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中除了香椿头、槐花、蚂蚱、蜻蜓、玩泥巴外,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家中的土灶台。几十年前,乡下的土灶台,就像今天城里的煤气灶、微波炉一样,是一个家庭必不可少的厨房用具。
童年时代关于灶台的记忆已经模糊,有深刻印象的是少年时代的事了。因为七周岁那年,我从乡下来到城里上学,是1963年的8月下旬,以后几年,我一直就读于合肥长江路第二小学。1967年的国庆节期间,我从合肥又回到家乡巢县的青岗集,我的少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1972年的深秋,我应征入伍参加解放军,来到上海,多年后又转业后回到合肥,在这座城市前后居住生活40多年,早已远离了土灶台,但记忆中,故乡的土灶台,仍是那么清晰,令我难以忘怀。
故乡的灶台和房子一样,都是用稻田里的泥巴做的土基和泥砖块砌成的。灶台大都长约两米左右,宽有一米多;左手边大点,放一口五张锅;右手边小点,放一口三张锅;大锅用来烧饭,小锅用来炒菜;两锅中间靠烟筒的地方,嵌着一个宽约9公分,深约18公分的铁制水罐,这样饭烧好后就有了热水,用于洗脸刷牙、洗碗刷锅。
乡下人家的烧火草品种较多,所以时至今日也少有人家用罐装液化气做饭。一日三餐,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用土制作的灶台。做饭炒菜的时候,扑鼻的香气从这里飘荡开来,和袅袅的炊烟糅合在一起,蔓延在村庄及其周围,久久散发着浓郁的饭菜香味和焦糊的烟火味,交替传入人们的嗅觉里。
那个年代,谁家烧了什么好吃的,是瞒不住的,那诱人的香味,早就透露了你家做的是什么饭菜。如果,你家的饭菜香味浓,持续时间长,一会儿就有人来看热闹,询问“你家今天烧了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来了亲戚?还是姑爷上门了?”全村的人好奇又热情,遇上喜庆的事,都要凑个份子,出个人情啥的。
往日,烧土灶时,你在田野远远就能望见炊烟袅袅,从烟囱口翻滚升腾,直上云霄。少年时代,我和家里的一方灶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时,家里烧饭炒菜大都是我操作的,母亲有时看灶洞里的余烬还红火着,就拿出两三根山芋或一根玉米,埋在稻草灰里,严严实实地煨好。不到半个小时便会闻到诱人的香味,一个钟头后,火温褪去,就把它们从青灰里掏出来,剥去油亮发焦的皮,吃着里面黄橙橙、香喷喷的肉心,感觉甜丝丝、软酥酥的,真是人间美味,身心也轻松了许多,这是饭前的小点心,或者饭后的小零食。有时,遇上火大了点,山芋烤成黑炭一般,仍然剥去漆黑的外壳,吃着里面仅存的一点瓤子,虽然有点发苦,仍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常常弄得一脸的黑灰。
在乡下,砌灶台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要请能工巧匠来帮忙。砌一个灶台大约要一天的时间,一个灶台可用一至三年。新砌的灶台和三年以上的灶台,相同的饭菜要多费些烧火草,所以,一般人家不会经常换灶,也不会多年不换灶。如何分辨灶台砌得好不好,砌灶的人是否真内行,关键就看生火时通风好不好,火苗旺不旺,火苗不旺,不仅费烧火草,还会回火,灶膛冒着浓烟,弥漫整个房间,非常呛人,许久才能散去。灶台的边沿,是用泥土和石灰混合,用咸菜水搅拌而成的,这样灶台边沿就接壳,稍后几天,每天都要洒一点咸菜水,这样灶台边沿就没有灰土了。
少年时代,我家换过两次灶台,第一次请人来换灶台,我家给来人划了一个工地工分,一包香烟,好菜好饭招待两餐,心中不舍。第二次换灶台时,我想自己来干,母亲有点担心,怕我经验不足,搞不好又要返工,因为当时确实没有十几岁的孩子砌过锅灶的,我只好提前把材料、大小土砖块等所有准备工作做好,请个人两个钟头就干好了,中午饭还是在这个新锅灶里烧的,节省了半天的工和一顿饭,我心中很是高兴了一番。
少年时代,家里生火做饭炒菜,大都是我的任务,坐在灶台下。生火的间隙有时会想着如何改变现状,或者背诵课文,静静的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故乡的烧火草是稻草、麦秸杆为主,棉花秸秆、野草、树枝、藤条等为辅,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最终都会搬到灶旁。如果碰上阴雨天,便会把烧火草提前堆满灶台的一边,以防没有干草而无法生火做饭。烧火草有时也因潮湿导致火苗小,产生滚滚浓烟,烧起来困难,也可能熄火。
少年时代,每天上学要跑七八里路,来回两趟,放学赶紧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淘米生火做饭,然后摘菜洗菜,那时,家中只有我和母亲,弟弟大多时间都在外婆家,所以,我一个人既要做饭,也要烧菜,但较简单,就是烧饭时蒸个咸鹅咸鸡什么的,再炒个蔬菜,只有两个菜,三个菜都很少。冬天的时候,灶台暖意融融,便成了饭桌,家人围坐在灶台边一起吃饭。
多年来,只要回故乡,我就要求吃一顿土灶台烧的饭,香甜可口,吃出少年时代的记忆和味道。几十年过去了,灶台也成了社会发展进程中的“遗产”。土灶台是时代的产物,随着社会的进步,终究会被淘汰,但它真实地伴我走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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