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12日，北京知青陈志华、刘宏伟、张彬和吴强一起来到了阔别四十多年的第二故乡陕北延川县贺家山村，他们回贺家山看望乡亲们来了。
第二故乡贺家山的变化很大，当年的羊肠小路都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当年低矮黑暗的土窑也都变成安装了塑钢门窗的新式窑洞，村子周边原来的荒山秃岭全都变成了层层梯田和枣林果园。看看第二故乡天翻地覆的变化，陈志华他们都很高兴，今非昔比了，乡亲们都过上了幸福富足的小康生活。只是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村里留守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村子里显得很空旷很冷清。
听说当年的知青回来了，留守在村里的乡亲们都很高兴，一位抱孩子的婆姨跑到山上，叫来了贺家山的村主任贺怀生。贺怀生四十来岁，身材魁梧，非常热情，他一一和陈志华他们握手问好，并表示热烈欢迎。
抬头打量了一下贺怀生，陈志华心里一激灵，这个人咋这么面熟呢？其他知青看到村主任时，也很诧异，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陈志华，陈志华顿时慌乱起来，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梁翠翠。
在去村委会的路上，陈志华迫不及待地问贺怀生：“贺主任，咱贺家沟三队有个叫梁翠翠的人，她还好吧。”“她是哦（我）妈，哦（我）妈好着哩。”贺主任笑着回答。
听村主任说梁翠翠是他母亲，陈志华脸上一阵阵发热，他又不自然地说：“你爸你妈和你舅舅他们身体都好吧？”“哦（我）爸去世多年了，哦（我）妹在县城开了一家饭馆，哦（我）妈在县城给哦（我）妹帮忙哩。哦（我）舅舅一家去了延安，好久没回来了。”贺主任说。
来到村委会办公室，贺主任让大家坐下歇息，他为大家烧水沏茶。
端着香气四溢的热茶，看着墙壁上贴着的新农村规划图，当年在贺家山插队落户的往事又浮现在了陈志华的脑海里。
陈志华和十几名北京知青是1969年1月25日到达贺家山大队的，他们八名男知青和五名女知青被分派在贺家山大队第三生产小队插队落户。三队的队长姓贺，叫贺东亮，因为队里没有可供知青们一起居住的地方，贺队长就让知青们到老乡家里借住，陈志华、刘宏伟、张彬和吴强四名男知青临时住在了社员梁玉秋家，和梁玉秋家的大小子梁扎根住在了一孔土窑里。贺队长也把知青们的口粮称出来，送到了梁玉秋家，让陈志华他们四人和梁玉秋家一起搭伙吃饭。
梁玉秋家有两个娃，大娃就是梁扎根，当年十六岁。二娃是个女子，叫梁翠翠，当年十三岁。梁玉秋的婆姨爱说爱笑也很勤劳，他们一家人都淳朴善良，对前来借住的知青们非常热情。
当时天气比较寒冷，地里基本没什么农活，知青们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到大队开会学习去了，大队书记主要给知青们说了一下贺家山的生活状况，介绍了一下贺家山周边环境和人口数量，也简单说了说生产劳动的相关事宜，开会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些。所谓的学习，就是念一念以前的旧报纸或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大队书记讲话说的是陕北方言，知青们根本听不懂，好在大队会计是一位退伍军人，他能为知青们当翻译。
学习结束后，陈志华他们就跟着梁玉秋上山打柴，因为当时农村还没有烧炭（煤）的，烧炕做饭都要烧柴，所以啊，每年的农闲时节，老乡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上山打柴。上山打柴很苦也有危险，往返二十多里山路不说，还要攀爬到沟崖峭壁上去砍荆条或酸枣树枝。第一次上山打柴，陈志华就从沟崖上掉了下来，脸上划破了皮，手上划破了两道血口子，还崴了脚。一连十多天，知青们都上山打柴，陈志华只好留在家里养伤，他的脚脖子又红又肿，根本不敢走路。
看陈志华一个人在窑里坐着怪闷的，梁玉秋的婆姨就让陈志华到他们居住的土窑里来啦话（聊天），梁翠翠还把家里晒干的红枣端出来让陈志华吃。陈志华坐在梁玉秋家的土炕上，也帮着梁玉秋的婆姨捻玉米粒（把玉米粒从玉米棒上脱下来），有时也教梁翠翠识字。几天的功夫，梁翠翠就和陈志华熟悉了，她一口一个哥，叫得别提有多甜了。
