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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2-03-09 17:18:46
贤臣说词激猛将 总镇负气访强人

话说贤臣施大人,忽然奉到一圣旨、当即他开读已毕,施公即大惊失色。原来当今万岁爷,有一匹日月骕骦、千里龙驹枣红马,真是价重连城佳。世所罕有蒙古马,忽然不知去向啦。当由在京各大臣,踏勘明白盗马贼,实系为巨寇所盗。京内各府各官员,九门提督宫内外。以至五城兵马司、捕盗镖局武教馆,无日不明查暗访、缉获御马拿大盗。争奈是缉获虽严,却就是毫无影响。这日有值殿大臣,奏明圣上请饬令、外省各督抚州县,一体查获御马贼;务必要追寻御马,捕获贼盗严惩办。因此当今万岁爷,想起施公老贤臣、面前有个黄天霸,现为漕标军副将,遇缺即补总兵官。此人猛勇超过人,屡获巨寇破大案。因此饬令施贤臣,指明勒令黄天霸、将盗取御马贼寇,并且日月骕骦马。限半年内并缉获,交出这个盗马贼。将宝马驰送京师,验明无误再升赏。施公奉了这道旨,当将天霸关小西、计全李昆何路通、李七褚标朱光祖、贺人杰与张桂兰、郝素玉和金大力、王殿臣郭赵凤等,传入署内听号令。告明一切大家听,俱各大惊都失色、暗道这无头公案,从哪里能办得起?可不是件容易事?施公看看众英雄,人人闭嘴不回答、暗想本部堂看来,这件事甚不易办,虽然天霸黄贤弟。武艺出众胆过人,功绩昭然人人赞,久为圣上器重人。

但是对这御马案,既为盗贼所窃去,这个盗马的贼寇。自必隐姓埋名人,伏在偏僻处所地、或是深山野洼处,或是高岭深渊沟,从哪里得知消息?且又不知他姓名,无影无踪无相响。纵然黄贤弟虽有,通天本领未必知。而限期只有半年,这事从何处着手?若是据情再复奏,又怕违旨不忠贤。不若乘此将为难,婉转复奏皇上去、请旨另派精明人,强干之悉心缉访;黄贤弟但任帮同,共同缉获合协办。如此办法怎么样?黄贤弟责任较轻,即使不能访出来,黄贤弟亦不致于、因此获谴受怪罪。不过此奏章一发,虽与黄贤弟没有、什么挫折大责任,究不减却黄贤弟;半世英名减威信,然亦无法不知道。黄贤弟及诸英雄,不知是意下如何?施大人这一番话,说得虽然有婉转,外面看代黄天霸;分身解难出主意,其实用的激将法。只因天霸生性强,如此若但令他办、强求遵旨去缉获,他虽不敢来违背,委曲求全心不愿。究竟怕不肯出力,因此不说他能获,只得请旨另派人。精明强干武艺好,胆识兼优之辈人、悉心缉访不过于,英名上有些减色。黄天霸向来就是,好名心重高傲人。别人办不来的事、做不到的异难情,他偏要去办去做。等到他成功之后,却争了这个威信、哪怕是龙潭虎穴,为了这个名字上,也要拚死去办成。

所以施公早知道,他有如此刚强性、惯用这个激将法,哪知天霸在先就,本有个为难退意。知道此事实在难,不易办到有为难。及至听了这番话,不觉气往上冲苔、天霸随机叫大人,此言之差莫再言!某自从江都承恩,提拔黄谋心有愧、至今日执鞭随镫,历有十数年之久。是凡大人差遣事,某无不赴汤蹈火、力效微劳无二心,虽无大功无二意,总未累及施大人,有获殉谴之事情。今御马为强人盗,此乃国家无价宝,即非明降谕旨意,也当一体来缉获,方是为臣的道理。况且某上受国恩,理应协力去拿获、无论获谴与否成,稍尽其能尽力为,藉可上报到朝廷。况今日明降谕旨,饬令某悉心查缉、则是朝廷高厚处,某焉敢辞不去干?若以难办来推诿,畏缩不前没道理。不但有负国恩重,有辜大人提拔德,便是某自觉惭愧!某这贱名原不敢,说是四海皆知己、晓得的却也不少。难道即因此一事,将从前英勇威名,因而埋没没道理?某人也不肯甘心,受人耻笑没能耐。况某有六尺身躯,既为国家之良臣、即为国家所有用,即使捐躯报国人。亦分理所当然事,何能因畏难而退,自惜残质没道理?若谓此案无影响,无从着手盗御马,必有一人在那里。只要费些工夫来,暗暗访查自然明、要有个水落石出,自古常言说得好!天下无有为难事,只怕心高自强人。只要用心有智力,还怕查不出来么?等到查明真实情,任他三头六臂人、虎穴龙潭是火海,天霸若说半个怕!也不算顶天立地,好汉男子大丈夫。出色惊人奇男子!总要将那宝马取,千方百计找回来。亲自驰往京师来,恭呈御览见皇上,那时才显得黄某、不是畏难苟安人。大人但请放心吧,某若不将御马追,誓不立于天地间!

这一番说罢只见,黄天霸气浮于色、好比受肚皮委屈。施公听他这番话,暗暗夸赞有胆识、有忠心的英雄汉,虽然好名太甚重,却是难得好儿男。因想道他既如此,爽性再激他二句,以坚其志稳其心。让他由此功名成,为一朝大清梁栋,做人有何不可呢!因又叫道黄贤弟,你虽有此忠荩心,代国出力是难得。但是凡事要慎重,必许三思而再行、本部堂细细想来,这御马既为盗去。那盗马的若非有、出色惊人的本领,也不敢能去盗取。不必说捕风捉影,消息毫无便访到、他们姓名下落处,恐怕那个盗马贼,本领不在弟之下。贤弟不可一时气,不望后想只卤莽,豪气从事要不得。虽然是奉旨要案,不能违旨要多想;若照本部堂所说,不过自家的责任,究竟轻松许多事。至于少减英名分,也算不了啥大事。而况名分之一字,足以困倦累死人、又何必定争不已?若照贤弟你所说,能将御马取回来、强人访获自然有,人过留名千古传;雁过留声天下知。

若其不能找着者,限期一满必见责、那时反将从前名,减尽威信落话柄。本部堂为贤弟计,仍以三思才为是。天霸听说即点头,更加豪气往上冲,望施公叫施大人!某虽不才无能耐,未免小量某太甚。难道这强寇他有,三头六臂会变化、这御马会飞上天,我想他们不会宰?只要这桃花玉马,不曾飞上天堂去。任凭那盗御马贼,他有九头十八臂!我天霸拚这一死,总要将那强盗捉。碎尸万段定将这,御马取回交与你、方雪今日之恨气,方显天霸的手段!黄某之志已决定,请大人不必疑心。某便今日便告假,前去查访御马贼。施公正欲再说话,只见褚标插口说:黄贤侄不必如此,太作急于成大事。大人美意要领会,我也知道并非是;不想让你去办事,且非怕你访不出。不过这话警戒你,不可卤莽细访查。你明大人的厚意,反而仗着自己性,暴躁起来无主意。我有一言最平和,说出来大家斟酌。不知褚标说何言,且看下回分解谈。

第370回 

奸猾贼留书露信 英勇士暗访明查

话说褚标在旁说;插口叫声黄贤侄,不必负气施大人。我有一言听心里,大家商量便是了。施公问道老英雄,有何言语请说出,以便大家共商议。褚标道老朽愚见:最好请大人出奏,一面言明遵圣旨;限期有点太短促,请旨宽限些日期。约以一年为期度,俾可从容去访查。一面再令黄贤侄,明查暗访有时间、得有真实好消息,可赶紧回来送信,以便大家同去拿。如果有此办法了,既不违背朝廷旨;又可令天霸贤侄,如愿以偿不费气,所谓两全其美事。不知大人作何想,意下如何作参考?

施公听罢叫老兄;英雄所说有见解,与本部堂略是同。便照老英雄所言,据情复奏康熙帝。但天霸如果得有,真实消息还要请,英雄助一臂之力。褚标道好在老朽,在署终日无事是;就与黄天霸同行,即往各处一游访。也可稍练筋骨力,且可助天霸成功。这事有何不可呢?谨遵大人吩咐了。施公听罢便说道:能得老英雄同去,

吾就再无忧虑矣!某当即日具奏明,请旨展限宽日期。此时天霸见施公,已允他前去查访、并请示圣旨展限,心中好不胜欢喜,当即辞出回房去。大家亦俱告退了,各回本署自安息,各就本职行各责。

施公即便拟奏本,反复看过仔细虑、饬人缮写准备好,明日即发京都去。施公晚间用过膳,就在书房内灯下,观看书史二更时,忽然看见窗户外,送进一封书信来。贤臣拿起仔细看,上写着总漕施公;赐览明白一事情。施公一见大吃惊,暗想此是何人送?因将书信拆开看,只见上面十六字,行草大字写的清:上不在天庭之内,下不在田间所有、欲访盗御马此人,即在其间去寻找。施公看毕想了会,不知他写是何意?贼寇真乃太大胆,仍是不知何用图。只得将施安喊进,告知明白令施安、传知外面官府将,英雄好汉众人知:小心防护有刺客,随时来到要防备。施安答应到外面,告诉众位官府人。于是李昆计全等,得了这个威胁信,便来书房问明事。施公又将大略情,仔细说了一遍后。计全看来这件事,定非刺客一流货、实系为那盗御马,一事相连之人干。只因此间奉圣旨,饬令天霸来访查,缉获擒拿他们贼。盗马之人心中矛,必然暗中已打听、晓得贤臣施不全,会令黄天霸去访。

又因施大人说过,毫无影响那些话、他却送一封信来,露些风声来显示;而又不将名姓说,是令黄天霸作难。末将所见这个人,本领定不可及示、不但在末将之上,恐黄贤弟也未必,能有此等的本领。正在谈论忽听见,屋上有人即说道:尔等不必妄自论,你们可转告施公。速令黄天霸前去,讨取宝马便是了。咱们不谈俺去也!计全等听了此言,即刻飞身上屋檐,预备兜拿贼强寇。那知计全等人到,他们上得屋顶面、四面寻看仔细找,连人影也看不见。于是大家又前后,各处都寻了一遍,哪里有一些形迹。将至四更鼓响时、大家才算静下来,回明施公去安歇。施公亦明知此人,断不前来相害他,也就安心睡觉了。

一宿无话到次日,施公起来梳洗毕、正欲令人传天霸,却好天霸已得着。昨晚有人留不露,隐姓迷字的信息、早已进来打招呼,先向计全等人备,仔细问了一遍后。计全也就细细的,告知明白事经过。然后天霸进书房,给施公请安已毕,侍立一旁施公叫:黄贤弟你可知道,昨晚此间有人来、进送一封迷字信;上面写上不在天,下也不在田间字、欲想来访此人事,即在其间十六字。本部堂据理寻思,不知是何解说词。后来将计全等人,传进来告知他人、令他等小心防护,恐有刺客要到来。计全反而说此人,绝非刺客定为是;盗御马事来示威,来此稍露此消息。正在谈论无寻觅,忽听屋上有人说:不必妄自在谈论,可请施公速令那,天霸前去讨取来,御马俺自送去也。那人说了几句话;闪间以经不见人。计将军等听此话,即刻追踪而去了。哪知上了屋上面,寻找半夜四处寻,连些形迹也没有?

我说你看黄贤弟,你道奇怪不奇怪?难道此人是神仙?他才说了一句话,即刻不知他去向。若非他是活神仙,此人必非寻常人。据他所言令贤弟,前去取马会会你、那所失桃花御马,定是此人盗去了。本部堂仔细想来,他既然令贤弟去、为何又不将地名,明白说出就了事,只留这不明白了。这十六个哑谜字,令人猜详太不解,好不令人也纳闷。黄贤弟你看此人、究竟他姓甚名谁?居住何处太迷人?天霸道据总兵看,御马定为此人盗。他今前来送此信,促本总兵速速去、是他要在此地方,显显他的好本领,单看某敢去不敢。此人既来露一手,焉得不去之理呢?哪管在天还在田,或上或下中间卡。总兵务要将他访,查明下落擒获出,把御马交出才是;方是不愧总兵的,半世英名震中原。施公道虽如此说,贤弟却不可恃才、自豪傲蛮微物论,目下无人太高傲。就便访出下落吧,也须商妥而行事、万万不可太卤莽,你得防自贻后患,天霸谨大人吩咐。总兵之意于明日,我就出署去访查,先在就近查一番。若能访得消息来,那是最好就省事,若不查出御马贼,死不甘心不罢休。不然白吃皇上禄,现在暂时不回署。

施公看不必如此,但能细意慢慢访,细细防查便是了。天霸道总兵明日,就动身四处去访,就不再进来叩辞。如果就近的地方,查访不明再回来,回奏一回然后去。大人但请保重便。施公道但愿贤弟,此去早早得手中,立此大功可不小。本部堂专等佳音,来为贤弟庆贺罢!天霸唯当即辞出。又与计全等人熟,他们商议了一会,然后回转自己门,稍事收拾准备好,先往就近地方去,访查数日看效果,回府禀报作计议。

次日一早清晨起,扎束停当带银两、包裹暗器别腰里,别了褚标张桂兰,径自出门而东去。褚标就将黄天霸,送出城外十里路、路上叮嘱许多语,总令他不可负气。好强自胜傲气心,慢慢访查要耐心。就近地方访不出,必须早日回来禀,再作计议好另行,天霸亦唯唯答应。于是天霸即去往,各处查访他自行、褚标亦即回城去,暂且不表此事情。

再说阜宁杨家庄,出了一个人命案。这杨家庄本是个,极大的村镇寨落、聚族而居百十户,俱是姓杨无二姓。内中有一家名唤,杨士兴妻子王氏。夫妇两个生一子,名唤大富经商人。大富习杂货生意,常向在苏杭一带、贩卖杂货来回跑,他今年二十六岁,于二十三上娶亲。岳家姓吴是富家,也是阜宁县人氏。其妻吴氏小一岁,今年她二十五岁。于二十二上过门,生得颇为美貌好。过门之后他二人,与大富极相恩爱,事奉翁姑最贤孝。大富娶亲三个月,亲往杭州贩杂货,本约定年终回家。哪知到了杭州城,因一个至好朋友、与他合本做生意,前往闽浙贩桂圆。因此一去三年了,虽然获利太甚厚,未免归期太迟异,这日捆载而归乡。要知后事如何事,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371回

数载归来一朝死 百身莫赎两个冤

却说杨大富自闽、浙贩卖杂货物品,颇获厚利已数载,捆载而归返家乡。这日到家见父母、妻子自有一番亲,阔别情怀天伦乐。大富先给父母亲,请安己毕又问了,许多家中常情事。他父母也问了他,许多福建浙江省、各处风景新鲜事,彼此俱诉说了遍。父母因儿子平时、最喜吃活蒸卿鱼,今儿子老远归来、当下命媳妇吴氏,烹鱼烧笋蒸米饭。吴氏既奉翁姑命,便去烹鱼烧竹笋,一刻儿俱已齐全。真个五味调香全,又煮两壶好烧酒、于是他们一家人,父母妻子聚一桌。心下更加太喜悦,大家俱各畅快饮、说不尽那天伦乐,骨肉之欢太激动。因此大家就痛饮,直至日落西山后,才算吃喝饮茶毕。一会儿点上灯火,所有杯盘碗盏盅、均有吴氏撤洗去,亲到厨房收拾净。杨大富即与父母,室中闲谈不一刻、吴氏锅碗收拾好,也就回转堂屋中。老夫妻见儿媳妇,收拾已完此时刻、已有初更时分了,他便暗存爱子心。因与大富即说道:我儿沿途辛苦了,你们早些睡去罢!为娘为父心情在,今日多饮两杯酒、也有些困倦起来,也要回屋去睡了。他们说罢回头走,便同杨士兴提灯,走进房自己住宿。这里小夫妇也就、拿起火点上了灯,一同走进房安寝。这一夜被底情柔,枕旁私语自然是、说不尽千般恩爱,万种绸缪常言道:夫妻久别当新婚。其言虽傻情的确,一宿无话乐其中。

