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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热水壶上座拆卸图(电热水壶底座的拆卸方法图解)

电热水壶上座拆卸图(电热水壶底座的拆卸方法图解)

更新时间:2022-01-21 14:41:23

记得早年间在老家县城读高中时,配合课堂上对鲁迅先生的《记念刘和珍君》这篇课文的学习,曾听过一场本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刘韶华老师有关鲁迅杂文的课外讲座。

刘老师祖籍江浙,解放初曾就读于名校北京师大。他那两道浓浓的一字横眉,炯炯有神的一双灵光锐目,配上那清瘦的脸庞,高高细细的身条和他那软软糯糯却不失沉稳刚毅的吴音越调,若身上再罩一件灰布长衫,极易使人产生时空穿越之感,恍如鲁迅先生再世,来到乡下,手指夹着未燃尽的半支纸烟,亲自来为我们讲阿Q、祥林嫂的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颇深。

因年代久远,当年他讲的许多精彩的内容,我已经不大记得了。但至今仍记得他讲过的大概是鲁迅先生写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那篇短文——《立论》。在这篇短文中,鲁迅先生以说“梦”的形式,讲述了一个情节并不复杂但却十分令人捧腹而值得品咂深省的小故事:某个人家生了一个男娃。添丁弄璋之喜,一家人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满月庆生的那天,女主人兴冲冲地把孩子抱至厅堂,一一给前来贺喜的客人们看——自然是期盼得到一番恭贺祝福的吉祥彩头。一个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发大财的”。于是,他得到了主人笑逐颜开的拱拳感谢。而另一个人却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无疑,他遭到了主家拳脚相加的迎头痛打。细细想来,实际上,说要死的应该是必然,而说富贵发大财的,显然是在投其所好,许谎胡诌。但许谎胡诌的人得了好报,而说必然的,却惨遭痛打。在这种场合,要既不想违心说谎却又不至于遭打,那你就只能说:“呃呦——你看这孩子,你看看,你看看,啧啧啧啧······哈哈哈哈······”

我至今仍记得并一直认同当时刘老师对这篇文章的解读点评——鲁迅先生是在通过说梦讲故事,讥讽抨击那个年代社会的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丑陋——坚持真理率真直言者四处碰壁;察言观色曲意逢迎者八面来风;而圆滑世故玲珑乖巧之人,虽能落得个求全自保,平安无事,却往往又是一种苦苦的无奈。

近日,偶尔从网上看到,某个身罩“大师”光环的公知却说,当年鲁迅先生说的,本来就是一番屁话,没有必要奉为经典。他给出的理由是,暂且把这个说“要死”的人的不识时务和大煞风景搁置不论,就算说人都固有一死,但鲁迅道出的,也仅仅是一个人生命最终必然的结局,却忽略了一个人一生改变命运的努力和享受生活的过程。所以,说这种屁话的人即便不当场遭打,也应该把他请为上座,顺便赏他一杯尿,让他当众喝下去——因为世上所有的人,不管你是喝了寡淡白水,还是龙井香茗,或是百事可乐,雀巢咖啡,最终都会通肾归一,变成相同的骚臭尿液,排出体外······

我觉得此公的无知或恶意妄评,无异于瞽人射箭——尽管这位箭客丁字步立稳,拉开架势,双臂角力,弓满弦绷,箭飞镝鸣,颇为洋洋自得,却与他根本无法看到的百步之外矗立着的那个箭靶毫无相干。对这种哗众取宠风马牛不相及的流氓歪论,我只能付之鄙视一笑。

唯物主义者历来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世间万物,他(它)的诞生之时,便是其走向死亡的起点。由生至死,万劫不复,山高路远,殊途同归。神龟或可延千年之寿,蝼蚁却仅享百日之期。松柏固可冬夏常青,却不能齐天同寿;人或有贫富贵贱之别,但黄泉路遥,老少同行。殡仪馆的烟囱从来都是直上直下,直来直去,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一缕青烟随风散,恁辨谁人曾王侯?任你有拔山倒海之力,扭转乾坤之功,但你却不能在生死路上逆行而上,万寿无疆。秦皇扫六合,江山一统;汉武策长鞭,拓疆无限;唐宗诛弟弑兄,贞观盛世;宋祖杯酒释兵权,黄袍加身,但最终也不过都落得个“俱往矣”——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至于具体到地球上的我们每一个人来到世上,他的人生之路将能走多远,行进的路上又将会经历怎样的山重水复和柳暗花明,最终的诀别是轰轰烈烈,还是潜默无声;是惨遭不测,英年早逝,还是乐享天年,无疾而终;是无牵无挂,安然含笑,还是依依恋恋,惨惨戚戚······这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精准预测和有效把控的。但所有人唯一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最终都会要死的。若以此君之论,凡谈及必然死亡者便应该去喝尿,那我肯定是一位无辜躺枪者,无疑应该被列入“喝尿者”的行列了。