春节过后，陈志华手上的伤口愈合了，脚也不疼了，他也和社员们一起，开始出山劳动了。张彬还和陈志华开玩笑：“上山打柴是又苦又累还不挣工分，你在家养伤，这开始挣工分了，你的伤也好了，你小子是不是装的啊？”听张彬这样说陈志华，梁翠翠不高兴了，她好几天都没搭理张彬。过了好几天，张彬才弄明白梁翠翠不搭理他的原因，他也看出了梁翠翠非常喜欢陈志华，只让陈志华一个人教她识字。张彬又跟梁翠翠开玩笑：“翠翠妹妹，以后我也教你识字好吗？”“不好，哦（我）不想让你教哦（我）识字。”梁翠翠还在为张彬和陈志华开玩笑的事情生气，张彬送给她的笔记本，她也不要。
在梁玉秋家借住了一年，队里就为知青们打了新窑洞，三队的知青们都搬到新窑洞里吃住了，陈志华他们也不在梁玉秋家吃饭了。
可能是长大了一岁的缘故，也可能是张彬总跟梁翠翠开玩笑的原因，知青们搬走后，梁翠翠就不找陈志华学习识字了。一天陈志华在路上遇到了梁翠翠，就问她：“翠翠，你咋不去找我学习识字了？”“哥，张彬哥老跟哦（我）开玩笑，哦（我）不好意思去了嘛。”梁翠翠说出了实情。
从那以后，只要有空闲，陈志华就到梁玉秋家教梁翠翠学习识字写字，教她汉语拼音，也教她识数算数。梁翠翠很聪明，记性也好，两三年的时间，她就学会了很多字，报纸上的字大多数都认识了，也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运算了。看自己的娃娃识字了，梁玉秋和他婆姨都很高兴，他们也发自内心喜欢高大帅气的陈志华。
1973年秋后，县煤矿招工，在三队插队的两名北京和其他生产队的两名北京知青去当了煤矿工人，陈志华不喜欢这个工作，他就没报名。第二年春天，贺家山大队又得到了两个招工名额，大队书记贺建国（原名叫贺方平，后来改名叫贺建国）问陈志华去不去县建筑队当建筑工人，陈志华犹豫了好久，他又放弃了去当工人的机会，他也不喜欢建筑工人这个职业。
到了1975年秋后，在贺家山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已经有一半人通过招工招干离开了贺家山大队，陈志华也很想离开贺家山去城里工作，可一直没有他满意的工作。那年，十九岁的梁翠翠在县卫生部门学习了三个月，又在公社卫生院实习了一个月，她成了贺家山大队的村医（赤脚医生）。那年除夕，梁翠翠把陈志华叫到她家去吃年夜饭，吃饭的时候，梁翠翠笑着对陈志华说：“志华哥，哦（我）能当上这个赤脚医生，要感谢你哩。”“你当赤脚医生为啥要感谢我？这跟我有啥关系？”陈志华疑惑了，他笑着问梁翠翠。
没等梁翠翠回答，梁玉秋说话了：“哈呀，要不是你教翠翠识字，翠翠怎能当上这个赤脚医生，不感谢你感谢谁呀？”“还是翠翠聪明，也多亏了贺书记关照，跟我没啥关系。”陈志华嘴上虽这么说，可他也觉得梁翠翠能当上大队赤脚医生，确实有他的功劳，梁翠翠要是不识字，大队书记也不会让梁翠翠去县里参加学习。
自从梁翠翠当上了大队的赤脚医生，陈志华明显感觉到了梁翠翠对他的热情和亲切，梁翠翠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也不一样了。陈志华也猛然觉得梁翠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可爱了。不知不觉中， 很志华突然就喜欢上了梁翠翠，梁翠翠成了第一个进入他梦境中的女子。
从1975年秋天到1977年春天，贺家山大队再也没得到招工名额，这期间只有一名北京知青因为患病久治不愈，才办理了病退手续回到了北京，其他人都在等待着招工进城的机会。陈志华甚至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去建筑队当工人，结果等了一年多，连去煤矿当工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好在有梁翠翠的陪伴，陈志华失落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1977年冬季恢复了高考，陈志华满怀信心地参加了高考，结果名落孙山，他们四名北京知青都没考上。离开学校八九年了，学过的知识基本都忘光了。陈志华积极复习了半年，第二年夏天又一次参加了高考，结果又落榜了。两次高考失利，对陈志华的打击很大，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看着闷闷不乐的陈志华，梁翠翠很心疼，她给他送好吃的，陪他啦（说）话，还教他唱信天游。渐渐地，陈志华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梁翠翠了，一天见不到梁翠翠，他心就空落落的。
