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冬奥会赛程已经进入尾声,每个人都留下了不同的冬奥记忆。在北医三院骨科医生杨钟玮的眼里,冬奥却有着不同于冰雪的另一种“白”。
作为一个曾经的滑雪医生、此次冬奥会北医三院崇礼院区指挥长,杨钟玮这是第二次参加奥运会服务。“在这段几乎与社会隔离的日子里,在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我却收获了最大的感动和成长。”杨钟玮记录下了这次冬奥医疗救治保障过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从这些故事里,我们或许可以了解到为什么此次北京冬奥会的医疗救治被国际社会广泛赞誉。
2月10日下午,北医三院运动医学科主任医师刘平、副主任医师林霖一起为中国选手高弘博完成了手术。
“双疫人”大郭
大郭的经历很传奇。2003年,他还是北医三院的住院医,第一批报名进入了SARS病房。不久,他感染了,体温39-40℃,烧了一周,全院的专家给他会诊,大剂量的激素治疗……我们总开玩笑说,大脸盘子可能就是他的后遗症。
如果和大郭生活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他说话慢悠悠的。用院长郑亚安的话说,给大郭打电话,要时不常地问一句:“喂,你还在吗?”然后得到一句慢悠悠的回复:“我在,您接着说……”
但是,慢悠悠的大郭面对急诊的老本行,可一点都不含糊。1月23日凌晨,一名志愿者急诊就诊,主诉心悸4小时,查心电图,心率180次,患者越来越烦躁、焦虑。接到指挥中心通报后,大郭5分钟就赶到了会诊现场。他看着心电图,至少端详了5分钟,自己还在会诊大屏上手画了比例尺一个一个比照心律。
最终,他作出了明确的诊断:窄QRS室上性心动过速,并迅速给出治疗方法:心律失常手法复位。大郭口传心授,通过对讲机,把动作的每一步细节告诉了患者身边的医护,并在会诊中心紧盯着监护屏幕。
吹气,放平,抬腿,抬上身……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患者的心率从180次回到了80次。一瞬间,我回头看大郭,一向沉稳的他居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和在场的每一个人击掌庆祝,快乐得像个孩子。
看看表,那时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
此时,大郭已经在闭环内工作了两周,作为崇礼院区创伤中心冬奥医疗保障团队临时党支部副书记,和他的同事们共同战斗在冬奥保障的第一线。新闻里总说“双奥人”,大郭是真正的“双疫人”。
“甜美”组合的“火眼金睛”
3年前,谁也想不到,这一次的冬奥保障是在防护服里完成的。大家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每一次“穿衣”都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
心田和树梅,人称“甜美”组合,一个是90后的北京小妹妹,一个是崇礼院区院感办的姐姐,她俩没有一次出现在镁光灯下,但大家最信任、也最“害怕”的就是她俩。
闭环工作开始之前,“甜美”组合带队,走遍了封闭运行的创伤中心大楼里的每一个楼道、每一部电梯、每一间诊室,因地制宜设计了三区两通道的人员流线、物流通道。
封闭运行后,她俩每天坐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盯着每一个人脱防护服的细节。穿着隔离衣,又是在视频监控画面中,大家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可她俩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甚至通过从哪个位置挤几下酒精凝胶的习惯,就能辨认出闭环内的130人。
除了在指挥中心看别人穿脱防护服,她俩还把视频监控信号接在自己手机上,即使是深夜,完成终末消毒的卫生员大姐也躲不过她俩的严密监控。
不仅是工作时间,在生活上大家也都受她俩监管。闭环内的130多人,在酒店里哪些能摸,哪里能走,吃饭坐哪儿,垃圾谁收,她俩都事无巨细,管理近乎严苛。
但大家知道,正是她俩的努力、大家的遵守,才有现在平稳的运行。
皮肤科医生的驰援
皮肤科曹老师是大年初一接到消息,要来崇礼闭环内工作的。
崇礼气候干燥,闭环内工作人员居住地海拔接近1500米,加之多半都是全国各地调来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出现了皮疹等症状,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紧急与北医三院本部协调,医务处帮我们联系了皮肤科教授的微信远程会诊。可随着冬奥会开幕式的临近,皮肤科患者越来越多,不分白天黑夜前来就诊,崇礼院区只能再次向北医三院本部求援,时间是牛年的除夕。
大年初一早上,曹老师拨通了我的电话,说自己得到了进发崇礼的通知。如果紧急,她马上就出发。
我问她:“今天大年初一,临时接到任务,家里不安顿一下吗?你这一走,再回家就要4月初了呀!”
