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 裘雪琼 周晶晶 邹帅
编辑 / © 张硕
陷入资金链困境的ofo并未迎来传言中的“卖身”。
9月5日,有媒体称,ofo获得了蚂蚁金服领投、滴滴跟投的E2-2轮数亿美元融资,在这笔资金的助力下,处于破产边缘的ofo或许还能再苦苦支撑一段时间。
AI财经社向三方核实此信息,蚂蚁金服和滴滴方面表示不作回应,ofo方面有内部人士称,“听说了这件事,但细节不清楚”。
据第一财经报道,一位共享单车从业者表示,这笔钱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一笔融资,而是为支撑ofo渡过眼下资金最困难时期提供的资金。“10号ofo就要发工资了,产业链上各家讨债的也一个接一个,ofo资金链压力非常大,如果不及时跟进一笔资金支持,ofo恐难支撑到谈判结束。”
这究竟是一次雪中送炭的续命钱,还是按此前惯例在朋友圈被辟谣的传闻,目前尚不可知。可以肯定的是,资本夹缝中生存的ofo已经处在“钱途末路”。
其上一轮融资还停留在今年3月,通过股权与债券并行的方式获得了阿里 8.66 亿美元的E2-1轮融资,此后将近半年时间再无资本输血,而是被一系列负面新闻裹挟。
有媒体报道,8月下旬,ofo总部只有750人左右,9月初计划进一步裁员,人员减至300人以内。
ofo负责海外业务的COO张严琪被曝离职。近两个月,曾激进扩展海外市场的ofo先后撤出或收缩多个国家和市场的单车业务,包括中东及以色列、澳大利亚、德国、美国、西班牙、韩国等。
拖欠供应商巨额货款的消息也在不断浮出水面。7月26日,有消息称,由于ofo连续半年以上没有支付智能锁通信服务费,300万小黄车即将“失联”。8月31日,上海凤凰自行车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ofo共享单车运营商东峡大通累计拖欠其自行车货款6815.11万元,已向法院提起诉讼。
除此之外,ofo与物流配送行业也龃龉深化。新浪财经调查发现,近期ofo拖欠云鸟、德邦等多家物流供应商数亿元人民币。
在ofo命运未决的时段,ofo创始人戴威悄然跑进区块链创业,基本已放弃ofo。
所有迹象表明,共享单车的热潮已散,ofo单车帝国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崩塌。
曾经风光无限、备受资本宠睐的ofo何以沦落至今天的窘境?
01
命运拐点
戴威是共享单车行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2014年2月15日,还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研一学生的戴威在宿舍里完成ofo的域名注册,并与另外4位同学共同成立公司。他是重度骑行驴友,创业先做骑行旅游,又进行二手自行车交易,但都黄了。
转机出现在2015年。戴威熬了两个通宵,在公众号发布一篇气势磅礴的文章——《这2000名北大人要干一票大的!》,宣布ofo将为北大校园提供超过10000辆自行车,并呼吁2000名北大师生贡献出自己的单车。
公开信末尾,戴威用极富煽动性的话语写道:“100多年来,有很多北大人改变北大,也改变了世界,这次轮到你了!”当晚,该文阅读量迅速突破10万 ,火遍校园的同时也收割了共享单车第一批种子用户。
戴威锁定高校战场,大范围投放单车。整一年,他几乎靠借钱度过,最难时账面只剩下400块。 金沙江创投朱啸虎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在国贸三期56层一个会议室里,朱啸虎应允投资1000万美元,在这笔资金支撑下戴威开启了ofo的大跃进之路。
2016年10月,ofo只有6万多辆单车;8个月后,这个数字扩大了100倍。戴威带领团队,让ofo覆盖20个城市的近200所高校,注册用户超过80万,总订单达到900万,日订单超20万。
