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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月份的时候,田家根一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已经退休的田家树和失业的李二莲决定在怡林小区附近开一家饭馆。
田子军不忍看着田家根六十多岁了还亲自颠锅掌勺,滴滴也不跑了,专门去南京一个烹饪速成班学了两个月。田子军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干不来,若真一板一眼地做起菜来,还真像模像样的。
他站在锅灶前,白色的大围裙一系,白色护袖一戴,炒菜时,火苗蹭蹭地往上窜,围着铁锅起舞。有时,嘴上会叨一只烟,叨着烟的时候,眼睛眯得更厉害,一只手会时不时腾出来,弹一下烟灰。
李二莲评价田子军做饭时的样子,就四个字,“斜眼吊线。”但这斜眼吊线的功夫,做出来的菜味道却相当不错。
田子军一顿游刃有余的操作之后,将刚出锅的一盘小公鸡烧毛豆往田家根面前一亮,田家根尝了一口,颇感欣慰地对田子军说:“儿子,你是天生当厨师的料啊。”
田子军一点也不谦虚,“必须的。”
店面不大,十五平方米,门面挂着一牌子“淮扬家常菜”。饭馆分工,田子军主厨,田家树收银,席兰兰当服务员,李二莲带着孩子,偶尔也帮着一起收拾。
刚开始,生意还不错,亲戚邻里们都跑去捧场,但一个星期后,就淡了。来的客人稀稀攘攘,田子军泄了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继续跑滴滴呢。
这天晚上打烊后,一家人关上饭店门后,商量着如何扭转局面,田宁蒙带着小贝也来了。
“我刚过来的时候,把整条街上的店面都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家淮扬菜饭馆,咱们得有点创新。”田宁蒙因为小贝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说话声音压了很多。
田子军坐在邻桌,一条腿折在另一条腿上,用指甲刀剪着脚趾甲,听田宁蒙这么说,他不屑地说,“姐,你说了等于没说,三岁孩子都知道这个。”
旁边的席兰兰带着行家的口吻说:“姐,你没干这一行,不知道这一行的难处,创新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她提议,“要不这样吧,咱家不做炒菜了,做火锅,我看周围几家火锅店生意不要太好哦。”
李二莲提醒道,“你俩声音小点,别把孩子吵醒了。”她怀里的小田溪扭了扭头,又睡了过去。
田家根若有所思,“你们还记不记得卖老鹅的老张?我以前跟他在一起,探讨过老鹅的做法,看得出,他是故意防着我,始终不肯说那老鹅的配方。我再找老张谈谈,把那秘方买下来,咱家以后就做老鹅汤面。”
田宁蒙觉得可行,李二莲也觉得不错,田子军略略思索了下,也同意了,但他说,“买什么买,花那冤枉钱,我跟张苗熟,我去把话套出来。”
席兰兰撇撇嘴,对田子军说,“做老鹅汤面我不反对,可怎么一说到张苗,你咋就那么兴奋呢?”
“是,我跟她早就有一腿了,你到现在才知道啊。”田子军脚趾甲也修好了,腿放了下去,白了席兰兰一眼。
席兰兰气呼呼地瞪着她,李二莲哎哟一声,“你看看你们俩,什么话都能呛上,别吵吵了,二子,你明天就去找张苗试试,人家愿意说咱就听着,不愿意说别勉强人家。”
田子军志在必得,“你们就等着吧。”
2
第二天早上,田子军就去找张苗,他知道张苗现在每天中午和老张一起出摊,上午必定在家里。去之前,他去超市买了一个榴莲,几斤果冻。提到张苗家楼下,就闻到卤老鹅的味道。
张苗家住在三楼,田子军其实只要喊一声,张苗就能听到。但他必须防着老张,所以给张苗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下楼找你有点事,别跟你爸说。
张苗没有回,但人很快下来了。
田子军将她往偏僻的地方引,送上水果和果冻,“哥特意给你买的。”
张苗脸色一喜,“你咋知道我明天要过生日了呢?”
田子军心里一激灵,东西送巧了,“我是你哥啊,哥是白当的嘛,一直惦记着你呢。”
“哥,你别开这种玩笑了,你都结婚了,我也有男朋友了。”
“想多了吧。”田子军笑着,脸色倏地僵了下,马上又眨巴眨巴眼睛,“你说,你有男朋友了?”他呵笑两声,“不可能。”又肯定地说道,“这绝对不可能,苗啊,别,别开这种玩笑。”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田子军缓了缓情绪,啧啧嘴,笑着问:“谁啊,谁这么有福气啊?”
