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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小神童洗衣机排水电机拆卸(海尔小神童洗衣机拆卸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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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2-03-06 22:39:47

知识偶像,困在综艺里。

作者 | 语境 佳璇

编辑 | 石灿

提到“知识偶像”,你可能首先想到罗翔、薛兆丰、许知远。但今天,那些通过综艺节目而走红的素人青年学霸,或者某个专业领域的青年才俊才是我们的主角。

在名利场里,知识像是通向成功的一种工具。知识答题的《一站到底》、脑力竞技的《最强大脑》、针锋相对的《奇葩说》等“国民”泛知识类综艺,都是知识偶像的培养皿。

而在综艺愈渐偶像化的叙事下,知识偶像的审美发生着变化,人的属性定位也在发生改变,有人走进名利场,有人回归做学术,有人迷茫,有人臣服。这个群体身上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文章很长,我们试图梳理历史、观察现状,并对年轻知识偶像们进行访谈研究,呈现综艺当道的时代,知识偶像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综艺的宠儿

3月21日,蒲熠星和齐思钧探班《青春有你3》选手唐九洲,并在微博晒出一组后台合照。“蒲熠星齐思钧看唐九洲公演”也随即登上微博热搜。

三人的缘分始于芒果TV的综艺节目《名侦探学院》,这次“合体”这也点燃了节目粉丝的“团魂”,大家都为“哥哥在守护弟弟的梦想”而感动。

2019年,《名侦探学院》诞生。它是一档由《明星大侦探》衍生出来的节目,每一期在《名侦探学院》玩游戏胜出的人,有机会在《明星大侦探》中担任助理侦探的角色。

《名侦探学院》第三季剧照

(从左至右依次为:郭文韬、曹恩齐、唐九洲、齐思钧、叶逊敏、邵明明、蒲熠星)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名侦探学院·密逃大神版

助理侦探“角色”最早可以追溯到2018年,《明星大侦探》在第四季开启了“星素结合”的模式,邀请当时的素人嘉宾蒲熠星、唐九洲、周峻纬担任助理。他们区别于娱乐偶像工业中的年轻人,和知识界的学霸相比,他们在形象上更有偶像气质;和演艺圈的明星相比,他们又凭借自己的学识受人“高看”。

《明星大侦探》第六季采用了双侦探模式,也就是将原来的侦探助理升职为侦探,同样拥有投票权。由此带来一个显著的变化是——素人嘉宾在节目中有了更重要的“戏份”。

三年前,在一期两个多小时的节目中,每个助理只能分得10分钟的镜头。如今,素人侦探几乎可以和明星嘉宾“平起平坐”,蒲熠星和郭文韬还首次承担了“金主”Soul App的中插广告拍摄。

观众喜爱,广告偏爱、节目宠爱。

《名侦探学院》的诞生和芒果TV 2018年的另一档综艺《密室大逃脱·大神版》有关,两档节目均为芒果TV会员节目。由于剧本杀和密室逃脱的特殊性,《明星大侦探》《密室大逃脱》在正式录制前都会邀请“业内大神”和“高校学霸”进行试玩,而网络节目恰好需要为会员创造一些专属内容,《密室大逃脱·大神版》正是节目组的一次实验性尝试。

在前两期尝试后,《明星大侦探》的制片人何舒和团队发现原本定位在“会员花絮”的大神版效果远超预期,他们意识到,“这些小哥哥们也可以成为主角”。

在大神版的启发下,《名侦探学院》先后将蒲熠星、郭文韬、王春彧、何运晨、李晋晔等年轻、外貌俊朗、名校背景的“知识偶像”们聚在一起,拍摄专属于他们的综艺节目。

在后续的录制中,《名侦探学院》开始脱离《明星大侦探》的纯粹依附,而成为以小哥哥们为核心的“养成系”团综。“我们其实没有把他们定位成‘知识偶像’,在我看来他们是有内涵、很睿智的一群年轻人。”何舒说。

《明星大侦探》节目组像一个知识偶像产业链中的下游承接平台,善于挖掘、组合、协调娱乐行业“素人”在节目中的生存活动,那些《一站到底》《最强大脑》《令人心动的offer》等节目的部分选手们均被承接过来。事后来看,这些节目的核心功能是传播某一或多个领域专业知识,并挖掘出一大批富有活力且有一定知识背景的娱乐圈“储备军”。

在他们的成长中,有一个政策红利无法忽视。2017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关于把电视上星综合频道办成讲导向、有文化的传播平台的通知》,鼓励制作播出星素结合的综艺娱乐和真人秀节目。具有“高颜值 高学历”标签的素人知识偶像,开始在综艺节目大放异彩。

这些知识偶像“素人”出身,在原本领域里拥有某种特长,被节目组选中后,这种特长在综艺节目里被放大,他们某种程度上享受了娱乐明星的待遇,成为娱乐工业市场中的“宠儿”。

2017年分水岭之后,素人知识偶像更加成为中国娱乐内容行业无法忽视的存在,他们在硬核知识与大众娱乐间不断徘徊。而在中国综艺史上,知识偶像与综艺节目相伴相生。

萌芽:地方台崛起

2000年7月16日,央视一套播出《三星智力快车》。它被誉为当时中国最权威、奖励金额最高的智力竞赛节目。当时,正值国内进行频道专业化改革,央视开始推出受众更明确的特色节目。

与其他益智类节目相比,《三星智力快车》的特色是参赛者为高中生,选手与选手之间答题对垒,出题队伍则由清北等高校的博士研究生、专家教授们组成。节目组通过网络报名、分区面试和学校推荐的方式,从两千多万高中生中甄选出素质卓越的选手,邀请他们来到现场竞技。