哪知道器满招覆,乐极生悲亮是非。等到次日天明亮,吴氏一觉睡醒后。因昨晚婆婆吩咐,早些起来代丈夫,检点物件不敢违。

一经梦觉即起来,又低低的唤大富:你醒醒我起来了,你独自再睡会罢!她连唤了好几声,只是不动不应声。吴氏因即笑骂道:懒汉怎这般好睡?敢是假装不醒么?你会假装来睡觉,我偏要将你唤醒。因隔着被向大富,他身上摸了一回,哪知大富仍不醒;又觉得身体板硬。杨氏暗自疑惑道:如此乱推大声喊,何以还不醒来呢?这就也是奇怪了,为何摸他身体上,这身子是板硬的?不似昨晚上床时,那样身体温滋热。就便熟睡不醒啦!也不至如此板硬,难道有什么怪事?愈想愈疑心越怕,因将手探入被里。向大富身上一摸,哪知他遍体冰冷,毫无一点温热气。吴氏她这一恐吓,可实在吃惊不小。又向大富脸上靠,他也是冰冷透骨,鼻孔呼吸全毫无,原来大富早已死。吴氏此时真是如,半天里打霹雳雷、一般惊人太恐布,本来要痛哭一场、怎奈惊恐太甚重,过于着急太悲痛;不但她哭不出来,连话也说不出口。

好容易挣了一会,才大声说了一句:不好了这一声喊,可实在惊诧之至。你看她说这句话,就便呆立在床沿,她第二句话再也、就说不出来啥了。

却好对面房子里,老夫妇也早睡醒、忽听媳妇喊一声:不好了那种声音,急诧得极带悲声。老婆子便大声问:媳妇你为着何事,如此大惊小怪的?究竟发生什么事,怎么不好的事情。这样太吓唬人的?老婆问了好几声,只见对面房屋中,只是不见她答应。因此说道怎么啦?二人怎么都不应!难道他们真有什。不好的坏事情么?杨士兴随口说道:敢是媳妇睡魔了?老婆子即应答道:她们不是睡魔了,刚才听见媳妇叫。低低在喊大富哪,她们怎么会睡魔?因此又喊来大富,所为何事不应声?哪知再喊不答应。老婆子着急说道:其中必有啥缘故,我倒要去看一看、究竟为着何事情,如此惊诧不答应?一面说一面穿衣,赶即开了上房门,来到对房去推门。里面闩着推不开,便在房外大声喊;儿媳还是不应声。只得将门打开了,走进房内仔细看:只见媳妇吴氏女,瘫在床面前地上,面如白纸口流涎,已是吓昏过去了。老婆子一见更惊,已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走上前床来,一面去拉儿媳妇,一面喊叫儿子道:大富你还不快起,你媳妇子昏过去,快起来去取姜汤。

你昨日刚才回来,究竟为着何事情,就与媳妇吵嘴啦?敢是你将她推跌?一面喊说在唠叨,一面已将吴氏女、扶坐起来复又喊,杨士兴你快过来,帮同看视儿媳妇。士兴听说急过来,也就抢走过来了、嘴里唧唧哝哝叫,好好夫妻才回来,为什么吵起嘴来?况且昨日才回来,就便媳妇有什么?不好之事慢慢说,也不应就吵闹嘴,闹得这样不愉快。说着已经进了房,看见老奶扶儿媳;又见儿媳面如纸,只有出气没进气。杨士兴见着不忍,只得骂着儿子道:你这该死狗畜生!你不在家为父母,全亏儿媳小心服、并没一件不贤孝,她做事情俺满意。你为什么才到家,就将媳妇气这样,如此悲惨一气死?还不给我快快起,去烧姜汤来灌她。骂了一顿哪里知,看见大富不答应?

杨士兴也就疑惑,起来正要上前去、拉拉他的那胳膊,只听见他那媳妇;渐渐叹了一口气,说了两字太苦呀!说罢她又不言语,惟有两眼流下泪。老婆子见此光景,只得劝慰即说道:我儿不要如此样。儿子有什委屈你,打你骂你的事情,只管对为娘说明,有为娘代你理直,切切不可如此气!此时吴氏虽然说,口不能言心已明,却已醒转过来了、耳内听婆如此说,真是正文不对题。连忙摇头不能言,又将手指着床上。老夫妇误会其意,还是疑惑他儿子、给她受了委屈事,仍然絮絮叨叨说:有事为娘你代理。

吴氏实在太着急,她这才死命的道,说出两句可恶话,带着悲丧哭述道:娘呀你是不知道,现在他已是死了!老夫妇见她说出,一个死字刚出口,便大惊问哪个死?吴氏又连哭带说:你儿子好端端的,不知何时竟然死,以经死在床上了。我的命是好苦呀!老夫妻一闻此言,老婆便大哭起来。杨士兴还不相信,心中暗想自语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夜就死呢?

一面说着一面走,来到床前被掀开;近前一看大声嚎,果然儿僵卧床上。用手向他身上摸,直是体冷如冰水、毫无呼吸没心跳,于是士兴就大哭。老婆子见老头哭,知道儿子真死了、愈加痛哭是不已,吴氏见是不必说。翁姑婆媳一齐哭,跌足捶胸悲痛中、哭儿子的哭儿子,哭夫君的哭丈夫。嚎哭之声太丧情,直达这哭即惊动、左右邻舍八家人,那些族氏下不知。所为何事这丧情,也就都打门进来,见杨士兴等嚎哭。大家先问个大略,然后将士兴劝住、不再了哭理后事,复又细问了一遍。大家也是再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人,昨日刚才回到家、今日就会死去了,其中必有啥缘故。内中有个老族长,是杨士兴再堂叔、此人性情太奸猾,刁恶非常不正经。

平时人家无有事,他况且寻事去做,好于从中取利息;今日看见杨士兴,家闹出这样大祸、他却有了坏主意,居心想在这件事,上得一注大横财。当下因即冷笑道:大富昨日刚回家,今日便死啥原因、其中也没有什么,显系身死不明白,此事非报官相验。

又望杨士兴说道:你们只知道乱哭,就算代儿子申冤,查明真相不成吗?媳妇平日虽贤孝,你可知道此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我看来这其中,必然有些不妥事。还不快些将吴家,娘家的人唤来吧、我们大家好说话,给你儿子去申冤!杨士兴夫妻听了,这番话半疑半信,只得着人到吴家,送信报丧去他家。毕竟后事如何办,且看下回分解清。

第372回

亡人明心求殉节 族长得意代鸣官

话说杨士兴听了,堂叔怀仁这番话、不免半信半疑猜。因此暗想不论是、儿子身死明不明;也该去吴家送信,因此立刻着人去。原来娘家她也是、阜宁县的大族户,是有名的吴家甸。吴氏之父吴有德;他妻李氏有福人,膝前有两儿一女、女儿许配杨大富,大户富商为妻室。吴有德为人忠厚,实在是个诚实人,有道长者人人敬。家里有些薄产业,他在吴家甸居住,就要算是个首富。自女儿嫁到杨家,除非家中婚丧喜、才将女儿接回来,过两三日事完后,又将女儿送回家。虽常有穷人说道:你女婿久不在家,就留你女儿多住,两个月不算什事。有德听了这些话,即便与人争论道:女婿在家将女儿,接回来多住时日、翁姑自有女婿在,侍奉二老不孤单。女婿现在不在家,便仗女儿侍奉他,亲家父母有依靠。若将女儿接回来,女婿父母又靠谁,没人侍奉不应该?这向旁人说的话。及至向女儿所说,皆叫她善事翁姑,留心家务要勤快。却好吴氏未违背,总是唯唯听婆命、所以她在杨家住,她也极其贤孝人,人人夸奖贤良女。

这日老汉吴有德,正从外面回家来、忽然看见杨家人,心中就在犯疑猜。前来送信说女婿、昨日上午他回来,今早不知如何故?便会身死他床上,请他赶紧去看看。吴有德听了此话,真是半天里打下,一个霹雳炸响雷。急忙因问来人道:究竟大富因甚病,刚刚回来就死去,你们知道快说说?来人只是听人说:大富身死不明白,所以请你老人家、赶紧前去商议事,吴有德只得进内;大略告诉妻李氏,李氏也吃惊不小。

当下夫妻他两人,即刻出了吴家门、雇了一辆驮车子,趱赶前去看分明。吴家甸距杨家庄,相距有二十余里,不一会已至杨家。未入大门吴有德,夫妻便一路痛哭,进门去到堂屋里。士兴夫妇见亲家,现在已来更悲痛、吴氏见父母俱到,于是大家又哭起。惟有吴氏哭昏了,几次悲丧心情在、真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不止声,好容易慢慢劝住。吴有德先问一遍,如何身死情形事、士兴即大略告诉,他见到的事一遍。

吴有德又细细问,他的女儿事经过。吴氏也就细细的、将始末根由哭诉,因道我的爹妈呀!女儿也不要活了,就此随女婿一齐、死了免得你女儿,有冤无处申冤屈。以前冤屈死丈夫,现在她还落一个,不美之名人人论。不如就此一死了,也可表表心迹冤!说着头向壁上撞。士兴妻子在旁见,赶紧抢上一步拦、将吴氏一把拉住,说道我的好儿媳!你可不要如此干,你的心迹为娘知,是非自有公论断。好在爹妈俱已在,我儿虽说他死得、不明不白太屈冤,总不能说是你害。大家商议起来看,如何代我儿申冤!你的冤枉无处申,我的儿子也不知,因何而死啥原因?吴氏听了这番话,虽觉有理止住哭、心中还是在异想,总以死了为干净。免得随后再纠缠,口口声声是要死。吴有德明知女儿,绝不能让女儿死、得个水落石出事,女婿到底因何死?所以存了这个心,因此叫道我的儿!切切不可这样想,寻死觅活不应当、虽然痛夫心切悲,翁姑却无甚他意。但女婿身死不明,连我也有些疑惑。在我看来倒是去,县里报案官府来、请县官前来相验,你也可明明心迹。就是女婿也可以,弄清他是因何死。你若现在死去了,是知道的说你是,大义殉夫贤烈死;那不知道的还说,你畏罪逃法身死。你此时可死不得,等将来有新证据、水落石出明断后,你那时再死不迟。这一番话说得是、在情在理是实情。吴氏本来决殉夫,甘心死节落贤明、现在听了父亲讲,这些话忽然大悟。暗想此时可实在,现在我是死不得,一死就便没良心。也要代夫申冤枉,才算是对得起他。因此一悟也就将、死字抛在一旁边,专等报官相验尸。那杨怀仁初意说,许多唆使的话语;本想有德暗买嘱,便好得些钱财银,再来说项发点财。现在听见这番说,这报官相验一层、反出在有德之口,因道我这侄孙儿。昨日始回今日死,其中显有情弊事。不怕你亲家见怪,光景非鸣官不行。吴有德听说也道:你老人家言之差!我本来也是此意。但是报官一层事,从无母族去报理,亲家翁是分不开。此外又无人可去,现在依我看来是、莫若烦你老人家,进城县衙走一趟。好在是你老人家,也是杨家族长尊,此事也应该问的。我等当在尊府等,恭候本县到此验,好见个明白是非。事宜早办就请你、老人家进城一走!

杨怀仁被吴有德,这番不该他说话;说得顿口无言对,又不好再说不去,只得答应去报县。说着当即出大门,匆匆的直望城里、飞奔而进了县城,到了县城衙门口。却好这日是被告,是来录供词之期、便请人写了状词,即刻就呈递进去。阜宁县接到这案,见是谋毒亲夫案。这是重大人命案,当即准词即饬令:预备尸场听候验。杨怀仁见准了词,也就即刻出城去,直奔杨家庄送信。当有本庄地保官,预备尸场搭灵棚、听候县官前来到,到了次日巳牌时,阜宁县带同差役、仵作乘轿而来此。及至杨家大门口,降舆而进即刻间、升坐公案先提审,原告族长杨怀仁,略问数语作笔录;又提被告杨吴氏,至公案前略问遭。吴氏便将前后事,情形哭诉了一遍、因道小妇人丈夫,身死不明总要求,县大老爷来申雪!阜宁县正欲下问,杨士兴便跪在地。向上说儿子大富,身死不明求老爷,从公而断来申雪!阜宁县向下问道:你是何人这样说!士兴跪地磕头道:小人是死者父亲。阜宁县令随问道:报你叫什么名字?士兴道小人士兴。阜宁县官又问道:怎么他那状词上,不是你的名字呢?何以怀仁是原告?本县可就不明白。杨士兴即诉说道:怀仁是从堂叔父,小人因不能分身、委托进城让他去,所以请叔父怀仁,前去喊冤去告状。县令道原来如此,一面问话看状子,一面察看吴氏女;只见吴氏跪在地,嚎啕痛哭特悲情、实在不是凶首人,谋害亲夫的情状。而吴氏端庄诚实,哀毁之至太悲伤,又非那淫泼一派。县令此时已明白,知道其中定有奸,恶人唆使来作怪。又将杨怀仁望示,觉得杨怀仁颇是,非是善类之人相。看了一遍因饬令,仵作要悉心检验、据实详报验尸情,仵作即答应下去。不一刻喝报上来:验尸身肚腹青紫,委系中毒身死亡,余处并无伤痕迹。阜宁县据报实情,随即复走出公案,亲视一周无误处。因命填了尸格表,饬令先行暂收殓、所有原被告带回,衙门暂收监再讯。毕竟杨吴氏是否,谋害亲夫是属实,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73回 

法外情恩准视殓 事后报案图雪冤

话说阜宁县县令,山东人氏颜继祖。他是个两榜出身,屡膺要缺实属官,清白自持是清廉。而于这人命案上,尤不肯卤莽从事、惟恐有冤抑等情,所以颜县令沉吟。良久因望杨士兴:尔子虽然中毒亡,其中不无冤抑事。据本县察查看来,尔媳亦非凶恶妇。本县此时却不能,草草定案来了事、即谓媳谋死亲夫,必须带回衙门里,彻底根究才定谳。尔子既已身死故,尔可妥为先收殓、本县即将原被告,一并带往衙门内,审讯清楚便了事。杨士兴听了这话,感激非常来谢恩,因此跪下哀求道:请求大老爷公断,总期儿子含冤死,大老爷朱衣万代。阜宁颜县令点头,正欲饬差衙役们、将原被告同带往,县衙押监待侯审。忽见吴氏跪下来,哭诉请求县老爷:小妇求恩暂免带,俟丈夫收殓已毕、小妇人亲视含殓,稍尽夫妻之道意。然后再奉提听审,按法处治任尊便。若此时便去坐示,小妇人实在不忍。

