越来越清楚,这分明是……
蒋兰见陶卓愣在原地不动,看着前方发呆,问道:“喂,你怎么了?中邪啦?”
“你看这个人是谁?”
蒋兰朝着陶卓看的方向望去,迎面走来的男人西装革履,这张脸非常面熟,好像这几天在哪见过……是荣子杰!
蒋兰虽然没有见过荣子杰,但这几天他的照片看得很多,这个男人除了穿着打扮,简直和照片上的荣子杰一模一样。
此时这男人已经走到了陶卓和蒋兰二人跟前。
“荣子杰!”蒋兰冲着他喊了一声。
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地从陶卓和蒋兰身边走了过去。
蒋兰转身迎上去抓住男人的肩膀。
“荣子杰!你是荣子杰吗?”
男人仿佛受到了惊吓,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蒋兰。
“美女,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蒋兰发现认错了人,退了一步向男人道歉,“可是,你和我们要找的人实在太像了……”
也许是因为蒋兰形象可爱,这男人似乎并没显得太生气,而是面目和善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很有礼貌地递给蒋兰:“这是我的名片,我想我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蒋兰看了看名片,这个人并不是荣子杰,他叫秦宽,是一家私营茶油生产厂的负责人。
蒋兰尬笑着鞠躬,男人面带微笑地转身离去。
陶卓站在五步之外观察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奇怪……
看过蒋兰递过来的名片,思维严谨的陶卓还不能完全相信刚才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荣子杰,但下一秒易学理打过来的电话,却完全打消了他的疑虑。
“卓哥,荣子杰的尸体找到了……”
7
江畔树林里。
“尸体是垂钓的人在河边发现的,应该是死后被人特意处理了。”法检组赵媛说。
“嗯,陶卓到了没?”胡勇双手交叉,皱着眉头略显焦急地问。
“已经通知了,马上就到。”易学理回答道。
披着风衣的陶卓匆匆赶来,身后跟着白T恤搭紧身牛仔裤的蒋兰,两人的穿着似乎不在一个季节……
“你来看看,觉不觉得很奇怪……”胡勇指着地上的尸体,对匆匆赶来的陶卓说。
陶卓盯着荣子杰的尸体,右手食指放在鼻子下方沉思。
“放火的和灭火的可能是同一人……”陶卓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也就是凶手本人!”
8
雨田区刑侦大队。
易学理拿来了法检组提供的尸检报告:“死者经过与荣子杰家采集的DNA对比,并经他的妻子黄敏芝认尸,确定是荣子杰无误。”
蒋兰抬着头感叹:“哎,他的妻子和女儿现在一定很伤心……”
胡勇冷静地分析:“死者的交际圈过于简单,每天的生活几乎是工地和家庭两点一线,目前可疑对象只有两个,一个是包工头王国鑫,一个就是他的妻子黄敏芝……”
“黄敏芝?”蒋兰似乎并不太认同胡勇的猜疑,“那个女人的样子柔弱又可怜,不像是会杀害自己丈夫的人。”
胡勇:“这个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据统计,有百分之七十的谋杀案,凶手就是身边人,只是现在还找不到杀人动机。”
坐在角落里的陶卓似乎根本听不进胡勇这种简单粗暴的推理,他现在脑袋里挥之不去的只有另一张脸……
“胡队,请允许我明天用一整天时间跟踪调查一个人!”陶卓站了起来。
“可以,你是跟王国鑫还是黄敏芝?”胡勇问。
“抱歉,都不是……”
胡勇疑惑又生气地看着陶卓,蒋兰和易学理等人也好奇得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叫秦宽,是一家私营茶油厂的老板。”陶卓淡淡地解释道。
蒋兰瞪大眼睛:“你是说地铁站碰到的那个,和荣子杰长得很像的男人?”
“对!”
9
秦宽的凯旋茶油厂坐落在雨田区的南端,这地方左边临着江,右边靠着山,厂房和办公楼都在一个小院子里,后面山上就是秦宽的茶树林。
秦宽的工作似乎很轻松,巨大的办公桌上只有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杯茶。他这一天好像只需看看电脑,翻翻柜子里的资料。
附近的桥上,一男一女正用望远镜监视着秦宽的一举一动,是陶卓和蒋兰。
“秦宽很可疑吗?为什么要调查他?”蒋兰不明白陶卓为何对秦宽这么感兴趣。
“那天在地铁站碰到他,我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但他有什么理由要杀荣子杰呢,难道只是因为和自己长得太像?”
