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敏事慎言 来源:美篇App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人们的生活物资还比较匮乏,黑白电视机在那个年代,是村子里的奢侈品。
八十年代中期,父亲结束了支援边疆建设,携我们全家即将返回阔别已久的家乡,在准备踏上归途时,父亲,母亲想为乡下老家的姥姥、姥爷买一台黑白电视机,那个年代,在城市里买电视机都要凭票购买,而且很紧俏,于是父亲托人买了一台由天津生产的“北京牌”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父亲很精心的把电视机打包后,随行李一同由火车托运回了老家。
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立了秋的天气,蓝天白云,云淡风轻。
早晨起来,父亲对我说:“闺女,你今天告个假,别上班了,咱爷俩把电视机给姥姥家送去。”我欣然地答应了。
姥姥家离县城大约有六十多里地,是一个很偏僻的平原村子,村子通往县城的是一条,布满尘土与车辙的土路。
那个年代,自行车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父亲怕电视机在路上颠簸得厉害,把电视机像保护稀世珍宝似的,用一床被子仔细地包装好。为了使电视机在车座上更稳妥更安全,父亲找来了两根木棍,把木棍斜插到自行车的后座上,这样便加长加宽了车子的座位,然后用绳子牢牢地将电视机拴牢固定住,父亲用手前后左右的把绳子拉拽捆绑紧实了,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我和父亲便各自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亲戚们早早地听说了,姥姥家要来一台“电视机”,还是从口外买回来的,大家感觉既新鲜又好奇。
那时,村子里没有电视机,周边的村子,也没有电视机,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电视机这个物件,对于电视机是个什么样子,很是陌生。
我和父亲到了姥姥家,人们立刻把我和父亲围拢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父亲一层层地打开电视机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把电视机抱出来,稳稳当当地把它放到了姥姥已经准备好放电视机的柜子上,这时姥姥便拿了一块儿干净又柔软的小花布,轻轻地擦拭了一遍电视机,大家看着电视机很是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能干什么?这个像镜子的玻璃是什么东西?父亲便耐心地对大家说:“这是一台电视机,看它就如同看电影一样,里面也会出现真实的画面,也有声、有人、可以看唱戏、听说书、讲故事、预报天气……,有了电视机,不用出家门,在家躺在炕头上,喝着水,便看了电视节目。”说的大家是一脸的惊奇,都瞪大了眼睛想一探究竟。
我很清晰地记得,姥姥姥爷在看到电视机的那一刻,是那样的欣喜万分,眼睛瞅着电视机的那神情,那神态,无以言表。
小孩子们看见了这个稀罕物,也是非常的好奇,用手偷偷地摸摸,立刻被大人们制止,小孩子们一脸的怯生生的样子很可爱。
此时,姥姥家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屋里屋外热闹非凡,成了一个快乐和笑的殿堂。
电视机的外壳是灰色的,屏幕呈弧形,右侧是两个圆形的调节钮,后侧是突出来的一个大鼓肚,顶上是一对儿耳朵般的天线,室内的天线接收信号不佳,影响电视的收视效果,为了能够更好的接收信号,于是父亲在电视机后面又引出两根线来,用一根扁扁的塑胶包线连接,绑在一个用铝条制作的十字形的天线上,天线下面是一根高出屋顶的竹竿,竹杆插到了院外的地上用砖头固定住。
出人了!有声音了!人们欢呼着!