自小妇嫁夫三月,丈夫就出外经营、一别三年未见面,未克稍尽妇道职。满望此次回家中,得遂偕老初心愿。不料昨归乡今死,此为小妇人意料,之所想不到之事。抑小妇命该如此,猝失所夫命克薄。虽然是不美之名,小妇人亦惟有死、报之四邻八家知,使下人知我无他,小妇纵死得瞑目。若竟舍此死而去,即使仰邀冰鉴名、小妇人并无谋害,亲夫情人之事情。你若是发放生还,那时虽有余生地,对于地下人多有、含恨负疚之心情。所以肯求大老爷,恩准亲视含殓死,趁此相对片时刻,聊当相伴恩爱情。过此以往回衙门,须等大老爷治罪。未亡人伏法之时,才可得见于地下!说罢痛哭而不已。吴氏说了这番话,不但吴氏自痛哭,就是杨士兴夫妇、有德夫妇她父母,以及左右邻舍人,杨家本族爷们人,都悲伤痛哭起来,就是颜县令难忍,也不免涕泪滂沱,闻之酸鼻因暗道:这样一个贤德妇,说她谋害亲丈夫,本县实在不相信。

又何以尸身实系,中毒身死是事实、真令本县难办理,此案了结也罢了。且准她亲视含殓,再行带往复讯问。心中想罢吩咐道:姑念你一再哀求,从宽着俟尔夫殓,即行到署候审讯。原告杨怀仁着押,暂行看管一并提。颜县令吩咐已毕,打道回衙不再提。

这里杨士兴便请,许多亲邻四舍人、进城制备棺材木,衣衾殡葬所用品;诸事已妥善已毕,然后入殓封棺口。吴氏三番二次的,哭晕在地悲丧情、那一种可惨情景,虽然铁石心肠人,没有不见此垂泪。杨士兴夫妇二人,吴有德夫妇两个、一是痛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太屈冤。媳妇如此哀痛情,又不象是她谋害;

一是心痛他女儿,死了丈夫悲痛中、还落个不美之名,免不得匍匐公堂,出乖露丑此事情。大家俱有心情事,也是哭个不了情。又听吴氏哭诉道:我的亲人怒丈夫!你把我抛得好苦!我还担不美之名,还是小事且不说,究竟你因何而死?死得这不明不白,叫人好不伤心情!但愿你这不白冤,早些儿申雪出来、你这不肖的妻子,也就死也可瞑目。哭一声我的夫呀!你魂灵须要灵验,才好显示你死因!一面苦诉一面哭,真哭得死去活来。吴有德夫妇也就,再三劝慰女儿道:我儿的屈冤心情。是唯天可表白的,只要县太爷断明、女婿究竟何中毒,我儿就可落得个,清白名誉身子了。就便此时殉了节,终久是不明不白,也不知谁是谁非。在我看来女儿呀,还是养着些精神、明日好去公堂上,辩明白案情事好。吴有德夫妻劝说,吴氏才算隐忍耐。此时已是天晚了,大家都安歇一夜。

吴氏虽然睡铺上,哪里她能睡得着、她却又哭了一夜。次日一早她起来,两只眼睛已经是、红肿合缝无眼泪,大家也俱站起身。吴氏是垢面蓬头,麻衣如雪穿孝衣、勉强吃了点饮食,气度正气便督催;翁姑父母率领她,亲自进城赴县衙。士兴夫妇点点头、有德夫妇不拒绝。却也收拾预备好,出门进城县衙门。杨士兴又在庄上、雇了两辆小驮车,给吴氏等人乘坐。吴氏又到杨大富,灵前磕了两个头、哭诉了两句屈话,然后她就上车里,直望城中衙门去。不一会到了县衙,由士兴报到已毕。颜县令立刻传谕:值日班好生看管,并将原告提到堂,听候午堂审讯问,差役答应下去后。不一刻已至未末,申初时刻额县令、立即升堂来问案,书差衙役立两旁。县令命先带原告,杨怀仁跪地听审。差役即刻将怀仁,提到堂前忙跪下,望上叩了一个头,说道侄孙被吴氏。谋害身死不明白,求大老爷来申雪。

颜县令随即问道:说你侄被吴氏害,尔何以知其底细?怀仁知道小的侄,已死孙家间隔壁。十六日看见侄孙,作客归来好端的、一人为什过一夜,咋就会身死无辜?若说他因急病致,又何以早不得病、迟不得病在身上,偏在第一日回家,第二日就得病死?天下哪有这巧事?而况侄孙妇自从,嫁与侄之后三月,侄孙便出外作客。平时见到侄孙妇,外似庄严挺孝顺、内实轻佻有艳色,难免毫无外遇情。求大老爷严加审,必得其人情外情。侄孙不至含冤死,沉冤莫白述冤情!颜县令随即问道:尔说侄孙为孙妇,实所谋害啥实情,尔能指出实据么?怀仁道辩解即说,小的不必再实据、大老爷已验得尸,肚腹青紫有毒素。委系中毒身亡故,此即谋害的事实,真凭实据拿出来。但求大老爷严讯,就自能水落石出。县令随即问怀仁,本县看尔孙妇媳、痛夫甚切那悲情,并无乐生怨死意。恐怕尔侄孙并非,尔孙妇她所害死,其中另有别情罢!杨怀仁知道老爷,前天你在杨家庄,以经验明鉴定过。在大老爷已经验,大富实系是中毒、若非侄孙妇谋害,难道还是侄孙子,自己服毒以寻死?不然父母将他害?天下万无此等理。若谓自己会服毒,侄孙在外经商业、获利甚厚志高昂,又无不了之悲事。今始归来正好叙,天伦之乐开心乐,何以自寻死地呢?总求大老爷明察。县令道据尔所言,尔的侄孙定是她,尔孙妇谋害无疑。本县可有一事情,不太明白你说说;尔侄孙他身死后,何以他父母不来,喊冤控告此案情。偏尔前来代他申,你说这是什道理?怀仁道老爷明鉴。小人既为杨氏族,凡本族大小事件、理应小人出来问,何能置身事于外?而堂侄痛子情深,已三番两次欲的,自寻死地来脱罪。小人见如此情形,侄孙已身死不明、何能眼见堂侄儿,自觅死地置不问?又因堂侄委不出,特地嘱托小人来;报案禀控不平事,外人尚可代疱护。何况一族是邻居,又何况一族之长?老爷未免错怪人!颜县令被他抢白,本待急欲申饬了,又因所说非无理;而且大富系中毒,不免有不实不尽、不明不详之异处,且待问明案之后,再作道理另理清。因此暂为隐忍时,不及中伤任何人?当下说道且退下,带杨士兴来问话,怀仁答应退一旁。

差役将士兴带到,跪在下面听侯问。杨士兴向上叩头,颜县令问杨士兴:尔子身死据叔禀:谓系尔儿媳谋害。现在本县看来她,尔媳似非狠毒人,未必能下这毒手。究竟尔媳当尔子,在外经商之时期,有无流动风流情?尔终日平常在家,谅可知悉她习性、尔不妨据实陈明,本县令好代尔子,申冤审案问明事。杨士兴痛哭诉道:若说儿子不在家,媳妇也不曾忤逆、也能操持家务事,并没有不安之处。不知为什么儿子,才回来她就下毒,将儿子谋害死了。总求大老爷申冤!颜县令听罢点头,又命他们先退下,便叫带吴氏听审。毕竟问了什么情,且听下回来分解。

第374回 

疑案难明县令宿庙 宝物未获总镇寻踪

话说颜县令先将,原告杨怀仁提来。同杨士兴二人问,先后命二人退下,令带杨吴氏听讯。不一刻差役将就,吴氏带进即跪地。颜县令望下看去,见吴氏垢面蓬头;麻衣如雪悲痛状,有奄奄欲绝之势。低着头一步步的,望前慢慢走进时;到了堂上公案前,跪倒便向上磕头。匍匐在地抬起头,口中哀哀哭诉道:小妇人蒙恩提案,大老爷明镜高悬,从公判断只要清。生无负屈无污染,死不含冤屈悲案、明白小妇虽怨罪,拟以凌迟也不算。愧对亡夫贤烈女,于地下常安永眠,说罢即哀哀哭泣。颜县令见此情形,闻此言语真是叹。目不忍见堂前人,耳不忍闻悲惨事,酸鼻痛心此为甚、因暗道照此看来,若说这个妇人她! 会下毒手谋亲夫,本县虽死也不信。但不知这中之毒,不知又是何故呢?诚如杨怀仁所言,断不会自寻死地。

此种疑案好令人,难以明白此事呀!不想也罢慢慢理,且待本县恐吓她、看是如何是反应,咱们就再作道理。因此追问吴氏道!尔夫中毒身死故,据尔夫族叔祖长,谓尔谋害丈夫命。尔究竟因何事情,将尔夫谋害身死?尔可从实供出来!若有半字含糊语,本县言出法随治,三尺法棍决不恕!速速招来快快讲,兔受大刑吃苦头!吴氏在下面听了,这番话痛入骨髓、便哭诉道大老爷,民妇实在太冤枉!小妇人虽不读书,也曾粗知明大义、岂有忍心害天理,谋死亲夫灭三纲,自罗法网那无知?

但亡夫既已身死,小妇亦百喙难辩。好在小妇本系这,未亡人夫死随之,自古所尚夫为妇。惟望老爷将亡夫,究竟因何中其毒,以致身亡一剖明。小妇人虽死之年,犹生之日不遗憾。若令小妇人招出,如何谋害亲夫事、无有此事怎么说,小妇不知如何招。大刑俱在无所谓,唯有待死报亡夫,于万一耳不遗憾!小妇人已当亡夫,方死之时即欲就、相从于阴朝地下,怎奈是觅死不得。总以人言可畏之,皆言小妇人一死,显系畏法身亡故。因此忍死来愚弄,苟延残喘偷生人。一俟亡夫含冤明,小妇当死于公堂,用以自明来表白。若大老爷来定谓、小妇人实系谋害,加以大刑逼供信、治以国法来判刑,小妇人亦所甘愿。不死于亡夫灵前,方死之冤屈之时;而死于国家公堂。之上则从夫之义,奴妇殉节之冤情、较之自导死地者,尤胜百倍也不愧!大老爷应如何讯。什么刑具断之处,总求赐以死便了。

说罢嚎啕就痛哭,县令听了这番话、好生不忍又暗道:照此情形听此言,实在是个烈性妇。本县若定照谋害,谋杀亲夫例立律。严刑拷问必供招,不但这个贤妇人、冤沉海底成遗憾,便是本县亦不免,要受冥法犯罪人。若不讯明此案件,不但原告不肯结,就是死者不甘心。虽非死于吴氏手,究竟这所中此毒、从何而来何人下,本县也要求自信。沉吟良久无主意,忽然想道一条计:何不如此这样办,或者可以明白事。心中想罢因饬令:原被告分别看管,听候本县复讯问。差役即将杨怀仁、杨士兴吴氏带下。颜县令亦即退堂,走入书房好不乐,专等晚间去办事。

列位看官你知道,县令想出什法子?要到宿庙求神去,神仙指示来帮忙,好知孰还是孰非。颜县令所说如此,便是宿庙求神灵。用过晚膳便斋戒,沐浴换了秀才衣、带了一个小书僮,背着一个行李厢。就出衙门往正西,直望本邑城隍庙、悄悄而去入庙宇,焚香点烛来祷告。然后就命小书僮,将铺盖在大殿上,打开准备此就宿;又命书僮先自回,明早天明再来接。书僮去后不多时,颜县令即就大殿、旁侧躺下想入睡,以觇梦示来始则。翻来覆去不合眼,好容易蒙胧睡去。

但觉己身已走入,一处非寺非庙院、地方并不太宽大。内里走出一个人,古服古装古盔甲,便向自己通名姓。自己问问那姓名,只见那人微笑道:在下姓金单名介,字花封久仰清操,欲见无由闲游荡。今幸辱临寒舍地,在下增光多彩矣!某人酷嗜一诗词,有近期作诗一首,敢求县令来赐教,不卜尚蒙俯赐顾。颜县令当即拱手,敛容谢先生高才。既蒙见教来指教,敢不拜读乞示阅。那人便在袖筒中,取出一纸随递与。县令接在手中看,见是一幅花笺字,上写着一个题目:村居小饮以表下,便是一首七绝诗,县令因此便读道:紫荆花下碧栏边,正是江南春暮天、有酒一樽鱼一尾,陶然醉卧便颜开。县令将诗读毕后,因赞道即景生情、古音古节古音韵,的是村居雅致景。先生殆有意隐乎?那人正欲来回答,忽见一阵狂风吹,飞沙走石满天飞。

风过处一声长啸,一只斑斓花猛虎,迎面扑来要吃人。颜县令不暇顾及,那人望里面躲去。不意心急力软弱,足下又被石子绊,跌倒在地喊救命。因此惊道命休矣!这一声喊惊动了,急出一身冷汗来、忽而他惊寤醒来,乃是南柯一梦游。

随即披衣而起身,走下大殿四处看,但见月明在天空。走上殿打坐一回,又将梦境及诗句、默悟一会再思考,似与所办之案中,文不对题因暗想:难道求神来指示,即此梦境有关么?如果如此好令我,索解不得其意义。停了一会又觉得,有些倦意身困乏,因此倚枕而卧睡。才一合眼便看见,殿上所供城隍神、他们站立在前面,以手指县令问道:尔能关心民间瘼,慎重严办人命案、不肯草率从事看,求之近今不多得。吾神已令稽察司,显示案情那事实、尔可回衙细悟之,自会明白案中情。倘仍不解其难得,可趋晤漕督施某;请其理解其中意,自能彻底澄清楚,两厢都无冤屈人。好自为之吾神去!说罢拂袖而去了。

忽然惊觉将天明,又将神示各语言;将就梦中那诗句,在花笺上写忙出。照字逐句再推敲,细细研究逐琢磨,毫无领悟其中意。又将幕友都请到,大家就参悟一回,仍然未能得真解。因此大家共商议,叠成文卷藏袖中、预备详细请施公,分析理解去办理。他就急忙快回去,这且不表押一层。

再说统帅黄天霸,自从受了施贤臣、他用了那激将法,他便往各处明查;暗访缉那盗御马,那个强人他是谁。先在附近一带地,州府县城各镇乡,内外留心细访查。一连访了三四日,并无消息无音信。又亲往酒楼旅店、妓馆茶馆查一番,仍是终无好消息。这日走到海州城,一座酒楼大门前、这酒楼叫醉白楼,乃是海州城市里,一座有名的酒楼。是凡绅商仕宦官,经过海州明士人,无不到此来痛饮。更有种自酿美酒,名酒唤作玉壶春、此酒甘美出奇香,比那玉液金波酒,尤胜百倍十里香。而且是物美价廉,每两只须钱六文、只要此酒倾在杯,固然酒花错落处,颜色动人甘甜香。那一种芳香奇色,尤足动人不饮醉。及至饮在口中含,不但香沁心胆脾、还可使浊者能清,迷者能悟忘中事;所以此酒如此妙,酒楼因此生意盛,亦甲于海州唯一。真是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承空盏、闲话咱们休多提。

黄天霸上得酒楼,就向南边窗子口,拣了座头刚坐下。当有小二上来问:老爷还是一人饮?还是请客几贵宾?天霸道咱便小饮。你这店内有什么,下酒的时新小菜,及顶好的美酒来?小二道你老爷要,若问小菜都有啥、俺这店中最时新,是竹笋清蒸鳜鱼;此外鸡鱼肉鸭驴,无不俱全腊子肉。还有牛肉脯鳝鱼,听老爷想点用些。若问好酒小店里,最出名的玉壶春。天霸听说便点了,一样卤牛肉松脯、一样竹笋红烧肉,又命将玉壶春酒;先打两斤我尝尝,随后再添品品味,小二答应下楼去。天霸忽然向东看,只见靠着东壁墙。一张桌上坐一人。毕竟此人他为谁,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75回