作为一个连活着都不怕的人,我是从来都不忌言死的。我历来不相信坊间口口相传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蠢话。绝症晚期患者ICU监护下的生命延续,除体现了一种近似残酷的“人道”外,对于一个已经完全丧失意识的植物人来说,并没有其它任何的实际意义。时下我关注更多的,早已不是我还想顽强地再“赖活”几年,寿增几岁。而是期待能不能在将来颇值得庆贺一番的某一天,带着受之于父母的躯体上未曾被可爱可敬的白衣天使们刀剪肢解替换的所有的原装皮囊部件,不失尊严地静静睡去。

本老翁自花甲之年,退休颐养,至今已近一十七载。看似时下身体尚好,庆幸阎罗小鬼至今还没来得及手持生死搏上门催命勾魂。但霜寒菊自晓,水冷塘鸭知。尽管闲来漫步街头巷尾,偶遇昔日旧友故交,一些人常会把本来应该顺口而出的“样子老”的实话,善意地颠倒说成还是“老样子”的恭维,但我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一瓯湿唇润喉的心灵鸡汤。我自知,年届八旬,来日无多。自己的生命之钟,已开始进入到了时钟的秒针每滴答一声,距离寿终正寝之门便接近一秒的倒计时了。

曾几何时,在这浮华躁动“大师”辈出的年代,一些非主流媒体上,充斥了太多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养生秘诀、祖传神方的广告。一群群浓妆靓女,搔首弄姿,风情万种,媚眼撩人,嗲声浪气地兜售着“我好他也好”。一个个在荧屏上混了个脸熟的露水明星,信口雌黄,胡诌八咧,云山雾罩,信誓旦旦地推销着所谓延年益寿壮阳回春的宫廷秘方。似乎我堂堂华夏虎狼男儿,一夜之间都患上了羞于启齿的“难言之隐”。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盛行的“甩手疗法”、“呼吼健身”、“鸡血注射”、“红茶菌养生”,到改革开放后法力无边的各路气功大师们的横空出世,隔空取物、穿墙遁身、百里发功、先知先觉,一个个似乎都身怀绝技,翻江倒海,法力无边。甚至把一个普通的茄子,配加一撮再平常不过的绿豆,都包装成了包治百病的济世神药。一霎时,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搅扰得一些颤巍媪翁六神无主,忽悠误导了几多良善。

当时我曾暗发奇想:既然气功如此了得,我们那屡战屡败的男子足球队,出国征战,何不带上两个气功大师?只消大师们在赛场神功一发,任你再有一百个贝利和马拉多纳,中国队的球门绝不会失守;即便是再臭不可闻的国脚,也会百步穿杨,球无虚发,绝不会每逢国际大赛,都落得个以“三零”(零胜场、零进球、零积分)的悲惨结局尴尬谢幕。而若能把这些“国宝级”的大师们应召入伍,一旦烽烟起时,设坛发功,即便美国一万枚核弹齐发,必然弹道偏离,统统落入太平洋,充其量飞溅起几簇冲天浪花,能奈我何?不过到最终,一个个貌似道风仙骨的养生大师们,或因图财害命而镣铐加身,锒铛入狱;或因“毁”人不倦,老天不佑,魄散魂消,一个个惨然别姬,早赴阴曹。击碎了几多可怜的愚昧虔诚,散落了一地鸟屎鸡毛。

我生性愚钝执拗。历来是个被我那一帮狐朋狗友们调侃为“见了棺材都不落泪,撞了南墙也不懂回头”的不可救药的主儿。对那些听一次大师的保健养生讲座,可获赠30颗内隐长寿密码的鸡蛋,或还能全程免费,参加一次名胜景区旅游,专门忽悠那些先天弱智或老年痴呆者的低劣骗人把戏,我历来哂笑不顾。眼下我所关注的有限余生岁月,既没有一星半点“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梦呓悲壮;没有一丝半缕“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捻须自悲的长嗟短叹;也没有挽弓抚剑,“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期待之问;更没有半句类似“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颇显几分壮烈的示儿嘱托。眼下仅有的,也无非是香茗一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杜康半壶,静观天上云卷云舒。饿餐渴饮睏床卧,不问今夕是何年。