虽然距2009年《三星智力快车》停播已经过去十余年,但在网络上,人们依然可以找到些许关于《三星智力快车》参与者们的踪迹。那或许是国内电视综艺火爆之初,这些素人学霸们离“知识偶像”最近的一次。

十几年前,学生粉丝们表达喜爱的方式谨慎而矜持,对与“知识偶像”之间关系的想象也颇为质朴天真。他们通过贴吧写信留言、加QQ关注空间等方式离学霸们近一点,用“我很普通,我能和你做朋友吗”来表达钦佩,用“他也是普通人,不要看低自己”来互相激励。

央视益智类节目的陆续停播之后,地方台强势崛起。2012年《一站到底》的出现,把受众对于“知识偶像”的痴迷程度推上一个巅峰。但事实上,这并非是一档节目对这个垂类市场的“力挽狂澜”,而是节目制作方积极迎合娱乐形式后出现的进化结果,时代高度内卷发展之下,受众对差异化偶像发出强烈的需求信号。

和过去的益智类节目相比,江苏卫视《一站到底》除了娱乐性更强,节目组还会花更多的心思在素人身上。

一位曾参加过节目录制的网友表示,她对《一站到底》工作人员的敬业程度印象深刻。在她通过网站报名的半年之后,突然收到面试短信,面试结束的当晚7点多,她接到了来自节目组的电话。而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节目组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一是商量录制的相关事宜,二是与她畅聊人生,目的是把她身上有趣的经历和话题点都挖掘出来。

综艺节目开始更加懂得挖掘人物的重要性。他们找到各式各样的选手,贴上属于他们的标签,让选手更容易被观众记住,提升节目的人气。

“答题狂人”周涛、“北大读书之星”张雪健、“站神之神”檀越……2013年“站神”们之间的巅峰对决“诸神之战”,也让《一站到底》以1.38%的高收视登上当晚节目的收视冠军(CSM45城收视数据),获胜者檀越登顶微博热搜,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然而,随着节目一季季播出,选手的标签也趋于重复和单一。寻找选手身上的“新卖点”成为节目为了延长寿命不得不直面的挑战。《一站到底》不断调整玩法,口碑却逐渐下滑。不少观众质疑节目“变味儿”了,评价道:“不如改成‘学历秀’、‘恋爱经历秀’、‘背题库的知识秀’。”

和《一站到底》的知识答题相比,2014年推出的《最强大脑》则注重更加“硬核”的脑力竞技。

说到《最强大脑》,很难绕开一个名字——王昱珩。他是节目的非官方吉祥物,因第二季的“微观辨水”项目一战成名,被网友亲切地称呼为“水哥”。

王昱珩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最强大脑》的早期定位。豆瓣用户@斋宅窄寨形容《最强大脑》的选手为“现实中的X战警,能力不同,性格各异”。节目把难度系数超乎常人的脑力挑战项目展示出来,让人不禁感叹人类的大脑还可以达到如此水平。

节目中不断涌现出“记忆大师”“盲棋高手”“听音神童”等“神级大脑”标签,一方面来自选手自身的能力,另一方面来自节目组的包装。剪辑、规则、剧本......都可能成为节目“造神”的“帮凶”。

在王昱珩看来,观众在节目中看到的“匪夷所思”项目全部有据可依。他试图传递每个项目背后的原理,但最终为了保证节目效果都被剪掉了。“如果换我来剪辑,我会把这些项目的设计原理和破题思路都告诉大家,像走近科学一样,而不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王昱珩和节目组的困兽之斗持续到第四季,被全国人民尊奉为“神”的“水哥”在观察微藻的比赛中输给了对手余奕沛。

节目播出的片段波澜不惊,但根据现场观众、部分嘉宾和王昱珩微信群内录音等反馈,现场一度十分尴尬。全网关于“王昱珩退赛”和“余奕沛作弊”的话题吵得沸沸扬扬。

王昱珩在节目中留下一句体面的告别。“我不和谁争,谁和我争,我都不屑。我热爱自然,其次是艺术,我用生命之火烤着双手,火萎了,我也该走了。”

转折:科普少了,真人秀多了

《一站到底》终究要面对知识性与娱乐性之间的平衡问题,以知识竞技为主要形式的益智类综艺,是一种较易操作却难以扩展的节目模式。有人敏锐地发现,节目组会刻意找一些“颜值上乘”的选手,打造他们“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形象。

《一站到底》早在2016年便开启首次“世界名校争霸赛”,致力寻找高颜值学霸,打造名校“男神/女神”。

2018年的中国内地“偶像元年”经验给了这种模式更多成功验证。2018年《一站到底》“名人堂”比赛中,节目组将“南大校草”蒲熠星与“北大校草”郭文韬,组成“劲草战队”参赛,两位高颜值学霸的组合迅速收获大量“少女心”,节目后期顺势加入一些暧昧的特效,粉丝们把这对学霸组合命名为“南北CP”。

四年过去了,《一站到底》的节目热度虽大不如前,“南北CP”的生命力却在《密室大逃脱》《明星大侦探》《名侦探学院》等网络综艺中得以延续。

偶像叙事也为深陷泥沼的《最强大脑》带来一丝转机。

《最强大脑第五季》即《燃烧吧大脑第一季》在宣传上把注意力集中在“青春大脑”,寻找14~26岁的天才少年,海选报名人数超过十万,最终通过3场测试筛选出前100位选手,有种“大脑101”的意思。原本“哭着喊着再也不做”的制片人桑洁,还说服了上一季的矛盾焦点王昱珩重新出山。

王春彧是第五季的选手之一,他当时还在同济大学上学。不巧的是,2017年底节目录制前一天的彩排和他的一门博士课程汇报时间冲突,他成了唯一一个缺席彩排的选手,最后一个抵达南京。

