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仕贵
前几天,和父亲在老家收拾屋子的时候,意外地在一个墙头角落发现一个四方煤油灯的架子,很是惊奇,父亲准备把它当着垃圾扔了,我急忙劝阻到,那可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在农村土生土长的我,煤油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时候,每当夜幕降临,农村家家户户都会点亮一盏盏煤油灯,走进家门口,就能闻到一股煤油燃烧的气味,于是就有了家的温馨。
煤油灯不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是自家就可以制作的,它取材简单。找来一个空墨水瓶,一小块牙膏皮用剪子修剪成墨水瓶口大小的圆形片,再在中心开一个小孔,把小段白布纽紧插入牙膏皮小孔深入到墨水瓶底部,上面留一小部分,在墨水瓶里加上煤油,一个煤油灯就制作好了。为了美观,方便提着走夜路,也有的人家就用几块废弃的玻璃划成几块,装成四方体的框架,顶部留一个出气口,再留一块玻璃可以滑动,方便给里面的煤油灯加油、拨动灯芯,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四方灯”。
把煤油灯摆放在堂屋的中间,冒出金黄色的火焰,在灯前走过路过,那剪影在墙壁上飘来晃去,顽皮的我们也很是好奇,就把两只手结合在一起,一会儿比照着燕子飞翔的样子,一会儿比照着小狗犬吠的样子,像皮影戏一样生动活泼有趣,觉得煤油灯跳动的火焰无比神奇,堂屋里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当然,也免不了被母亲训斥:“你这个疯派妞”。
还记得,那时候我家里是磨豆腐卖的,父亲和母亲白天的时候就把从集镇上买回来的黄豆用石磨把它碾成两半,用簸箕扬去黄豆壳,再找来一个大盆把扬干净的豆瓣用水泡着,吃过晚饭,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下母亲就端着发酵好的豆瓣去推磨了。父亲负责推,母亲负责添。伴随石磨咯吱咯吱的声音,煤油灯就放在石磨旁边的一个居高点,随着父亲的一前一后地推动磨柄,身影时而被拉长时而被缩短。偶尔,母亲由于白天的劳累,加上添磨这个动作很枯燥乏味,昏暗的煤油灯光忽闪忽闪的,眼睛皮老是往下跌,手上的铁勺子就会与磨缘接触,发出哐哐的声响,一听到声音,一下精神又振奋起来了。差不多到深夜十点过钟的时候,豆瓣也磨得差不多了,紧接着就去灶房烧水、摇浆、点豆腐,再把嫩豆腐舀出去院子里用豆腐箱子压榨,整个过程,煤油灯相依相伴,默默为我们家奉献。第二天天一亮,父亲就用箩兜挑着走村串巷去卖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行当养育了我们一大家人。
记得有一次,母亲赶场回来给我们几姊妹都买了新衣服,可惜就没有买到三姐的新衣服,母亲再三解释逛了好几个百货摊子,都没有找到合适她穿的衣服,答应下一场一定给她买。一时,三姐生气认为母亲是偏心没有给她买新衣服。在临近晚饭时候,她悄悄溜出了家门,吃饭时见她不在,我们全家人到处去找,在寨子里一边喊三姐的乳名,一边马不停蹄地转着找。后来,我们遇到了提着四方煤油灯去放田水刚回来的大伯妈,她说,之前她还看到三姐在隔壁邻居家刚从房子上坼下来堆在一起的瓦片上玩呢!渐渐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借着大伯妈的煤油灯,我们就直奔堆瓦片的地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三姐。当母亲很生气地质问她:“我们在寨子里这么疯狂的喊疯狂的找,你这个娃儿怎么就不支吾一声呢?”“我早就听到你们喊我的呀!我就是要让你们焦急的去到处找,反正我又不是你的亲生姑娘一样,等你们找够了,我再慢慢回家,因为老师今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我还没有来得及写呢!”搞得在场的大家哭笑不得。
二十多年前,农村生产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家里放养的母鸡下一个蛋,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感觉如获至宝,要走很远的山路拿到街上卖了换油盐,晚上孩子们做作业都是用煤油灯或者桐油灯照明,在田字格的作业本上写拼音和汉字,一不小心走了眼就会跳格,老师经常批评这是“走上坡路”或者“走下坡路”、甚至说是“鸡哈(ha)的一样”,乱七八糟,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学习,头发常常被灯火烧焦发出刺鼻的味道,不时引发一阵阵哄笑,为了不挨老师的批评,大多数孩子都是在白天完成作业或者第二天去学校现赶作业;家里做饭烧的是杂草、苞谷杆(玉米杆)、山柴等。现在,仔细品味起来,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贫苦,但也过得有滋有味。