醉白楼道士泄机 漕督府贤臣聚议

话说元帅黄天霸,醉白楼才拣座位,令小二去拿酒来。忽然掉转头来看,向东一望只瞧见、靠着东墙壁以下,一张方桌坐一人。看他头戴逍遥巾,身穿鹤氅貂皮褂、淡黄面皮大鼻梁,阔大口两道浓眉,一双秀眼有精神。虽然道家装束衣,飘飘然实在不凡。靠着桌子直立着,有一面白布招牌。上面字体写着清:知机善相天下士。两旁有两行小字,上写一行是主体,能知过去未来事;下写一行字更清:善识穷通寿夭人。黄天霸见了那人,觉得他生得不凡、好生惊异口气大,因即频频注目看。道士瞥见黄天霸,如此这般主意他、也就将目先径送,直对天霸来看视。天霸被他值看得,心下有些不耐烦,起来因就对面喝:你这道士没礼貌,为何频频注目看,看着咱家不自然?难道咱家脸上是,与众不同稀罕么?那道士见他喝问,因即冷冷的答道:长官何以此局量,如此褊浅有偏见?长官不看小道人,怎么知道小道人。能够看你长官相?而况小道这招牌,上写善相天下士。即使小道看长官,亦与招牌上五字、相合并论何相干,长官亦何必见怪?何必见恼你不该?然小道推察长官,卦中之意来看你,长官固然你存着,一肚皮的难心事。殊不知长官你的,心事非是私人事,此乃公差皇事烦;而且不但这公事,而且是奉旨紧要,限期公事是不是。小道本欲趋前为,长官卜上一爻卦、又不敢冒昧干扰,恐触长官之怒颜。

或者长官看见了,小道招牌口气大、亦将就小道一决,趋向便知晓贫道。哪里知道反触动,长官之气而发怒?黄天霸被那道士,一番抢白无言语、本待欲极力发作,又听他这些言语;却是牵连着自己,公差心事得去办,不若且问个明白。主意已定变态度,当即改容来道谢:某人不识老道长,能知过去与未来,言语冒犯老道长,尚望见宥多原谅!某还有一言动问,据道长所说之话,是知道某的心事。但不知有何心事,已现于行动气色?乞求道长一言明,究竟是否啥道理?那道士便也笑道:长官心事即能算,小道不能尽全知、却也略知一二点,长官此时这心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失物虽未获,又不知失落何方。但不过费些时日,吃些辛苦有耐性,自然就有头绪了,一有头绪就好办。长官心事如此么?天霸闻言暗吃惊。因此心中暗想道:他既知道如此心,他必知道盗马人。我何不细细一问?或可凭他的言语,前去找寻何不可。因此敛容即谢道:道长既如此高明,何不请来同桌坐?得以畅聆大教呢!

道士亦欣然允诺,却好小二已将酒、饭菜送上楼来了。天霸又叫店小二,添了一副杯箸盏、便邀那道士入席,又让道士坐首席。天霸便满斟一杯,送至道士脸面前,然后方自杯斟酒。三巡酒罢天霸问:道长幸勿来吝教,乞即明白那一言,卜着失物落何处?那是系何人所盗?限日得人赃俱获,某定当即来重谢,决不食言快快讲。道士笑道叫长官,少待一时候小道、爻上一卜再看看,以决趋向是何如?天霸道便请赐教,少时再当奉饮酒。道士即从袖中取,拿出一个小课筒、内藏金钱有三枚,先将课筒执在手。默祷了两句卦歌,然后就将课筒摇、摇了三次晃三晃,金钱亦倾倒三回。然后照着那卦爻,自己先解识一回,方才向天霸说道:小道据这卦爻看,所失之物特重大、却非寻常人盗去,要去寻找你必须,向西北方去追寻。但这地方三面水,一面是路太险要、若由正路想进去,曲折连环不易行;若由水路而进去,亦复连环曲折难,不易出入有险关。所失之物虽在那,毫未损坏你放心,但暂时不能到手。

即使有人领路经,到了那里亦还有,一番大大的周折。这是小道据卦爻,上面所推算断言。若照长官尊容看,早晚必然可得到、一个实在的消息,其中还必须有人;前来帮忙去擒拿,方可成功能得到。小道句句是实言,长官不必再疑惑。天霸听罢即谢道:多承指教事成日,当再奉谢老道长。于是二人痛饮酒,用了饭食饮茶盏、天霸还了酒饭钱,与道士下楼而去。道士亦再三致谢,二人天霸下酒楼;即与道士来告别,心中想我已出来、好些天没回消息,大人他在衙门内,必然记念我天霸。何不先回去一趟,此话与大人禀明、然后出来到各处,慢慢缉访再查呢?主意想定不多想,当即向淮安而去,不日已经回到了。

大家争先来寻问,御马有无好消息?天霸便将道士话,向大众说了一遍。这才进内到书房,给施公请安已毕。施公命他先坐下,便间道贤弟出去、将近已有半月了,否有些消息探出?天霸说道这消息,却不曾探访出来。倒是就在海州城,醉白仙楼酒馆内、遇见一个老道士,道士颇有些气概。末将便与他阔谈,哪里晓得他早知;摇卦看相道此事。他说能知过去事,未来先知能算出,末将便请他一决。便代末将卜一卦,据说照卦爻看来:所失之物西北方,现在并未损坏它、如寻此物并不难,须向那一方寻去。但是那个地方险,三面是水一面路。若由正路想进去,亦是曲折连环路;若舍陆而水上行,亦复连环淤泥坑,出入甚不太容易。设使有人来带路,他能引到那里边、有一番大的周折,急切断不能到手。

他又看看面相说:照面上气色看来,早晚必得实消息。既然得消息之后,还须有人来帮助,前去引导方成功。据道士所言如此,末将因思西北方、地方甚大必须得,慢慢踩访才是真,方可探其下落来。又恐大人记念俺,所以先自回来看、将此事禀明你知,再行去明查暗访。施公听甚为喜悦。因命施安你可去,将大家请进来吧,斟酌斟酌此事情。再到黄老爷衙门,将褚老英雄请来。

施安答应不一刻,关太李昆与计全、李七侯和何路通、朱光祖、金大力、王殿臣郭起凤等,人已陆续进来了。他们又停儿一回,褚标贺人杰来到。大家施礼见施公,褚标便向施公问:大人叫唤小人们,有何吩咐快快讲?施公道并无他事。只因天霸才回来,说起一个老道士、他能知过去未来,便请道士卜一卦。据那道士说的话:这所失的那物件,可向西北方去寻。但是那个诡地方,三面是水一面路。若从正路而进去,却是曲折连环路,颇不易走太危险;若从水路而进入,也是连环曲折难。但不知这是一个,什么地方谁知道?有如此许多曲折,连环连环曲折路。本部堂因此来请,老英雄诸位贤弟、进来大家斟酌回,这个地方黄贤弟,现在他是不知道;诸位中有知道的,大家便可说出来,设法前去好擒拿。但不知褚老英雄,及诸位英雄贤弟、照那道士所说的,这曲折连环地方,可有人知道的么?褚标首先站起身:据老民看这地方,虽据道士所言语,却亦不可太深信。他怎么就会知道,这地方三面是水、一面是路那么清,皆是曲折连环路,不易出入那么难?这总是江湖卖术,他们骗人的通病。忽见光祖在旁说:弟倒记起一件事。毕竟光祖说何事?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76回 

忽悟前言供死状 细推诗句解冤情

却说好汉朱光祖,他在一旁即说道。小弟就在二年前,听得江湖朋友说:窦耳墩有个儿子,名字就叫窦飞虎;

其人本领异常好,武功出众人人知,他却安分守己人。他所住的那地方,就叫三水连环套。今照那道士所言,什么曲折连环路,莫非就应在此地?但是这个窦飞虎,从来不做这些事。果是飞虎御马盗,不是小弟多嘴舌、还是让褚大哥去,当面与耳墩要回。只因窦耳墩老儿,与褚大哥有交情。如今褚大哥前去,只要与窦耳墩说、飞虎究竟是小辈,不能回绝褚大哥;他的面子会给的,或者御马要得回。若令黄贤侄亲去,虽与天霸并无仇、究竟只因黄天霸,他的父亲黄三太。曾经三打窦耳墩,其中不免有一些,违碍之处有隔亥。恐怕因此不便利,顺事反成逆事了。大哥你的意见,尚以小弟之言语,提示为警戒是么?褚标正欲待言语,忽听外面喊冤声,不绝于耳听的清。施公即命施安去,出外询问啥事情。施安答应出去后,不多一刻进来禀:外面喊冤吴其士,因他女儿被奸盗、采花盗先奸后杀。该盗临去之时狂,留下一枝白绒扎、双燕子花为凭据,其父到此来喊冤。求恩公代他女儿,申雪冤屈抓凶犯!施公听罢将眉皱,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案情多。御马盗未得消息,现在又出了一件,采花杀人盗窃案。不知从哪里下手?先办哪件才是好?而况这采花大盗,又是谁人在哪方?偏又留下一枝那,双飞燕的绒花来,皆是令人太恍惚。

只见朱光祖上前,复又说大人放心,这件案不难破获。这个留花的奸人,民人虽未见过面、却也已是早知道,其人其名见此花。即知他的那名号,此人绰号双飞燕、专擅采花本领高,要是比那蔡天化,亦不相高低上下。蔡天化有运气功,双飞燕他惯用的、一对倒刺钩厉害,百步外百发百中。任你什么好兵刀,总是敌他不过的。但此人行迹无定,不知他现在何方、也须暗访明查他,打听踪迹有消息,然后方好再动手。施公听说即说道:朱壮士既如此说,本部堂有此之意、请褚老英雄先往,连环套里走一趟;朱壮士与黄天霸,亦齐同往去观察。探得御马果在那,即烦褚老英雄向、好汉窦耳墩要回,先结了一宗公案。若再能沿途访出,双飞燕他的踪迹、就邀请褚老英雄,朱壮士天霸就近。商量会议做决定,应如何捉拿之处,悉听裁夺才是理。若是打听不出来、实在踪迹就回来,就先将御马一案、结清以后再商议,然后再去捉拿他,淫贼双飞燕归案。不知是褚老英雄,尚肯屈驾赏个脸,以助天霸一臂力?褚标道大人吩咐,怎敢不遵之道理?

但有一层要说清,虽据朱老兄弟道、说得如此那容易,御马不在连环套;或御马果在那里,老民也进去面索、窦耳墩竟不肯交,那时大人可莫怪,老民做事不得力。老民竭力应去做,此时却不能预定,还求大人宽恕俺。施公但得老英雄,允准此事不强求,本部堂感激不尽。如若御马实在那,连环套里就好说、耳墩又看老英雄,你的金面是万幸,三言两语说得清。便即取回固是好;即或不然本部堂,只好再想其他法,何能怪及老英雄?老英雄但请放心!惟愿此去御马取,双飞燕又被拿获、二案齐破庆双喜,本部堂当再竭诚,奉谢大家便是了。褚标摆手叫大人,看你说哪里话来、老民当诚心竭力,去做能干的事情,何敢言谢二字呢?特恐老朽无能耐,有负施大人吩咐。只要大人不怪罪,便感激无地自容。说罢便即告辞走、大家即同退出去。施大人又命施安,即刻吩咐差役们、伺候升堂要审案,快带吴其士审问。施安答应传下令,也就传出话去了。

施公少停一刻钟,便自升堂喊堂威。吴其士趋赴堂上,即向公案前跪下、他先磕了一个头,然后急忙哭诉道:我是生员吴其士,请求青天施大人。来代女儿去申冤,捉拿强盗御马贼。施公当下即问道:尔系何处人氏也?家住哪里在哪里?女儿为何被强盗,所奸所杀又窃财?可一一从实说来。其士叫声施大人;生员祖居山东省,当时济南府近期。因为羡幕徐州地,山清水秀地方好、故将家眷移寓村,城镇附近暂居住。

不意本月初八日,早间有婢女兰香、到女儿房内有事,进屋瞥见我女儿,床前有血迹一堆。婢女即颇为惊讶,便走向面前看视、又将帐幔掀开看,呼唤女儿连声喊。哪里晓得掀帐幔,已见女儿被杀死,赤身倒卧床上面。婢女一见惊喊俺,生员之妻子何氏,进房亲看我姑娘。生员的妻子闻声,急忙赶去然果见,女儿被杀在床上。因思女儿遵母教,何以赤身露体睡,仰面而卧在床上?当时即颇生疑虑,因此检察私秘处,已为污辱精溢出。彼时当由生员妻,用被覆上喊生员。生员这才进房门,忽见女儿帐幔上、插着一枝白绒棉,扎成一对双飞燕。见了此花便想到,就是采花大盗贼,他所留下贼记号。

本日即往铜山县,衙门府里去报案。当蒙县主到房间,检验得强奸不遂,先奸后杀身死亡。铜山县亦即俯准,饬差缉获正凶犯,所有绒花存案备。无如县差不敢疲,大盗实在太难擒。因思大人素威严,又兼台下将士多、皆是武艺出众人,故此匍甸求恩赐。申冤雪枉擒大盗,以申国法慰亡魂!说罢复叩头不已。施公道据尔所言,已赴县衙门投报、何以该县并未有,申详报到来立案?须候本部堂札饬,该县详报情形后;本部堂当即为尔、严加缉获便是了。吴其士见施大人,已准严缉连叩头、谢恩贤臣施大人,这才起来从容退。

施公正欲要退堂,忽见承发房书吏、送进两角公文来,递呈上去施公看,却是两件申详文。一件封面上写着,铜山县令即谨封、一件写着阜宁县,谨封严加密文件。施公先将铜山县,那封申文拆开瞧、仔细看了一遍知,即是申详吴其士;女儿被采花大盗,先奸后杀一惨案,施公看毕摆一旁。又去拆看阜宁县,那封申文写的清、从头至尾看一遍,又细细揣度一会。因此心中暗说道:据这申文所详情,这阜宁县却是个,关心民瘼的好官。就是案中那女人,也似非谋害亲夫,恶毒之辈那女人;何以诗句上令人,恍惚太不可思议?倒叫本部堂殊难、测量过度难猜异。也罢暂且退堂吧,容再寻思这诗句,他所说的那道理。暗自说罢就将这,两件公文拿在手,即刻退堂进书房。

你道阜宁这公文,却是何事所引起、原来就是杨大富,中毒身死在家中。怀仁控告杨吴氏,谋害亲夫为捞钱、阜宁县宿庙求神,阜宁县令梦诗文。因解悟不出含义,诗句上的隐语言;又不敢擅自讯断,妄作聪明理解人。故此叠成案文卷,申详上来求施公;指示施公来分解,施大人退堂以后。即将那两件公文,带入书房后更衣、施安泡了一碗茶,送到施公他面前,施公喝了两口茶。仔细推窍两案件,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77回

观书消遣顿悟诗 报病传医询底蕴

话说施公施大人,将阜宁县申详的、那公文据详推究。又将颜县令梦中,所看诗反复推敲,终不能理解清楚。正在寻思为难际,忽见施安请吃饭。施公便站起身来,用晚饭一会用毕、净面漱口吃了茶,就在书房内散步。一面推敲那首诗,他的语意在哪里。左思右想没主意,还是悟解不出来。当时就在书架上,顺手抽了一本书,携至书案就灯下、仔仔细细来观看。只见书签上写着,本草六反第三函,原来是一本药书。施公坐定就翻开,就从第一章看起,上面皆是说的是;某药与某物相反,不能同用成反比。某物与某药相仇,服下立毙叫相克。施公看至第八页,第三行只见上面,写着食物戒止令。

荆芥不可与鲫鱼,同食如误必然会,肚腹青紫中毒毙。施公看到此处文,忽然触悟那诗句、紫荆花下碧栏边,因道这定是荆芥,正是江南春暮天。因此想道这一句:此时却是荆花开。第三句也随认解:有酒一樽鱼一尾,心中仔细再联想;难道他所食的鱼,难道就是鲫鱼么?何以大家同吃的,旁人偏不中毒呢,偏他一人中毒呢?再来推敲末句那:陶然归卧便神仙。这是他吃醉之后,便去睡觉胃内结、这便神仙三个字,一定含着一死字。施大人解悟一会,颇有领会心中明、便欣然写道饬知,饬令阜宁县即日,带同杨怀仁原告、被告人等来辕门,候本部堂亲提讯。

将饬写毕命施安,马上即发了出去。自然是星夜前往,可就不必再交代。一宿无话次日早,光祖褚标黄天霸、便进来告辞前往,连环套打听消息,及饬要拿双飞燕。施公答应好好好,当即又与朱光祖、褚标道了辛劳话;吩咐英雄黄天霸,诸事小心莫忙撞、三人唯唯而退下。暂且按下黄天霸,前往连环套不表。

再说阜宁县虽然,将杨大富这一案、申详上去但不知,施公是否准驳回,不免心下有悬机。又于无事之时际,即去推敲四句诗,终想能解悟出来、就代他冤判别清,可使他回家守节。因此日盼施公他,那里来文解识清、或亲提面讯提醒,或遵谕问清结案。就如此急上加急,已有了一个多月。施公的下行公事,尚未见到颜县令,颜县令颇费踌躇。不期看管押家丁,这日禀报上来说:杨吴氏近日呕吐、异常不沾饮食欲,已似生像大病的。颜县令一闻此言,即刻传到官医生、代杨吴氏诊脉治,官医奉命哪怠慢。就即刻到了押所,代吴氏将两手脉、细细按过血脉跳,觉得很六脉平和,一切正常无大病。唯细按压左关脉,脉起如珠似怀孕,却是一派喜脉博;不时呕吐此乃是,胎气上冲所道致。官医看毕因暗地,问明看管所家丁,此是何案囚犯女?