直到在第一期录制现场,主持人蒋昌建公布他的初始排名时,他才知道自己排在第三位。站在接近C位舞台的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没有想过分数会那么高,反应也非常真实。”

阴差阳错,他在首轮100进80的数学华容道比赛中就被淘汰了。半集就“杀青”,王春彧很快就把上节目这件事翻篇了。

2018年1月5日第一期播出,他一个人在图书馆自习。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疯狂地收到微信好友、微博私信等消息截图。他这才连忙赶回宿舍回看节目,第一期的剪辑重点落在了“赌王之子”何猷君和自己身上:帅气的两人风光出场,百人抢位赛的第一关,何猷君拿了第一,而自己淘汰了。

高智商高颜值的选手突然被淘汰,带给观众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

王春彧在当晚收到上百条微信,长久不联系的朋友来问候他,陌生的微博私信更是一直不断,“王春彧”3个字在微博热搜挂了一整晚。第一期播出后的3、4天里,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精神高度紧张。对于网友的疯狂喜爱和高度评价,他有些惶恐,感觉自己不太值得被如此追捧,“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付出1%的时间,获得了99%的效果,这是一件非常机缘巧合的事。”

当晚,除了何猷君、王春彧,另外两位高颜值选手王子润、刘星图,也一同登上微博热搜,后来被官方盖章为“大脑F4”。

对此,制片人桑洁那晚特别激动,她发现《最强大脑》真的可以从脑力节目转型为偶像节目,这些“机缘巧合”似乎坚定了她继续走“偶像”路线的决心。于是,桑洁做新一季节目时,思路发生了一些改变。她后来在一条微博中阐述了做节目的“新套路”,即把“好看”的优先级排在“公正”之前。

但“颜值即正义”渐渐成为悬在综艺节目上方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有人这样评价,如果前四季的《最强大脑》是科学真人秀,那么《燃烧吧大脑》则是脑力偶像竞技真人秀,科学的成分少了,偶像选秀的成分多了。在第五季的基础上,第六季的镜头更多对准了有颜值、有话题度、可能有CP感的选手和场景。

王昱珩很早就意识到节目中逐渐严峻的叙事问题。到了《最强大脑》第六季,他不再参与录制,一场“黑幕之争”引发了轰动。

所有争议伴随着前几季积累的矛盾,都在王易木与王德才的一场比赛后爆发了。节目播出后,云之队队长鲍橒公开发文质疑王易木作弊。

由于王易木的总体实力排名靠后,不少网友也对结果产生怀疑,猜测节目组或想保住他和另一位选手丁若虚组CP,并且发现桑洁直白地在一条评论写下“这两颗棋子不能丢”。这条评论被疯狂转发后引来一片骂战。

争议持续多日,引发包括队员、队长、明星嘉宾和节目组各路人马的回应。节目官方指责鲍橒有违规操作行为,与鲍橒终止合约;桑洁和科学判官魏坤琳被爆出婚外情,尽管后来造谣者公开书面澄清,也不能挽回一地鸡毛的结局。

直到现在,王昱珩仍会感到后悔。他对《最强大脑》是有感情的,因为他是从这个节目中走出来的。

“我觉得我在的时候,至少我能平衡关系。虽然节目组也会把我说的话剪掉,但所有队长、嘉宾、选手、现场800多个观众、100多个工作人员,包括厂商,他们是能够听见的。我可以像一个‘家长’一样苦口婆心地引导,至少我还能做点事,表明我的态度。”

王昱珩曾努力在节目中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在三位队长中,他的带队方式是“保姆式”陪练——不在意队员们最终是否获得比赛的胜利,而是希望他们展现出最有魅力的一面,珍惜竞技的机会,享受这个舞台。同时,他也会告诫队员,如果你选择在舞台上说“台本”,无论是被捧上云端或是跌入深渊,都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这是一个价值观问题。

诚然,不少人会觉得王昱珩是一个“刺儿头”,但更多人尊重他。他与选手们私下的关系很好,常常被戏称为“王大爷”“隔壁老王”“工会主席”“妇联主任”......

王昱珩心里清楚,当他和节目组对抗的时候,他是站在前面保护着大家。那些沉默的大多数,有些人倾向于节目组,有些人倾向于自己的内心。而在他退出之后,三角形的稳定结构被打破,“凳子就站不稳了”。

但王昱珩仍然觉得回不去了,随着时间推移,《最强大脑》逐渐变成了一个迎合当下市场的娱乐节目。“现在得找帅哥、美女,甚至炒CP,聪明的孩子因为长得不行就没有机会了。”王昱珩感慨。

经历了年复一年对知识偶像的收割,套用杨蒙恩在《脱口秀大会》的段子,在这个新兴的领域里可谓“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

反叛:“素人富矿”告急

2013年,《中国好声音》让各卫视陷入音乐类节目的白热化竞争,广电总局为避免电视节目形态单一雷同,宣布将对歌唱选拔节目进行调控。

这则“限歌令“一出,各卫视纷纷投入开发新类型节目的工作中。2013年8月,安徽卫视率先和能量传播合作,推出国内首档语言竞技真人秀节目《超级演说家》,节目口号是:挑选中国最会说话的人。

《超级演说家》通过表达能力竞技、选拔演讲高手的节目形式,捧红了另一种垂直类型的素人:经历丰富、会讲故事、见多识广、满满的正能量。在此基础之上,有哪位观众会不偏爱学霸美女或高校男神呢?