“不告诉你。”张苗故作神秘。
“算了算了,反正我迟早能见到的。”田子军想到有正事,按捺住好奇心,拐了个弯说道,“不过,你可当心点,别被人家骗了,现在的男人也很现实的,你爸就你一个孩子,靠卖老鹅挣了不少钱,怕就怕这男的是冲着钱来的。”
“不会,他家里条件比我家好多了,我家其实也没什么钱,我爸辛苦大半辈子,就买了这房子。”
“那也相当可以啦,”田子军赞叹道,“我真挺佩服你爸,那手艺,一个字绝。扬城里卖老鹅的多了去了,有几个能买得起房的,也真是奇了怪了,你爸咋做到的?那老鹅的味道跟别处就是不一样。”
张苗一听到这,马上恍然过来,“原来,你是打听秘方来的啊。”她将手里水果和果冻递向田子军,“给给给,什么人呢,那秘方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谁都别想知道。”
见张苗拒绝得干干净净,毫不留余地,田子军连忙说道,“瞎说什么呢的,你哥我是那种人吗?我说秘方了吗?”
他痛心起来,“苗啊,你真是伤我的心呐,我好心来看看你,提前给你送个生日礼物,你竟然……不说了不说了,心拔凉拔凉的。走了走了。”田子军掉头就走,生怕张苗挽留自己似的。
张苗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变得忐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错怪了田子军。
3
田子军一路上,浑身都不对劲,胸口好像有股气憋着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失望那么简单,还有别的。莫非,自己对张苗有意思?
和席兰兰结婚后,他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每一次到最后分手,他都觉得无所谓,从不拖泥带水,玩玩嘛,又不会动真感情。
在这点上,他和田子刚不一样,田子刚和贺小菲之间,搞得跟感冒的小屁孩流清鼻涕一样,欲断还休,最后身败名裂,好好的婚姻也走到尽头了。
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带着这种烦乱的思绪,找了个地方,喝了一通,回到家的时候,田家根和李二莲不在家,他顺势往沙发上四仰八叉地一躺。
席兰兰过来,推了他一把,他没动。席兰兰又推了一把,“别装死,说,跟你那情人约会怎么样了?”
田子军翻了个身,将头扭向沙发里侧,“别烦我。”
“秘方拿到了?”见田子军不理睬他,“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啊。”
田子军这才嘟囔了一声,“没有。”
席兰兰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个,“没有也无所谓,你厨艺好,现在饭店生意不好,只是暂时的,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你爸妈年纪大了,就让他们在家里帮我们带带孩子,饭店有咱俩就行了。”
田子军睁开了眼睛,“你啥时候知道孝敬我爸妈了?”
“你就说行不行?”
“以后再说。”
席兰兰暂时没了动静,脸色却越来越沉,像是在酝酿着更深层的话,果然,她开口道,“你爸妈在饭店帮忙也行,不过收银的事,得我来,账得我来管。”
老夫妻开一饭馆,儿媳孝顺来帮忙,提出要管账才知她的盘算
田子军一听这话,爬起来,端看着席兰兰,看得席兰兰发毛,“原来是为了收银的事,我说你怎么一下子知道孝敬我爸妈了呢?”