那段小而美的校园创业时光,是在中关村一个商住两用的写字楼里度过的。团队极速扩张至300人,办公室显得有些拥挤,但五个创始人意气风发,目标一致,紧密团结在一起。
后来者很快追赶上来。汽车记者出身的胡炜炜率领摩拜单车,2016年4月进入上海、9月攻入北京,年底在全国七个城市开展业务,以免押金、骑车红包等优惠为枪炮,炸开了城市大门,并在短短2个月完成4轮融资。
仅相隔一月,ofo也切入城市骑行市场。
那是共享单车创业的黄金时代。在资本不计投入的喂养之下,一方面如小蓝单车、悟空单车等小团队层出不穷,另一方面处于头部阵营的ofo与摩拜,获得大笔融资后,不断烧钱、扩张,浓烈的战争硝烟开始在共享单车领域弥漫。
戴威背后同样有大量资本的急速推动——两年内,融资近10轮的ofo成为业内独角兽,戴威也坐拥35亿元身家。
“过去平均下来两个多月就要完成一轮融资,这个事非常有挑战性。很多时候顾不上去计较估值,而是靠坚信这个事情能做成,拼命活下去,然后向前冲。”今年3月,和经纬中国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谈及ofo发展速度时,戴威如此表示。
依靠着补贴大战,摩拜与ofo的确获得大批用户,也奠定双寡头的地位。但长期烧钱火拼,两者运营的部分地区传出了“欠薪”之声。饶是如此,摩拜、ofo依然推出免费月卡,甚至倒贴钱让用户骑车的情况。摩拜与ofo的用户经常收到优惠充值促销的短信,打开APP最先弹跳出来的也是促销广告,充返比的优惠力度最高能超过1:2。
这种疯狂的玩法,也进一步加剧了资金链的危机。
ofo的命运拐点发生在它最辉煌的时刻。或许2016年9月滴滴以数千万美元投资ofo入局共享单车,就为ofo后来的命运走向写下了注脚。
此后在ofo的C2轮(2016年10月)、D轮(2017年3月)、E轮(2017年7月)融资中都可以看到滴滴的身影。E轮融资后,滴滴也一跃成为ofo管理层之外的第一大股东,占股接近25%。据《财新》报道,滴滴还以2700万美元购买了朱啸虎手中的部分原始股份,获得了一票否决权。
“给钱、给人、给资源的滴滴一度被戴威视为‘贵人’。”有ofo内部人士告诉AI财经社。那个时候,戴威和滴滴创始人兼CEO程维交流颇多。滴滴入股ofo后,程维常通过微信给后辈戴威一些发展方向、战略上的建议。今年4月,滴滴还将ofo接入自己的APP上,用户可直接在滴滴平台使用ofo服务。戴威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感谢程维和滴滴。
不仅如此,ofo内部人士还向AI财经社透露,滴滴方面曾许诺戴威,为ofo拉来软银16亿-18亿美元投资,并在2017年7月促成孙正义与戴威的会面,双方当时还拟好了投资意向书,约定11月左右签合同。
这笔允诺的投资给了年轻的ofo创业团队打赢竞争对手的信心。毕竟ofo此前所有融资加起来也不到这个金额,也超过此前摩拜的融资总和。
这意味着在软银这笔钱的加持下,ofo可以迅速结束共享单车的战争,从此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何况当时的ofo在很多数据上已经甩开对手很远。
艾瑞数据显示,2017年7月,ofo月度活跃用户增长至6649.2万,排名行业第一,紧随其后的摩拜月度活跃用户增长至6213.49万,ofo依旧领先摩拜达400多万人。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月ofo单个用户月度总使用次数增至24.14次,而摩拜这一数据仅为12.49次,ofo为摩拜的近2倍。这一领先优势连续保持了7个月,且摩拜单个用户粘性也连续两个月出现了下跌、增长迟缓的颓势,ofo进一步拉大了这一差距。
在相信软银这笔钱11月一定会如期到账的情况下,ofo乘胜追击,制定了激进的市场策略,并且快速进军海外市场。
