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0月,杨浦定海路街道的旧改基地热气未消。伴随着137街坊成功签约生效,环绕着平凉路、贵阳路一带的杨浦今年最大成片旧改基地,进入了居民搬迁的最后收尾阶段。
关上老房大门,旧生活从此落幕
老居民告别的不仅是一间老房,几件旧物
更是大半辈子浓缩在弄堂里的青春岁月
一家小店,浓缩三代人的青春
旧相册里,刘春红一头长直发,和儿子的合影就像是姐弟俩。“这是斌斌17岁生日,这是15岁,10岁……”照片里,这个长相帅气的男孩总是被一群人围在中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刘春红指着其中一张,画面中刚满10岁的斌斌站在自家阳台上,身后是杨树浦发电厂的大烟囱。
平凉路2279号,是刘春红出生的地方。她年轻时是国棉十二厂的纺织女工,儿子出生后,为了帮补生计,她便辞职自己开店。1997年,刘春红的“斌斌食品商店”在平凉路上开业了,21.6平方米的房子“前店后宅”,临街一侧摆上货架和食品,里侧是卧室。24年来,一家店养活了三代人。
卧室只有8平方米,进门处放着洗衣机、衣柜,狭窄的过道连转身都极其困难。房间最深处刚好放下一张宽1.2米的窄床,床尾摆上一个小电视机,所有角落都用上,几乎不留任何空隙。夫妻俩每天白天在店里忙碌,晚上就“钻”进这个小窝里,那时刘春红经常对丈夫说:“再熬一熬,熬到孩子上大学就好了。”
斌斌读高中、考大学都在这个小房子里度过。“儿子初中上二十五中学,高中考到了贵阳中学。他考上大学那天,我们全家兴奋得一晚没睡。”说起儿子,刘春红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如今20多年过去,相册里除了她珍藏的儿子照片以外,还多了小孙女的照片。
儿子结婚搬走以后,小夫妻平时忙着上班,孙女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儿子儿媳下班回来吃晚饭,给孩子辅导完功课后再回去。”眼看着明年,小孙女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年轻时开小店做点生意,年纪大了帮儿子带孩子,日子转眼就过去了。”
今年3月,当一纸旧改征收告知书贴到平凉路上,刘春红满怀不舍地把这家以儿子的名字命名的食品店关掉。“肯定舍不得,本来老房子靠这个经营,每个月收入还能多一万元。”但更多的不舍在于,小店承载了刘春红的整个青春。
“还有两天就搬家了。”她从厨房角落里翻出一个铜制的红茶壶和勺子,说是母亲留下来的传家宝。“昨天有古董店的人跟我说,这个可以卖到好价钱,我自己想了想,又不舍得卖。”一套说不清有多少年历史的茶壶和铜勺,记录了刘春红的母亲年轻时带着一家子从农村到上海来生活的印记。
动迁以后,刘春红选了一套位于临青路上的两室一厅,这段时间她每天开着小电瓶车,像“蚂蚁搬家”一样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和小件衣物往新房子里送。“67.49平方米的新房,与21平方米的老房相比是天差地别,但以后身处高高的公寓楼上,从前每天在临街小店里看着人来车往的热闹情景就再也看不见了吧……”
饭店老板变“蟋蟀大王”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贵州路196号的一处老宅,唐春晓和唐春峰兄弟俩从小出生在这里。“这是我爷爷的房子,原来只有16平方米,后来又自己搭建了28平方米。”唐春晓坐在家门口的藤椅上,和孙女一起在手机上刷着抖音,88岁的老母亲在一旁笑嘻嘻地揉搓着曾孙女的小脚丫。
老房不大,却住了8口人。“我兄弟、妹妹和老父母住楼下,我儿子一家三口住楼上。这里地段好,年轻人方便上班。”进门后,屋内环境变得十分昏暗,越往屋里走,一阵阵蟋蟀的叫声就越发明显。在老房最里头,唐春晓的弟弟唐春峰的“蟋蟀世界”便隐匿于此。
房门打开,屋里别有洞天。灰色的陶罐摆满了一面墙,40多只蟋蟀争相鸣叫,在这陋室里形成一首独特的奏鸣曲。“这外面一排是我最喜欢的。”他用草逗弄着罐子里的蟋蟀,“你看这几只,个头大,脖子粗,生来就是运动员。”
唐春峰玩蟋蟀,已经有三四十年,青春是在蟋蟀的鸣叫声里度过的。“小时候看大人玩,自己也去逮了一个,这附近很多街坊邻里都玩蟋蟀,经常在一起斗蟋蟀玩玩,不赌钱的。”唐春峰形容这就像看拳击比赛,“赢了比赛,一天的心情都好。”
“现在大家都搬走了,养着它们是为了听叫,当作一种陪伴。”傍晚时分,唐春峰开始用小勺给蟋蟀喂饭,帮它们配对。“以前经常到山东和河南那边买蟋蟀,现在由于疫情,只能网上下单。花鸟市场买的来路不明,不如自己繁殖的纯种。”
唐春峰年轻时是厨师,早在1988年,他在这附近开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饭店。1992年,饭店行业不景气,他迁到广东去发展,几年后把经营经验又带回上海。饭店的生意起起落落,人生也是如此。唐春峰早年结过婚,后来离了婚,一个人回到土生土长的老宅生活。
旧改,让唐春峰看到了生活的转机。“我有二级厨师证书,等老房动迁后,我打算找个好地方,再开一家本帮饭馆,重操旧业。”
临走前,唐春峰打开小冰箱,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玻璃器皿。“这是蟋蟀下的卵,用黄沙和泥拌好以后,放在冰箱里恒温28摄氏度,20天就会生出小蟋蟀了。”
来源:上观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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