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报·豫视频记者 朱长振 文 洪波 摄影
“调整心态，就地过年”，与前20年《大河报》所有陪民工回家过年的策划报道不同，不必“收拾行囊”，也不再“踏上归途”，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年复一年的城乡之旅，被疫情绝情地摁下了暂停键，世界上最大的人口迁徙突然在中原大地出现拐点，成千上万的农民工留在省会郑州就地过年。
乡村，是孕育他们梦想的地方；城市，是实现他们理想的舞台，他们的这个年会和以往有何不同？少了乡音的寒喧与家中老人的唠叨，城里的年是否还有年味？记者陪一名来郑州打拼的“小老板”同吃同住同劳动，体验他的这个不一样的“就地过年”。
乡村，是孕育郭宏梦想的地方；城市，是实现郭宏理想的舞台
冒雪晨练：第一次在郑州过年
1月27日，周四，农历的大年二十五，距离除夕还有4天，下着小雪的郑州街头，年味越来越浓了。40岁的郭宏戴着白色棉帽，一身运动装，沿东风渠自西向东开始了他坚持了好多年的晨练，身后边不远不近跟着的，是他6岁的大女儿郭林夕。
来自洛阳新安县石寺镇渠里村的郭宏，初中毕业后即到社会上打拼，干过推销员，进过工厂，还在餐馆端过盘子。最终，他把落脚点选在了郑州，并跟着南方师傅学会了“修鞋、擦鞋”的手艺：“刚开始，我在东明路租了‘可小’（当地方言，非常小的意思）一间门店，专门给人家修鞋、擦鞋，一个月能挣千儿八百，比打工强些”，口中吐着白气，郭宏一边跑一边对陪在身边的记者说。
现在的郭宏已从一个“擦鞋匠”变身拥有两家洗衣店的“小老板”，父母、妻子及两个孩子都跟着他一起在郑州生活。
“但在郑州过年，说实话，还是第一次，往年都是去我妻子娘家过年，因为我父母常年跟我们一起在郑州，而妻子一年却很少回去，再一个我妻子娘家孩子们多，我们家孩子也喜欢去热闹，但今年正好我家是洛阳新安的，妻子家是许昌禹州的，都是风险区，所以听从政府号召，就地过年了”，郭宏一边对记者说一边喊跑到自己前边去的女儿：“等一等，该背诗了”。
为节约开支，郭宏亲自干店内所有能干的活
节前最后一天营业，这一年不好不坏
早餐是再简单不过的一袋牛奶和两个包子，匆匆吃完，郭宏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位于经二路的洗衣店，妻子则独自赶到另外一个洗衣店守着，今天是他们今年的最后一天营业时间，晚上关门之后，他们一家就正式开始过郑州的年了。
店门早已被勤快的父亲打开了，郭宏先是打开一个水洗的洗衣机把店里新收的衣服放进去：“这个水洗的洗衣机主要是洗一些难洗的大件衣物，旁边那个主要是洗毛昵类的干洗机”，今年由于洪水和疫情，郭宏的两个洗衣店除去房租和雇的烫衣服的钟点工工资，勉强能维持住没赔钱，但也没挣啥钱。“发洪水时我这店里也进水了，不过没淹，我的好几个同行店都被水泡了，再后来因为疫情，这几天刚刚开始恢复正常，这不又开始过年了。”
整整一上午，郭宏一直在店里忙，洗衣、收衣、擦鞋，修补衣服……两个孩子则跑到邻居家与小朋友一起玩了，半天没见人影：“不用管，该吃饭的时候自己就回来了”，郭宏说。
郭宏现在已是两家洗衣店的小老板
“老了老了，又得学着做城里人了”
中午12点刚过，满头白发的母亲就亲自跑下来喊郭宏吃饭，洗衣店的三楼，是他们租住的一小间房子，那也是他们在郑州真正的家，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自己的年货都有固定的放置点，错不了，做饭用的餐具和油、盐也都各用各的，“都很自觉”，正往小屋内端菜的郭宏妈妈说。
炸带鱼、凉拌粉丝和海带丝、炒青菜，四个菜，蒸米，还有手工蒸的豆包膜：“你尝尝，这是我妈自己蒸的，街上肯定买不到，我小时候在老家过年就爱吃我妈蒸的豆包馍，现在天天吃，过年也就这样，感觉现在在郑州的生活就是天天跟过年一年”，郭宏一边让着记者吃饭一边说。
郭宏的爸爸郭志强已经65岁了，这位在农村吃了一辈子苦的汉子：“老了老了，又得学着做城里人了”，他说。
郭志强以前在生产队当过队长和会计，分田到户后又去煤矿下井干了好多年，老家的几间房子是他一辈子最大的业绩，但前几年又因为扩路被扒掉了院墙，现在基本上不咋住了：“我就去年因为腿上做手术回去几天，现在基本上成年都在郑州，帮助打理洗衣店，接送孙女上下学，还要抽空去健身，别看我65岁了，现在翻单杠还能翻十多个，头朝下能用脚勾住单杠悬空，抽空我给你练练，城里老头和我岁数差不多的，肯定不如我这身体”，郭志强一边往两个孙女碗里夹着菜，一边和记者聊着天。