《超级演说家》让节目制作方赚得盆满钵满。有节目前参与人员透露,到第二季结束,能量传播不再满足于与安徽卫视共享《超演》品牌的版权,决定“自起炉灶”,推出新节目《我是演说家》,版权由能量传播独有,采取先录制后购买的模式。这档节目“花落”北京卫视。

然而,随着多档演说节目的同期播出,演说家节目更快速地迎来了叙事体系崩盘的危机。

如果说表达类素人是一座“富矿”,那么这座“富矿”已经快被粗放的扩张方式挖掘殆尽。那些被重复使用的节目赛制,反复提及的励志故事、梦想追求、正能量让观众逐渐疲劳。过于强调故事和价值,也让节目出现不同程度的“失真”,《演说家》系列被频繁质疑“煽动性强”“卖惨”“包装”等等。

此起彼伏,后浪推前浪,中国网络综艺史上首档原创节目《奇葩说》在2014年诞生,如果对《奇葩说》选手进行“考古”,会发现不少人参加过演说家系列节目,但他们在这两档节目中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演说家”的两位冠军梁植和刘媛媛在《奇葩说》被淘汰,但曾在演说家节目里与刘媛媛同台竞技的马薇薇,却在《奇葩说》大放异彩,成为“温柔一刀”“犀利女王”。她幽默风趣的“反鸡汤哲学”,颇受年轻人追捧。

从外部环境审视,《奇葩说》对于选手个性的空前关注,实现了对长期占据综艺市场主流“励志/精英”人设的一种“反叛”。在选人标准上,《奇葩说》并非挑选某一类型迎合市场偏好的选手,而是考虑每一季的节目矩阵中,选手类别够不够多元。

“《奇葩说》是一个综艺,不是一个比赛。一个选手想出来,一个是看机缘,看这一季有没有跟你同类型的选手;一个是做自己,在你自己这个类型里做到极致,你就是殿堂级的选手。”奇葩说辩手赵英男说。

但“开山之作”《奇葩说》也经历过痛苦的摸索期。《奇葩说》是一档原创综艺,2014年初创之时,没人懂得如何把辩论和娱乐进行结合,也没人清楚节目到底需要什么样的选手。

在传统竞技辩论圈,《奇葩说》也面临过“这不是辩论”的争议。在辩论过程中,部分选手会进行夸张的自我表达、或以个人经历作为论据输出情绪,这些都是传统竞技辩论的“大忌”。2015年前后,“辩论娱乐化是辩论之福/辩论之祸”是高校辩论赛事里的常见辩题。

随着《奇葩说》一集集播出,范湉湉、肖骁等选手精彩的节目效果,马薇薇、颜如晶等选手的极高人气,证明了这档节目高度包容性下所带来的成功。

初出茅庐的《奇葩说》,在开放和博弈之中,找到了一种辩论性与娱乐性的平衡。这种平衡让每一季节目都会有新元素出现。《奇葩说》第七季中依然有令人惊喜的选手,它仿佛在寻找一种审美市场的“大数定律”:选手海选库越庞大,辩论次数越多,最后的人气选手也越接近主要受众的审美期望值,从而让节目保持可持续地稳定与增长。

这种平衡让节目面对的不安感,部分“转嫁”到了选手身上。新奇葩来势汹汹,老奇葩接连被挑战。最初,观众们还会为老奇葩失利而心痛惋惜,如今也逐渐习惯于享受更刺激未知的竞争感。

竞争给选手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站在看台上,接受现场100位观众的审视,关注每一次发言的动票率。当观众对一个选手越来越熟悉,即便选手的准备再充足、讲演再动人,观众都有可能对他的发言无动于衷。

观众的审美一直在变化,熟悉之后就会立刻疲劳。选手的人气高低,除了自身实力和新鲜感红利,也要看审美“风口”。

历数每一季BBking得主:2014年马薇薇、2015年邱晨、2016年黄执中、2017年肖骁、2018年陈铭、2019年詹青云、2020年傅首尔。如果开“上帝视角”,2018年前后,“知识偶像”这一类审美,似乎迎来了一个“风口”。

陈铭是一位极具代表性的BBking。他也是武汉大学教师,参加过多个综艺节目。他从第一季开始就参加《奇葩说》,后来被贴上了“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标签。他一度对此表示无奈,因为在重视个性和“反鸡汤”的《奇葩说》,观众提及“爱神”,有几分嘲讽,而非赞美。这种特点像是给他强大的表达能力加上了一个“debuff”。

第四季肖骁夺冠后,《奇葩说》曾面临一次巨大危机。网友们质疑老奇葩抱团,一场“奇葩幻梦”濒临崩塌。节目组迅速采取措施,在第五季中大幅修改赛制,让竞争变得更加“不留情面”。那一年,陈铭赢得了一个众望所归的BBking,他输出稳定,总能逆风翻盘,有“女娲补天”的美誉。

等到2019年《奇葩说》第五季,陈铭与詹青云的一场经典开杠,被观众收入奇葩说“名场面”的史册。这场开杠被外界评价为“神仙打架”“巅峰对决”,#奇葩说 神仙打架#也立时登上了微博热搜TOP1,引发热议。

这场“巅峰对决”的辩题是:1秒钟全人类知识共享,支持or不支持?