1978年秋天，梁翠翠要去县医药公司购买药品，她就去找陈志华，问他能不能陪她去县城走一趟。陈志华跟队长请假，队长痛快答应了，还说这是为乡亲们办事，队里给记工分。
那天，在县城里，梁翠翠拉了陈志华的手，陈志华给梁翠翠买了钢笔和日记本，还买了牙膏牙刷和茶缸。那天从县城回来，陈志华在梁翠翠家吃的晚饭，吃罢晚饭，梁翠翠送陈志华回知青点，那晚，他俩有了第一次亲吻和拥抱，陈志华也是第一次对梁翠翠表态，扎根贺家山一辈子，哪也不去了。陈志华还给他父母写信，说出了自己要在陕北农村结婚安家的想法。
没想到，陈志华的父母坚决反对他在农村找对象，更不同意他一辈子扎根农村。陈志华的父母说正在想办法，争取尽快让他回京，实在不行就托人办病退。
1979年夏天，陈志华的父母来信了，说陈志华的母亲马上办理退休手续，让他回京顶替母亲的工作。得到这个消息，陈志华和梁翠翠都哭了，陈志华说他不回京接班，他要娶梁翠翠做婆姨。
紧接着，陈志华的父母就寄来了让陈志华回京接班的信函，上面盖有北京知青办和招工单位的公章，还有户口准迁证明。看到这些东西，梁翠翠心里虽然很难受，可她没让陈志华为难，梁翠翠哽咽着说：“志华哥，你走吧，你不走，你爸你妈会难受哩。你要是为了哦（我）放弃了进京的机会，哦（我）心里也会难受，你以后也会后悔里哩……”梁玉秋和他婆姨也劝说陈志华：“志华，哦（我）们是舍不得你走，可你不走你爸妈会难受哩，你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也会后悔里哩。你走吧，哦（我）们不能留你，等你后悔了，哦（我）们更难受……”
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陈志华还是听从了梁翠翠一家的意见，他决定回京接班，他想带着梁翠翠回京。尽管陈志华是真诚的，梁玉秋还是不同意翠翠进京，他虽然没去过北京，可他知道农村人和城里人的差别，他不想让陈志华为难，他更不想让自己的娃娃受委屈。
那年初秋，陈志华办理好了返京的手续。回京前的那天晚上，陈志华和梁翠翠在知青点的窑洞里抱头痛哭。到了很晚，陈志华才送梁翠翠回家。那晚，他俩有了人生的第一次。
回到北京，陈志华很快就办理好了顶替接班的手续，他顺利接替了母亲的工作，成了北京印刷厂的一名工人。入职后，陈志华说出了要和陕北女子梁翠翠结婚的打算，陈志华的父母都反对，理由是没有办法解决户口，更没有办法安排工作。面对残酷的现实，陈志华选择了妥协。
第三个月开了工资，陈志华给梁玉秋家寄去了二十块钱，说明了无法解决翠翠户口和工作的实情，请求他们一家原谅。十来天后，陈志华收到了梁翠翠的回信，翠翠说她已经嫁给了二队的贺方林，两个人生活得很好。贺方林是大队书记的堂弟，他比梁翠翠大很多，还有哮喘的毛病。这么漂亮的女子嫁给了一个病秧子，陈志华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里也很难受。后来陈志华结婚成家了，他也就和梁翠翠一家断了联系。
直到四十多年后重返第二故乡，陈志华才得到了梁翠翠的消息。
陈志华他们在贺家山住了一晚，第二天去山上参观了贺主任（贺怀生）承包的苹果园和枣林，看望了村里的老人，也去他们当年居住的窑洞看了看，下午就离开了贺家山。离开时，陈志华他们留下了两万块钱，委托贺怀生为村里的幼儿园购买桌椅和乐器，再为幼儿园的娃娃们购买一些书包和学习用品。
在县城住了一晚，陈志华他们就返回了北京。起初大家都想去看看梁翠翠，陈志华也同意了。可睡了一晚，陈志华又反悔了，他又不同意去见梁翠翠了。
在返回北京的途中，大家又议论起了村主任贺怀生，都说贺怀生和陈志华长得很像，他俩可能是一个时辰出生的。听了大家的议论，陈志华心里很难受，当年离开贺家山前那天晚上的场景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难道……陈志华不敢往下想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陈志华满脑子里都是梁翠翠和贺怀生的影子，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初恋梁翠翠，他心里就隐隐作痛。陈志华也很想和梁翠翠取得联系，求证一下贺怀生的身世，可他又鼓不起这个勇气，他一直在为这个事情纠结和烦恼，他该怎么办呀？到底该不该和梁翠翠取得联系啊？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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