田兰兰索性也承认了,“没错,为什么不能扫我的收款码?还有现金,你爸每天打烊后将现金装腰包里带走什么意思?你已经结婚了,经济应该由我来管。”
田子军呵呵两声,“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你跟他计较有意思吗?再说那小饭店是我爸妈用自己的钱倒腾起来的。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不想过就直说,拦你我不是人。”
卧室里面正在睡觉的小田溪被吵醒了,哇哇哭了起来,但此时爹娘在外面吵得正凶,完全顾不上她。
席兰兰眼泪鼓鼓的,高声道:“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在外面那些破事,我都清清楚楚,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还想撵我走,把我当什么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田子军挥着手,像是在赶一群小鸡雏,一迭声道,“滚滚滚,赶紧滚。”
席兰兰手指着田子军,骂道:“你简直不是人。”
她来到房间,风卷残叶般地地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醒悟过来站起来叉着腰,问自己:凭什么他要我走,我就走。这次我偏不走,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孩子床上抱起来,抱到田子军跟前,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宝宝啊,爸爸让我们走,我们偏不走,要走也是他,对不对啊。”
田子军火气直往脑门上窜,立即起身,摔门而去。
声音之大,让小田溪的身体往上窜了一截,一阵目瞪口呆之后,哭得更凶了。
席兰兰不停地拍着她的身子,对着门外骂道,“要死啦。”
4
田子军先去了饭店,客人依旧只有那么几个,田家根能够应付得来。
他坐了一会儿,喝着茶,张苗的影子老是在自己眼前转,还有那句“我有男朋友了”这句话,像蜜蜂一样在耳边嗡嗡地回响。
李二莲擦桌子擦到他跟前,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换作我,秘方这东西就是个聚宝盆,哪能随便给别人。你爸准备找老张,问问出什么价格。”
“不是那事。”
李二莲哦了声,再看看田子军的脸,猜出了七八分,“你从家里来的吧,跟兰兰吵架了?你们啊,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你就是瞎操心。”田子军没心没肺地说,“离不离是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了就行了。”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只要你是我儿子,我就得管。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只要我还活着,你离离看,无法无天了。”她撸起袖子,朝水池边走去,拧开水龙头一遍遍投着抹布,继续说道,“你大大和你大妈,现在是拼了老命,还想让儿子儿媳妇复婚,照你的意思说,他们那是吃饱了没事干了。父母是为了谁,我跟你爸张罗这个店,是为了谁,不就是想着你们以后日子能过得好吗?你们倒好,随随便便的,说离就离,又不是买青菜萝卜,说不要就不要了。”
田子军眉头拧得像两条小泥鳅,一跳一跳的,“啊哟,烦不烦,家里呆不下去,这里也呆不下去。”说完,朝外走。
“去哪?”李二莲问道。
田子军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扬城不大,他像游魂一样晃荡了二十三分钟,看了看周围,发觉自己来到了东关街西路口。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然后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一端,跷着二郎腿吞云吐雾,远远地看见一对男女腻腻歪歪地走过来,心里很不爽。那男的肚子皮带都快兜不住了,女的脸涂得跟大花脸一样。
狗男女。田子军默默地评价道。见那两人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自己所坐的长椅时,田子军挪了挪屁股,坐在了长椅的中间。
长椅只够坐三个人,那对男女各自站在田子军的左右两侧,而田子军则是一副悠哉悠哉,目中无物的样子。
男的说:“大哥,你往这边坐坐行吗?”
“不行。”田子军简短而肯定地回答。
男的和女的相视了一眼,女的骂了声,“神经病”,挽着男人的胳膊走了。
田子军哼了一声,一只手臂搭在长椅的上方。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姿势,好像缺少了一个部分。这手臂下方,少了个女人啊。
想到这点,张苗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烦啊,他猛吸了一口烟,雾气中,他迷迷糊糊地看见张苗正朝自己走过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下眼睛,没看错,确实是张苗。
张苗穿着件红色的毛衫,下面是条带点破洞的牛仔裤,今天头发没有束起,慵懒地散在肩膀上,背着一个白色的双肩包,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聪慧。
田子军心里一激动,正准备走过去,发现一个男人从邻街的店里走出来,手上拿着把檀木梳子,那个男人走到张苗面前,将梳子递给她,张苗看了看梳子,踮起脚,在那个男人的头发上刮了两下,那个男人温顺得像一只小羊羔,由着张苗摆弄着自己的发型。
田子军心里那个酸啊,这家伙应该就是张苗口中所说的男朋友了吧。下一秒,他差点惊呼起来,这不是顾小六嘛!
尖脸猴腮的顾小六被张苗一倒蚀,竟然也人模狗样的了,差点没认出来。
张苗啊张苗,你眼睛是瞎了吗,找谁不行,非得找顾小六。顾小六哪点好,长得帅吗?少来了,丑疯掉了,猪八戒跟他比,都能赢。有能力?哼,要不是因为顾稀毛是他叔,他能在牙刷厂混下去?有文化?呸,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职高都没读完,天天在网吧混就他那点智商,以后能干成什么事?有钱?对,是有点钱,但他那点钱是靠拆迁来的。再说,我农村老家也有地,早晚也得拆到那儿。张苗,你为什么要找顾小六,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就在他内心如群蜂乱舞时,顾小六看了过来,和田子军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顾小六似乎看出了田子军的嫉妒和不满,在心理上占了上风。又因为张苗在场,表现得颇有些风度,朝田子军挥了下手,喊道,“子军啊,这么巧,好久不见。”
田子军的目光像火车一样横冲直撞,但顾小六却偃旗息鼓,他憋着火不好发作,不甘心地将头扭向一边。
“子军啊,回见哦。”顾小六又喊了一声。
谁跟你回见。田子军在心里骂道。
顾小六招摇地搂着张苗的肩膀,从田子军身边走过,明明走了十米远后,料想田子军肯定还在看自己,遂在张苗挑着路边的小玩意时,回头冲田子军挤了一下眼睛。
这个动作暴露出十足的挑衅意味,田子军真想一拳挥过去,打得顾小六满地找牙。
他再次将火气往下压一压,见顾小六和张苗走远了,歪了歪嘴,往相反的方向走。但越走越觉得浑身难受,拳头握在手里像起了火一般。终于,拿起手机,给顾小六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十几秒,顾小六才接,带着嘻笑,“怎么了?”