陶卓眯着眼睛看着江面……
“记得我读初中的时候,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个成绩非常优秀的女生,名字叫阿潘,因为校园暴力突然被学校开除了”
“她打人了吗?”
“对,而且阿潘打人的原因非常奇怪。就是因为另一个女生跟她长得很像,但那个女生成绩很差,放学后经常和一些坏男生混到一起,经常被一些人误以为是阿潘,影响了阿潘的名誉,这让阿潘很生气很苦恼。有一天阿潘拿了块石头,把那个女生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也许阿潘认为,这样别人就能分辨得出那不是她了……”
蒋兰:“啊……听上去有点恐怖,怪不得她被开除了,其实阿潘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的。”
陶卓抬头望着天空:“可能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才选择了这种方法。但其实这种排同心理,成年人也会有……和自己很像的人,做了自己讨厌的事情,或者呈现出自己看不起的样子,本尊就会非常排斥,甚至想让这个人消失。”
蒋兰:“你这说的是秦宽的犯罪心理?可是荣子杰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荣子杰,活得太寒酸了……”陶卓把望远镜递给蒋兰,“你看看秦宽的办公室,办公桌、文件柜、茶几的木质和颜色全部一致,除了简单的绿植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你看他那套茶具,应该值好几万,而且茶杯和茶壶摆放的位置都非常讲究……”
蒋兰:“你的意思是,秦宽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某一天他看到肮脏不堪的荣子杰,觉得……觉得玷污了和他长得像的这张脸……?”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陶卓微微一笑。
“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如果是因为这个杀人的话,就太变态了……”蒋兰叹了口气。
茶油厂离秦宽的住所只有两站地铁,乘地铁比开车会快很多,这也许是他为什么如此富裕还每天选择坐地铁的原因。
10
秦宽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套齐整的高档茶具,秦宽泡茶的手法很娴熟,温杯、投茶、醒茶、滤水,每一个步骤的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坐在沙发上的陶卓和蒋兰,仔细地盯着眼前这位商务精英。
蒋兰心想:秦宽这种老板,每天就像这样和客户或者合伙人喝喝茶聊聊天,商机就孕育而生了吧。
蒋兰的眼神有一丝崇拜和痴迷,从第一次在地铁站相见,儒雅的微笑就给蒋兰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秦总,请问您4月23日晚上在干什么?”陶卓的突然发问打乱了蒋兰的思绪,也打破了办公室里温润的气氛。
这是陶卓的惯用手段,突然发问让人措不及防,同时观察对方的微表情。
然而秦宽的表现十分淡定,手中端着的茶壶似乎丝毫没有颤抖:“23号,是周几来着……?”
“是周三……”蒋兰提醒道。
“周三的话,我是和老徐那帮人在一起,噢,老徐是我一个常年合作的电商,那天他生日,我们一起喝酒,喝到很晚……”秦宽回忆道。
通过与秦宽的朋友徐新志的联系,陶卓和蒋兰证实了秦宽在4月23日晚上确实整晚都和徐新志等人喝酒喝到很晚,还有手机照片为证。
11
从秦宽的公司出来以后,陶卓和蒋兰走在路上,陶卓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直沉思不语。
“你还在怀疑秦宽吗?”蒋兰问。
“是的……”陶卓的回答很笃定。
“只是因为他和死者荣子杰长得像,你就这么怀疑他?”从蒋兰的语气中能听出,她似乎对秦宽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怀疑了。
陶卓:“还记得在地铁站里的第一次见面吗?你认错他是荣子杰的那次。”
蒋兰:“当然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确实是没有任何反应,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陶卓:“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蒋兰:“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啊,我喊的是荣子杰,一个他不认识的名字,他就应该是没有反应啊。”
“好的……”陶卓突然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大妈喊了一声:“嘿!蒋兰!”