花眼回望,残阳如血。岁月蹉跎,往事如烟。

但我——很幸运。虽然生于日本鬼子投降后民不聊生的战乱年月,但却有幸听到了第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天安门广场上,隐隐传来的那开天辟地的28响开国礼炮。尽管曾惨遭幼年丧父之不幸,孤儿寡母,无靠无依,苦熬过衣不蔽体糠菜果腹的艰难岁月,但天怜地宠,时代不弃,幸运地沐浴着社会主义的阳光,享受着中学免除学杂费及大学顶级助学金的优厚待遇,读完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三十余年的从政路上,惶惶恐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自知本人学浅才疏,胸中少有执印将兵之雄才;但我初心不忘,日省吾身,常思一粥一饭之不易,不改怜贫恤困之素心。在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闹市中,侥幸抵住了纸醉金迷的诱惑,在勾心斗角的权斗旋涡中,鼎力挣脱了指鹿为马的潜规绑架,牢牢守住了清清白白为“官”,堂堂正正做人的道德底线。

岁月静好,云淡风轻。功过任评,毁誉由人。如今退休,幽居小邑,闲云野鹤,魏晋不问。漫掷朱笔万事轻,躲进小楼成一统。每日里屏览四海,网遊五洲。淡茶薄酒,诗书为友。儿孙绕膝,衣食无忧。居安睡稳,夫复何求?

时闻一个个曾经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封疆大吏,晚节不保,惨然落马,风光不再。惊悉一个个曾同殿称臣的昔日同僚,贪腐案发,锒铛入狱,阶下为囚。我已经从原来屡屡的唏嘘瞠目,惊愕不已,逐渐沦为了眼下的司空见惯,雷震不惊,麻木不仁了。

踏石留印,抓铁有痕,刮骨疗毒,断腕求生。在为“打虎拍蝇”取得的反腐辉煌战果翘指点赞之余,我不免常常生出几分无名的隐忧和难言的悲凉——我心中不忍看到的,则是我们党的伟大光荣正确的肌体上,留下的那一道道惨不忍睹血迹斑斑的狰狞伤痕。当我偶尔读到从电网高墙内传出的作为“警示”教材的一些贪官污吏们那泪痕洇纸、懊悔无限的“忏悔书”时,却再难生出半分的“感动”。倒不是我对昔日同僚一味的不念旧谊,冷酷无情,而是在听到社会上“无商不奸”、“无官不贪”的万夫所指时心底产生的耻辱和悲愤。不怜铁窗鳄鱼泪,天地岂容贪婪心。我只能说,木匠戴木枷——自作(做)自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

联想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延安窑洞里,应答黄炎培先生提出的共产党能不能跳出“政怠宦成,人亡政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魔咒怪圈时,满怀信心地言道:“我们已经找到一条新路,能跳出这个周期律——这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懈怠;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再重温解放战争即将取得全国胜利前夕的1949年3月,毛主席在西柏坡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对“糖衣炮弹”的警示和牢记“两个务必”的殷殷嘱托,联想到进京“赶考”路上,老人家那句“我们绝不做李自成”的铮铮誓言;又联想到建国后的1951年,在打响新中国惩处贪污腐败分子——原中共天津地委书记刘青山、行政公署专员张子善的第一枪时,老人家讲过的那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一席话:“我们杀了几个有功之臣,也是万般无奈。我建议重读一下《资治通鉴》。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之不国。如果一个个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国家还没办法治他们,那么,天下一定会大乱,老百姓就要当李自成”。“谁搞腐败那一套,我毛泽东就割谁的脑袋。我毛泽东要搞腐败,人民就割我毛泽东的脑袋!”

伟人已逝,警世金言,天地悠悠,浩气长存!