那家丁将原委事,告诉官医了一遍。官医麻烦你回明,县太爷得知就说、已经代犯妇看过,无须服药没大病;细按该妇六脉波,皆是和平是正常;惟左关脉起如珠,却是一派喜脉波。照此脉象看上来,受孕不过一个月。胎气上冲以致于,不时呕吐胎反应、毫无妨碍平常事,说罢官医告别去。那家丁听说此言,不敢隐瞒即刻就,进了衙门据情在,颜县令前说一遍。颜县令不听此言,犹可平静也就罢,一听此言不打紧,心下好生太惊讶,登时神沮色变叹:此事本县理不明,还说杨吴氏是个、贤节贤惠烈性妇,哪里知道已怀孕;据此说来杨怀仁,告他谋害亲夫案、是未必无因可说,长叹不已心异徊。那家丁在旁说道:老爷不必因此言,就委屈贤惠良妇。且据医生所云曰,细按此脉是喜孕,受孕不过一月余。在小人愚见看来,揣度吴氏之丈夫、不过死了一个月,难保非受孕之日,即该夫回家之时。老爷明鉴可参酌,果以家人中之言、怀孕为然正常事,则该妇既有身孕,亦足为该妇可喜。况据那医生所说:左关脉起波如珠,家人之意左为男,说不定还是男喜。苟能如此将来会,她也可为那死者、留存一脉香烟根,且可坚持该民妇,守节之心好报应。

若疑惑到不实事,在家人看来这妇,未免冤屈该妇了。家人还有一主见,可以立见事分晓,不知老爷意如何?颜县令随即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好待让我供斟酌。家人道出此事情,必须先请太太来,将该妇之姑传进,去她那问上一问,便知虚实事情了。县令闻言已明白,因道尔主意甚好、我即进去与太太、说明尔便出去将、该妇之姑传进来,以便太太问明白。那家人答应出去,颜县令也就随即、回进上房见太太,将这番话与太太;说明情况麻烦她,颜太太亦颇乐从。

到了次日早晨起,吴氏之姑王氏女、已经传进衙门来,见了太太先磕头,站在一旁听她问。太太便命她坐下,王氏道民妇人来、多蒙太太呼唤来,有何吩咐说出来?颜太太我唤你来,没有别事来问你。只因你儿媳在押,像似大病在身体,呕吐时作不沽饮。据看管家禀报来,老爷即命医生诊。医生诊视你侄妇,说是并非有大病?她是喜脉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因此看来管家人,据医生的话禀报。我家老爷在先看,你的贤惠儿媳妇、并非谋害你儿子,今闻他已有身孕。老爷便疑惑起来,说你儿子久不在、何以你的侄媳妇,怎么就会有孕呢?照此看来显系她,你侄媳是有外务,将你儿子害死了。现在老爷要照她,谋死亲夫例律判,治你儿媳妇的罪。我因此与我老爷,以经争执好多次、请老爷暂缓定罪,等我将你传进来;问个明白再说词,究竟你看儿媳妇。平时为人她如何,是否端正贤孝女?你与她为即婆媳,自然是早知道的。你必须从实说来,告知于我定她罪!王氏听罢忙说道:太太明鉴太感激。若论这个儿媳妇,平时那种孝顺心,民妇是更不必说。不知道何以冤祸,将临俺家门前了、儿子回来第二日,他就中毒身死故。所以民妇等也是,半疑半信无主意。若论医生他诊说,我媳妇已有身孕、这可是件大喜事,这句话确有凭据。

不瞒太太你说来,我那媳妇的天癸、儿子回来前三日,她才算是干净的。依此看来就是他,我儿子回来之日、这一夜媳妇受孕。求太太在老爷面,你将此话说明了,请求老爷开天恩。但请老爷将儿子,的冤枉审清判明,留我媳妇不治罪。一来随后让媳妇,无罪释放回家去、我两个有人侍奉,二来媳妇现在她、既然她已有身孕,将来生男生女儿;生一个出来有后,儿子虽死还有他,这一条杨家根苗。如果是个男的孩,那不必再说啥事、自然抚养他成人,靠他传宗接代人;若是女的也是他,我儿的一点骨血。所以民妇总来求,老爷公断俾儿因、媳两无冤枉才好。颜太听了这番话,又夸赞王氏一番,又叹惜吴氏一回。因此道我知道了,将你这话告诉他,老爷明白便赦免。王氏磕个头谢过,她又复哀求说道、民妇还有一事情,要求太太开天恩。媳妇现在押所内,既这样呕吐不止、不思饮食太可怜,民妇是放心不下。想求太太来恩典,你向老爷他说知,准民妇到押所看。儿媳现在怎么样,不知情意她如何,且看下回分解吧。

第378回 

探寡媳老妇哭监 奉来文贤令押解

却说颜太太听罢:你却是怜爱儿媳,婆婆的一番好意,我可不能太自主。是否能令你前去,须要问老爷才是。你在这里等一会,叫人去与老爷说。因即喊了一仆妇,使她去颜县令那、哪知颜县令早已,他藏在附近处所,听得清楚心明白。仆妇走到颜县令,他的面前叫老爷、就将使她颜太太,前来的话说一遍,颜县令也是允许。那仆妇又来说明,王氏便千恩万谢,叩个头告退出去。

这颜县令与太太,二人又议论一番。颜县令又问太太:吴氏这身孕正常,根据王氏所说的,虽然的确无疑了;惟恐案情结之后,吴氏她分娩之时、杨氏族中不免会,又有一番再议论。必得想个好法儿,此时要代他预先、给她留下退步的,以杜将来人多言,才好让她有面子。且待我慢慢想来,再作计议便是了,太太在旁极称是。不表县令处留心,矜孤恤寡妇心情。处处想在全面做,事后再落闲言语。


且说王氏出县衙,先去会着杨士兴、将以上话说一遍,杨士兴也无话说。王氏便往押所来,到了门口无阻挡。原来县令已着人,以经招呼过来了。王氏一直进去后,见了儿媳想起儿,好不悲惨心难受。又见媳妇那情形,更加伤感不已有。吴氏一见婆婆来,止不住抱头痛哭,嘴里叫道婆娘呀!莫非与你不孝媳,梦中咱们相见罢!你媳妇连累你儿,现在儿子送了命,我是百身莫赎清。但是你俩老人家,偌大年龄纪将来,依靠何人早晚奉?媳妇已是不孝女,还累及我的亲娘、到此看我受连累,媳妇更加有罪了。

自己说了一遍话。王氏见她如此样,本来有一肚皮话,要与媳妇再谈谈,因此反而一句话、咋也就说不出来,只是相对而哭漓。姑媳二人正在哭,哭得难解难分时、忽然走进一禁卒,他向王氏大喝道:看你这个老太婆,好不知进退女人!你虽然是奉太爷,之命到此看媳妇。你可知道这就是,禁阻犯罪的地方。怎容得你两个人,这样的痛哭起来?进来时候也久了,还不给我快些儿。出去别再哭了么?一叠连声赶王氏,快快赶的急出去。王氏被这监禁卒,这阵大喝不当紧、更是有话不能说,还是吴氏在一旁。带着哭声向禁卒,哀告叫道公差爷!暂且不必再动怒,让我婆婆与奴家。稍谈片刻再容俺,让我们说一会吧。随当请我婆婆来,送些茶钱敬与你,公差爷笑纳便了。禁卒听了这番话,因此故意又说道:不是因为你婆媳,两个这般太苦恼。哪里容得你进来?既是如此相商量,你们有什么话儿;可赶紧儿讲完了,马上出去时间到。王氏连连答应道:多谢公差爷爷好,我说完话出去的,禁卒说着就走了。

王氏才抢进一步,向吴氏耳畔低声:为娘昨日被县令,太太喊进告诉我、你近日呕吐时作,不思饮食可知道。此间那看管的人,报与县太爷知道。县太爷即命医生,代你诊治可知道。后来根据医生说,你不是病恭喜了,才有一个多月孕。因此太爷便疑惑,使县令太太将我,喊进去问事明白。听见她问这些话,所以我就不放心。为娘的已经代你,把以前事说清楚。好容易求了太太,转求县太爷恩准,才准我到此看你。我的儿那天回来,为娘记得那月事、不是我大富回来,前三日月列事么?儿你可实告诉我,好使我就放心了。

吴氏听了这句话,不觉得面红过耳。羞愧难胜因说道:这是媳妇作的孽,你老人家还问他。现在死罪作什么?无论是否没关系,好在媳妇定主意、只等县太爷判明,你儿如何中毒死,我便随你儿去了。只不过可怜公婆,日后无人去侍奉,亦说不得这句话。何必生在人世间,被人耻笑无奈何、连父母翁姑双亲,都不能兼顾持奉,问什么别的事呢?王氏听了这番话,却是一悲又一喜。喜的是儿子虽死,现在媳妇有身孕、将来还可生一个,遗腹孤儿传宗人;悲的是儿媳以经,负屈含冤受过罪、口口声声是要死,因此又不免流了,许多冤屈的眼泪。因此喊道我儿媳,你的心我已明白、听说县爷已详报,府台那里出去了。好在县太爷是个,最清不过的青天、将来不致于使你,含冤负屈去阴间。

就是为娘也在想,现在已深自懊悔,大不该听信人言。为今之计啥不讲,我儿既有了身孕,更见儿子死得苦。可怜为娘我二人,将来无人来侍奉。能得托祖宗保佑,日后生个遗腹子、一来为传宗接代,二来为娘父母的,也可有人侍奉他。我的儿切切不可,存那寻死的心思。我儿子他已死去,已是挽回不来了;你若再在想死去,为娘尚有什指望?劝你好好的保养,不要糟蹋了身子、等事结案清之后,就可回家过日子。虽说不能如儿子,在日一家来团聚,到底算骨肉重圆。我的儿听为娘话,说的话是不错的。我也不能多谈了,过两日再进来看!王氏说了这番话,吴氏也无他言答,只说了一句娘呀!怎怪得你老人家?这皆是你不孝的,媳妇命苦带累了,你们杨氏一家人。你老人家也可以,早些出去鬼地方、免得班人再罗嗦,说着又催了两次。王氏无奈只得是,别了媳妇看牢房、含着两眼的泪水,悻悻而去出牢房。吴氏见婆婆已去,自己又暗恨一回,哭泣一回止住泪。

暂且按下再另说,颜县令这些日子、接到施公来文书,令他将那杨怀仁,控告孙媳谋害案。即率原被告人证,尸属尸亲及犯妇、母家人等相关人,一并解往淮安府,听候亲提审讯问。当下颜县令即刻,备了申文案卷宗、报起解押的日期,交来人带回呈缴。一面将原告被告,尸亲以及吴氏女、她之父亲吴有德,一并传齐即日起,押解前往淮安府。当下颜县令又找,租了两只大帆船、一只是自己坐的,一只是给原被告,人等及差役坐的。这日押解动身走,开船而去却顺风、不过一日好时光,已抵淮安城楼下,将船停泊抛地锚。当即饬差先将那,杨吴氏与杨怀仁;押解进城见施公,分别先交山阳县。官寓羁禁尸属人,亦着来差妥看管,慢慢听候来提讯。颜县令这才上岸,坐上青纱轿进城,先到漕督衙门口。当有漕辕巡捕官,禀报进去公堂上。施公闻说原被告,人证俱已由阜宁;县令衙役解进来,现在辕门外候示,施公当即就传见。巡捕官传谕出来,颜县令即便趋进。一眼看见了施公,请安已毕站一旁。施公命他快坐下,有人过来献了茶。颜县令禀施大人:卑职自奉施大人、亲提的公事已将,杨怀仁与杨吴氏。原告被告人物证,俱已解到府门外。现在寄交山阳县,分别羁押听大人,审明问清来判断!施公据贵县来文,详诉各节足已见;贵县慎重庶民命,钦佩之至现解到。候本部堂明日午,升堂亲讯便是了。欲知如何审实情,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79回

因疑案县令诉前情 秉公心贤臣听冤讼

话说阜宁颜县令,蒙施公奖励两句、并且谆属传令来,听候亲提来审讯。颜县令当下禀道:卑职查得该氏女,实系端庄自守规。谋害亲夫无实据,似非出于该氏手。但氏丈夫杨大富,又系中毒身死亡。此卑职详讯数次,该氏既不来辩驳,亦不呼冤述屈情。惟有声称将故夫,因何中毒身死亡、实在情形判明后,该氏欲从夫殉节。卑职因此宿庙院,求神指示来提醒,或可得知底细情。不意蒙神所示诗,卑职已推敲忖度,殊难悟解词句意。放此申请施大人,裁定真情可否罪、仰求先为教诲训,卑职就感激之至。

施公说道本部堂,在先亦殊费心解、后来偶阅一药书,见有荆芥与鲫鱼。性质相反有克异,若食者立毒毙死、因而才将那诗句,解悟出来诗中意。虽然如此又再想,我还有可疑之处、候明日讯问她时,咱们再作另计议。县令听了施公话,登时也解悟过来、因又叫道施大人,卓识认广活包公,卑职实在太惭愧。今日案已有头绪,便好为该氏解脱,冤屈之情冤枉事;为她作主赦免罪。

尚有一事还要求,大人要代该氏女、预留下脚的地步,以免他日之患语。因该氏在押抱病,卑职即传官医诊。据官医诊脉波看,谓氏女已有身孕,她才有一个多月。卑职反复来推究,与该氏故夫回家、之日身死之期间,亦颇案情相吻合。将该氏之姑王氏,密传到县衙询问,当天各节案情事。据氏姑所言亦颇,确凿并未奸情事:该氏既有身孕事,还算杨吴氏不幸,幸中之大幸之事。据称如此是该氏,委无别项事无疑。那个原告杨怀仁,系该氏再从叔祖、其人是奸险异常,今若不为该氏女。留下台的地步来,将来生产遗腹子,难保不生啥枝节。所以卑职再三思,总想再代该氏女。免绝后患无争吱,方可得安愚昧见,不知大人意如何?施公听罢先点头,随即再说道贵县、成人之美人高尚,本部堂何乐不为,明日并计议罢了。颜县令唯唯告退。施公也就回书房,当日无次早辰刻,阜宁县也早来到。施公亦随即升堂,正面坐在公案下。