大妈似乎被吓了一跳,用惊愕诧异的眼神望着陶卓,口里似乎还念叨了一句“神经病”之类的抱怨,继续走了过去。
蒋兰被陶卓的这种奇葩操作给震住了,但似乎一下又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陶卓:“看见这个大妈没有,这才是正常的反应。蒋兰这个名字应该对她来说很陌生吧,但我对她喊出来这个名字,她总是会有一些反应的……”
蒋兰:“你的意思是?”
陶卓:“当时,秦宽的表现太刻意了,我想他一定是认识荣子杰的,他想隐瞒自己认识荣子杰这个事实。而他又知道自己和荣子杰长得很像,于是他时时刻刻在告诉自己,有人认错他是荣子杰时,他一定要装作毫无反应……”
蒋兰挠挠头:“可是,秦宽确实有不在场证明呀。”
陶卓:“那个不能算不在场证明,能确认的是秦宽4月23日晚上没有作案时间,但4月23日晚,只是荣子杰失踪的第一时间,我们还不能确认当晚就是荣子杰死亡的时间。”
蒋兰:“好,这个我认同,但是秦宽至少要在4月23日晚上把荣子杰绑起来吧,藏在某个地方吧,这也是需要时间做到的啊,秦宽一下班就和他的朋友喝酒去了,他根本做不到!难道荣子杰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还和老婆失去联系吗?”
蒋兰的话让陶卓陷入沉思,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冷冷地说了句:“你为何这么护着秦宽,喜欢上他了?”
蒋兰捶了陶卓手臂一下:“我才没有,我只是客观地分析……”
12
“三天过去了,荣子杰的案子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啊……”刑侦队长谢国栋说得很平淡,但能听出有责怪的意思。
队里的同志们都低着头,有些羞愧也有些沮丧,只有陶卓闭着眼睛仿佛永远在思考着什么。
副队长胡勇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过头严肃地对着陶卓说:“陶卓,我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在调查那个和死者毫无关系只是长得像的人,我觉得你应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荣子杰的家庭和他上班的工地上!”
蒋兰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陶卓,她这次似乎也无法说服自己站在陶卓这边。
陶卓嘴角笑了笑:“好的,下午我就去调查荣子杰的家……”
13
陶卓和蒋兰再次来到荣子杰的家,黄敏芝礼貌地招待了两位,女人虽不再有刚刚丧夫时悲痛不已的激动,但脸上依旧阴沉,话很少很少。丈夫去世后,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女儿要照顾,全部的重担都压在这个女人肩上,确实是太累了。
陶卓和蒋兰在查看荣子杰家中的时候,黄敏芝还在整理擦拭着家里的大小物件,看样子平时家务活也都是黄敏芝一个人的事。
荣子杰的家不大,70来平方米,没有什么高档电器,看得出一家三口过得比较拮据,但家里并不脏,地面、床单、生活用品都收拾得很整齐而干净。
洗漱台上的口杯、牙刷,墙壁上挂着的毛巾,都像是新的一样,看来荣子杰一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在生活方面还是很讲究,这应该多半是黄敏芝的功劳吧。
来到荣子杰的卧室里,书架上的一本书,引起了陶卓的注意。
陶卓小心翼翼地取出这本名叫《茶道入门》的书翻了翻,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黄女士,请问荣先生生前,爱喝茶吗?”陶卓皱着眉头认真地问。
黄敏芝:“他……一般是喝白开水,家里有一盒超市里买的茶叶,只是来了客人才泡……”
陶卓敲了敲自己的头……
茶道!陶卓的脑袋里再次想到那个人,对!擅长茶道的秦宽!
这本《茶道入门》上的灰尘并不多,说明应该是近期还被翻阅过,荣子杰为何要学习茶道,他和秦宽之间除了长得像之外,到底还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联系,荣子杰为何会遭杀身之祸?
不对!不对!自己之前推断的方向好像有哪里不对!陶卓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让自己都惊奇的想法……浑身无法镇定。
“您女儿的病情稳定一些了吗?”蒋兰的问话打断了陶卓的思绪。
“今天晚上会做心脏搭桥手术,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接下来的治疗就会简单许多,我待会儿就准备去医院了……”黄敏芝回答道。
“手术费用已经筹集到了吗?”蒋兰关切地问。
“是的,工地上的王国鑫老板把前三个月欠我丈夫的工资都打了过来,另外还补了两万元慰问费……”黄敏芝回答。
陶卓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打扰的话,我们可以陪您一起去医院吗?”