田子军说:“你良心被狗吃了,居然打起张苗的主意来了?”
顾小六对一脸狐疑的张苗说,“我侄打来的,”在张苗进店之后,对田子军撂起了脸,“你少胡说八道,我跟张苗可是正儿八经地交往。”
“你我还不知道,你不骗她,她能跟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就奇了怪了,张苗跟不跟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根葱,你管天管地,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顾小六,你听好了,有种半个小时单挑,看谁玩得过谁?”
“哎哟喂,吓死人了,单挑就单挑,谁不来谁就是乖乖。”
战书一下,地点一约,田子军立马出了东关街,像奔赴战场一样往北走。
5
席兰兰自从田子军出门后,将孩子哄睡着了。这一闲,想法就多了起来。自己做错什么事了,他凭什么要把自己扫地出门?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怀念从前和田子军在一起谈恋爱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是多么温柔体贴啊,自己大半夜想吃夫妻肺片,田子军冒着雨买了回来。他是爱过自己的,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或许是因为想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席兰兰现在想吃夫妻肺片了,她想自己做一份,可打开水龙头,才发现停水了,便在网上订了一份。
订完后,又延续了刚才的思绪,沉迷于其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现在对自己还有感情吗?还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变成了类似亲人之间的感情。可为什么他又要动不动就要提离婚呢?
席兰兰突然有一个想法,想要试探一下田子军。
离家出走,这一招,她以前用过,但现在想想,那时也太小儿科了,一下子就被田家人找到了。
她这一次要来个正式而隆重的,离扬城越远越好,看田子军是不是还会找自己,然后央求自己跟他回家。
主意打定后,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看了看床上还在熟睡的田溪,打电话问李二莲什么时候回来,李二莲说不知道,店里虽然客人不多,但还是得招待着。
席兰兰又让李二莲给田子军打一个电话,让田子军现在就回家里。
李二莲给田子军打电话时,田子军已经和顾小六会面了,两个人四目相对,摩拳擦掌,风起云涌。李二莲连打三个电话,田子军才接,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席兰兰出了家门之后,就打车直奔火车站。
扬城火车站,人头攒动。这个时节票不紧张,当天就能买到。席兰兰买了一张去桐乡的票,又在火车站里面的小卖部,买了一些食物,准备在火车上吃。
候车室里,席兰兰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刷起视频,她挺羡慕有些网红,随便摆个姿势,对个口型,点赞和评论就那么多。
思绪游离了一会,刷到一个和田溪差不多大孩子的视频时,再次给李二莲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打电话给田子军。
李二莲就被她搞得稀里糊涂,你们小两口再闹,打个电话很难吗,还要我从中传话?
“打了打了。”
“那他说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马上。”
席兰兰挂了电话后,心里更加一阵剜酸,看看,李二莲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也难怪田子军对自己是这种态度了。
反正,自己已经出来了。田子军马上就回去了,孩子就交给他带,总说自己带孩子轻松,让他试试?