颜县令坐在旁边,施公即命带原告,先带杨怀仁听审。当有原差将怀仁,带到跪在堂下面。施公望下即问道:你就唤叫杨怀仁?杨怀仁随口答称:小的便是杨怀仁。施公随即又问道:杨吴氏是你何人?是小的侄孙媳妇。施公问道尔控告,吴氏谋害亲夫案,是将你侄孙谋害?此时杨怀仁说道,施大人你的明鉴。正是侄孙被谋害,施公道尔既知道,尔侄孙为尔侄孙、侄媳妇谋害身死,可将当日是如何?当日谋害的情形,就现在对本部堂;据实禀报人物证,本部堂好代尔侄,审清问明来申冤。

快快讲来事实情!怀仁道大人听禀:只因侄孙娶媳妇,三月即出外经商,一去三年未回还。本年三月初八日,才由外路回家转。那日到家时甚好,身体强健欢聚宴、不意当夜三更时,就为吴氏谋害死,次日早晨才知觉。小的因为侄孙子,身死不明这才赴、县衙禀报此事情。呈蒙县太爷即去,恩往相验死尸灵、据仵作验得尸身,肚腹青紫毒色素,实系中毒而身亡。可怜侄孙三载离,一旦回家就丧亡,即遭谋害他命短。

堂侄又系独子养,吴氏存此辣手狠,实为族人所共嫉。总求青天施大人,严讯吴氏投毒犯,快为侄孙来申冤!施公听罢因问道:杨怀仁尔与士兴,你们同门居住么?杨怀仁道小的住,在士兴家西邻首,算是紧邻不同住。施公问据尔所说,吴氏谋害亲夫案,尔当有些实据了。尔究竟有何实据?可对本部堂说来。怀仁得意回答道:大人若问实证据,小人却不敢妄说。吴氏平日为流动,因此生疑她行凶。这要请大人明鉴:若非吴氏所谋害、何以侄孙前一日,刚刚回家过一夜。第二日清晨起来,他即中毒身死呢?这是千人共见的,非是小人敢妄指。施公问本部堂是、只有一事不太懂。尔侄孙上有父母,二人在堂最临紧、何以他父母不去,县衙去首告说明。偏是你去首告呢?怀仁是小的忝居,族长族中凡有事、理应小的来承管,今侄孙为侄孙媳。她所谋害亲夫事,小的首先来控告,至此亦义不容辞。施公道原来你是,一个小小一族长,所以你就要首告。但本部堂看到你,这人似非忠厚人、难免其中无藉端,定有敲诈勒索处。你且退下慢慢听!怀仁只得跪一旁。施公又命带士兴,即刻杨士兴带到,跪在下面听侯问。

施公问道杨士兴?随机回答称大人:小的就是杨士兴,本部堂问你儿子、如何被你儿媳妇,她所谋害可是真。可将实情快诉来,本部堂好代你儿,审清问明来申冤。杨士兴随即答道,小人儿子前一日、由外路经商归家,次日即死于床上。小的当时不知道,还是小的妻王氏、进在他们房里面,看见儿媳没起来。她做好饭再喊她;

儿媳起来叫儿子,连喊几声没应声、推了几推不动弹,晃啦几晃没反应。大声叫喊不好了!那声音颇为惊诧,小人妻闻声而去、打开媳妇进房门,看见媳妇已昏晕,不省人事躺在地。当时小人的妻子,即招呼小人去看。小人进房仔细看,瞧见媳妇如此样、还道儿子与媳妇,二人吵闹生气了。将媳妇推倒在地,跌晕过去太暴躁;并且还骂了儿子,呼唤儿子快起来、去取姜汤灌媳妇,哪知再唤不应声。

一会媳妇醒过来,听见小人在那骂、吵骂儿子他无理,她便摇手又指床。小人不知他的意,还以为他是叫我,小人去拖儿子哩。小人正欲向前去,媳妇忽然挣出来、一句话来惊一跳,说是儿子已死了。小人与妻这一听,我们便走向床前、将被掀开仔细看,果然死在大床上。小人夫妇即悲恸,悲丧不已大哭喊。我的堂叔也就来,问及情形他便说:其中定有啥缘故。何以儿子昨日回,今日就会死去呢?怕是媳妇谋害死,此事非得去报官,相验查清事不可。小人听堂叔所说,他言之话也有理、因即请他进城去,报到县衙去控诉。后来县爷到家内,相验勘察死尸灵、果然验出是中毒,肚脐紫青身死亡,所以小人就相信。今蒙大人饬前来,还求大人代儿子、审清问明申冤案,就是小人的实情。若说媳妇如何害,小人却是不知道。施公还要再问你,这媳妇平日待你、夫妇二人事如何,可端正不端正么?

杨士兴说道小人,是从来不会撒谎,有一句是说一句。若说媳妇她平日,待小人夫妇孝顺、举动端庄敬待人,并不似人家那种、不孝顺不端庄人。不知她怎么就会,把儿子谋害死的?施公据你所说来,你儿子被媳妇害,身死无疑是她了。杨士兴道小人是,不敢说定是媳妇,她会谋害下毒的。但儿子中毒是实,还求大人来公断。施公叫你且跪下,在一旁候本部堂、代你儿子申雪冤,杨士兴移跪下面。施公命带杨王氏,少刻杨王氏带到。施公问了一会儿,杨王氏所供的话,与杨士兴是相同。施公也先命她跪,在一旁听候发落。这才命带杨吴氏,当有原差答应去、一会将吴氏带进,向公案前忙跪下。她先磕了一个头,然后匍匐在地上、哭诉道求施大人,明镜高悬从公判。但为亡夫查清案,死无冤枉无遗憾,小妇人万死不辞。施公听说便问道:吴氏你可抬起头,本部堂有话问你。吴氏答应慢慢的,将头微微抬起来。不知施公想咋问,审出什么话语来,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80回 

折疑狱吓煞族叔 断遗腹恩未亡人

话说施公看见他,泪痕满面太悲伤、难解难胜也难受,颇觉可怜因问道:吴氏尔可将此事,自从丈夫回家时、以至身死经过事,其中所有知情形。及所食的饮食具,一一详诉说明白。本部堂好问清案,给你丈夫来申冤、代你辩白屈冤事,不可稍有半字虚。如有不实要惩罚,快快讲来事实情。吴氏磕了一个头:奴的丈夫杨大富、他自从三月初八,由南方外路回家。小妇人翁姑因为,丈夫在他乡日久,家乡风味久不略。又因丈夫平日里,喜欢好吃炖鲫鱼、命小妇人挖取了,许多竹笋来配菜。于是就烹鱼煮笋,翁姑父子夫妇间、一家团聚饮酒食,当时甚是很快乐,直到日落才吃毕。大家都有酒浓意,小妇人即收拾杯、盅盘茶具清洗完,此时已是上灯时。小妇人的翁姑婆,因丈夫沿途辛苦、即命丈夫早些睡,因此大家提灯笼,进房安睡不再提。

不意小妇次早起,见丈夫死于床上,当时小妇即惊慌。婆婆闻声赶过来,即至小妇房里看。彼时小妇已吓晕,躺在地上不知情,后来被婆婆唤醒;此时老公公已经,被婆婆喊进房内。大家一见丈夫死,亡在床头被窝里,他们便大哭起来。那时小妇人痛夫,悲痛心切只想着,随丈夫同死殉节。不意有夫族叔祖,见此情形即说是:丈夫昨日回来的,何以今日就死去?显系为小妇谋害,小妇人亦不敢赖。当下将小妇父母,请来共同来商议。小妇人父母也就,无从分说就来家,只好听报官相验。哪知县太爷来验,果系中毒身他亡。小妇人亦不知道,他是如何的中毒。但是小妇守妇节,嫁夫从夫已死去,夫死理应同死殉。即谓小妇人谋害,小妇人亦不敢辩、好在同一去死法,有何足惜顺大理?恳求大人将丈夫,如何中毒身亡事、审清判明小妇人,死亦感恩不已了。施公听罢抬头道:但本部堂看到你,似非谋害亲夫人、本部堂又怎何能,委屈你这贤妇女?可知你丈夫中毒,本部堂早已知道。且再问你家厨房,离正屋那有多远,院落内有何花木?再对本部堂说来。吴氏说道小妇人,家中厨房离正屋、相隔一个间院落。这一个院落之内,也无别样花木开,只有荆芥一棵树。

施公随即点点头,因又问道你等人、由正屋去往厨房,可走过荆芥树下,经过能走多远么?吴氏知道这荆芥,是有架子走廊的,平时出入都要走、荆芥架子下经过。施公又随即问道:你那日在厨房内,鱼煮好端回正房、是荆芥花下经过,曾有荆花落鱼碗?吴氏回答小妇人,将鱼煮熟端正房、并未见荆芥落入,鱼碗之内没见尘。后来去厨房添汤,复走出来经过时、荆芥架下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过来。把那荆芥花吹得,纷纷落下鱼碗内、也曾落了许多粉。施公急忙又问道:曾将荆花拣去么?吴氏当时并未拣,因手内还有别物、到正屋才将荆花,慢慢拣去一部分。施公问你拣去后,还有别人吃鱼汤?吴氏道彼时翁姑,饭已吃完忙事去、只有丈夫一人在,他是饭未还吃完,因用这鱼汤泡饭。施公道这碗鱼汤,丈夫一人饮尽了,还有余剩下来么?吴氏道不曾剩余。丈夫将饭吃毕后,那鱼汤还剩半碗、婆婆叫丈夫喝了!因此丈夫就喝完。

此时施公在那里,仔仔细细问吴氏、堂上跪的那些人,即堂下听审的人,皆不知他是何故?个个暗自猜想道:何以专问荆芥花,他与鱼汤啥关系?不知这是什缘故?难道其中有道理?正在疑惑犯猜异,忽听见施公喊道:杨士兴听本部堂,现在我就告诉你、尔的儿子并非是,尔媳妇将他谋害;乃系鲫鱼汤吃死,杨士兴大人明鉴。小人却有些不懂,我们以前一家人、妻子媳妇皆常吃,鲫鱼可是家常菜?何以都不呈吃死,独有儿子被鱼汤。他会那天毒死呢?好使小人不明白。施公道无须多言,听本部堂将中毒、那些缘故告诉你,自然你们就明白。尔等人你们以前,所食那些鲫鱼汤,内中并无荆芥花;尔子所食的汤内,有荆芥花落下来,所以因此身毒死。本部堂暂且问你,尔子末后食鱼汤、尔可曾看见媳妇,她将碗内荆芥花,慢慢拣出去啦么?杨士兴亲眼看见,我儿媳妇拣去的。施公再问士兴道:尔等曾喝此汤么?杨士兴等不曾喝,只有儿子一人喝。施公知道尔等人,皆不曾会喝此汤?

杨士兴道是是是:小人等皆不曾喝,施公道这就是了。你可听本部堂说,历史药书有记载,本草纲目李时珍。第三章那第八页,有此书的回去看。荆芥与鲫鱼本来,相反相克会有毒、若是荆芥与鲫鱼,并在一处产生毒。绝大多数不知道,现在他误食下去、必然肚腹青紫色,中毒而亡有道理。那天尔子误食了,荆芥花的鲫鱼汤、倒头便睡得食结,所以就中毒身死。本部堂还有一个,效验与尔等见证、尔等方知杨大富,非是吴氏所谋害;实系误食荆花鲫,鱼汤中毒而死亡。

施公说着随即命,差役速速去街上、买来两条活鲫鱼,药铺内买二两半,荆芥穗立等应用。到厨房里取口锅,拿一火炉及木柴,听候命令随应用。在外面牵一只狗,各人遵命即去办,一会儿俱已齐备。即命人将火炉烧,把锅放在火炉上、又把两条活鲫鱼,二两荆芥放入锅;然后将水倾入内,去煮鱼汤看毒效。一回儿鱼汤煮好,将锅从火炉上面,端在一旁等将冷。那鱼汤令人将狗,牵至锅面前来吃。不一刻狗倒在地,乱滚乱叫又一刻。施公见狗已经死,命人将狗翻在下,肚腹果然青紫斑。忽听施公叫士兴,尔可相信你儿子、不是你媳妇谋害,这可是真的中毒?杨士兴叩头谢恩:大人明鉴小人信。若非大人如此断,不但儿子有冤申,媳妇要冤沉海底。杨士兴话未说完、杨王氏又向堂上,连连磕头谢恩道:小妇蒙大人神断,不但代儿申了冤、代儿媳妇雪冤枉,保得媳妇她性命、还可保得我媳妇,她的遗腹儿子呢!说着又连连磕头。施公正欲设法来,代吴氏保全遗腹、难得婆婆先说出,这就更觉好办了,心中不觉大喜悦。

因故作正色喝道:王氏你何得胡说?据尔等他们所说,你儿子娶亲三月,便即出外经商去。一别三年没回来,始于前月初八日,他才回家是不是。媳妇哪来的身孕?你这不是胡说吗?来给我将王氏女,快拖下去掌嘴吧!王氏听说要挨打。因此极口呼冤道:求施大人快开恩!不是小妇人胡说,媳妇实在有身孕。计算起来将两月,实系小妇人媳妇、儿子回来后她才,有身孕一个月的。本部堂万不能信,你且跪在一旁等。候本部堂验明后,方可相信是事实,如果不实再掌嘴!当传官医到堂来,细细验脉不一刻,官医传到当堂来,给吴氏验手六脉。当下官医喝报道:验得该氏左关脉,起波如珠是受孕、将近两月不足够,而且还是个男孕。

施公道你验明白?官医道医生验明,确实是毫无虚假。施公道你敢具结?官医生愿具切结。施公便命官医具,下切结官医退去。施公正与杨怀仁,说话之间忽然见、吴氏跪在下堂面,向上面磕了个头、口中说道谢施公,今蒙大人神断案!将小妇人夫妇案,两重冤枉俱判明。小妇生不能报答,只好就结草衔环,于阴朝地府之下。说着她立起身来,便向堂上柱子上,一头碰去不打紧。毕竟吴氏生与死,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81回 

贤臣恤寡节妇请旌 总镇知风强徒遁迹

话说吴氏一头向,庭柱上猛力撞去,施公一见知不好;却好吴氏的父母,站在一旁赶着抢、上前一步将吴氏,紧紧抱住不放松,幸而未曾撞着她。施公看见有人救,二人将吴氏拦下、心中好不长赞叹,因问道尔是何人?父亲吴有德答道:杨吴氏之公婆救。施公随即就问道,不知你叫什么名?吴有德急忙答道:小人名唤误有德。施公赞叹尔居然,有个节烈的女儿。可羡可羡真烈女!本部堂就将女儿,交付与你来看护,听候本部堂发落。吴有德赶紧跪下,磕头道谢礼毕后、随机过去女儿旁,站立一旁去防护,女儿再要去自尽。只见施公向吴氏:尔之节烈贤惠女,本部堂已经知道。现在尔之冤枉事,也算判明已问清,何必再去寻自尽?原知以殉节为重,但是你现有身孕、尔夫又无兄弟妹,可以接嗣大宗亲。难得尔尚有遗腹,将来你生产下来,也可就传宗接代。况且平时人人夸,你又克尽妇道人、侍奉翁姑又贤惠,亦极孝顺人人赞。尔若此时寻短见,但以殉夫心事重、将来尔之翁姑婆,又有何人侍奉呢?尔须明白这个理,只要善事翁姑老、即是尔夫虽死去,也要感激你代他,克尽孝道去持奉。本部堂再来代你,请旨旌表立牌坊、日后果系生男孩,还可令他读诗书,功名上进是栋梁。尔有这许多大事,许多好处等待您、系在你一人身上,何必定要殉节呢?