黄敏芝:“可以的,我们家的事情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14
润州市中心医院。
在陶卓和蒋兰的陪同下,黄敏芝赶到医院三楼的心脏科。
这几天,黄敏芝忙完家务都会赶来医院陪自己的女儿荣静儿,每天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家里还多。
“手术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在这里签个字。”医生拿过来几张文件递给黄敏芝。
黄敏芝文化程度不高,没有过多的研究文件里写了什么,仓促地签完字后,用祈求的语气说:“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儿……”
“放心吧,黄女士,为您女儿主刀的我们心脏科最有名的石医生,他亲自操刀的手术就从来没有失败过!”医生自信地安抚着黄敏芝。
陶卓在三楼候诊大厅环视了一圈,一个神秘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厅南侧有三排供病人或家属等候的座椅,最后一排座椅靠角落里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低头看着手机……
陶卓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易学理打过来的……
“卓哥,我按你的意思,从法检组那边调取了资料,和你推断的结果一致……”
“好的……”陶卓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
大约二十分钟后,胡勇带着刑侦大队的人赶到医院。
胡勇走到陶卓面前:“喂,你说谜底揭晓了,是什么谜底”
陶卓看了看胡勇,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回答:“暂时,还没有……”
胡勇气得八字胡一扬:“那你叫我们过来干什么?耍我啊!”
正在这时,手术室里走出一名医生,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尤其是一直在焦急等候的黄敏芝,飞快地迎了上去:“怎么样?医生?”
“您女儿的手术很成功,今后只需接受定期检查,也就是说,如果恢复情况良好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了……”
没等医生话说完,黄敏芝双腿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医生……”
医生连忙将黄敏芝扶起,蒋兰也过去安抚着黄敏芝,在场的所有人都似乎松了口气。
陶卓:“现在谜底可以揭晓了。”
胡勇看着陶卓:“你就别神神秘秘的了,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害死的?”
陶卓:“胡队长,请您逮捕凯旋茶油厂法人秦宽!”
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胡勇也懵了:“秦宽?你是说那个和死者荣子杰长得很像的人?问题是,你早说要逮捕秦宽,那把我们叫到医院来干啥?”
“因为他……现在就在这里!”陶卓侧过身,指向大厅南侧最后一排座椅上戴帽子的男人……
给女儿赚够手术费时,“遇害”的丈夫乔装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15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角落里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但是,秦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脸庞,真的!是秦宽!
他嘴角向右上方微微一笑:“你们是在叫我吗?”
黄敏芝盯着秦宽的脸看了又看,心里又惊又怕,她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和自己的亡夫长得如此像的人,他除了穿着打扮,简直和荣子杰长得一模一样。
“你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已经说明了一切吧!”陶卓向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秦宽。
秦宽淡淡一笑:“我不懂,你指的是说明了什么?我只是在这准备做体检,有什么罪吗?”
陶卓:“不好意思,体检是在六楼。”
秦宽双手一摊:“那又如何,出现在三楼的人,就有罪吗?”
陶卓:“承认吧,你就是杀掉荣子杰的凶手!”
秦宽:“我不明白在说什么,这个荣子杰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天你和这位美女警官来我办公室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胡勇突然打断:“对了,秦宽不是有4月23日晚上的不在场证明吗?他那天和朋友喝了一整晚的酒啊,而且人证物证都有。”
陶卓:“4月23日晚,他确实没有作案,因为那时候荣子杰还没有死,真正的作案时间,我想应该是在4月24日。”
胡勇:“但是4月23日当晚荣子杰没有和妻子联系,也没有回家,而4月24日白天,秦宽也正常的上了一天班,那么这一晚上加一白天的时间段里,秦宽又是如何控制住荣子杰,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呢?”
陶卓:“不用他控制,荣子杰自己可以控制……”
胡勇:“难道说,荣子杰自己把自己藏了一天?”
