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
我答我在天上挑妈妈，
看见你了，
觉得你特别好，
想做你的孩子，
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
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
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我和母亲
母亲叫禄陈氏。当我有记忆时，她已经 50 岁左右了。
小时候我感受不到她多么爱我。因为她从来没有温柔地爱抚过我，也没有在睡前给我讲故事或者唱歌。在我记忆里，她一直在忙，白天和黑夜都在忙，深夜我一觉醒来还能听到纺车吱扭吱扭地响着。
如今 80 多岁的父母执拗地要住在乡下，她有很多的理由不去城里住。孩子们特别想好好孝顺他们，可他们无法和我们达成一致，我感觉她老糊涂了，变得不分轻重，有时候甚至变得在我看来不可理喻了。
你给她安装的空调从来不舍得开，给她买了洗衣机也从来不用，剩菜剩饭不舍得倒掉，可是花 2000 元买回一个按摩器，我上网一查只卖 50 元。忍不住说她两句，她还生气。
更不靠谱的是，我母亲私自做主把我爷爷奶奶留给他们的宅基地送给了我的一个远房堂叔。我们问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和孩子们商量商量，她认为这是小事情，她知道我们在城里都有楼房，不会回家盖房子，堂叔家儿子结婚又没有地方盖房了，就白白给他们，不用和我们商量。
而对她来说什么是大事呢？就是她种在院子里的菜或大豆熟了，那么孩子们就应该马上回来收割，如果大家说忙，晚几天，那不行。她会担心天气不好，又会担心熟透了掉落，她就开始一个又一个轮番给我们打电话。不回去吧，怕她生气，还会自己去收；回去吧，我们要开 7 个小时的车才能从东营到菏泽，还要花费1000 多元，而收割80斤大豆可能就值160元。类似这样的小事不断发生，我也很纠结。
有一次朋友聚会上，大家聊起父母，都觉得父母越老越糊涂，对父母的感情是爱恨交织，又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就在这时，一个朋友给了我们一个建议，让我们去参加一个叫十方缘的公益组织做义工，说他们是专门做临终老人心灵呵护陪伴的，或许会有办法。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参加了他们的培训，培训之后就去养老院陪伴老人。
第一次去养老院陪伴的是一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老人瘫痪在床上，整个身体蜷缩着，不能用语言交流，但是一直对我们“啊啊”地大声喊着。我看到的只是她的痛苦，感受到的是我的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怎么陪伴这样的老人，看到同伴轻轻回应着她的叫喊，哦，哦。然后给她放轻音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臂，对待她像对待一个婴儿。慢慢地，她安静闭眼休息了，呼吸也缓慢均匀了。
那么不安的一位老人怎么那么快就会在陌生人面前安静下来呢？我很震撼十方缘的陪伴技术。我在妈妈面前从来没有温柔过，更不要说像这样耐心地对待她了，我第一次开始思考和妈妈的关系。
我和妈妈的关系发生质的改变，是源自陪伴一位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陪伴前院方告诉我们老人的情况，我们做了心理准备。一进入房间老人就对我发火说：你为什么来这么晚？为什么你爸爸没有来？你们嫌弃我了，不要我了。”说着说着老人还哭了起来。对于老人的这顿数落我开始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老人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埋怨她的儿子和孙女没有来看她。于是我轻轻地抱着她说：奶奶，我们哪能不要你呢？我爸爸在家盖房子，就派我来看你了。”老人一听就高兴了，马上又要跟我们走：你来接我吧？咱们快走吧？”我说，奶奶你好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我想听故事。奶奶一听更高兴了，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爱听故事，奶奶给你讲。奶奶还说你啊从小就傻，分给你的糖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到处藏，结果都被弟弟偷吃了。”就这样，老人絮絮叨叨说着，我们也认真地听着。
我突然发现老人讲的都是孩子的故事，这个孩子的顽皮那个孩子的可爱，这个孩子喜欢吃什么，那个孩子喜欢穿什么，每个孩子的爱好都记得，她的整个生活中全是孩子。我听着听着突然想到，这位母亲，疾病让她忘记了很多很多，甚至忘记了她自己，但是她对孩子的爱从来没有忘记。
临走前，她还从被窝里拿出已经干瘪的半块苹果，说是偷偷给我留下的，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了，你要出去再吃，别让他们看见，看见不愿意了。”还拿出不知道她从哪里找的很多花花绿绿的糖纸，这些都是为我存下的，奶奶知道我最喜欢这个了，还说这下我一定很开心吧？
是的，我又开心又难过，开心不是那半块苹果，也不是那花花绿绿的糖纸，而是因为这次陪伴让我彻底开悟。
从老人房间出来后我哭了很久，也反思了很久。
为什么我能对别的老人“不分析、不评判、不下定义，只是爱与陪伴”，对我的最亲的母亲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接受她的一切？
为什么我能看到那位老人的孤独而去拥抱她安慰她，却对我母亲的孤独从来视而不见，没有抱过她一次，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
为什么我能因从老人糊涂背后读懂她的伟大母爱而动容，却对实实在在爱了我四五十年的母亲已经麻木看不见？
为什么我能耐心地去听那位已经糊涂得连一点逻辑都没有的老人讲故事，而对我的母亲，说第二遍就训斥她已经讲过了，再说的时候我就狠心地伸出指头“第三遍了”，让她咽回去？
我要悔改，我要好好对待我的母亲。我跑回家后，蹲在她膝下搂着她对她说：“母亲我错了，我彻底地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爱你！”
我不知道我还说了些什么，母亲有点害怕，也搂着我哭，说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幸福。
本文摘自《流动的生命——爱与陪伴的故事》
作者：禄凤英
北京十方缘公益基金会简介
北京十方缘公益基金会是2015年在北京市民政局注册的非公募公益基金会，通过资助为重症、临终老人提供心灵呵护服务和社会宣传，让更多的人参与为老年人服务，协助全国4000万重症、临终老人从容面对死亡。2018年被北京市民政局评为4A级社会组织。
北京十方缘公益基金会的核心价值观是：每一个生命都是需要被呵护的，所以我们不分析、不评判、不下定义，就是爱与陪伴。
北京十方缘公益基金会联手北京十方缘老人心灵呵护中心推动呵护老人事业的发展，成为中央财政支持全国示范项目；是中国好公益平台联合共建机构；获得南都公益基金会、爱佑慈善基金会、北京亿方公益基金会、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的大力支持 ，资助200多家机构和项目、累积服务老人十多万人次，把爱与陪伴孝道文化分享到全国108个城市，遍及企事业、社区、学校、医院、养老机构等单位，被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北京您早等多家官方媒体报道，是推动老人心灵呵护事业、倡导社会爱与陪伴文化的践行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