须遵部堂的好话,不可再存那妄想。吴氏立在那一旁,听这许多劝慰话,也是感激不尽已。只得谢道蒙大人,种种恩典安慰俺,小妇人焉敢不遵!夫死妇亡所应得。既承大人谆嘱俺,小妇当谨遵恩命。以后自当格外善,从事翁姑孝敬他,代亡夫克尽子职。施公闻言更赞叹,因又向杨士兴道:你媳妇节烈可嘉,尔等当谨善视爱。不得因她系无夫,无主之妇来鄙视、又感于世俗之谈,说她命不好的话,将你子妨死等语。须知媳妇如此好,贤惠孝顺节烈女,在那世那家之中,也就难得此贤德。而况出在尔等那,乡村庶民之家中?本部堂尚且敬重,尔媳尔等敢故违,有什么闲言闲语、本部堂一经访出,即提从重严惩办。士兴道断不敢待,儿媳妇不好之事、而况媳妇是我们,杨氏门中第一个,贤惠孝节烈女人。小人若薄待媳妇,也对不起我儿子。当谨遵大人恩命,王氏也随即说道:小妇人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宠爱她、能于日后生一个,遗腹孙子养下来。那就更感施大人,你的大恩之德了。施公见士兴夫妇,如此诚恳这心情,心下十分太喜悦。因此又将杨怀仁,喊到面前向怀仁,再次问道杨怀仁:你现在可就相信,侄孙非你侄孙媳,谋害死的那想法?杨怀仁此时相信。

若非本部堂给你,孙媳判明此真情、吴氏的一条性命,岂不被你冤诬死?本部堂本来要办,你一个诬告罪名、姑念你尚无别项,从宽发落惩罚你;着重责二十大板,惩将来好事生非。你说此刑该不该,怀仁即说该该改、更吓得胆战心惊,哀求道小的知罪;惟求大人外宽恩,以后再不敢如此,施公还是喝令打。此时吴有德跪下,求饶施大人说道:杨怀仁虽然诬告,小人的女儿谋害,但彼也不敢不信。现在蒙大人判明,好在女儿未谋害,还求大人外宽恩。杨怀仁以后不敢,再如此藉端生事。施公听见吴有德,也代他苦苦哀求,方才转弯即说道:姑看你代他哀求,着令当堂下切结、以后不藉端生事,始准从宽释放他。杨怀仁在旁跪道:小人具切结心中,以后再不敢如此。施大人答应当下,杨怀仁具了切结。施公令杨士兴等,退下即日回家中,好生宽待吴氏女。施公也就退了堂,阜宁县跟随进去。施公可了结此案,你可即回县衙去,次日即禀辞回署。这里施公也就代、吴氏请旌表奏章。吴氏怀胎十月正,居然生遗腹儿子。后来抚养成人后,还进了一个阜宁、县学科考的生员,这也算她吴氏女,能尽节孝的报应,这也不倒在话下,人人敬佩吴氏女。

回头再说黄天霸,同着褚标朱光祖、三人前往连环套,探听盗御马消息。一路上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忙不停、已走了半个多月,却不曾打听出来。这日走到一个村,忽见前面有镇市。天霸便向褚标道:褚老叔咱到前面、那座镇市歇一会,再向前面进军罢!褚标道说好便好,便是咱也有此意、咱们可赶到那里,喝茶饮酒去歇罢!说着三人走了会,已到面前的镇市。天霸就在这镇上,街口寻了一酒楼。只见牌上名写道,集贤居金字酒楼。

黄天霸就与褚标、朱光祖等三个人,进得店堂上了楼,在窗口一张桌上。他们坐下有小二,上来问道你老客,还是饮茶是饮酒!天霸先叫店小二,泡两壶茶来解渴,然后再打好酒来。小二答应下去后,一刻工夫送上来、两壶茶来放桌上,又打了三盆面水,在各人面前放下。褚标等洗净了面,然后坐下来喝茶。

小二站立一旁边,伺候褚标便问道:这镇市唤什么名?不知哪县所管轄?小二回答这镇市,村名就叫桃花镇,系济宁州所管轄。褚标道原来这里,就是有名桃花镇。人们都说济宁州,有座繁华桃花镇、果然是名不虚传,却是一个好地方。因向窗外看街上,人山人海的人景、只见往来杂众人,车马喧阗实在是、个冲衢要道景象。看了一会店小二,又向黄天霸问道:你老现在是拿酒?还是再等一回儿?天霸问你这店里,都有什么样好酒?小二道原泡高梁,就是顶好烧的酒,天霸道给打二斤。小二问你用什菜?光祖叫你可将你,店内顶好的菜来、随便取两样下酒,小二答应下楼去。一会儿拿两壶酒,四碟菜摆在桌上。无非是鸡鱼牛肉、蛋之类这必细表。

三人便饮起酒来,正在吃得高兴时,忽听一片吵闹声;接着乒乒乓乓的,一阵餐具乱响处,好似摔许多碗碟。天霸首先向楼外,仔细一看只见到、对街一座酒楼上,拥着许多英雄人,在那里吵闹相打。

黄天霸看了一看,但见内中有一人。身体魁梧人高大,相貌不俗恶煞相、身穿一件白缎衣,绣花直缀锦丝带、头戴一顶英雄巾,脚踏一双薄底靴、是一个武生打扮。接着一人在那里,与人厮打口中嚷:咱将你这囚攮的,打死方知爷手段!难道我是过路人,就应该被欺负么?又是几拳打下去。只听底下那个人,开口哀求忙说道: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求爷爷饶恕俺!再打可是要死了。

天霸正不知所为,忽见小二在旁说:这人也真太奇怪,自从上月到这里,已有二十余天了。每天即在酒馆内,专门与我等作对,稍不遂意便即打。听说住在桃花庵,不知他来此何事?但有一层要注意,只要将他伺候好、可是银钱不吝惜,三两五两没有啥!十两八两不算多,只管乱使便是了。朱光祖在旁听说,便望天霸使眼色。天霸会意往前走,褚标此时也看出,于是三人不追问。毕竟此人他是谁,且看下回来分解.、

第382回

天霸大闹桃花庵 如龙独战吕祖殿

话说天霸等三人,才上得对过酒楼、不见厮打店小二,那个恶霸的那人。你道这人他是谁?就是盗贼双飞燕。他因闻得施大人,着令黄天霸去到、连环套要那御马,他便想也去送信,与窦耳墩老英雄。后来到吴其士家,采花不顺即将那、吴其士女儿杀死。他即预备赶往那,连环套走此经过,却恋着一个妓女。因此就在这镇上,耽搁下来一时辰。桃花庵是这镇上,第一个尼姑寺院。双飞燕所以他就,也想住在庵院内、他一来恋着妓女,二来他又想打听,有什么好色女子、好佳人俊俏妇人,便又采花搞新欢。不意在那酒楼上,正打听得那小二、叫苦连天来哀求,瞥眼看见黄天霸;官府兵将在对楼,目不转睛望着他。他这一见有点奇,虽然认不得天霸。

自古好汉识好汉,英雄能识英雄相。他已猜着八九分,又见光祖望天霸、丢了眼色来看他,他已格外明白了。因此撇了店小二,便下楼去看分明。他又料定黄天霸,必然打听他住处,故此就去到庵内,好作战斗的准备。所以黄天霸等赶,到了那里已不见,双飞燕他的踪迹。

当下便向褚标说:那人现在已不见。咱们还得向前去,到那酒店里才好。老将褚标随即说,咱们且走到那里、探听探听是否真,那人底细叫什么,再作计议做道理。天霸朱光祖答应,于是三人走出了、那家酒楼的大门。问明那个桃花庵,方向行走的路径,一齐前去走得急,不一会已见到了。三人走进庵院门,果然见金碧辉煌,

好一座的大庙宇。三人信步而走进,直走到方丈大殿。当有住持僧迎接,进去彼此坐下来、谈了片刻见褚标,正要再继续探问;忽见店小二争吵,见那人走了进来。

褚标一见即低问,那和尚叫大师傅、你可知道此人吗!他姓什么主哪里?和尚据他说姓马。褚标叫道大和尚,可知他从哪里来?和尚答道他说过,是从淮安而来的,又说从徐州而来。褚标正盘问和尚,那人的细底来由、瞥眼之间又不知,那人去向无踪影。因此与黄天霸道:此人定是那人了。天霸点头口称是!褚标又向和尚问:向来认得此人么?和尚本来不相识,因他现在住这里、刚刚俺才认识的,褚标又向和尚道:我等有句话奉告:此人就是著名的,一个采花大盗贼,号名唤作双飞燕。我等俱是淮安府,总漕施公官府将、那里派来官差人,近因奉了大人命,出来查访捉拿他。不意住在这庵内,我等即刻就要去、想个办法擒拿他,所以我们告诉你;思想准备说一声,你可不必太害怕。但是不知他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你可现在告诉我,好让我前去探听。和尚听到吃一惊:原来这个姓马的,还是个采花大盗!僧人从那里得知?他住在九十九号、屋内最恳里面床、在后殿西首廊下,门口有一方横匾,上写吕祖殿三字,褚标听说记在心。当下天霸等三人,就将外面大衣脱、各人拿了各兵刃,跳出方丈直奔向,吕祖殿后面而来。此时正是月色好,六月十三酉末戌、初之候月色正明,他三人顺着路径,到了吕祖殿门口。

褚标站在门外守,黄天霸首先入内;朱光祖一个箭步,上了房檐飞过去。顺着房垄至屋后,在屋上接应天霸、走入屋内趁月光,便去寻九十九号,转弯抹角月亮门。只见对面走出人,天霸定睛仔细看,正是淫贼双飞燕。此时打扮却不是,在那酒楼的装束、见他身穿紧身衣,头扎英雄包脑巾、脚踏薄底快游靴,手拿一对倒刺钩。因此就大声喝道:来者可是黄天霸,那个混头小子么?天霸听到答应道:既然知道老爷名,还不早早来受缚?免得老爷再动手。双飞燕摇双钩道:你若能赢得咱爷,他的手上这家伙,咱爷任你来处治。天霸道大胆毛贼!你到处奸淫妇女,又将其士之女杀。今奉总漕施大人,之命特来擒拿你。你还敢恃强抗敌?不要走开看刀来!说着就是一刀砍。

飞燕大哈哈笑道:好小子来正得好!说着即将左手刺,向上架住右手起、那把钩已放出去,过来打就黄天霸。天霸见来势凶猛,即将手中刀拔回、对准刺钩向上迎,只听当啷一声响。将双飞燕的刺钩,拨在一旁趁一刀,向双飞燕左肋刺。双飞燕左手的钩,往下一磕不打紧,靠着刀就要来绞。天霸看得太清楚,不敢怠慢将刀挈、急急一个箭步蹿,纵到双飞燕背后。一转身就从后肋,送进一刀劈过来。双飞燕就即转身,过来将天霸刀让,起右手钩就来刺。天霸复一纵身体,到了双燕左侧边、用了一个旋风刀,直向双飞燕腿上,搠到眼前看过来。飞燕两钩合一齐,双手舞动认定他、黄天霸前后左右,上下钩绕进来了。天霸的那口单刀,也算用法特精明、遮拦格架来破解,双刺钩叉巧阵法。哪知飞燕的双钩,实在神妙莫测异、把个天霸直杀得,只有招架之力气,并无还刀之功能。天霸杀得正性急,尽力杀了几会合、知道敌他不过去,便急急拨开一钩。撒腿跳出圈子外,当时就取出飞镖,预备去打双飞燕。哪里知道双飞燕,亦早防备这一招、怎能容得黄天霸,没有机会来发镖。他却早已赶过去,仍是双钩齐下抡。口中喝道好小子!你打量用镖来打,可知你爷早识破,你那伎俩诡主计。不知你往哪里走?看钩罢话未说完,钩已应声而刺到。

黄天霸只得坚持,仍然用刀来敌杀,二人又杀二十回。黄天霸眼看难敌,不却好时朱光祖、在屋顶看得真切,一声大喝双飞燕!你现在休得逞强!祖爷来取你狗命!说着手舞双飞刀,从半空中跳下来。手起刀落直奔向,双飞燕顶门砍到。双飞燕见屋屋上,又跳下来一个人,你看他那敢怠慢?一面敌住黄天霸,一面留神顾上面、正在预备来招架,已见光祖双刀到、逼近顶门砍到头;飞燕此时着了忙,可是万难招架仨。只得他猛一甩手,向天霸甩手一钩、复将身腰只一弯,向斜刺里猛一蹿,让过光祖的双刀。朱光祖双刀扑下,却扑了个空荡儿、即险些儿误砍到,黄天霸的身上去。光祖才算立定脚,双飞燕已将双钩、飞舞回复向光祖,前凶猛力钩来了。黄天霸一眼见到,从斜里刺里来了,他就急忙来接住。接着祖光祖也就,舞动双刀齐杀来。三个杀在一团体,真个是将遇良材,棋逢敌手战输赢。正在难解难分际,忽见光祖一声喝:好个胆大贼强盗!你就不要再逞能,看我飞镖打过来!

双飞燕听说看镖,疑惑光祖有暗器、便分了一点眼神,防备飞镖打过来。那知哪里有什么?却是光祖用诈敌,之计来迷懷他心、居心想吓他一吓,他一定要分神力。就在镖上用功夫,便可趁这空刺他,那里知道双飞燕。未见有什么镖来,他却知道是诈语、也就无意来提防,仍是死力来接战。黄天霸实是在杀,正在得力兴起时,便拚命与他死杀。光祖亦不遗余力,拚命上前奋力杀。三人又杀了一会,只见天霸喊了声:好大胆的贼强盗!咱老爷杀你不过,你休想得来追杀!飞燕就急急赶来。朱光祖怕黄天霸,有失这个好时机,也就急赶下去杀。双飞燕赶得切近,只见天霸手这扬、毕竟双飞燕难防,曾否中镖败阵来,且看下回分解吧。

第383回 

飞燕败走桃花庵 褚标夜宿松林甸

话说马贼双飞燕,正在追赶黄天霸、忽见天霸手一扬,知道放了暗箭器,急急预备留神躲。哪知天霸的飞镖,已飞到了他面前。双飞燕说声不好!赶着将身向偏让,算是急忙让过去。接着天霸又一镖,闪间电闪打过来、

飞燕久知黄天霸,是传家的好镖法。百发百中无虚发,今幸将他第一镖、刚刚躲过接连着,又是一镖打过来。飞燕知道实难让,正在打点孬主意、还想一闪让过去,那知这第二只镖,已认定右足打到。飞燕即刻向上纵,离地有三尺多高,那只镖被他让过。却好光祖已赶到,双飞燕背后乘势、就是一刀砍过去,向飞燕连肩带背,猛力一刀砍下来。飞燕知道朱光祖,已至背后说时迟,那时他已跳一旁。光祖见这一刀空,复进一步过去砍。双飞燕急忙接住,他们又打斗起来。

此时再看黄天霸,又复急忙杀上来、即将助战在外面,褚标已等了会儿,见里间毫无动静。不知道胜负如何,因此也就提朴刀、走啦进去转过了,月亮门早已看见,他们三人在左首。那方院落内厮杀,正杀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难分辨。褚标飞起舞朴刀,一声大喝好小子!认得褚标你爷么?话犹未了到眼前,已从人丛中战斗,砍杀进去奋力战。双飞燕一闻此言,赶着留神细心看、急拨开天霸的刀,顺手还光祖一钩。正要撒腿就走开,却好褚标刀已经、就向面门砍到了。飞燕此时可急了,将右手钩一扬起、接住褚标的朴刀,左手钩先向光祖。虚晃一钩刺过来;朱光祖才待让开,他便趁势向天霸,猛力甩啦过去了。

黄天霸不曾留意,肩膊上已被飞燕,他的钩刺搭住了。飞燕见打中天霸,一面拦住褚标枪、一面使足了劲量,就将搭着黄天霸。他的那把双刺钩,就向怀里猛一拉。天霸说声不好了!肩膊上衣已被他、拉下一块布衫来,幸喜不曾伤皮肉,只将紧身上衣靠,却拉破了一大块。朱光祖褚标二人,看见天霸已中了,双飞燕的钩兵刃。便一齐拥护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事,乱砍乱杀围上来。飞燕见不是势头,当即抖起擞精神、将褚标光祖二人,他的三口刀分开。自己即从平地上,将足一顿跃起身、犹如一条黑鬼影,一股黑烟一般吹。立刻飞上屋房檐,乘势揭起几片瓦,望下一摔来掩护。黄天霸与朱光祖,见他上屋想溜走、他二人也就要追,赶了上去抬头看;只见摔下八片瓦,黄天霸和朱光祖、略停滞了一时刻,飞燕就在这工夫;已撒腿蹿房越屋,一溜烟的逃走了。等到天霸朱光祖,二人上了屋檐后、急急赶下猛追去,飞燕已走得远了,追赶不及无影踪。黄天霸还不肯舍,仍急急的向前赶。他赶了好一会儿,不见踪迹没办法、天霸道寺内再看,不就这片瓦地方、忘八羔子走向哪,他能躲到里去了?