与此同时,滴滴以最大股东身份要求派驻高管进入ofo。
同样是在2017年7月,滴滴原高级副总裁付强被派驻ofo出任执行总裁,直接向CEO戴威汇报。滴滴开放平台负责人南山和滴滴财务总监Leslie Liu,分管ofo市场和财务部门。ofo官方表示,付强等高管加入后,将利用自身的相关经验,帮助ofo运营效率、服务体验再升级。
ofo内部人士坦陈,滴滴高管确实改善了ofo经营管理粗放、供应链贪腐、账目混乱等不正规之处。
直到2017年10月,戴威发现软银的十几亿美元投资落空,有ofo内部人士透露,具体原因竟然是滴滴方面以ofo管理混乱、内部贪腐严重为由阻挠软银继续投资。此前财新网也有报道称软银放弃投资ofo的打算,选择观望,原因与ofo被曝出内部管理混乱、贪腐严重和运营失控有关。AI财经社向滴滴方面求证,截至发稿尚未获得回复。
而戴威在ofo几乎被“架空”,核心的国内业务、市场运营、财务均由滴滴系高管掌控,自己则被派去负责海外市场、会见投资人和媒体。
戴威
不仅如此,ofo此前激进的市场策略消耗了大笔资金,还欠了很多外债。ofo似乎突然没钱了。
02
致命的巧合
ofo正式与滴滴闹翻。一位了解二者关系的摩拜单车高管甚至用“交恶”形容戴威和程维二人当时的状态。
2017年11月下旬某一天,滴滴三位高管同时发现自己在 ofo 的内部权限与邮箱被删除。“戴威就说了一句,你们可以走了。”滴滴员工接受虎嗅采访时回忆。据《财新》报道,当时戴威本想给程维打电话汇报自己的想法,然而程维错过了他的电话,自此戴威被坐实“先斩后奏”。
自此,滴滴停止向ofo注资。
巧合的是,滴滴三位高管离开ofo一两周时间内,ofo先后有数十人离职,这些人都是通过正规招聘程序进入ofo,却无一例外都曾有过在滴滴工作的背景。ofo内部人士告诉AI财经社。戴威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滴滴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如此多的“眼线”。
更巧合的是,2018年1月,滴滴收购小蓝单车,随后推出自有共享单车品牌“青桔”,并首先在成都上线。被戴威“赶走”的付强等高管继续回到滴滴任职,并负责共享单车业务。
这令戴威及ofo管理层对滴滴充满愤怒。AI财经社从接近ofo高层人士了解到,事实上,在滴滴与ofo的投资协议中,明确写明,如果滴滴以后自己做共享单车业务,其入口要放在ofo的平台上。
显然滴滴没有遵守约定。对此AI财经社向滴滴方面求证,对方未予回应。
有消息人士告诉AI财经社,或许最令戴威无可奈何甚至忍气吞声的是,滴滴曾以“举报ofo高管贪腐”为由牵制ofo。
同样巧合的,滴滴高管离开ofo后不久,ofo突然被曝出资金链紧张,账面现金只有3.5亿元,并且挪用用户押金30亿元支付供应商货款。一时间ofo成为众矢之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大批用户选择将押金退出,这导致ofo的资金更加紧张。
2018年1月,腾讯科技报道称ofo订单较峰值大跌六成,可用资金仅剩下不到6亿元,若按照 ofo 每月四五亿元的人员工资和运维等支出,以及持续流出的押金计算,ofo 手上的现金仅能支撑一个月。
虽然ofo紧急回应,称腾讯科技的报道失实。但自从2017年7月那次融资之后,ofo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拿到新的投资。
AI财经社从接近ofo的人士了解到,事实上早在2017年12月前后,与滴滴撕破脸的ofo就转向阿里巴巴寻求资金支持,阿里同意了大概在10亿美元金额的投资。不过由于第一大股东且拥有一票否决权的滴滴拒绝签字,该笔投资迟迟未能到账。不过滴滴发言人表示,从未在ofo融资方面行使过一票否决权。
于阿里而言,共享单车是其布局线下入口的重要场景,ofo千万级的日活跃度自然是阿里不愿意错过的。此前阿里也曾领投ofo的E轮融资。