在观众们对“老奇葩”的犀利、段子、上价值都颇为熟悉之后,知识渊博、温文尔雅、理性睿智和独立批判等特色,充分满足了观众们的审美需要。

从传统竞技辩论角度来看,陈铭与詹青云的这场对决,虽然反应机敏,但把观点和论证拆解,也并不是“惊为天人”。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他们对“封神之战”的爽感并不建立在对辩题全然理解的基础之上。一位是温柔绅士又接地气、总把妻女挂在嘴边的武大教师,一位是哈佛毕业而又谦逊冷静、充满独立女性气质的精英律师,二人在辩台上唇枪舌剑、辗转腾挪,这种对战情节和视觉效果足够让人兴奋,让观众感受到知识能够触达的令人折服的性感。

《奇葩说》的集数越来越多,老观众们的口味也越来越“刁钻”,无论是段子还是观点,都要更加生动新颖。

在观众们对“内容营养”的诉求中,部分综艺感较弱的辩手,也能在《奇葩说》找到展示的空间。比如复旦大学副教授熊浩、“辩论诗人”席瑞、中山大学毕业的知名辩手梁秋阳……在《奇葩说》的选手库里,他们是“讲道理”这一流派的鲜明代表。

无论是电视综艺与网络综艺的知识答题、脑力竞技,还是其中的说话与表达,这些节目本质上都没有逃脱“选秀逻辑”——非选秀类节目也开始部分运用idol的工业化生产方式来运作选手,寻找差异化的新“偶像”。

知识与偶像

2020年4月,全网讨论罗志祥周扬青分手事件时,柯洁回复了一条“说到底还是男人仁慈”的评论,卷入女权风波。人们往深了挖,翻出柯洁录制一档节目《你说的都对》时,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片段。

同台的女学者(人类学博士)淡豹大方地提出“过年曾经是交配的时间”,却让20岁的柯洁坐立不安:“她把我原有对过年的那种美好的期盼都给破坏掉了,就算她说的是事实,我也没法接受。我觉得这种说法非常愚蠢,低俗加愚蠢。”

而这档节目是优酷在2017年底,首次将偶像和知识联系在一起,制作的全网首档“知识偶像问答真人秀”。据了解,近两年活跃在银幕上的知识偶像都是备选嘉宾,但这档节目并未掀起太大的水花。

在事后讨论节目为什么不火难免有些后见之明。但这档节目发出两个信号:一是“知识偶像”市场的崛起,二是“知识”和“偶像”的不兼容性。

华东师范传播学院新闻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吴畅畅认为节目存在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节目的出口是偶像,那么就要用偶像生产机制。“你可以在这个节目看到《开心辞典》的影子、《奇葩说》的影子、《非正式会谈》的影子,但是把不同类型的模式一锅乱炖,和节目想要打造知识偶像的目的是不匹配的,竞争才会激发人的斗志。”

另一个问题来自节目受众。中国大部分年轻人还是“小镇青年”,清北哈佛的名校标签或许能够用来塑造知识偶像的光蕴,但在密集型知识输出下,一览无余的学历优越感也会带来压迫。

尽管《你说的都对》拿到豆瓣8.3分,但更多年轻人的感受是:“看到他们我仿佛像个傻子”。

如果抛开颜值,学术知识可以和娱乐共存吗?

新一季《奇葩说》加入导师阵容的刘擎,在采访中曾提到自己参加节目的原因——“现在的公共空间里,娱乐节目占据主要内容,《奇葩说》是一个有知识性、有思辨性的讨论问题的节目,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尝试的机会——是不是能够把学院里的学术知识、思想、思考带入公共讨论。”

但吴畅畅觉得这近乎天方夜谭。在他看来,综艺的大众化表达和知识的精英主义之间,有一道天然的、难以逾越的沟壑。纯粹的学术难以在综艺中生存,但知识类综艺节目找到了普及性知识可传播的中间点,被越来越多地开发出来。

在《你说的都对》节目尾声,嘉宾梁边妖谈及自己上节目的原因。“所有的冷知识,只是给别人增加了饭桌上的笑谈。它可能是生活中的糖,但我想做的是药,不是舔一舔很甜的东西,而是更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我不能来做药的话,我就好好把糖做好,多做一些好笑的事。”

对应吴畅畅对知识类综艺的解读,学术是“药”,知识是“糖”。《你说的都对》的多数话题,综合来看像是通过大数据筛选出的、特定观众关心的问题,节目能够提供更多的是给人指明方向的“糖”,而不是解决问题的“药”。

一旦以偶像的颜值作为筛选基础,节目对“知识”的包装也可能偏离轨道。

《你说的都对》节目中有一位最年轻的嘉宾陈锴杰,他的介绍是“年仅20岁的NASA研究员”。同年,他在作为极限智囊团成员参加《极限挑战4》时,沿用了“美国NASA研究员”的头衔。

但《极限挑战》的影响力让他很快被指出“学历造假”。有网友发现,陈锴杰当时是杜克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的大三在读生,并处于休学状态,所谓的在NASA工作,只是参加了一个NASA举办的比赛。

另一个“人设翻车”案例发生在《令人心动的offer2》的实习生何旻哲身上。从何旻哲作为踢馆实习生在节目露面起,有网友分析称他的实习经历经不起推敲,在网络舆论声中,何旻哲最终在节目里承认简历造假的行为。

在真相越来越难以掩盖的互联网时代,站在知识和偶像的分岔路口,聪明的年轻人依然会有踟蹰时刻。

素人与商品

负责《创造101》选角的星渠传媒创始人郑旭洋,早年是《天天向上》导演组的工作人员。

他曾在接受娱乐资本论采访时,对比了传统节目和素人真人秀的“广告效应”:节目组找到的各行精英之所以愿意上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节目能为他们的公司起到不小的宣传作用;而在素人真人秀时代,这种“广告”变得更加隐形,且依赖素人嘉宾自身的魅力与粉丝黏性。

在郑旭洋看来,“真人秀素人”可能会成为一种职业,只不过很多不考虑出道的人在兼职做这件事。

知识偶像是“真人秀素人”的典型素人群体,也是内容制作方的重要原料。以芒果TV为代表,素人知识偶像的加入,不仅让《明星大侦探》和《密室大逃脱》实现了用一个IP覆盖不同的人群效果, 也对芒果TV会员的维护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据何舒介绍,虽然《明星大侦探》和《密室大逃脱》明星版都是烧脑悬疑类节目,但用户重合度只有30%,相比之下,《名侦探学院》和《密室大逃脱》大神版的粉丝重合度很高,他们是平台年度最活跃的用户。

