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区绍兴路上的金谷邨，地处衡复历史风貌区，是一片有着90多年历史的新式里弄。当年的金谷邨算得上“高档小别墅”：一家人住着小三层楼，独门独户。斗转星移，如今的金谷邨住进了300多户人家，原来一户人家独用的小三层楼，挤进了四五家人。房子空间小点也就算了，合用卫生间却是这里老居民的尴尬：上厕所要排队，偶尔洗个澡，邻居却在外面敲门要进来用马桶……
金谷邨属上海优秀历史建筑，上海还有很多此类作为民居使用的优秀历史建筑；住在其中的居民，或多或少都要忍受一些生活上的不便。去年以来，黄浦区在金谷邨启动了保护性修缮与微更新，还原这片历史老建筑风貌，同步探索实施了“合用卫生间改独用”工程。在不破坏历史风貌的前提下，首批35户居民最近用上了独用卫生间。
昔日高档小洋房，如今成了卫生间合用的“下只角”
从绍兴路上拐进金谷邨，迎面是一排排三层高的里弄房，金黄色的外墙犹如金色麦田闪光，故而小区得名金谷邨。每个门栋都被一排围墙围着，围墙内有个小庭院，环境静谧。走进门栋，门厅的印花地砖复古又华美，是有90多年历史的老物件，较好地保留下来，也彰显着这里厚重的历史感。
据说，金谷村在90多年前是配置相当高的花园里弄住宅。当时，一个门栋住着一户人家，南面有两间房，北面有两间房，光卫生间就有三个，部分房间内配有壁炉。
但如今，这些门栋大多住着四五户人家，厨房多户合用，卫生间至少两户合用。“我们这里老年人多，自住率较高。很多老居民觉得，住在市中心生活便利，看病买菜都方便，不愿意离开这里。”居委干部告诉记者，居民们一直都觉得卫生间合用非常不方便。这几年，因为卫生间合用也引发了不少邻居矛盾。
原来的卫生间也无法满足居民的淋浴需求。“卫生间配置的是老式浴缸，是当年流传下来的。浴缸位置太高了，对老年居民来说，洗澡时跨来跨去不方便。夏天时，居民想要洗澡，只能打点热水，在卫生间简单冲一冲。由于多年不用，大多数人家的浴缸就成了脏乱差的地方。”
2018年，金谷邨作为优秀历史建筑被黄浦区列为修缮项目。修缮方案在征询专家意见的同时，黄浦区房管局与瑞金二路街道也广泛听取了居民意见。当时，不少居民提出：房屋得到修缮是好事情，但能不能进一步提高感受度，解决一下合用卫生间的问题。
合用改独用，解决民生同时也要满足保护要求
为满足金谷邨居民对独用卫生间的迫切需求，设计师挨家挨户上门查看卫生间的实际情况，还找出了上世纪30年代金谷邨的建造图纸，与实地反复比对，邀请专家进行评审，最终确定了改造的可能性。
“金谷邨能实现合用卫生间改独用，主要在于具备三个条件：一是金谷邨属于第三类上海优秀历史建筑，按照保护要求，主要立面、结构体系以及有特色内饰需要保留保护。在此基础上，一些部位可以适当做一些调整。二是，金谷邨当时建造标准较高，房屋底子比较好，再加上多年来居民自住率较高，房屋总体保留保护较好。三是，金谷邨居民的居住密度并不是很高，大部分卫生间是两户合用，有一定改造的空间。”上海房屋设计院设计师蔡昊京说。
改造可行，但如何改？上海对优秀历史建筑，此前并没有实施过如此大规模的卫生间合用改独用工程，一些细节问题也没有遇到过。
第一，涉及管线排布。一个卫生间一般有3个管线伸到外墙，改独用后，管线增加到6个，相当于伸到外墙的管线增加了一倍。而卫生间的外墙，正是老建筑需要保留保护的主要立面。“我们认为，民生需求与保留保护都要兼顾。通过一些隐藏设计、避开立面上的主要花纹的方式，最终解决了这一问题。”蔡昊京说。
第二，要考虑卫生间的分割。金谷邨的合用卫生间位于朝南的部位，约4平方米，有一扇朝南的窗户，一扇朝北的门。为不破坏原始风貌，设计师希望能够沿着与窗户和门平行的方向，砌一堵墙，将卫生间“一切为二”，变为两间独用卫生间——一间卫生间朝南；另一个卫生间朝北。但问题来了。朝南那间卫生间，因为分割后没有了卫生间门，必须从紧邻的一户人家开出一个门；而朝北的那间卫生间，成了“暗间”。
听说要用上朝南的卫生间，需要从自己家开个门，不少人家开始是不愿意的：“房子本来面积就不大，开个门，平白占去了一块空间。”
分到朝北卫生间的人家也不愿意：“合用的时候，卫生间还是朝南的。独用了，怎么变成了朝北的。”
为打消居民的顾虑，设计师不断在设计上优化，如在朝北的卫生间门上设计了一个气窗，可以自由开关，便于排气与采光。居委干部也耐心做着群众工作。“现在从你家开门，你的卫生间就变成了套内卫生间，岂不是更方便！”居委干部一遍遍劝着居民。
在居民区党总支动员下，党员居民老唐站了出来。他说服了合用卫生间的邻居，率先进行改造。“先给我们的卫生间做改造吧。我们给其他邻居打个样。”
设计要真正落地，还有大量居民工作要做
去年夏天，金谷邨卫生间改造首个样板房出来了。改造后的两间卫生间可谓焕然一新，小小两平方米精致又紧凑，装上了新马桶、洗手池和淋浴器，完全可以满足一家人日常生活需求，且居民不需要花一分钱。
“改得真不错！”居民们去“样板房”看后都忍不住称赞，跃跃欲试想对自己家进行改造。
想归想，但改造面临落地，邻居间的矛盾纠葛、利益纠纷又冒了出来。有两户人家都想改造，但因为过去有矛盾，两户人家都“顶着”不肯改，只为了不让对方受益；有的人家一时没想明白，觉得平分面积自己吃亏，想要多拿些面积……
遇到这样的事儿，居委干部不辞辛苦，细致耐心地做好群众工作，尽量促成改造落地。街道也将卫生合用改为独用项目作为一个长期项目推进。“金谷邨符合改造设计条件但因为邻里矛盾暂时无法改造的，未来邻里达成一致，还是可以继续改造。”街道相关负责人说。
金谷邨是黄浦区在优秀历史建筑中推进民生改善的一个新试点。黄浦区房管局优秀历史建筑保护科副科长项旻告诉记者，黄浦区有289处优秀历史建筑，占上海优秀历史建筑的26%。很多优秀历史建筑目前都是民居。这几年，黄浦区对优秀历史建筑的保留保护，已从简单房屋修缮跃升到综合环境改造。
未来，黄浦区还将在优秀历史建筑中因地制宜探索更多形式，提高居民的生活品质。如，探索社区公共空间的微更新、小区人车动线的规划、建筑加装电梯等等，要让住在优秀历史建筑中的老百姓留得下、留得住。而把人留住，反过来又促进对优秀历史建筑的保留保护。
据悉，金谷邨的修缮与改造将在今年4月完成，还将同步实施小区架空线入地、微景观打造等美化小区工程。
来源：作者：唐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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