秦宽低着头默默不语,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陶卓说的是何意。
陶卓再向秦宽走近了两步,走近秦宽的面前:“你说你不认识荣子杰,那让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荣子杰这个人吧……”
16
“荣子杰,三十三岁,靠自己一个人在工地开装载机养活一家三口……”陶卓根据近几天调查到的情况,慢慢诉说着荣子杰的故事。
“荣子杰三岁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的收入基本上要用于给女儿治病,但是他赚的钱只能刚好支撑保守治疗的经费,因为做手术要用一大笔费用,荣子杰在雨田区无亲无故,单靠工资凑不齐手术所需的钱……”
“荣子杰所在工地,每天的工作量很大,老板又长期拖欠工资,眼看连女儿保守治疗的钱都保不住了,他很疲倦,他很痛苦,他很焦急,他很无奈,以至于他买一瓶饮料都舍不得,他对这样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陶卓说到这里,黄敏芝的眼眶变得湿润,想起自己丈夫生前所承受的压力,内心一阵酸痛。
“直到有一天,荣子杰在地铁站里看到一张脸,”说到这里陶卓伸出右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秦宽的脸颊,“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了解到,这个和自己容貌一样的男人,叫秦宽。他是一家私企老板,他家种的茶油树,足够他不劳而获几十年,他每天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喝喝茶、聊聊天,钱来得那么轻松,生活毫无压力……”
“同样是男人,同样的容貌,为何过着如此不一样的生活?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荣子杰问自己……”
“既然如此,那荣子杰又为何不能成为秦宽,秦宽又为何不能成为荣子杰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荣子杰被生活压迫到极致的内心里滋长出来,于是他开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计划……”
“荣子杰认识了秦宽,和他成为朋友,并通过明着做客、暗地跟踪的方式,了解他的工作,了解他的住处,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了解他的朋友圈,了解他的企业如何运作,了解他的钱是如何赚到而又存在哪里……”
“好吧,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开始了。”陶卓叹了口气,继续说。
“4月23日晚,大家都以为荣子杰被害的那一晚,其实荣子杰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故意不和家里联系,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那一晚遇害的……”
“荣子杰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呢?因为他已经了解到,4月23日那一晚,秦宽会和他的朋友喝酒喝到很晚,会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荣子杰为什么要给秦宽制造不在场证明呢?那是因为……”
“他其实是在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因为到了明天,荣子杰就不再是荣子杰了,荣子杰就会变成秦宽!”
说到这里陶卓再次走到这个大家都以为是秦宽的男人面前,盯着他的双眼……
“我说得没错吧,荣子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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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说……你是说,这个人是荣子杰?”胡勇打了个寒颤,激动地问陶卓:“那TM,死的那个是谁?!”
“死的那个,是秦宽……”陶卓继续着自己的推理……但这次用的是第二人称。
“4月24日晚上,你实施了自己的杀人计划,你把秦宽约到桥头公园,用皮带从背后勒死了秦宽。”
“然后用你事先准备好新买的和你家里一模一样的口杯、牙刷等生活用品,粘上了秦宽的指纹,趁你夫人黄敏芝不在家时,偷偷换掉家里原有的。”
“因为你已经事先了解过,警察采集指纹一般会采集哪些用品。这么一来,警察上你家采集指纹和DNA时,采集到的全是秦宽的,那么肯定会和死者的一致,他们就会错误的判断出死者的身份是荣子杰……”
“你在处理秦宽尸体时,特意没有烧毁他的面部,也是为了从主观印象上迷惑警方,让他们一开始方向就错,一开始就认为死的是荣子杰……”
“而此时的荣子杰,已经换上秦宽的衣服,改成秦宽的打扮,坐在秦宽的办公室里,按照你之前的观察和学习,模仿着秦宽的一言一行,喝着茶,聊着天……”
“就这样,你已摆脱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荣子杰,你成功地成为了衣食无忧的秦宽……”
“当然,这也许不是你所有的目的,你还要救你的女儿。你套取了秦宽的银行密码,取出了一笔钱,然后以工地老板王国鑫的名义转给你的夫人黄敏芝,这样你的女儿才能完成今天的手术……”