电话那头的曹老师没有一丝犹豫,她直接跟我说:“不用,家里都很支持,我现在就能走,你定好车票告诉我,我老公送我去车站。”
一瞬间,我破防了。我原本觉得,大年初三抵达崇礼就行,没想到曹老师和她的家人,根本没把自己小家的事列入考虑范围。
到达崇礼,“甜美”组合安排了紧急隔离衣穿脱强化培训后,曹老师就直接进入闭环内工作,我甚至没有机会和她一起吃一顿饭为她接风,哪怕是一餐工作盒饭。
与直升机转运、紧急手术不同,想到冬奥医疗救治,大众谁也想不到皮肤科。曹老师就这样默默地撑起了一片天。
2月7日上午,北医三院崇礼院区迎来了北京冬奥首例航空医疗救援,从伤情报告到进入医院开始救治用时不到20分钟。 北医三院供图
穿行在核心区的“红细胞”
北医三院崇礼院区冬奥医疗保障团队,此次除了崇礼本地和北医三院本部的专家以外,还有来自石家庄、张家口、廊坊、保定、唐山的医疗团队,由廊坊、保定、唐山6组18人组成的转运车队是来源地最多的一支团队。他们驾驶着红白相间的救护车,就像人体中的红细胞一样,把一个个康复的患者送回住地、转往后方医院继续治疗,甚至转去首都机场护送患者回国。平均每天将近20趟的转运任务,都是由他们完成。
由于转运团队来自不同的医院,甚至一个车组的同事之前也互不认识,我一度以为这个团队是最难协调和配合的。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一组“红细胞”就这样“自动”运转起来了。开赛之前,转运团队只有3台车9个人,如果院区还有其他需要转出的患者怎么办?
没有人通知,上夜班的车组就提前来上班了!下夜班的车组看到消息,也返回医院加班!有时错过饭点,转运团队吃不上饭,连我这个调度都替他们心疼,他们却说:“病人转完我们再吃,菜凉了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2月9日,急救转运1组承担了冬奥会开赛以来第一次跨国地空联运的任务,将一名外籍患者经首都国际机场送回国。燃料、随车气体、抢救器材充电等细节,转运车组提前一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为了防止闭环内人员与闭环外人员交叉,车组设想了所有的安全检查、防疫检查、机场边防检查、海关等环节,推演了每一种可能性,把所有可能涉及的交流内容,打印了纸质大字版本,和车外的人员隔窗进行沟通,用自己的努力保证整个闭环的完整。
既是保障队员也是家属的他们
此次来参加冬奥保障的人员,都是各个医院选出的业务主力,从1月9日集结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家庭,进入闭环内工作。
可他们也是各个小家的孩子、丈夫妻子、父亲母亲。冬奥会期间,一名队员的奶奶病危,虽然奶奶就在闭环外相隔仅有100米的楼内抢救,队员却过不了那一只无形的闭环,不能在床前尽孝。家里夫人临盆了,孩子摔骨折了……把家里远程安顿好,队员们还是选择执行好冬奥保障任务。
这一个个瞬间,让我一次次破防,一届精彩的奥运会背后,由无数普通人的小故事连接而成。
回想我自己,2月4日开幕式的时候,我本想在无线电中向看不到电视转播的大家转告奥运会开幕式开始的消息,可一瞬间,我却哽咽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等我说完“大家辛苦了”的时候,我一个人哭得像个孩子。
冬奥会对我们而言,是1000天的备考,如今终于到了走进考场之日。个中辛苦,冷暖自知。等冬(残)奥会医疗保障结束,大家解除隔离那天,我一定来接大家回家,聊尽兴,哭痛快。
作者:杨钟玮(北医三院崇礼院区指挥长)
整理:记者 胡宁 刘世昕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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