关于煤油灯的记忆,还有一件令人很悲伤的往事。儿时的一个玩伴叫蒋小友,那时他才8岁,母亲去外婆家还没有回来,家里就他和两个姐姐和一个是盲人的父亲。在一个夏天,吃过晚饭,他们几姊妹坐在门口的围墙边上用祈盼的眼神望向远方,希望母亲早一点归来,特别是每次母亲从外婆家回来都会带上一些好吃的东西。他们三姊妹盼啊盼,都等到了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夜越来越深,房前屋后都被蛐蛐的叫声包围着,大家的眼皮开始不听话打起了架,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屋睡觉。虽然回到屋里了,可是小友很淘气,不听姐姐和父亲的安慰,坚持要等着妈妈回来才睡觉。姐姐劝慰小友:“我们家上一场打的煤油快用完了,本来家里经济就不宽裕,你自己看看煤油灯里油也快烧完了,母亲在外婆家有事要明天才回来,赶紧睡觉吧!明天你一醒来,说不定妈妈就给你带好吃的东西回来了呢!”可小友就是不听,就双手抱着趴在床头柜上,两眼一直盯着灯芯燃烧发出的微光,耐心等待着。见弟弟怎么劝都不管用,姐姐也懒得管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是,不知道是久盯着煤油灯光看的缘故还是小友真的是疲倦了,很快他就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还伴着阵阵呼噜声。煤油灯的灯光还在忽闪忽闪的跳动着,不料,小友的手在柜上胡乱动了起来,可能是梦着母亲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回来了抢着去迎接什么的,砰的一声,煤油灯被碰倒了,直接淋在了他的脖颈及以下部分衣服,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等着他感觉灼热的时候,小友没有采取自救也不懂得自救,哭喊着慌忙跑着去叫床上熟睡的两个姐姐,不料,帐子也燃了起来,两个姐姐听到哭喊声扑腾一下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看到屋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弟弟的身上布满火球,两个姐姐还算理智,见机就分头行事,一个去隔壁叫父亲起床,一个忙着去灶房打水来给弟弟灭身上的火。后来,一家人安全跑到院坝里,总算逃过了一劫,可是小友却被烧伤了,几经医治后还是留下了残疾,现在他的下巴都是和脖颈扯着的,以至于寨子里的老老少少都把他叫为“蒋疤子”。现在,他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过着平淡的生活。20多年了,再次回忆起这件事,还是让人那么感伤,要是他的母亲早一点回来,或者那时候寨子里已经拉上电线安装上了电灯,哪会遭遇那么的不幸啊!
如今,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的老百姓都用上了电饭锅、电磁炉、电炒锅、彩色电视机,音响、电话、电冰箱、洗衣机……家家户户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富裕一点的人家购买了电脑,还安装上了互联网,打破了以往山村与世隔绝的原始生活状态,摸出荷包里的手机拨几个数字就可以与远在东部沿海地区打工的子女通话,关心他们的工作生活情况。煤油灯已成为遥远的往事,家乡农村生产生活条件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不让我们感喟时代的变迁,但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煤油留下的特殊香味和相关的往事却令我终身难忘!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姜仕贵 ,贵州省黔西南州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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