“而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女儿的手术是否顺利吧。”
陶卓的推理让候诊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黄敏芝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从被杀到谋杀,这个半辈子为家庭操劳的朴实女人,一时无法接受这么离奇的事实,她张着嘴浑身颤抖,双腿连站稳的劲都没有,蒋兰在一旁搀扶着。
“多么精妙的计划,”陶卓自己都不禁发出感叹,“但是百密终有一疏,虽然你已经把所有警方可能采集DNA的物品都换成了新的,并粘上秦宽的指纹或头发,但你没有足够的时间清理家中全部的物件,包括你睡过的床、坐过的椅子,当然还有你卧室书架上的那些书籍,尤其是那本《茶道入门》……”
“一个从来不喝茶的装载机手为何要学习茶道,那是因为必须这样,他才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地铁站的第一次见面吗,蒋兰叫荣子杰的时候,你一定吓了一跳吧,但是,你装得可真镇定,我当时都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荣子杰本人……”
“还记得你给蒋兰的那张名片吗?经指纹比对,名片上的指纹和你家中书上的指纹完全一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荣子杰先生?”陶卓看着荣子杰。
荣子杰在整个陶卓的推理过程中丝毫没有打断一句,只是微低着头,嘴角漏出一丝无奈寂寥的笑……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后,荣子杰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你试过那种绝望的感觉吗?”
荣子杰稍稍抬起了头:“那种已经疲惫到极致,还是无法给家人幸福的无奈,对,还不说什么幸福,我连自己女儿的命都救不了,那种被生活彻底打败的感觉……”
“有一天我看着镜子中自己不堪的脸,我想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是我真的输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苟活了,”荣子杰回想着几个月前自己在地铁站洗手间里的情景,“就在那个时候,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秦宽出现在我旁边,他和我长得太像了,不一样的是,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额头上没有一滴汗,皮鞋上没有一丝泥……”
陶卓:“所以从那一刻起,你就起了杀意,计划杀了镜子中的他……”
“对,杀了镜子中的他,”荣子杰笑了,但眼角却又留下了滚烫的眼泪,“杀了那个不堪的他,成为那个体面的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从来没有杀秦宽,我杀的是荣子杰……杀的是荣子杰……”
陶卓:“你让荣子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秦宽还是那个秦宽,只是换了一个扮演者。你从他人的世界里抹除了所有关于荣子杰的社会关系,但你确确实实剥夺了秦宽这个人的生命……”
黄敏芝走了过来,伸出长满了茧的手掌握着荣子杰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一直流到颤抖的嘴唇上……
18
刑侦大队的胡勇一行人带走了荣子杰。
蒋兰继续留在医院陪黄敏芝处理女儿手术后的事宜。
看热闹的医生和护士慢慢散去……
陶卓呆在候诊室里久久不愿离去,默默地坐在刚才荣子杰坐过的那个位子上,回想着荣子杰刚才说的话。
如果自己是荣子杰的话,该如何摆脱现实的困境,难道一定要通过违背法律秩序的行为,才能找到出口吗……
“刚才仿佛是听萨拉萨蒂现场演绎了《纳瓦拉霍达舞曲》,节奏生动,层次鲜明,扣人心弦……”
陶卓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心理医生李芷晴。
“咦,李医生,差点忘了你也是在这个医院。”
“我看楼下挺热闹,就下来看看,一下来才发现,原来是我陶大师的精彩演出,还好没有错过。”
“过奖了……”
“但是陶警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什么问题?”
“警方发现凶手是谁以后,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行动吗?”李芷晴坐向陶卓旁边,压低了声音。
陶卓转头看着李芷晴:“李医生,你的意思是……”
李芷晴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要在确切知道荣子杰的女儿手术成功后,再揭晓谜底呢?”
陶卓的心似乎被撞击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李芷晴接着说:“我来回答吧,因为他女儿手术的费用是荣子杰从秦宽银行卡里盗取的,按理应该退回秦宽的账户……你怕过早揭晓谜底,会影响他女儿手术的正常进行吧?”
陶卓看着李芷晴微笑的脸,沉默了许久……
“你真的,只是个心理医生吗?”(原标题:《恶的面孔:镜子中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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