能够让一档节目持续更新的根本动力是它的投产比(ROI),《密室大逃脱》大神版的ROI有时会达到700%、800%。“因为它是一个养成综艺,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是未来可期的一个项目,一定有非常大的商业化空间。这些小哥哥们也会从学生进入到工作,甚至变成更成功的人士。”

在《令人心动的offer》试验成功后,江苏卫视和国内知名证券公司也联合推出金融行业的职场真人秀综艺《闪光的你》,据悉已于2月底开始录制。不难想象,《闪光的你》一旦成为明星节目,又将产生一批新生的知识偶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下游”综艺当中。

据了解,演艺经纪行业中对精细化运营的要求越来越高,他们业务覆盖的范畴除了艺人、网红、KOL,还诞生了一个“新商品”类别——知识偶像。

北京具有眼光文化有限公司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经纪公司,专注知识偶像经纪运营,目前旗下签约了包括《奇葩说》辩手陈铭、熊浩、席瑞,《令人心动的offer》的何运晨和李晨等知识偶像。

资本下场、捕手广撒网,这些在外界眼中更聪明的人,在签经纪约时,更能拎得清吗?

《奇葩说》辩手赵英男的答案是:“不一定。”

赵英男在清华大学和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法院专业度过了漫长的学习生涯。他至今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第一期《奇葩说》播出的时间是2018年9月21日。

那晚,赵英男躺在沙发上,没有停止过刷新手机。微博消息的小红点怎么点都还会冒出来,很多人“跑来”诉说喜欢。

《奇葩说》第五季之前,对辩手没有签经纪合约的要求。随着节目播出,各种各样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找到他合作签约,其中不乏大公司和明星团队,赵英男有点飘飘然,一时间陷入了“选清华还是选北大”的苦恼。

赵英男有一位经纪人朋友,曾带出不少当红艺人。他想听听朋友的建议,结果被泼了一盆冷水:“综艺节目只是一时热度,而且再好的艺人资源和团队对你来说没有用武之地。就算这个人带出过范冰冰,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对于经纪公司来说,多签一个“素人”不是负担,但对“素人”的影响可能是转折式的。在《奇葩说》前两季,名气处在中游的选手在节目后一年的收入可以赚到100万。但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持续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依赖综艺很可能会很快面临“原地失业”。

而在知识偶像被市场争先恐后地抢夺时,女性似乎“消失”了。

“有个简单直接的逻辑,一个女性对于女性消费群体的商业价值体现一定不是知识。”

有经纪人揭示行业的现状:和追星一样,消费知识偶像的群体以年轻女性为主,对学霸男神的崇拜于情理之中,而对长相优越、能力突出的女性反而可能会有敌意。无论是对经纪公司还是MCN来说,签女生的风险很高,费力不讨好,不如签男生来得稳妥。

部分内容制作方或者平台也不会去过多塑造或强调知识女神的形象。一旦有“美女学霸”出现,节目通常会有意无意地在她们与其他男嘉宾之间制造情感话题,弱化其“知识属性”。相比“脑性感男”,曾在节目中崭露头角的“脑性感女”往往难逃昙花一现的命运,再次登上综艺的机会也大打折扣。

詹青云是一个例外。

詹青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她的“吸粉点”来自于“知识女性”独立睿智的气质,更贴近于“脑性感女”这个垂类。

但值得注意的是,“美女”依然在《奇葩说》节目歧视链的最底端,“美女学霸”则更甚。在《奇葩说》唇枪舌剑的交锋战场,甚至在某种社会印象里,“美女”似乎总是与“无脑”产生某种潜意识的链接。

左手专业,右手流量

2020年初,王春彧看到过一个八卦帖:“王春彧频繁上综艺是要去娱乐圈吗?”

其中有一条回答说:第一,这对他的主业有好处,以后可以成为明星建筑师;第二,有通告费,虽然没法与明星相提并论,但也比本职工资要高出很多,为什么不去?

“我没有‘频繁’,当时只上过几期节目,但是这个博主还是‘懂行’的,我做的一切‘副业’都会考虑对主业的加成。”王春彧说。

酒香也怕巷子深,王春彧目前在清华大学的博士后研究方向是老年建筑。他此前在美国做青年长租公寓课题时发现,老年人才是更需要关怀的弱势群体。现在很多养老院投入了大量资金但品质特别差,很大程度上是设计的问题,有一些设计问题可能会严重到影响到老人的生命安全。

王春彧所参与的建筑项目并非是大众关心的建筑类型,为自己和自己所做的事创造出名的可能性,可以有助于扩大这些科研成果的学术影响力。

“我不想要学了10年的专业没用上,放弃为中国老年人的居住环境创造价值的机会。听起来有点高尚,但可能就是我坚持下来的动力。”王春彧扶了扶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有点鸡汤了。”

因为平时不爱打扮,他在学校被认出的几率并不高。疫情期间,全副武装的他有一次在机场被认出,他连声否认赶紧溜走,留下粉丝愣在原地怀疑人生。

在努力平衡双重身份的过程中,无论从主观意识还是工作生活,他不希望公众形象的特殊性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作为新晋知识偶像,李晋晔还未明显感受到双重身份的压力,更准的说法是,年后刚刚入职的他感受到的工作压力已经够大了。

因为十分羡慕第一季实习生们因高强度考核合作下建立的感情纽带,李晋晔报名参加了《令人心动的offer2》。“何老师在第二季里面提到一个概念叫做‘职场发小’,大家未来在工作,都可以有一个互相支持、互相倾诉的对象。”