那时,村子里电视机,能接受到的电视信号,一个是天津台,一个中央台。
吃过晚饭,人们都搬着小板凳来看电视,上点儿岁数的老人,就坐在姥姥家的炕上看电视,炕上炕下都是人,想在屋里走路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这时姥爷便吩咐舅舅把电视机搬到了院子里,把电视机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桌子上,方便人们看。
那个年代,人们的业余生活很单调,看电视便是人们闲暇时的一种娱乐方式了。于是,有的人为了占到好的位子,甚至端着饭碗就来了,小孩子们疯玩儿打闹,女人们把家里收拾停当,把猪喂上,急匆匆的也过来看电视了。
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远房的二姥爷,按辈分他比我姥爷大一辈,他们爷儿俩是忘年交,总是形影不离,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看上去身体还很硬朗,长着一脸的刚直不阿,说话声音洪亮,唯一的就是耳朵背,我姥爷耳朵也背,他们二老平时见面话很少,可能是因为耳朵背的缘故,互相讲话彼此都听不见,可是一但开口讲话就打岔,幽默又风趣。二姥爷说:“听说今儿个电视里演豫剧《打金枝》啊!”我姥爷回答说:“啊!今儿个是阴历十一,是咱村里的大集(乡村人的集市)呀!”真是所问非所答,让你听着忍俊不禁,再看看二位老人的表情,淡定如初,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听姥姥说,老人家很喜欢看电视,每天晚上都来看,只是耳朵背听不见,就是为了图个人多热闹。电视在当时对于人们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文化生活的寄托。
在电视机前面,人们黑压压坐着一片(小孩子们多),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即便是广告,也看得津津有味,那时信号也不是那么稳定,天气不好或者起大风,都会影响电视的清晰度,屏幕上就会出现“雪花”,对话中也掺杂着“呲呲呲”的杂音,这个时候就要调节天线的方向。小孩子们便一窝蜂的跑过去转天线杆子,有时候不小心被凳子腿绊倒了,大人们则在后边一个劲儿的喊着,小心点儿,慢点儿,慢点儿……,这时便传来了,啊!慢点儿,转得不快呀!于是接下来又把天线杆转了一圈儿,又转一圈儿,大声地嚷嚷道,这样行了吗?看清楚了吧!引来了大家的一阵哄堂大笑,原来是转天线杆的人听话听岔乎了!那时的人们都淳朴善良,有一点娱乐就很高兴,也感到满足,虽然生活质量达不到城市里的标准,但是精神上是满足和幸福的。
每天晚上来姥姥家看电视的人不计其数,夏天人们摇着蒲扇,冬天披着大衣,除非是风雪雷电。他们若不来看电视,都觉得没抓没挠的,每天晚上都是等荧光屏上出现“再见”俩字,或者“哗”的一声变成了雪花,人们才恋恋不舍地哼着电视里的歌,学着电视里的台词,那热闹劲儿比看电影,听大戏也不差分毫。
姥姥家的电视不仅为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带来了文化生活的气息,还为平淡的日子增添了许多的乐趣。自然,姥姥姥爷的脸上常常挂着笑容,逢人便夸自己姑爷的好,这让父亲在姥姥家非常有面子,也深受大家的敬佩。
渐渐地人们不仅把姥姥家当成欣赏电视节目的场所,更当成了一个欢聚场,也为青年男女约会创造了便利的条件,孩子们在院里门外疯跑着,妇女们则只要不下地干活儿,便聚到姥姥家,一边纳着鞋底儿看着孩子,一边对电视节目评头论足,说着家常里短。
听表妹说,隔壁三舅家的全胜与本村的香草搞成对象了,听说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俏啊,人们便恍然大悟,怪不得全胜这个臭小子,看电视的时候,专门往后头站着,表面上佯装看电视,背地里却偷偷钩姑娘的手,他是找媳妇来的,看电视相对象两不耽误,赶明儿找他娘要糖吃去,哈哈哈……,真没成想本就是电视里的爱情故事,竟演绎成了现实版的真人真事,皆大欢喜呀!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地提高,村子里家家户户也都陆续的有了或大或小的黑白电视机,慢慢的黑白电视机又被彩色电视机所替代了,有时我常常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不多一会儿便提不起精神了。已然没有了当初在姥姥家与亲戚们在一起观看黑白电视的那份激情了,想想那个时候,黑白电视机在当年给我们单调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岁月的流逝,那些美好的时光,都变成了永远的回忆,那些快乐的日子在我的记忆深处依旧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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