广播提示到桐乡方向的列车,开始检票。席兰兰一步三回头地到进站口排起了队。
她带着对田子军的失望,和对婚姻的无奈,在自我矫情和自我怜悯中,离开了扬城。田子军因争风吃醋,与顾小六车轱辘话戗来戗去一个来回,就直接动手了。
李二莲和田家根在饭店。
家里那一岁不到的孩子,躺在床上,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6
田溪睁开眼睛,哇哇地哭了起来,家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哭了十来分钟,安静了下来。身子挪来挪去,一翻身,在床上爬起来。
迈出一条小腿,走了一步,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床是软的,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又爬起来,身子挂在床边,慢慢朝下滑,双脚一挨地,站住了。
下地时,依旧身子朝后仰去,但晃了晃没有倒下去。她扶着床边,蹒跚地走了两步,来到梳妆台前。
在梳妆台跟前站了一分多钟,田溪侧过身走了两步,又在地上爬了起来。她爬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处,踩到一只玩具小黄鸭,发出一声响动。
她看了一眼,又爬回去,将小黄鸭拿在手上,继续爬,爬到楼梯处,将小黄鸭扔了,继续朝楼梯上爬。
7
田子军和顾小六你一拳我一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人劝,大家觉得这两个人打得有意思,就像两只不服输的小公鸡一样,雄啾啾,卯足了劲,打得不分上下,难舍难分。
田子军一把揪住顾小六的头发,顾小六感觉头发快要被扯下来了,脖子几乎梗到了田军的大腿处,索性抱住田子军的腿,两个人扭打一起,翻滚着。
围观的群众更加兴奋,个个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有个人指点他们,你们要向左边滚,右边的草坪刚铺不久,不能践踏。
田子军和顾小六虽急红了眼,但对路人的意见,却很尊重,他们秉承着不破坏公共财产的信念,真的往左边而战。
在左边,有一个坡,坡下是一条河,河水不深,但水却是黑绿色的,两个人若是真栽到那里头,那对于围观的人来说,那就太过瘾了。
所以,他们谁都不点破,谁都在默默期待,有人忍不住发出窃笑声,但也无妨,田子军和顾小六哪有心思从这些笑声里发觉到异常。
果然,田子军和顾小六顺着众人的意愿,一路向北,最后,扑通扑通两声,全部落了河。围观的群众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
田子军和顾小六顶着杂草,满身污秽,还不忘踹对方一脚,从河里爬出来的时,就像两只大癞蛤蟆一样钻出了水面。
李二莲得知儿子干的这荒唐事,还是大嫂子刘翠华打电话告知的。
刘翠华的语气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她就是这样,有什么情绪藏不住。“二莲啊,二子想鱼吃了,去河里摸鱼去了,摸得多,分我两条。”
李二莲听不懂什么意思,刘翠华说,“看网上,二子出名了。”
李二莲放下手里的活,打开同城推荐,儿子和顾小六扭打在一起,又跌落到河里,真是斯文丧尽。
她火冒三丈,解下围裙往桌上一掷,捂了一下胸口,站稳后,甩下一句,“小兔崽子的,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他。”
田家根从厨房里面出来时,已经不见她人了。
李二莲一路小跑,这才意识到路有些远,站在路边打出租车。胸口又疼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并且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她捂着胸口,蹲了下去,拿出手机给田家根打电话,田家根电话显示关机,她又打电话给田宁蒙,田宁蒙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
她看了下手机来电,挂断了电话。但很快,电话再次打过来,周围的人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连忙出了会议室,急促地问李二莲什么事,那边李二莲说了声“我不行了”,吓得田宁蒙脸色蓦地惨白,直往电梯口跑。
等田宁蒙赶到李二莲电话里面所说的位置后,才得知李二莲昏迷后,被路人叫了救护车,现在人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田宁蒙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李二莲心脏病突发正在抢救。
不多久,田家根来了,脸色张惶,见到田宁蒙,像个无助的孩子,嘴唇直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田宁蒙扶着他坐下,不敢松手。
在田宁蒙打了十几个电话后,田子军才接了电话,他打完架后,找了澡堂子洗了把澡,穿上衣服出来时,发现那么多未接电话,一回,才知道李二莲出事了。
他一出现在急救室前,田家根就要打他,可胳膊一竖起来,身子就要朝后倒。田子军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爸我替你打,我该死,我错了。”又问田宁蒙,“姐,妈没事吧?”
田宁蒙这时也顾不上训斥他,她的心吊着高高的,一直盯着急诊室的门,突然问田子军,“兰兰呢?”