深陷资金链危机的ofo不得已通过动产抵押的方式,先后两次将其资产共享单车作为质押物,换取了阿里巴巴共计17.66亿元融资。第一笔质押发生于2018年2月5日,位于北京、深圳、上海、广州四地的共计4447572辆自行车被作为资产,债权数额为5亿元。第二笔质押发生于2018年2月12日,抵押物为浮动数量的共享单车,抵押权人为浙江天猫技术有限公司,债权数额为12.66亿元。
直到2018年3月,滴滴同意签字,ofo完成E2轮8.66亿美元融资,由阿里领投,灏峰集团、天合资本、蚂蚁金服与君理资本共同跟投。其中17.66亿元为阿里和蚂蚁金服的债券融资,4.5亿元在6月7日到期。
ofo内部人士称,由于此次融资到账延迟,ofo错过了很多发展节点。
2017年年尾,ofo在北京九华山庄举办年会,3400多名员工齐聚。音乐骤停,舞台灯光聚焦在面色微醺的戴威身上。他左右踱步,竖起大拇指举过头顶,用亢奋的语调吼出《倚天屠龙记》中的九阳真经口诀。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这一声吼,是戴威对摩拜、滴滴、投资人以及一年来所受压力、质疑的宣泄。
03
合并失败
2017年下半年,共享单车行业迈入第一轮洗牌期。
悟空单车、3Vbike、小鹿单车、町町单车均因资金链断裂相继倒闭;小鸣单车、小蓝单车遭遇押金挤兑风波;曾是行业第三的酷奇单车接连融资遇阻、CEO被踢出局、千人排队退押金等问题。
2017年9月23日的一场论坛上,ofo 投资人、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朱啸虎,提出摩拜和 ofo 两家公司占据了整个共享单车市场 95% 的份额,但仍然需要大量的资金用于运营,盈利需要两家合并才有可能性。
这是朱啸虎首度改口。此前,他一直坚持ofo与摩拜独立发展,三个月前还在朋友圈跟摩拜投资人马化腾就ofo与摩拜哪家占据最多的市场份额呛声。
当被问到“谁合并谁”的问题时,他表示,“这对资本来说并不重要”。
但这对双方团队非常重要。对于投资人的有意撮合与媒体的释放传言,彼时摩拜CEO王晓峰回应“不觉得有任何合并的可能”,戴威也公开表示合并诉求并不强烈。
但双方背后的投资方——腾讯、滴滴一度积极撮合摩拜与ofo合并。
36氪报道称,2017年末,滴滴给过一个方案,程维出任新公司的董事长,更为老练的王晓峰出任CEO,ofo年轻的创始团队则要出局。摩拜、李斌以及腾讯对此没有异议,戴威则反应激烈,在谈判过程中多次强调,方案对ofo不公平。
戴威已对滴滴不加掩饰的掌控欲感到不适。在他看来,“不被大公司、股东控制,保持独立发展”是第一要务,其余的一切业务规划均要为其让位。
戴威依然坚守ofo独立发展的理念。一位ofo投资人曾向《中国企业家》回忆,几乎所有股东都支持合并,只有戴威不同意。有接近戴威的投资人告诉《中国企业家》,戴威本身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当你赶上了这滔滔洪流,一旦放弃再想抓住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2017年12月4日,戴威针对合并传闻的公开回应,使得ofo创始人和投资人的矛盾浮出水面。“非常感谢资本,资本助力了企业的快速发展,但是资本也要理解创业者的理想和决心。”两周后,他在网易经济学家年会新青年商业领袖论坛重申,“希望投资人理解创业者的理想”。
04
自救失败
投资人最期望的合并终究未能实现。而当戴威还在“负隅顽抗”时,胡玮炜已经“缴械投降”。
2018年4月,摩拜宣布被美团收购,27亿美金的价格甚至低于其上一轮融资34.5亿美元的估值。“资本是助推你的,但是最后,其实你都还得还回去。”春节前,胡炜炜接受吴晓波采访时说。
胡炜炜选择接受强势资本安排好的命运,可27岁的戴威依然梗着脖子,硬气地说“不”。