浊目遥送雁南去,黄叶飘来满目秋。雄鸡三啼催旭日,晨镜苍翁已白头。

我老了。在混混沌沌的不经意间,一不留神,竟然活到了不至于为共和国形象“抹黑”的年龄(注:据官方网站信息披露,2020年中国大陆男性人均寿命为74.6岁),开始为提高国民年龄的平均值,做唯一能做的最后的一点微薄贡献了。幸甚。兴甚。

人生一世,百味尽尝。蓦然回首,浅悟三分——只有在人生路上,潇潇洒洒的苦过了,甜过了;拼过了,搏过了;哭过了,笑过了;聚过了,散过了;爱过了,恨过了;悔过了,悟过了;;成过了,败过了;得过了,失过了······历尽人间悲欢离合,阅尽天上阴晴圆缺,方为一个不失完整的人生。

闲来品咂人生,其价值重不过“担当”二字。回顾逝去的半是流金半是惨淡的岁月,最终,我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认可——我是个不能入流的“任劳”却不甘“任怨”,“有怨”却从“无悔”的另类俗人。唯一留给我值得略有几分欣慰的是,我到人世间走了一遭,没有亵渎一个热血男儿一生应负的“为国家尽忠、为父母尽孝、为家庭尽责”的“三尽”担当。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就“三尽”而言,我应该做而没有来得及做,或本应该做好却未能做好的事有很多很多。但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我已经竭心尽力了。

为国尽忠——我毫不隐讳地说,于我而言,这四个字似乎与理想和信念无关。我没有资格奢谈,也不敢用“贴标签”式豪言壮语,玷污这罩满济世圣光的“理想”和“信念”这种庄严的字眼。回顾从政大半生来,支撑我夙兴夜寐、不敢稍有懈怠的动力源泉,也仅仅是被时下某些人撇嘴不屑的所谓的“愚忠”和“报恩”。我是中国人,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老家麦田黄土地里的祖坟中,埋葬着从洪洞大槐树下迁徙而来的我们张氏家族的几代祖先。祖国抚育了我,我自然而然地要忠于自己的祖国。我生于阡陌赤贫之家,人民养育了我,并为我为国尽忠打造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平台,我则必须一心不二地忠于人民,心无旁骛地担当起人民的重托,尽其所能地回报社会。

回顾大学毕业后走向社会的40余年间,我曾山城学步,塞北驰马,筑“廊”修“坊”,省城执业。于是,业务员、政工干事的身份和副处长、县革委副主任、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地委副书记、市委书记、审计厅长等一系列“官”衔,陆陆续续装入了将来或许需要追述我生平时有据可查的人事档案。固然,我同所有的人一样,有追求自己兴趣爱好的自由及选择自己所钟情的职业的权利。但回顾大半生中我所从事过的所有职业,供职过的所有岗位,除了一纸庄重的入党申请书外,却没有一件是我主动的要求和凭兴趣的选择。而都是在冥冥之中,身不由己地被事业选择了我。

尽管因工作需要,塞北京南,居无定所,抛家舍业,形只影单。因工作频频变动的无奈,婚后断断续续20余年的两地分居,抛舍了几多的儿女亲情,熬过了几多形影相吊的严冬酷夏。但我有怨无悔——我在坚定地践行着自己心中最朴素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报恩反哺······

我感谢社会对我的宽容——余从政凡30余载,尽管做过的错事、蠢事乃至糗事颇多,但社会送给我的,少有苛刻不依的求全责难。我得到的更多的,是慈母对儿女宽容有加的谆谆教诲,是高扬手轻着鞭的温馨爱怜。退休以后,闲居小城,清晨漫步于公园的林间幽径,不经意间,迎面不时送来的一声“张老爷子早晨好”的温馨问候,心中自多了几缕“莫道耄耋无知己,惊有苍生仍识君”的热流涌动。勿劳竹帛书成败,惯听茶肆论短长。如是而已,岂有他哉!

为父母尽孝——我承认我做的并不甚好,或甚不好。但常言道:孤肩难挑双重担,一烛难点两头明。我只好常以国人常挂嘴边的“好男儿忠孝不能双全”的祖训,暗暗无奈地泣血自慰。

幼年丧父——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个心中长存隐痛的无奈。中年寡居的母亲,在那农村一个工值买不到一包火柴(注:上个世纪一包火柴的市价为1角3分)的特殊困难时期,为养育五个未成年的儿女所付出的艰辛,远远不是那举目能见的洒下了多少汗水,而是“泪水流尽谁与诉,一夜孤灯白了头”,累弯了腰,压驼了背,耗尽了全部的心血。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了我20余年。而我自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一直到母亲九十寿终的近半个世纪里,真正踏踏实实床前尽孝陪伴母亲的时光,屈指算来,充其量尚不足一年!每念及此,疚痛不已,夜半梦醒,泪湿枕巾······