“在家带孩子呢。”
田子军和田宁蒙想到了最坏,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如果李二莲真的有事,临走前,无论如何要看一眼孙女的。
“姐,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田子军刚要拨打电话,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三个人连忙拥上前,询问着大夫。
当得知病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时,他们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田子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当担架车出来的时候,又弹起来,抓住李二莲的手,不停地说,“妈,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李二莲气若游丝,将头扭向一边。
当众人聚集在医院,席兰兰在开往桐乡的火车上时,家中的小田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田溪已经爬到了楼梯拐弯处,那里有一个正方形的平台,她站起来,走了两步,但身子严重地趔趄了一下,跌坐在扶手旁边。
楼梯扶手的边缘有空档,如果小田溪再往外面坐一点,就会从扶手的空档里面直接栽下来,那后果很难想象。
小田溪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两只腿悬在外面晃了晃,这时,她看见一只小虫子从身边溜过,眼睛滴溜滴溜地跟着转,并往墙面一侧爬去,离开了扶手空档处。
小虫子跑得没影了,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朝楼下挪动脚步。终于,下了楼梯。
小田溪向右拐去,进入洗漱间,洗漱间的一角放着洗衣机,旁边放着洗衣液和洗衣粉。
她继续朝里面走,似乎看到好玩的东西,加快了脚步。一加快脚步,就摔了一个跟头。或许今天摔习惯了,她也不哭了,两只手撑在浴缸的边缘,想到爬进去。
8
转入病房的李二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田子军在旁边发誓,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但李二莲根本不看他,田子军朝田宁蒙使了个眼色,让田宁蒙从中替自己说句好话,田宁蒙也不理他,她也撂下话,如果今天李二莲真出了什么事,她就当没有田子军这个弟弟。
田子军眼巴巴地去求田家根,田家根看他的眼神,令他犯怵,田家根从未像今天这样用吃人的眼光看过他。
看来,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女儿了,李二莲把孙女当宝贝,只要将孙女接到医院来,病立刻就能好上一半,说不定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饶过自己这次。
他到走廊上,给席兰兰打电话。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看到田子军,低声地笑着走过,田子军还听到他们说,“对,就是他。”
田子军朝他们翻着白眼,觉得现在的人真是大惊小怪,打个架好像多新鲜似的。
此时席兰兰电话正和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聊得正投机,见显示的是田子军的名字,立即挂断了,心想,终于知道打电话给自己了,自己偏不接,急死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挥之即去,招之即来的。
田子军见席兰兰不接自己电话,站在李二莲病房前,犹豫一番之后,决定回家一趟。
田溪围着浴缸转了大半圈,没有爬进去。从卫生间出来,来到厨房。
厨房灶具台边放着一张小板凳,她扶着灶沿,一条腿往上试了试,又将另一条腿放了下去。
正对着她正前方的是一个电水壶,水壶里面是空的,她摸了摸电水壶,按中了按钮,水壶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她盯着水壶看了一会儿,想伸手去摸摸水壶。
9
田子军来到怡林小区,小区门卫用无比温情的目光迎接他,“回来啦?”
田子军知道他肯定是看了那个视频了,他走过去了,又不甘心地返回来,问门卫,“真有那么大意思?把你们乐成这样?”
门卫肯定地告诉他,“是的,比看电视过瘾多了,主要是你们两个打架吧,明明是大人,那动作就跟小孩一样,你一拳我一拳的,不晓得你们是真假还是闹着玩。”
“顾小六都要我的命了,还闹着玩。”田子军挥了下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他走进小区,刚进单元房时,田子刚打电话过来,询问李二莲现在的情况,并说,“我等下和梁敏一起去看看你妈。”
“你和梁敏?等等,你们两个是没离成,还是复婚?”
“算是复婚吧。”
田子军呵了两声,“吹牛吧你,梁敏会跟你复婚?”
“在争取中。”田子刚说。
田子军倚在一棵树上,似乎忘记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饶有趣味地对田子刚说:“贺小菲其实也不赖,你要不跟梁敏商量一下,娶两个?哈哈。”
田子刚说:“你是想我死得快一点。”
田子军笑得更欢了,笑容慢慢消失,叹一声,“我是离也离不了,过也过不好,神烦。”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窗户,“要不是因为我爸妈,还有孩子,我早离婚了。”
田子刚说:“我也不是劝你,席兰兰有些地方,确实做的不对,但……”
田子军抢白道,“她不是做的不对,她是脑子差根弦。”
“你听我说完嘛,就算她脑子差根弦,但不管怎么说,是小田溪亲妈,你要是离了再找一个,对小田溪怎么样就难说了,重组家庭矛盾更多。不信你问你姐去,她为什么不肯再婚。”
田子军掏出一根烟点上,眯缝起眼睛,“我妈在医院呢,你们去吧,替我说几句好话……咦,我回家干嘛来了?”
