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观潮】
作者:卢蓉(中国传媒大学教授)
摆脱贫困,改变农民的命运,是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内容。中国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持续推进并完成这一使命,打赢了这场艰巨的脱贫攻坚战。其中蕴藏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形成了文艺创作的富矿。影视作品对“乡土中国”变革成就的讲述属于重大现实题材创作之列。乡土题材的重大性体现在文艺创作需要紧扣时代脉搏,从中开采并提炼中国特色的发展经验,找准时代精神的内核及其深刻意义。走上小康之路的“乡土中国”如何丰富自身的价值内涵,新时代的乡村故事如何准确映射当代人对公共生活、时代精神、社会理想的理解……这些不仅是文艺创作命题,也是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发展命题。因此,回溯并展望农村题材电视剧的发展,需要以当代中国社会进程与文化建设为坐标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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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中国社会变革的时代特征
自1978年5月中央电视台播出电视单本剧《三家亲》拉开中国农村题材电视剧发展帷幕开始,大量乡村故事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足迹涌现出来。20世纪80年代的《今夜有暴风雪》等激情讲述农村建设初期的风云变幻与山乡巨变;《新星》《外来妹》等捕捉新旧文化冲突以及人物内心的激荡;《篱笆·女人和狗》等“农村三部曲”系列聚焦社会变革中农民内心的迷茫,用心灵史般的笔触透视农村文化的跃迁……不少优秀之作既延续了赵树理、柳青等作家的现实主义文学传统,又注入了改革开放的现代视角,形成了兼具乡土气息和内省意识的乡村叙事。真实的农村生活场景以及对民族性的深入剖析,构筑了中国早期电视剧发展中最为厚重深沉的精神资产。
20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建设进入快车道,农村剧在社会转型和娱乐大潮的冲击下一度被边缘化,但仍然有《庄稼汉》等作品继续审视改革大潮中农民意识和精神结构的变化,《党员二愣妈》等关注中国农村基层政治改革所面临的挑战。进入21世纪,在推进城乡经济社会一体化的“新农村建设”主题下,《希望的田野》《圣水湖畔》《插树岭》《喜耕田的故事》《静静的白桦林》等追踪农村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记录并表现多业态开发下新农村的新气象。同时期还有悲情式的《民工》,有轻喜剧式的《刘老根》《乡村爱情》等,一度成为农村剧的新标识,使乡村叙事的面貌更加丰富多元。
上述几个时期、不同阶段的社会进程和政策理念不断影响并构成了乡村话语的意义参照系统,使每一轮乡村书写都从不同侧面记录了当代中国社会变革的时代特征。
乡村题材电视剧的影响力不断提升
近年来,响应国家发展政策的扶贫剧、乡村振兴剧进入高产期。其中一些制作精良、别具特色的作品在不断提升新主流电视剧的影响力和认可度的同时,还对国家的乡村振兴政策及农村治理经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总结,特别是对农村未来的发展之路进行了思考和讨论,这些成为新时代农村题材电视剧创作的新主题。
其中,《山海情》聚焦城乡互助、东西部协作;《经山历海》反映基层党员干部的成长;《遍地书香》用文化扶贫扶志……这些作品大量汲取真实案例、原型人物充实故事,丰富和发展了农村剧宽广的表现天地。《江山如此多娇》《温暖的味道》在人物设置和叙事方法上注重青春语态,用鱼米之乡、绿水青山刷新了农村视觉形象,更触碰到乡村建设的深广层面,提出“敬畏土地、永续农耕”是农民的根与魂,重新发现农村的文化价值。
从离乡背土、进城务工,到返回家乡、建设新村,这一次次文艺创作的地理学转换,让观众既看到了传统中国的样貌,又感受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成长。伴随新农村建设进入全新阶段,新近涌现的乡村影像故事一方面用更有亲和力、更加理性的语态,更新了以往的讲述方式,另一方面也在不断丰富和发展了的现代化视角下,将表现内容有意识地提升到国家发展的层面。一些作品开始思考农民居住地、行业规划和主体身份如何三位一体兼顾发展的问题;有的创作明确而清晰地提出了“美丽乡村”概念,思考用可持续的收入增长、接地气的生活方式来保障长久的获得感、幸福感的问题……这些影视创作对农村发展理念的全新阐释,彰显了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经验的独特性。
展现中国式发展实践的丰富历史经验
不识真农村,何以识中国?承载着几千年历史的中国乡村,是中华文明最具稳定性内涵的母体。把握住这一基点,文艺创作才能更深刻地认识和诠释中国式发展实践的历史经验。
乡村故事的空间主体是村庄,回望屏幕上的村庄形象变迁史,从“旧道德批判”的乡土、“苦难伤痕”的乡土、“文化寻根”的乡土、“平凡奋斗”的乡土、“城乡融合”的乡土,“爱情变奏曲”的乡土,再到今天的“绿色”乡土、“现代”乡土……每一轮空间语义的灌注与表达,都在生成非常“中国”的国家形象内涵。中国农村走到今天,在新时代的发展逻辑下,现代化与传统共生共存的交汇点在哪里?新型乡村治理的良性结构应该什么样?我们从历史经验中应该获得哪些启示?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影视创作需要在新的艺术转化中,呈现出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发现。
首先,要坚持社会主义文艺实践的“现实性”,需要与大地、心灵紧密结合。除了扎实的生活积累和田野素材,更重要的是对生活有更本质的发现。这意味着,创作需要的不仅是技艺,更要有思辨性、洞察力和介入能力,以解决新一轮“到农村去”的思想基础是什么,如何呈现全新的城乡关系,并以此描绘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前景等问题。无论是都市人的乡愁,还是乡村建设者的实践,他们与未来农村的命运联系都应有全新的美学发现。
其二,站在新的起点上,对于现代文明与农业文明关系的表现需要进入新境界。我们应该反思、修正关于农村的种种惯性定见。美丽乡村不是“度假村”,除了环境、自然生态,还应该呈现其经过现代化洗礼的精神文化内涵。要想表现乡土文化的深广度和丰富性,就需要进入乡村的深层结构去开采。
其三,在叙事核心上,应着重思考如何解决经济富裕与精神贫困之间的矛盾、现代文明与传统意识的交融。就目前而言,一味追求小品式轻喜剧风尚会限制乡土故事的表现力。自私、贪婪、愚昧、冷漠、短视等形象标签过于片面,也无法呈现出真实的农民群体形象。广大创作者必须意识到,对农民精神关怀向度的宽窄,以及对新村、新人的丰富性呈现,最终决定创作的品质。
携带着乡村社会经山历海的历史记忆和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强烈诉求,乡土故事在今天再度成为影视创作的焦点。期待迈入新发展阶段的乡村叙事,能够通过更丰富的作品充分发掘题材内涵,以此形成一种文化推动,促进中国故事的传播和中国理念的推广。
《光明日报》( 2021年08月04日15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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