原来飞燕上房檐,他便逃到方丈内、寻找主持和尚了,要与他说话商量。

不料和尚不在此,方丈内没有一人。他只由方丈之内,顺墙上越蹿而去。黄天霸又寻一会,仍然不见他出来,只得届快快而回。下了房檐仍请来,朱光祖分头去赶、他亦用力赶去了,只不见一个踪影,未免心下不乐意。此时已将五鼓天,大家看见捉不住、飞燕不知哪里去,只得一齐回方丈。歇息片时去方丈,却备了许多早点,这就请他们受用。黄天霸等杀一夜,正在腹中饥饿渴、却好和尚备点心,正可以疗饥治渴,于是大家吃个饱。此时已经天明亮,三人穿好外衣裳。天霸不知道咱们,这会儿向哪里去?可恨双飞燕这厮,又被他淫贼逃走,甚是可惜挺无奈!不免往后又是在,费尽周则再寻找。褚标道这也没法,只好再为寻查访、能将他的住处访,那就容易设法了。咱们此时只好先,向连环套那里去、打听御马的消息,再作道理另行事。

此时黄天霸答应,便与朱光祖三人、一齐出了桃花庵,直往连环套而去。沿途趱赶不怠慢,戴月披星不停蹄。这日因贪赶路程,过了投宿之住处,无所止宿能住下。褚标三人正犹疑,打点主意忽然见、东北角有座松林,劲节参天浓荫地。约有千万株松树,却是好个所在处。就从松林那里面,隐隐的露出烛光。天霸道那松林内,定有人家所住处,咱们到那里借宿。于是三人走一刻,进了那个松树林。只见那松林内有,五人家茅舍竹篱,颇有些脱尘之概。黄天霸仔细看见,末后的那一家人,屋内尚有灯光亮。即向褚标忙说道:那家定还未睡觉,你老人前去打门。只要将门打开后,有人出来看见了、你老偌大的年纪,与他商量借住宿,定然应允会答应。若是小侄要前去,他们见了少年人。深夜前去借宿住,断然不敢相留住。朱光祖随即应道:黄贤侄的这些话,倒说得一点不错。

褚标哥就去打门!褚标答应即走到,有灯光的那家门、先用手在大门上,拍了两下只听得,里面有人随问道:夜晚更深哪一个,前来打门有什事?说着好似走过来,有人开门的声音。少刻只听里面人,先把门闩拔下来、又听吱呀一声响,门已开了大半边。里面走出个老者,苍颜白发六十岁、手上执着一手照,先将手照向门外。四下一照口中问:是哪个到此敲门?不知你有什么事?褚标见问忙向前,先拱了一拱手礼。然后亲切的说道:多谢老丈您出来,是俺等来惊扰你。只因贪心赶路程,走过宿头无处店。故此冒昧到贵府,意欲奉商暂宿宵,不知尚肯容纳否?那老者先将褚标,上下打量他一回。见他是白发苍颜、与自己年纪访佛,谅非歹人不害怕。因说道寒舍蜗居,不堪有老丈下榻。

既然是无处投宿,有屈一宵也无妨。褚标便施礼谢道:既蒙老丈来相留,已是感激之至致。但尚有同伴二人,现尚在林外立等、未知老丈尚可以,一齐容留俺们否?那老者道贵同伴,他们的现在何处?就请老丈将二位,都请进来便是了。褚标听见那老者,已经答应心甚喜,当下就将朱光祖、黄天霸邀院中来,一齐进内那老者;将大门随即关上,手执手照前引路,过了院落是客堂。那老者将手照摆,便请褚标等坐下。褚标三人向老者,行礼问安谢谢你,然后问声老丈好;尊姓大名你高寿?某等多多来冒昧,尚乞弗罪多打扰!那老者微微一笑,复姓东方单字亮,相逢萍水今有缘,亦人之常何罪有?尚不曾请教三位,英雄汉尊姓大名,仙居何处何公干?褚标道姓褚名标,这位姓朱名光祖。这位便是黄天霸,现同在总漕府督,施公施大人标下。

只因近来往北直,一带访案贪走路、因此造贵府投宿,得见尊颜英雄面,这真三生有幸了。老者听了褚标话,当下惊讶即问道:原来是诸位英雄,某人闻其名久矣!惜未能一见尊颜,今见尊颜何幸如。但老有失远迎迓,尚求官爷见怪宥,当下谦逊了一回。东方亮即站起身,向褚标说道失陪,片刻他便即出来。褚标说请从尊便,东方亮转身入内。原来他进去喊人,烹茶造饭备酒菜,款待褚标官差等。不一刻复又出来,随向褚标问侯道:诸位沿途辛苦了,戴月披星数十里,想尚未用过晚饭。某已办了一水酒,请英雄能赐光么?毕竟后事应如何,且看下回再分解。

第384回 

樽酒言欢长夜饮 是非代白不平鸣

话说东方亮入内,嘱令家人制酒饭,款待褚标等英雄。

看官你道东方亮,究竟他是何人也?何以与褚标等人,素昧平生宾客待,一见便如此殷勤?原来这位东方亮,也是年高有道人。常年隐居英雄者,因闻褚标忠义将、闻听他们之性名,今日一见故如此、殷勤相待如亲人、闲话休表先不表。

不一会已由庄丁,拿出两壶烧酒来、四样小菜端上桌,调开坐位请褚标,依次坐定请请请,自己便在下首陪,家丁在旁次斟酒。东方亮执杯在手,起身道乡居市远、无兼味聊备村醪,恐不甚尊位适口。幸勿见笑大家请,褚标等亦再三谢:某等人夜半更深,前来打扰蒙容纳,已自不安含欠情。老丈又复多情请;赐以酒食款待俺、某等更加再感激,只好容图后报了。东方亮起身同饮,老丈你说哪里话、某久仰诸位英雄,盖世闻名忠义将,此杯为怀英雄志。亟思一识尔尊颜,稍慰平生渴望想。乃半以道途多阻,半以俗务牢羁身,欲去无由因此牵。今难得相逢邂逅,正可作永夜之谈。褚标道老丈高义,世所难得之时机。

但某等萍水相逢,过蒙厚待心不安。东方亮不必过谦,我们现在吃酒罢!于是大家吃会酒。

东方亮起身又道:某有一事问诸位,施公为世之名臣、朝廷之宠爱柱石,所谓至公无私臣。官清如水明如镜,比之龙图阁学士、当代贤臣活包公,不过如此办奇案。天下凡有冤屈者,莫不思得施大人、而一剖之冤案明,以为可以明白事,可以申屈鸣冤枉。街谈巷议人人赞,妇孺皆知家家知、施公之声望大清,可谓至大且远之。施公之神智明辉,可谓至奇且精神。但不知非所辖者,如有冤枉可能向,施公而诉奇冤么?

褚标等听了这话,暗道老儿问的话,可是真也太奇怪。难道他有什冤枉,要去大人处申诉?因此亲切的问道:老丈你可不知道,我们施公施大人、他是位钦差大臣,并八府巡按大人。凡有民间冤屈事,只要有原告前去,无不准词的冤屈。哪怕就是隔省分,可移知本省督抚,将案卷调去审问。老丈忽然及此话,难道老丈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么?方亮某寄情泉石、啸傲烟霞以往事,日与老妻生一子、稚子欲作布衣暖,菜味饭饱乐晚年,哪里有什么冤枉?不过于耳闻目睹,有件极不平的事。若非施公能审明,未恐今生今世里,不能断明此事情;便是来生来世里,也不能申此冤枉。久有此意打不平,欲去淮安府告状、恐怕公因越省界,渎诉不准狂费功;待欲京控又怕是,京中无有大人在,施公之神明断者。因此负屈含冤情,已将半载押监牢、若是再延时日期,不免要定成死罪。

黄天霸敢问老丈,这受屈究是何人?系为何事在何地?东方亮说起来他,这事也甚可泣惨。离此不远一市镇,此村名叫田家集,系属固始县所管。集上有家药材铺,唤作大生堂药店。

店主姓沈名天成、这沈天成夫妇俩,妻子梅氏生得俊。颇为美貌太出众,年约二十开外了。这天成却是续娶;前妻并无生儿女。

大生堂生意颇好,店中除伙计以外。沈天成有个表弟,姓杨名字唤式玉、也在店内帮同工,沈天成管理帐务。三月份间沈天成,命表弟出外办货,出门约一个多月。杨式玉办货回来,见他表兄已经死、药铺亦复关不开,店中伙计全行歇。杨式玉这一见到,自然是惊慌无地,追问表兄如何死?他表嫂梅氏说是、他患痧而身亡故。

杨式玉就有疑惑,而且又死无对证,这事也就算罢了。杨式玉也未回家,当日仍在表兄家、出啦这等天大事,无法脱身内住下。因为表兄他虽死,各伙计虽然辞歇、店中还有些帐目,还要盘查澄清后,该还帐的还人家。该讨债的讨回来,好为寡嫂将来事,过好日子再打算。杨式玉这好存心,也不算坏是好意。哪里知道第二日,一早起来即然有,本集地叫保陶三、说杨式玉杀寡嫂,将他拖到县衙里。报案固始命重案,随即到集上相验、果见有无头女尸,横在房内血染红。因此固始县即将,杨式玉讯问几堂、叫他招出如何杀,害毙表嫂死因情?杨式玉受刑不过,只得是屈打成招。固始县又要叫他,将那女人头交出、他哪里交得出来?两次三番受苦楚,到现在还不曾是,能将人头交出来。

诸位你看他式玉,可冤屈不冤屈么?天霸据老丈所言,式玉既受此冤枉、难道他无家属吗,上宪那里控告么?方亮道这杨式玉,并无家小亲戚人。只有一个老母亲,今年有五十多岁。她也曾到府里去,喊冤告状公堂上、怎奈府里不准告。又往省里去控告,依然批驳不下来。所谓天高皇帝远,所有有冤无处申!居心欲往施公那,淮安那里去告状、又恐越省渎诉难,因此在家坐待毙。

黄天霸随即来问:东方亮那陶三家,离天成家有多远?他又何以能知道,沈梅氏是杨式玉,就是他所杀死呢?悲愤至极东方亮,苦苦说道陶三家、紧靠沈天成宅后。陶三所报这日早,因此见沈家后门、流有血迹一条痕,因此就追踪查问。又去沈家去探视,才知梅氏又被杀。天霸问何以晓得,梅氏被杀确系那、杨式玉他所杀呢?东方亮知道地方,据陶三他所说的、当沈天成在日时,杨式玉与他表嫂。不和睦时常吵闹,有要将她害死说。却好他表兄已死,沈家又无旁外人,定系挟仇将她杀。

陶三因贴近紧邻,恐怕将来受连累、因此前去投报案,就将杨式玉捉去。黄天霸随即又道:陶三现在还住那,沈家宅后近邻居?东方亮知道他们:并未移居还住在,他们都居住原处。天霸据老丈所说,这杨式玉的冤枉,恐是一定无疑了。

不知杨式玉这人,平时行为如何呢?东方亮说若问那、杨式玉平时为人,虽然他才二十岁,却甚忠厚老实人。通问田家集的人,没一个不知道的。现在他遇这件事,通集的人也没有,一人不给他喊冤,却都是无奈没法。天霸道虽然如此,好在杨式玉不曾、将他表嫂人头交,就固始县再糊涂,不能现在就定案。大人那里原可告,怎奈路途太遥远,老母怎能去得呢?

我们施大人秋间,要请陛见不过九、十月便要进京去,那时必走此处过。可命杨式玉母亲,就近拦控施大人,可就近准词审问。方亮照尊驾说来,没人头不能定案?黄天霸道俗语说:捉奸捉双在床上,拿贼拿赃人物在。何以见得他所杀?因此虽已成招认,却无真实凭据来,所以不能来定案。东方亮问施大人;究于何时才可以,驾临此地到这呢?天霸道至迟十月,就要从此经过了。

东方亮问那时侯,诸位英雄同来吗?天霸某等都要来,东方亮道那就好。这事非是某多言,实在见那杨式玉,他是好人太冤枉,不是杀人之辈人。今遇此难特可怜,究竟有无冤枉他、必待施大人一断,便可明白一切事。将来大人来此地,式玉老母去控告、还求诸位就照应,天霸倒不须嘱托。说着方亮又劝了,一回酒吃一会菜、大家渐渐有醉意,然后才撤去残肴,大家各自去安歇。入梦不大一会儿,真果东方已大亮、天霸等起来预备,动身告别东方亮。他又做许多早点,请他们三人用饱,然后即告辞而去。

后来杨式玉老母,果然遇见施大人、陛见进京路此地,道经河南他前去,喊冤告状到这里。经施公将杨式玉,判明冤枉惩凶手、又捉到奸夫淫妇,将固始县参革职。结案此是以后话,暂且不表这一层。

且说褚标黄天霸、朱光祖三人离了,松林甸别东方亮,只望连环套而去。你道道这连环套,他在什么地方呢?说来可实在不近。当时窦耳墩专在,北路一带做马贼。后来就被黄三太,镖打之后出江湖、他便是远走他方,逃至张家口已外,择地而居自清闲,寻了这座连环套。这连环套风景好,三面皆水折连环、而且是山岭参差,高耸天外美仙景。周围有四十多里,上面还有好关寨。窦耳墩就选择了,这个地方暂住下;又聚集许许多多,江湖上绿林中汉、那些义气好朋友,在此地又做寨主。平时分遣各头目,下山打劫大财主、上山使用隐蔽好,却从来未破过案。因他这地方隐蔽,那捕快固然知道、就便有两个知道,他也不敢来惹他。因此颇觉相安全,比那从前做马贼,那个时节更安逸。毕竟黄天霸何日,才能进得连环套,且看下回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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