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小天
编辑｜董雨晴
漆黑的“黑匣子”里，色调浓厚的聚光灯下，三支独立摇滚、电子乐队们依次登台。台下则是平均年龄不过二三十岁，拿着酒、踱着步，跟着乐队节奏不断摇摆的观众。他们正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下面，享受着难得的周末休闲时光。
不过，这可不是城市某处Livehouse（通常指具备专业演出场地和高质量音响效果的场馆）门店的画面，而是陕西大剧院西安音乐厅戏剧厅里正在上演的一场名为“100万帧”的演出。
进入2021年，“万物皆可Livehouse”成为一种常态，也是Livehouse及线下演出从业者们在难捱的2021年里另辟蹊径的新尝试之一。
有着“音乐届实体店”之称的Livehouse，近几年在全国各地开花。这既得益于2019年热播的《乐队的夏天》等综艺节目引爆的“乐队热”，也与近年来“Z世代”观演热情的持续走高有关。
图/视觉中国
不过，作为线下业态，Livehouse的发展同样受到了疫情的影响，不少门店面临关门困局。仅在北京，2021年便有13 Club、TEMPLE等Livehouse场所因持续亏损等原因关门。
即便是熬过了最冷的这两年，活着的Livehouse也不好过。因为疫情反复不断取消、延期演出，Livehouse从业者、深圳HOU LIVE主理人黄木佳告诉《财经天下》周刊，2021年共承接335场演出，受疫情影响取消和延期122场，取消演出占比达1/3。
不过，另一方面，就如同在西安音乐厅里喝酒摇曳的年轻人一样，Livehouse及线下演出领域也迎来了一些新机会。多位从业者都表示，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黄木佳表示，与2020年仅有一个季度营业、取消演出2/3以上相比，2021年已经有了长足进步。此外，疫情也是对线下观演市场的一场大考，让大浪淘沙后存活下来的演出场所有更多求变空间。
2021年，为何“万物皆可Livehouse”？新业态下，Livehouse及线下演出产业还有哪些新风口等待挖掘？被电影院、音乐厅争抢的“春节档”，会成为Livehouse的下一个目标吗？
万物皆可Livehouse
2021年12月4日晚上这场名为“100万帧”的演出，实际是第20届西安国际音乐节的新尝试。
西安国际音乐节负责人范凯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与传统意义上承接乐队巡演不同，这场演出由陕西大剧院独立策划，主打“音乐与视觉融合”，所挑选的乐队不仅在音乐上独树一帜，也都有着极为出色的VJ视效。因此，如何结合剧院空间和演出主题，呈现与以往不太一样的现场，是这些乐队所需考虑的问题。
西安国际音乐节此次演出做出了一些突破传统策划模式的尝试，也赋予场地方更多主动权。除此之外，为了更吸引年轻观众群体，这场演出尽力复刻Livehouse“边喝酒边蹦迪”的场景，以寻求音乐场景更沉浸。为了吸引观众购买酒水，现场还增加了“用瓶盖投票，请你喜欢的乐队喝酒”互动环节。
最终，该场演出上座率达到了八成，“把Livehouse开进剧院”的想法落地也获得一众好评，有观众为剧院音响效果叫好，“看完之后甚至不太想去Livehouse了”。
不仅剧院跨界Livehouse，不少夜店、音乐餐厅也纷纷向Livehouse“转型”。
深圳当地的Livehouse消费力素来高涨，不仅聚集了大量音乐从业者，也有大量Livehouse受众。黄木佳介绍，仅HOU LIVE一家店，就有几百个Livehous乐迷群。
庞大用户群吸引了嗅觉灵敏的同行。夜店、酒吧、音乐餐厅近年来也纷纷改名Livehouse，“深圳有家店，在还未开业时做宣传，盗用我们的视频，但实际只是一家酒吧”，这种空有其名的现象让黄木佳哭笑不得。
不过，这种现象可能会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直接挫伤本不大众的Livehouse产业。“这会让公众产生误解，认为我们是做餐饮的”，黄木佳告诉《财经天下》周刊，“有些人去了真的Livehouse反而会投诉，‘你们店里为什么没有桌子’，很无奈。”
范凯认为，“万物皆可Livehouse”说明音乐人的机会越来越多了。这些年，美术馆、艺术节、乡村振兴、剧院，音乐人可选的表演场所越来越多，独立音乐的魅力被更多人发现，独立音乐开始和装置艺术、多媒体等艺术形式嫁接，变成了更有创意、更不可替代的音乐形式。这种现象也倒推相关从业者不断思考，以增加Livehouse的不可替代性。
Livehouse不靠“春节档”
2021年春节，就地过年成为了新主题，年轻人无处释放，也引发了人们对一二线城市Livehouse产业的新想象。不过，上海育音堂工作人员凡木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如果有合适的演出，我们愿意协调安排，但我们目前暂时还没有安排。”黄木佳也表示，过年期间Livehouse的运营成本增加，乐手也大多回家过年。
图/视觉中国
凡木表示，从2021全年来看，上海演出行业受疫情影响和损失相对其他城市更小一些。“虽然也有部分场次取消的情况，但也没有一下子关停几周甚至一个月的情况发生。”