两个小姑娘争着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这个想吃粉丝，那个说豆包馍不太甜，郭宏则趁吃饭的机会与两个女儿比着说快板。
郭宏与妻子郝改琴是通过网上的相亲网站相识相知，并最终结为连理的：“俺丈人家通情达理，当时只要了一万多元钱的彩礼，结婚时又全部赔送来了，我们这些年一直去禹州过年，那里人多，热闹，只可惜今年回不去了”，郭宏边吃饭边说，言语中有些许遗憾。
提前吃顿团圆饭
关门歇业，明年再干
赶紧吃完饭，郭宏要骑上电动车带着饭盒去给妻子送饭，为节约开支，妻子独自守着一个洗衣店，吃饭只能在店里：“我们挣的都是辛苦钱，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骑在电动车上的郭宏信心满满地说。
往年的这时节，总是洗衣店生意最为忙碌的日子，可今年由于疫情，来洗衣店的人不是太多。下午，有球友约郭宏一起去打篮球，他让父亲把店内东西收拾干净，晚上关门歇业，明年再干。
球友约的室内篮球馆在福彩路，离洗衣店不远，骑电动车赶到后刷卡入内。这是一处新建的室内篮球馆，木地板、有空调，还有卫生间和更衣室，这处场馆是郑州市区少有的对外开放的室内篮球馆，但也因为疫情刚装修好没开门几天就被迫关门，这是今年春节前开门的第二天，场馆内人如潮涌，四个全场被球友们分割成了八个半场，每个半场分别都会有两到三班在打接班，四人一队，七个球一局。
郭宏正在持球突破上篮
郭宏在球友们中的外号就叫“小老板”，大家的球衣、球鞋也都定点到他的店里清洗，他擅长突破，弹跳好，体能更好，大家都喜欢和他一班。
从下午四点一直打到六点，两个小时的高强度对抗让郭宏及球友们都浑身汗透：“得劲，好长时间没这么爽了，今年春节在郑州过年可有地方玩了，走，我请客，大家今晚喝一杯，咱们提前吃顿团圆饭”，郭宏一边说一边领着大家朝球馆边的一处餐馆走去，餐馆内，早已食客满员，郑州久违的烟火气终于重现了。
晚9时，重又回到洗衣店门前的郭宏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锁上门的店面，转身即将回家时，却又回头百味杂陈地说了句：“今年真的是不容易呀”。
晚9时，重又回到洗衣店门前的郭宏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锁上门的店面
记者手记：特殊的一年
二十年前，当我在报业大厦边找到周口来郑收破烂的“破烂王”并陪同他回家过年时，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后，我仍在和我供职的《大河报》重复着这项看似简单的工作。
二十年间，我陪同的对象从破烂王到钢筋工，再到洗头妹和大学生……所陪对象的返乡之地也从河南延伸至海南和北京，还有西北的新疆和云贵高原的侗寨……
二十年间，同我一起陪民工回家过年的同事也换了一拨又一拨，有的换了岗位，有的已经离开报社，可这项能“纪录世界上最大人口流动”的工作依然需要持续，依然需要有人坚持。
二十年间，我们的呈现手段也在不断翻新，从最初的黑白版报纸到彩版报纸，到现今的短视频和移动客户端现场直播，我也从只会写稿、拍照的文字记者升级为直播主播，用我这张具有标准“民工相”的老脸频频出镜，用我那并不标准的河南“普通话”与网友互动，以期收获更多的10万 。
今年，是我陪民工回家过年的第二十一年，也是很特殊的一年，不再挤绿皮火车，也不用开自己的车，更不用乘坐高铁，只在郑州“就地过年”。
这个年，注定会载入史册，注定会让我的这个“陪民工回家过年”项目“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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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大河报·豫视频 编辑：赵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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