他想了想,是准备回来带田溪去医院呢,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将他的脸都笼着,他嘀咕了一声,这日子一天天过得,稀里糊涂的。
他一根烟抽着差不多,掐了烟头继续朝单元楼里面走,后面急匆匆地上来一个男人,穿着印着外卖员的橙色背心,擦着他的身体就过去了。
田子军朝对方瞪了一眼,那人没在意,飞快进入电梯,按了订单上显示的楼层。
田子军差了一步,在扔烟头那一瞬间,电梯门关上了。
田溪将手伸向电水壶,电水壶开始冒白烟,她定定地看着,这时,有人敲门,她扭头看去,两条小腿慢慢地探到了地上,扶着灶台的边缘,朝厨房门口走去。
刚刚蹒跚地走了几步,身后的电水壶爆炸了,发出了轰的一声响声。小田溪被汽流震得趔趄一下,晕倒在地上。
门外送夫妻肺片的外卖小哥对那声爆炸声听得真切,他敲了敲门,里面一直没人应。他怀疑起是不是别的人家。
正巧,隔壁一对夫妻在大声说话,外卖小哥以为他们在干架,刚才爆炸声是他们家发出来的,但如果认真听,就会知道他们一直跟物业在据理力争。早上十点时停的水,说好的十一点来水,现在都十二点了,还没有来。
外卖小哥将席兰兰点的夫妻肺片放在门口,便走了。下楼时,再次和田子军擦肩而过。田子军在通电话,电话是平日里玩得不错的哥们打来的。
话匣子一打开,那人将顾小六批得一文不值,田子军的情绪也如沸腾的开水一样,上下两瓣嘴皮子挤压得唾沫星子直喷,最后可能觉得空气过于沉闷,出了电梯间,一条腿跷在花圃沿上,手势也跟着不停地变换着。
他早就忘了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而此时,席兰兰已经结束了和别人的聊天,看着窗外飞快向后倒的树木,进入一种人在岁月长途中的悲情状态,她感慨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奔赴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远方,感慨为什么自己的青春就这样喂了狗,满目疮痍。
10
水来了。
席兰兰走的时候,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水龙头哗哗直流,很快从水池处溢了出来,经过小田溪的身体,缓缓地向客厅、房间、卫生间四处流动。
水浸湿了小田溪的衣服、头发、鞋子,放置在地上的一个塑料盆飘了起来……
田子军打完电话,再次给席兰兰打电话,想让席兰兰带田溪去医院。
他现在不准备回家了,刚才通话时,他们提到了卤老鹅的配方,那个朋友说他知道某个民间高厨手上有一个,也相当不错,田子军觉得机不可失,立刻要赶过去,这样一来,可以将功补过。
席兰兰的电话关机,田子军也没有往心里去,席兰兰经常带孩子睡觉时关机。
既然打不通,那就不打了,反正李二莲已经没事了,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卤老鹅的配方弄到手。
田宁蒙从医院出来,驱车往单位赶,刚拉开车门,只听着一声,“蒙蒙啊,小心家里。”
她一个激灵,刚才那声音明显是奶奶的声音。她四处张望,心里惶惶然。连奶奶也知道妈妈心脏病犯了吗?
奶奶,妈没事了。田宁蒙对着空气说了声。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傻,很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她坐进车里,想着刚才的事情,内心始终无法安宁下来。她给老姑田家慧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田宁蒙在电话里面这么一说,田家慧也觉得奇怪,“这事你大姑是最懂的,但她现在脑子不灵光了,要我说,可能还真是奶奶在提醒你什么。你妈还在医院里呢,虽然说已经没事了,会不会病情突然恶化?”
田家慧越说越觉得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你听我的,你现在回医院,说句不好听的,你妈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在她身边说不过去。”
田宁蒙挂完电话,又返回了医院,这次回到医院,发现田子军和梁敏也来了。田宁蒙顾不上和他们说话,先去找了医生,问李二莲会不会突然恶化,医生说,不受刺激,啥毛病没有。再受刺激,就很难说了。
田家根问李二莲想吃什么,自己回家做点送过来。
李二莲摇摇头。又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家。
田家根立即应道,好好,回家回家。
11
水位越来越高,漫过了小田溪的耳朵、脸颊、在小田溪的鼻腔和嘴唇处微微动荡着……
当一行人来到楼下时,田宁蒙先下了车,提着医院开的药,田家根扶着李二莲在后面一步一步缓缓地走。
田宁蒙进入电梯,想等一下田家根和李二莲,又见他们迟迟不上来,电梯里面还有其他人,便关了电梯的门。
她刚出了电梯,见楼上的邻居在拍自己家的门。那人见田宁蒙来了,叫道,“你们家漏水了,我在家炒个菜,那脏水刷刷地就下来了,还有客厅,我家那个吊灯可是值不少钱的,遇水就会坏的。”
田宁蒙连忙打开门,天呐,家里已经是一片汪洋,沙发、电视柜、茶几的下端都泡在了水里,水面上飘浮着拖鞋、纸张、儿童塑料玩具、小纸盒等,厨房处还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声响。
田宁蒙脱了鞋,挽起裤脚,趟着水,经过客厅,向厨房走去,她想先把水龙头关紧。刚站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小田溪浑身浸泡在水里。
她惊呼一声,上前抱起田溪,拍打着她冰冷麻木的小脸,又连忙放置在床上,捏着她的鼻子,进行人工呼吸,但田溪完全毫无知觉。
田宁蒙急得索性将田溪扛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停地颠着,试图想让田溪将水吐出来。
但如此一翻折腾,依旧一点效果也没有。
田宁蒙将毫无生机的田溪搂进自己的怀里,向门外跑去。可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以及钥匙插进锁孔里开门的声音。
田宁蒙忍不住地后退一步,又冲上前,从里面用力地抵着门。
田家根在外面拧了钥匙,明明听到锁咯噔一声,但推不开。“蒙蒙,开门,你不是把门上保险了?”