凡木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对育音堂来说，春节期间是内部难得的一个休整期，也会进行一些场地整修和设备维护的工作。此外，门店管理者处于对春节期间开销等因素的考量，往往不太安排演出，“育音堂往年春节也不太安排演出”。基于此，春节档不仅演出少，即便确实有演出需求，Livehouse在内容选择和策划上也会更谨慎。
与电影市场“春节档”以及戏剧市场近年来打得火热的“新年音乐会”策划不同，Livehouse受众群体多为大学生，放假时间早，很少会受到“就地过年”政策影响；此外，春节档主打“陪伴”及“合家欢”内容，与之相似的消费场景诸如电影院、剧院等适合陪伴家人的场所会收获更多客流量，Livehouse场所则更适合年轻受众，恐也是Livehouse没有“春节档”的原因之一。
虽然没有线下“春节档”，但从业者们也对线下演出行业近期线上化趋势充满期待。
视频号团队曾称，西城男孩演唱会线上观看人次超过2000万，最高同时在线人数达到150万。据范凯观察，五条人视频号直播观看量也高达390万人。从西城男孩到五条人乐队的视频号直播里，让范凯看到了消费市场无处释放的能量和Livehouse演出市场的巨大潜力。
年轻人呼唤演出新消费场景
虽然受疫情影响，刚刚破圈不久的Livehouse遭遇难捱的冬天，但年轻观众无处释放的消费力依旧在不断爆发。
据《2020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总报告》显示，音乐类演出票房总收入73.79亿元，同比增长8.2%。其中，Livehouse票房收入3.75亿元。占到演出大盘数据的5%左右，而这个数据，与2018年音乐类演出票房总收入68.18亿元，Livehouse票房收入2.5亿元，占比3%左右相比，增加明显。
图/视觉中国
另一方面，即便在今年疫情期间，国内Livehouse依旧保持逆势增长。据《2021五一档演出观察》显示，五一期间Livehouse票房较2019年同期增加448%，观演人次较2019年同期增加326%。
这既得益于疫情之后的消费拉动，也得益于Livehouse从业者的不断求变。
不仅“万物皆可Livehouse”，Livehouse本身也在“跨界万物”，目的即是提高场地利用率。自开业之初，黄木佳便将HOU LIVE定位为“线下文化空间”，而不仅仅是Livehouse，“我们的包容性很强，90%都是演出，话剧、脱口秀这些活动我们都有”。
此外，Livehouse选在租金高昂的市中心，在成本一定的前提下，如何提高边际收益也是从业者需要思考的内容。因此，除了提高场地利用率，还可通过增加Livehouse演出场次的方式，实现收益最大化，Livehouse的“剧院型”转型即是不少Livehouse的新尝试。HOU LIVE设置下午场即是这一尝试的具象化体现。
“每个月周末有8个下午和12个晚上，我们就增加了8个下午场，对于很多观众来说，下午场比晚上场、午夜场体验效果更好。”黄木佳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观众中午吃过午饭来看下午场，看完演出后和朋友去吃晚饭，接着来看晚上场和午夜场，有些乐迷一天时间都可以待在Livehouse。而这种线下消费场景得以铺开，原因在于一线城市缺少音乐爱好者的线下社交场景，所以Livehouse的下午场做了很好的弥补，也让Livehouse获得更多收益。
Livehouse的逆势上升，也说明在“体验经济”时代，能给Z世代不同消费体验的文娱产业，依旧可以逆势增长，实现观演人次和票房双重丰收。
西安音乐厅无疑也是看到了Livehouse这一新消费场景带来的庞大的Z世代用户流量。Livehouse不仅能为剧院带来更多新客源，还能培养年轻观众进剧院的习惯。因此，虽然范凯直言这场“Livehouse进剧院”的演出ROI不高甚至为负，但从品牌层面考虑，依旧是值得去做的。
无独有偶，给Z世代带来新消费体验的“小酒馆”模式（又称“亚洲大厦”模式）今年得到了更多关注。音乐剧《阿波罗尼亚》设置的新消费空间，给年轻观众带来了“边喝酒边看戏”的新奇体验，戏剧复购率达到20%。另一处开业不久的开心麻花Stage One小酒馆，也将这一模式得到了复用，引起不少业内人士关注。
回望今年的热点线下消费场景，无论是爆火的剧本杀，还是依靠年轻人实现上市的海伦斯小酒馆、泡泡玛特，亦或者持续爆火的脱口秀产业、戏剧领域的“亚洲大厦”模式，均可从中找到共性。范凯也对未来的线下演出行业充满信心：“疫情结束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观众走进剧院、Livehouse、美术馆、音乐节”，范凯对这一点笃信不疑，“但我觉得疫情之后文娱产业会发生改变”。
范凯认为，文娱从业者们经历两年的自我封闭、自我提升之后，演出市场也会再次洗牌，因为会有更多跨界和碰撞产生。疫情不仅为文娱产业带来了倒闭、关门、歇业潮，也为它带来了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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