1991年出生于安徽宣城的戴威,父亲曾是中国铁路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他一贯是掌控者:小学时当班长,进了北大先任学院组织部长,后升任校学生会主席。低头让权,并不在他的人生经验范畴之内,即便是创业陷入死局。
下一步如果不再有资本输血,ofo都将面临生死抉择。
实际上,就在动员大会前一天,戴威在滴滴创始人兼CEO程维的办公室有过一次不算愉快的谈话。程维告诉戴威,如果ofo被滴滴收购,他本人希望出任ofo的董事长,戴威和创始团队则可以留在滴滴——去做出海业务。
戴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或许是戴威最后一次主动拒绝。后来握在他手中的牌越来越少,他开始成为被拒绝的那一个。
他在内部会议表示,公司未来将保持独立,ofo的五位创始人将各自拥有该公司九人董事会中的一席。
“如果你们不想战斗到底,现在就可以离开公司。” 他撂下狠话,还借用丘吉尔的标志性V型手势,发起了一项名为“胜利”的项目——当ofo的利润达到1元人民币时,该项目将取得成功。
一面是与滴滴决裂,一面是阿里转而扶持哈罗单车,戴威和他的ofo只能自救。
《财新周刊》报道,截至5月中旬,ofo对供应商欠款12亿元左右,城市运维欠款近3亿元,合计欠款15亿元,押金余额35亿元左右,账面可动用现金不足5亿元。若按照ofo官方宣称的2亿用户、每位用户押金按涨价前的99元以及累计免押金近3000万人粗略计算,ofo挪用用户押金或许已超百亿元。
5 月下旬,难以靠用户单次骑行获取利润,ofo只能发动员工售卖车身广告,寄望从 B 端寻找到大规模变现的路径。
据公开刊例显示,ofo 给出的资源数据为“1500 万辆单车、覆盖 2.5 亿用户”,品牌定制车身的广告价格为每辆 2000 元/月,开屏广告价格为 100~120 元,1000CPM 起售。有人评价,“App 开屏广告都是些没听过的公司,你就看出 ofo 多缺钱了”。
卖广告之外,ofo 还取消全国 20 个城市的芝麻信用免押金活动。目前依然可以使用这一服务的仅为上海、广州、深圳、杭州、厦门。除上述城市之外,如果用户不购买 95 元的福利包,就需要缴纳 199 元押金才可使用 ofo。
6月,ofo B2B业务负责人邵毅向媒体透露,该块业务营收已经超过1亿元,同时在国内100余座城市实现盈利。
但对于要补的窟窿来说,1亿元的营收仍是杯水车薪。
美团公布的最新招股书显示,摩拜单车被收购26天以来,收入共1.47亿元,折旧和运营成本分别高达3.96亿元、1.58亿元,毛利亏损4.07亿元。这意味着摩拜每天亏损金额约为1560万元,以这个数字来计算,摩拜单车每年的亏损额度将高达57亿元。以此来看,ofo的亏损只会更严重。
裁员、海外业务收缩,甚至在运营维护上减少开支都成为ofo不得已的举措,最近几个月,北京、上海多处地点的小黄车长时间处于无人维护状态。
时间倒退至2016年10月初,为争抢速度、狙击对手,戴威选中拓展广州业务的联合创始人于信负责国际市场。
那会儿,于信刚硕士毕业三个月,毫无出海经验。他告诉戴威,自己并非最合适的人选,并提出在当时投身国际化对ofo而言并非最佳时机。但戴威一意孤行,并且将国内低价、补贴的竞争手段复制到海外战场。
一味扩张带来了苦果,在运营、人员招聘、与当地政府维护关系等方面,ofo都遇到了阻碍。如今复盘,这既是戴威的决策失误,也折射他一意孤行的性格特质。
选择委身巨头,有时能够赢得一线生机,哈罗单车也是一例。
2017年10月,哈罗单车投身共享单车第一股永安行旗下,其创始人杨磊出任新公司CEO。6个月后,蚂蚁金服在原有4亿元入股基础上,再次增资3.21亿美元彻底将哈罗单车划归旗下。哈罗方面表示,以农村包围城市为发展路线的哈罗单车迅速布局在国内超过300个二、三线城市,其日使用次数约为2000万次。
如今,委身美团的摩拜不再对标ofo,视哈罗单车为后期主要竞争对手,而哈罗单车创始人杨磊更是高喊“我的对手已经不是摩拜和ofo了”。