固然,从表面上看,我确保了老人生活的衣食无忧;固然,假公务之便,我偶有顺路蜻蜓点水式的回家探望;固然,我也时有电话隔空的请安问候,在乡亲们的眼里,也空落了个名不副实的“孝子”之名。但这一切的一切,绝对替代不了在母亲床前的奉汤煎药,捶背揉肩,替代不了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紧紧握着母亲干枯如柴的手,夜半静听老人安详轻轻的鼾声,侧耳倾听老人对家族陈年旧事的叨叨絮语。

老母亲自幼家贫,没有进过学堂,斗大的字识不得半升。她老人家一生崇良行善,颇明事理。记得她不止一次的饱含爱怜,实际上也是带有几分无奈地对我说:“儿啊,你不要总惦记妈,总想往家跑,妈没事,好着呢。我是吃了别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苦,但我还享了别人从来没享过的福呢!外人都说,妈是有福之人。村里的人们都说,在咱们这个村,你算是给妈争气长脸了。儿啊,你是公家的人,关着公家的饷,就应该当好公家的差,办好公家的事。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刨土坷垃的,可千万万千别干那些让种地的老百姓们骂娘日祖戳脊梁骨的事,让妈走在街上都没脸见人,抬不起头来——这就是你对妈最好的孝敬了。你孤身一人在外闯荡,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你为弟弟们的盖房结婚帮了不少的忙,替妈操了不少的心。但你手里的事,家里弟兄他们谁也帮不上你半点忙。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身子骨儿结结实实、平平安安的,妈在家也就放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娘的几句朴素话语,倒为我这“不孝”之子,给予了正能量满满的“解脱”。

为家庭尽责——大概在人生的“三尽”中,这是我做得最差的一项了。

自结婚后有了我这个小家,一双儿女隔年相继呱呱坠地。当时我们夫妇二人月薪仅82元。妻子在家是独生女,我们夫妇双方,都还有居住在农村的老人需要赡养。既不敢耽误机关上班,又没钱雇保姆,更不敢想掏钱把孩子送托儿所、幼儿园的事,生活陷入了极度困境。无奈之下,只好把两个呀呀学语的孩子,狠狠心,送到了徐水乡下的母亲身边,提前开始了他们“上山下乡”的生活。时隔不久,我即奉调到坝上沽源县任职,而且一走就是七个年头。一家四口,地隔三方。我下班后,面对的是机关大院的空旷寂寞,独室孤灯;妻子下班进家后,却也是形只影单、冷灶冰锅的无奈······

我永远忘不了当年我去省城开会返程途中,顺路回老家探望母亲和女儿时,头梳一个朝天小辫,脚穿一双猫头布鞋女儿见了我,拽着母亲的衣襟怯生生地左藏右躲,就是不认我这个爸爸。在母亲耐心地启诱下,才极不情愿奶声嘤嘤地叫了一声“叔叔”时的心酸和无奈。

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六年的小学,是在冰封雪飘的山城,两个孩子小手牵着小手,脖子上挂着家门的钥匙度过的。上学——我没有送过儿女们一趟;作业——我没有帮助孩子看过一次;家长会,我更没有到学校参加过一回。对家庭,至今我稍能聊以自慰的也仅仅是,老天的公正无私,在为我规划了一个在外人眼里看似颇为“辉煌”的人生的同时,也为我们这个家庭,为儿女们的学业有成和日后的谋生,打造了一个衣食无忧颇为人称羡的平台。

回顾风风雨雨的大半生,淡定坦然,有怨无悔。还是那句老话:许多事情我固然没有做好——但我尽力了······

光阴似水,逝者如斯。辛丑立冬日,窗外一场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过早地终结了晚秋梢头的色彩斑斓。一夜间,把斑驳萧瑟沟壑丑陋的大地,装扮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记得六年前的乙酉冬月,古稀诞日,借酒助兴,曾胡诌歪诗一首:

古稀休夸曾弯弓,粗衣布履庶民同。

掩扉自品陶钵绿,邀友共酌琉璃红。

阴晴圆缺烟云远,是非成败笑谈中。

有怨无悔笃行客,野塘闲钓一蓑翁”。

我老了。着实的老了——老在了经常夜半缺头断尾的残梦里,老在了惹人生厌的叨叨絮语中,老在了五味杂陈有怨无悔的回忆里,老在了不忌与阎罗共舞的笑谈中······

辛丑初冬于廊坊《思过书屋》

(作者为河北省廊坊市前市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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