李晋晔时常会收到一些网友的评论留言,询问他是否会继续走律师这条路。“大家担心我们从节目出来,会有一个对于现实工作的落差,我非常能理解。工作上的领导肯定也希望我们日后高强度工作时,精力不要发生太大的偏移,所以我首先会调整好心态。”

今年年初,李晋晔接到不少综艺节目的邀请。但他希望以律师的身份在法律的路上走得更远,所以还是会根据本职工作情况来衡量是否参加综艺。

不想抛弃主业、有副业需求的知识偶像们,都在努力平衡学术工作和综艺活动,有人因错过时机丢掉了部分商业价值,也有人彻底投身于“流量”。

流量变现是所有在微博“营业”的知识偶像的变现途径之一。粉丝数量、转评赞等相关数据直接关系到个人的商业报价,而一旦依赖娱乐圈流量变现,情况将会有微妙的变化。

蒲熠星在微博的认证是电影博主,但这个身份一直缺少实际转化。有位曾经和蒲熠星一起录过节目的嘉宾评价他是“聪明人”,“他会把握时代脉搏,自己去找风口,迎合市场。”

研究生毕业后,蒲熠星从事了近两年基金和风投工作,在2019年底,他决定放弃本职工作,彻底把工作重心放到娱乐圈。

尽管“下海”娱乐圈引来诸多争议,但蒲熠星有清楚的自我认知,他在采访和直播中都曾提到,相比占用更大精力的本职工作,副业让他得到更大、更直接的价值感。

“知识不是一定要拿来用的,知识只是认识世界的工具。”蒲熠星在接受娱理采访时说,他明白在这个圈子营销学霸人设并没有贡献,他现在正以综艺人 主播的双重身份融入娱乐圈:主播to C,直接赚粉丝打赏的钱;综艺to B,出售自己的综艺感,从平台和制作方获得报酬。

做主播要接地气,但是作为艺人必须谨言慎行。早期关注蒲熠星的一位粉丝明显感受到蒲熠星微博画风的变化,从生动的学习日常、电影评论分享,到纯粹的综艺直播、广告营业。这样的转变让她有些失望,但同样尊重他的选择。

蒲熠星和很多年轻知识偶像们一样,都普遍会面临这样的“分岔口”。在少未经事的年纪,随着影响力越来越大,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发展。这是一个问题。当他们摇摆不定时,“知识粉”和“偶像粉”之间的看法和态度也大相径庭。

王昱珩说:“人的行动总会比嘴上说的,更诚实一些。”

“偶像”困境

很多年轻粉丝以学霸男神为榜样,在微博超话打卡学习。但不少粉丝的出发点并非完全为了励志学习,“与其粉一个浮躁的爱豆,还不如粉一些所谓的名校学长”。

这是很多知识偶像的困境,特别是真正希望做到知识输出的人。但每当他们在微博发布真正贴近知识表达的内容,互动量往往会明显降低。

曾经想过“退网”的王春彧对这个环境感触很深。

为了能适当做出引导,在微博泛娱乐话语体系下,他偶尔也会聊聊自己的科研工作。3月初,他在个人微博介绍自己关于国内外养老建筑研究与案例分析的期刊成果,这是他首次担任建筑学术期刊的客座主编。但在微博上,他的措辞还是谨小慎微,怕粉丝“听不懂”。

在这一点上,参加过《令人心动的offer》第一季的李浩源能与王春彧惺惺相惜。王春彧评价他:书香门第出身,身上散发正气。“他应该不甘心只做一个偶像,而是知识KOL。”

李浩源时常在微博分享晨读诗文,从法律角度剖析代孕、维权等社会话题。对于“知识KOL”这个概念,李浩源觉得“身份挺好,做不做可能是另一回事”。

参加《令人心动的offer》一年后,李浩源的微博粉丝达到240万,出版了一本大唐才子少年的风华录《曾有少年时》。种种迹象都让他看起来有了追随者和影响力,但他明白,面对现状需要谨慎。

“我只敢说,我现在有了更大的舞台,有了发言的一席之地。知识和表达知识的过程比较复杂和严谨,需要经过一番深加工,才能传达予大众。知识KOL展示的可能是一种“知识精英”的幻像,别人可能接收不到你的知识,或者他接收的信息和你的想法是南辕北辙的。你可以不用对你的行为结果有太多期待,但要保持热情。而且要保持自省。”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李浩源要求自己尽力不去迎合、不去灌输,只是去展示世界的更多可能性。

在参加《奇葩说》后,梁秋阳和陈凌岳在节目第六季成为“黑马”选手,但他们也有各自的困惑。

梁秋阳有一个发现,同样是一段“涉及某些特定知识”的辩词,从熊浩口中说出来,受众接受度会比较高,而从他口中讲出来就会有些奇怪。

由此,他感受到,在大众心中,知识积累与生活需要存在一种断裂。换句话说,人们会倾向于认定有些东西是知识分子才会研究的范围,当一个人并不以知识分子的形象出现,却讲出一些知识,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崇拜这个人,而是困惑: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为什么会去了解这些知识?这对他的生活毫无帮助啊。

梁秋阳说:“我也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帮助,我只是单纯地对知识感兴趣。”

在他的认知里,他甚至没有资格成为一名“知识偶像”。梁秋阳认为,一位颇有学术造诣的学者,不想在学术领域深入钻研了,或者兴趣发生转移,于是跑出来面向社会做科普宣传,这可以被称为“知识偶像”。

“很多时候粉丝不是喜欢你,他们是在观察你,我庆幸自己不是一个艺人。如果我想当知识偶像,那我至少要去读个博,再减个80斤。”梁秋阳最近上了称,发现自己又胖了一些。

恰巧陈凌岳在考博,这也是他没有参加《奇葩说7》的主要原因。参加《奇葩说6》时,陈凌岳没有告诉自己的硕士导师。节目播出后,他的导师从其他同事口中听说此事,对他说过一句话:“你读研究生之后再选择去做一个‘奇葩’,不是不可以,但是太晚了。”

