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亮爬上坡，咿呀嘿，爬上坡……”
夜深人静，学校围墙外，不知谁家的卡拉ok，还在ok着。唯恐不能搅人睡梦似的。那音量开得异常的大，不过这弥漫在空气中的青海花儿。在半弦月的夜晚，倒有些入景入时，看那天空的半弦月悄然从云层露出个脸儿。似在倾听，又象是在窥探。
黑影！一个黑影。确切地说是半张脸。 窥头探脑地从学校库房那黑洞洞的门里伸出。随即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中溜了出来。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嚓嚓嚓，一阵小跑。人影进了男厕，几声水响又归于无，接着那人影又再次出现。嚓嚓嚓又是一阵小跑。一个踉跄。不好！
“啪！”
一声闷响。音不大，在深夜里却异常清晰。
“什么声音？”操场边的教工宿舍还亮着灯的一面窗口伸出两个人头。“哦，刘老师！是刘老师在倒尿罐！”。两个人头小而讶然的声调显然传到了正伏身拾尿罐的刘老师耳膜里。
天！老师暗衬道：到底还是让人知道了。一个倒尿罐的男人！哎，这是迟早的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刚搬进学校库房的那一天。妻子就说要买个尿罐在家里。他几乎就要蹦起来。什么！你说尿罐，放在床下？让我睡觉闻着尿看书闻着尿吃饭喝茶也闻着尿！那哪是人受的？这不是跟小狗儿家一样——臭！
提起小狗儿家，他就忘不了那只倚在门后，用得乌滑腻腻昏浊浊的那个老式木马桶，自然也就忘不了小狗儿旁若无人地当着他的面撩起小鸡鸡大撒特撒的劲头，更忘不了那随着唰唰之声冲荡而起的令人作呕的不知是什么味道的味儿！呀——呸呸呸！正是这个可怕的木马桶，使得他把去小狗儿家玩视为畏途，使得他与小狗儿成为小铁哥们，还着一点儿，就那么一点点——一个臭马桶的距离！
儿时的他，怎么也不能原谅一个没有自家厕所而不得不自设马桶的人家，不消说，他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时代的农村，象他家一样有自家厕所的人家并不多见。多年来，刘老师一直保持着上厕所方便的习惯，从不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将就。当然，进了城以后，缺少公厕的城市，着着实实叫他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依然如故。
如今，谁料到，一贯视马桶如视蛇蝎的他，偏偏遇上了不得不正视马桶的麻烦，虽说此尿罐非彼马桶，但一个是木的，一个是塑料的，两者并没有什么质的差别。谁叫我没本事呢？谁叫我是个穷教书的？谁叫我结了两年的婚，才争取到这间破破烂烂没厨房又没厕所的库房呢！而且这库房还只是临时借用的！妈的，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
所以，那天听了妻子的提议，他没有蹦起来，只是再三强调——尿罐须由妻子负责去倒。
“你这人真抠”妻子说。
“抠！你说我抠”刘老师急着说道：“你想想，一个大男人，一个为人师表的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双手端着尿罐，象端着祖宗牌位一样，大摇大摆走进厕所，成何体统，不嫌掉价么？我敢打赌，除了本市的八大景点，这可以算是第九景观！第九奇迹！”
“哟——好一个大男人！为人师表，堂堂正正？谁给你封的？堂堂正正还会住这里——一个破房子！连个厕所都没有！自作多情！”
刘老师生气了，说道：“破也好。不管怎么说，我总不能让我的学生在背后议论：看看！看看！刘老师，倒尿罐！这象什么话”
话说及此，刘老师的妻子也不得不接受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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