05
放弃挣扎
“目前的状况堪比电影《至暗时刻》中丘吉尔和二战时的英国。”2018年5月14日,ofo百人动员大会上,戴威这样描述公司的处境。
历史结果是,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带领国家赢得胜利,而戴威终究没能带领ofo走出至暗时刻。
AI财经社从接近ofo高层的人士获悉,今年7月,ofo自知自救无望、难以再继续支撑的情况下主动找到滴滴,同意被收购,戴威也接受创始团队出局。双方拟好了意向书,有媒体报道金额或只有十几亿美元,不敌美团收购摩拜的一半。结果滴滴在做完尽职调查后以ofo资产太差为由否决了该方案。
上述人士还透露,今年8月,滴滴还提出了5亿美元的价格并额外追加几亿美元运营费的方案,早已没有谈判的筹码的ofo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后滴滴却以“方案未过董事会”为由再次否决。这才导致了ofo近期不得不通过借钱来暂时渡过眼下急迫的资金危机。
AI财经社从共享单车行业投资人了解到,事实是,滴滴对于收购ofo的心理价位已经降至2.5亿美元,加之8月底顺风车乘客死亡事件占据滴滴高层诸多精力,ofo收购案才一度停摆。滴滴或希望在今年四季度单车难熬的冬季以抄底价格拿下ofo。
对于滴滴而言,共享单车是其布局出行生态必不可少的一环。尽管旗下已有青桔单车和小蓝单车,但两者体量显然无法和摩拜、哈罗抗衡,要想不失去共享出行话语权,收购ofo是重要筹码。
特别是限于政策要求,包括上海、深圳、广州、北京在内全国多家城市先后宣布暂停共享单车的新增投放,青桔单车在市场拓展方面也遇到不少阻碍,多次因违规投放被叫停。一、二线城市难敌摩拜、ofo,三、四线城市竞争不过哈罗,腹背受敌的困境下,通过ofo的市占率、品牌优势快速抢占共享单车市场份额是滴滴亟需的。
更重要的,双方的结合或许能为共享单车探索出一条商业模式。汽车出行分析师赵香告诉AI财经社,“ofo如果和滴滴走到一起,这两个平台会形成用户资源的打通。对滴滴来说,一个是数据的完善,一个是业务布局生态的完善,这对整个平台其他可赚钱的业务来说是有帮助的,可以支撑其他不赚钱的业务长期发展。因此,共享单车更多还是要跟其他平台的业务进行打通,寻求可持续的盈利模式”。
只是现在,ofo还需要继续挣扎。
就像散落在单车坟场扭曲变形亟待修复的小黄车,ofo的未来以及命运已完全不在戴威掌控中。
或者说,在经过了自救失败、独立无望、融资艰难之后,戴威已然选择放弃ofo。
在ofo命运未决的时段里,戴威悄然跑进区块链创业。他和备受瞩目的波场Tron创始人孙宇晨是同学。凭借这层关系,戴威炒币赚钱、积累到相关资金资源。
AI财经社从知情人士获悉,戴威目前已将大部分资源转移到区块链项目上,包括ofo绝大多数技术研发人员。
接近滴滴的人士告诉AI财经社,滴滴方面其实对此非常不满,认为戴威这是在转移优质资产。
对于戴威的不满以及对ofo资产状况的失望,或许是滴滴多次撤销自己拟定收购方案的最大原因。
只是,今日的区块链,入场者众,热钱涌动,风头无两,一如三年前的共享单车,但政府的监管触角日益发达。90后创业明星还能再次受到资本的青睐吗?
或许前辈程维可以告诉他答案。
“创业者是最不容易的一群人,他就像推开一扇门,外面是漆黑一片,那条路是不清晰的,要时时刻刻一边摸索,一边认知,一边修正。不确定性是应该的……所以就像哥伦布航海一样的,并不知道远方一定有一个彼岸。你有可能只是驶向了迷雾,驶向了黑暗之中。也没有说一个港口,一个IPO,或者说市值一万亿,它就到了一个终点,可能永远没有终点,都是里程碑。”程维在一次公开演讲中如此说道。
戴威或许还将继续驶入看不到终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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