田宁蒙喉咙哽塞得开不了口,她咳了两声,坚涩地说,“爸,家里有点乱,你快带我妈去我家住一下,快。”
时间就是生命,小田溪或许还有救,她要将孩子送去医院。可又不能让李二莲看这一幕。
田宁蒙已经控制到更佳状态了,但田家根心里仍一沉,“发生什么事了?开门开门。”
“家是进水了,我把家里打扫一下,爸,你现在带我妈去我家。”
“你妈在楼下呢,你先让我进去。”
田宁蒙立即离开了门。
田家根一推开门,看着眼前的情形,两眼睁大,脸色惨白,手刚要伸过来碰碰孩子,身体就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12
李二莲来到田宁蒙家里,不时地抱怨,停水之后,一定要把水龙头检查一遍,现在好了,家里到处湿地,不知道晾到什么时候。
同时,她也觉得很奇怪,田家根头发怎么一夜变白了呢,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女都没有来看望她,女儿最近打算带她出去旅游,谁也没有再提饭店重新营业的事情。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全乱了。
在李二莲住进田宁蒙家的第二天晚上,田家根在怡林小区,和田子军、席兰兰开了一个小家庭会议。
这个大半辈子都斯斯文文的男人,第一次发起了飙,脖子和手腕上的青筋直冒,他对席兰兰说:“我们田家就是个普通人家,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实在是高攀不起,以后你再也不要进这个家门了。”
那天席兰兰下了火车后,打开手机时,发现田宁蒙给自己发了十几条信息,才知道田溪出事了。她开始以为只是小病,但没有想到自己回扬城后,见到的只是女儿的尸体。
席兰兰对于小田溪的夭折,悲痛之情难以抑制,现又要被扫地出门,她接受不了,质问田家根,“说到底,你还是袒护你儿子。死的是我女儿,为了她,我付出了多少?你们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田子军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他一直在后悔,那天他都到家门口了,却掉头去找什么鬼配方。听席兰兰这样说,田子军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爸再顶嘴试试!”如果他对席兰兰之前还有一丝念想的话,现在因为小田溪夭折,完全没有了。
“还有你,”田家根指着田子军,“你也给我滚。”
田子军一怔:“我是你儿子啊,爸,你糊涂了。”
“对,我就是糊涂了,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对你严加管教,让你现在搞得成这个样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田子军满脸通红,吸了吸气,“行,我走,反正我也没脸再见我妈。”他低头吸了吸气,换了种语调,“爸,我不怪你,我是自作的,只是我走了,你跟我妈要好好的,儿子不孝。”
他说着说着,双膝向下弯。田家根摆了摆手,“别跪了,你这些小把戏,我早就看透了,以为我会心软放过你,你们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席兰兰进入房间,收拾着行李,忙着忙着,脸就掩在田溪的衣服里,双肩不停地颤抖着。
当天晚上,两个人拎着行李,出了小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没有说一句话。
李二莲旅游半个月回来后,重新住进了怡林小区,不见田子军、席兰兰和小田溪身影。
田家根解释道,一家三口去深圳那边打工了。为了瞒李二莲,田家根挨家挨户,请求邻居们不要说漏了嘴。
李二莲生了一阵子闷气,儿子儿媳电话打不通,也不能和孙女视频,但慢慢也释然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她就放心了。
只是每次在小区里面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时,她总会想起自己那个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孙女,这个心肝宝贝啊,个子应该也长高了吧,等回家的时候,还能不能认出奶奶哟。(原标题:《逐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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