陈凌岳明白,在他的导师心中,当一个人选择了读研或者读博的这条路,需要往学术方向发展,而学术研究和大众文化产品之间多少会有冲突。

陈凌岳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硕士生在学术圈仅属于入门级别,谈不上任何的身份和地位,而当一个“学术入门者”凭借其知识水平取得了社会影响力,在研究者们心中,这种地位与其能力并不匹配,他或多或少会被贴上“浮躁”的标签。其中,他在研究所任职的母亲对他参加节目的做法不太认同。

高校方对知识偶像的态度也很微妙。

从招生需求看,一个被大众广泛认可的知识偶像是高校的“活招牌”,比如王昱珩之于清华,陈铭之于武大,熊浩之于复旦。但另一方面,知识偶像也会对高校的管理和公关造成压力。知识偶像们不得不接受外界的审视,一旦出现负面新闻等“翻车”事故,也会对其背后的高校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在这个层面上,无论是学生偶像,还是教师偶像,都不例外。

“出售”知识

知识偶像可以接广告、上节目,用影响力赚商务通告的钱。他们也可以出版书籍、在知识付费App上开课、组织线下培训体验课。这是知识变现的惯用途径和快速通道。

2015年,《超级演说家》冠军刘媛媛创立公司“媛创文化”,后出版励志书籍,开设一系列课程。知识偶像与付费课程的联系始终紧密。《奇葩说》多位辩手们推出“好好说话”系列产品,詹青云、熊浩也均有开设付费课程。

由传统竞技辩论赛事发展而来的创业团队“超级辩手”,在米未传媒入股后,与《奇葩说》的合作更加深入,他们开创了更针对大众的表达培训机构“表达学院”。每次表达学院结营比赛,他们会邀请《奇葩说》导演组的人在台下观看,并对优秀的学员发出节目的海选邀请。许多《奇葩说》中的优秀选手,也有机会与超级辩手签“导师约”,成为超辩教练团的一员。

开课和培训是一个有门槛的活动,用户基于主讲人的专业水平和授课能力“掏腰包”;退一步说,也要基于对主讲人的印象和预期。由此可知,知识偶像的影响力和知识付费的变现实力,并不完全挂钩。

在知识付费方面,学生身份的知识偶像大多“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也恰恰印证了许多知识偶像身上“学术入门者”与“高社会影响力”之间难以弥合的尴尬处境。

在赵英男看来,知识偶像是一个“吃青春饭”的标签,生命力很短暂。

B站、小红书、微博等平台有大量用名校标题吸引用户观看的视频或分享帖,名校标签也的确会带来一些流量。但从去年开始,赵英男深刻意识到,无论是哪一个行业,当人到达一定年龄,人们便不会再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在初入社会时,名校标签会为一个人带来额外的关注,但越往前走,人们只会关注你在行业里做出的成绩。当一个名校毕业的学生长期下来没有拥有自己的‘作品’,人家就会问:OK,你清华毕业的,那你现在在干嘛?卖学历吗?”赵英男说。

赵英男认为,当一个人身上扛着“知识偶像”的标签,并且成为了主要标签的时候,他必须要有危机感。和演员、歌手不同,知识是一个宏大而普世的概念,并不具有独特性,无法持续在一个人身上留存。

名校毕业生、奇葩说辩手的身份之外,赵英男更专注打造“巨有文化”这个品牌。这是他和大学好友张琳于2018年创办的公司。

张琳是这家公司的核心。2018年,巨有文化做了一档名为《你次饭没》的微综艺。定位是国内首档名校“废柴”KOL吃饭聊天脱口秀节目,聚焦于年轻人的“焦虑”话题。为了宣传这档节目,张琳接受了《一站到底》的邀请,但节目组不同意她提节目的名字。

张琳喜欢认识各种有趣的人,然后邀请他们录制《你次饭没》。这档节目的声量不算大,却拥有极强的粉丝粘性。不少早期上过节目的嘉宾后来都陆续火了,包括杨奇函和李雪琴。

张琳把巨有文化定位为一家内容公司。这与她的价值观契合,她和同事并不想制作一档“造神”节目刺激粉丝的消费欲望。他们更想让《你次饭没》变成一种陪伴,展现每个嘉宾最立体的那一面。

团队目前主要工作是帮助“巨有文化的朋友们”打造个人播客和文化IP。目前来看,这是个不赚钱的活,但是符合他们和这些表达者的需求。“有文化电台”旗下已经有了不少播客:北大经济学博士的对谈节目“子非鱼”,南风窗记者主持的文化类人物访谈节目“咸柠七”,乐队主唱马懿主持的“城市颈椎病理疗中心”,等等。

赵英男觉得很幸运,他拥有巨有文化这样一个表达出口。虽然他们的节目没有很大的流量,但至少保留住了一个内容输出的渠道。

另一端,“水哥”王昱珩在忙着推进一个自然营地项目。2020年年中,中国国家地理首个营地项目签约暨开工仪式在淄博举行,由王昱珩亲自设计可以在北方越冬的生态植物墙和太阳能环保内循环锦鲤鱼塘。他热爱自然,也重视对青少年的引导和教育。

按这个时代“偶像”的迭代速度,王昱珩早该“过气”了。但他的数十个粉丝群里,仍然在不断加入更多新人,每年高考结束,王昱珩都能收到不少报喜的私信。

王昱珩喜欢花草,植物的培育成果在于是否有合适的土壤和环境。“世界上没有最好看的花,也没有最难养的花,只有对的培育方法。”

“你会这么多,没想过开个课教点什么?”

“我教做人。”王昱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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