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菜叶、苹果核......刘女士将晚饭剩下的这些厨余垃圾慢慢推向水池的下水口，打开水龙头、按下开关键，水池下方的厨余垃圾粉碎机嗡嗡一通工作，很快将所有垃圾“吃”得无影无踪。这就是最近受到很多市民推崇的厨余垃圾粉碎机，正值“双11”，这款以前少人问津的厨房家电已经成为越来越多家庭厨房的标配。然而，公众对厨余垃圾粉碎机的评价一直颇有争议。
这种机器用起来安全吗？会对污水管网造成“次生灾害”吗？为此，记者展开了调查。
【市场】
网店月销三千多件
临近“双11”，朋友向崔女士推荐了一款厨余垃圾粉碎机，“垃圾分类嫌麻烦？不要紧，有了这粉碎机，每天饭后把厨余垃圾往水池子里一倒，一会工夫就全磨碎冲下水道里了。”朋友的推荐，让崔女士颇为心动，这敢情好，大冬天正好懒得下楼扔垃圾，有了这“神器”，扔垃圾可省事了。但正当崔女士准备趁着“双11”入手时，身边却又有朋友提醒她，“听说这种机器会堵塞下水管道，破坏水质。”
崔女士有点儿懵，厨余垃圾粉碎机，到底能不能用？
记者注意到，市面上销售的厨余垃圾粉碎机品牌不一，虽然看起来功能似乎差别不大，但是售价却从四五百元到六七千元不等。由于临近“双11”，不少品牌的厨余垃圾粉碎机都在借机促销。例如，一款月销量达到3000件以上的荣事达厨余垃圾粉碎机，原价为1699元，而“双11”期间的券后价则直降了500元，如今的售价为1199元。
记者在淘宝上检索到一款售价1199元的德希浦家用厨余食物下水道粉碎机。按照商家的介绍，这款粉碎机可以安装在水池的出水口下方，只需要将残羹剩饭、果核果皮、鱼骨刺、鸡鸭骨头、蛋壳等各种厨余垃圾投入其中，垃圾即可像水一样被冲入下水道中流走，即使是大骨头、螃蟹壳、核桃壳都可以直接被研磨成小颗粒粉末冲走。商品页面上更是打出了一系列广告语：“厨余垃圾不用分类”“三步彻底告别厨余垃圾”“研磨碎骨成渣，解决95%厨余垃圾”，“更符合中国家庭使用”。
记者询问店铺客服：“这款厨余垃圾粉碎机可以把垃圾直接打碎了冲进下水道吗？”客服明确表示“可以”，并称磨碎后的厨余垃圾将“直接进入下水道”。客服人员宣称，即使是大骨头一类并不属于厨余垃圾，而是应归入其他垃圾的食物，经厨余垃圾粉碎机磨碎后，也可以直接冲进下水道，并不会堵塞下水管道，机器“带有增压排水，不会堵”。
记者近日来到位于西四环的集美家居实地探访。一家潜水艇品牌家居店的柜台上，四种不同颜色的厨余垃圾粉碎机一字排开，整齐摆放在柜台上。销售人员现场掏出手机，给记者展示机器运转的视频。在视频中，伴随着嗡嗡的机器运转声，一根玉米棒很快就被塞入厨余垃圾粉碎机，随着水流一起被冲入了下水管道。“绝对不会堵下水道！”
销售人员告诉记者，自从北京开始实施垃圾分类以来，厨余垃圾粉碎机的销售量就开始上涨，“买的人挺多的。”一些顾客觉得将厨余垃圾单独分类回收很麻烦，有的人记不清到底哪些才算厨余垃圾，索性将厨余垃圾粉碎后全部冲入下水道中；有的顾客称，自己所居住的地区实行了定点定时投放垃圾，但自己的工作时间和厨余垃圾投放的时间往往“对不上”，干脆买个厨余垃圾粉碎机，将食物残渣磨碎后“一冲了之”，免得再受垃圾投放时间的限制。
在价格方面，实体店的销售人员向记者展示了淘宝店铺上的商品销售页面，并主动“让步”，承诺如果在实体店购买，可以比网店再便宜200元。
【追问】
厨余垃圾粉碎机到底能不能用？尚无定论
为了弄清北京是否允许使用厨余垃圾粉碎机，记者拨打12345市民热线咨询。12345市民热线的工作人员在查询后回复记者，暂时没有查询到本市是否允许市民安装厨余垃圾粉碎机。工作人员建议，“您可以尝试咨询一下北京排水集团客服热线”。
但北京排水集团客服热线的工作人员却表示，排水集团负责的是公共区域排污管线和雨水管线的养护管理工作，厨余垃圾粉碎机这项业务并不在排水集团的受理范围内。
随后，记者按照排水部门的指引，将咨询电话打到了水务部门。海淀区水务局水政科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水务部门只对排进公共管网的水质有所要求，也就是说，小区如果想要将水排入市政管网，水质必须达标才允许排放。但是居民家中排入下水管道的水，水务部门并没有提出相关的排放要求。
【争议】
反对：堵塞管道造成污染
“这种粉碎机会堵住下水道。”一位曾经使用过厨余垃圾粉碎机的市民表示，他家的下水道就曾经被粉碎机堵住了。“食物残渣堵在了下水口，渣子和水混在一起，满池子都是。”后来这位市民听说，芹菜杆、豆角、甘蔗这样的高纤维食物可能会缠住厨余粉碎机的齿轮和刀盘，大骨头、贝壳这类很硬的垃圾机器吃不动，所以才导致了堵塞。记者在网上看到，有的居民小区安装厨余垃圾粉碎机的户数较多，楼道下水道每个月都有被堵的情况发生，居民不胜其烦。
而对于一些从事排水工作的人员来说，他们也十分反对市民家中安装厨余垃圾粉碎机这样的设施。“这种排放方式会影响下水道的使用，甚至造成巨大的麻烦。一定程度把压力转移给了排水和污水处理部门，甚至可能间接造成一些污染。”
支持：能解决污水处理过程中碳源不足的问题
然而也有一些污水处理行业的研究人员认为厨余垃圾粉碎机在一定程度上也存在益处。在污水处理厂的处理工艺中，碳源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在很多地方，污水处理厂的进水“营养”并不均衡，污水的碳源营养组成比例很低，所以需要增加碳源，以提高污水处理品质。而碳源的主要成分就是有机物。因此，有研究人员认为，厨余粉碎处理后，理论上不会在污水管道中沉积，还能实现有效利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污水处理厂碳源不足的现状等。
【声音】
是否产生“次生灾害”亟需科学论证
厨余垃圾粉碎机把厨余垃圾研磨成渣，“吃”掉了让人发愁的厨余垃圾，但垃圾被粉碎之后冲进下水道，会不会产生“次生灾害”，这是不少研究排水和再生水的人士担忧的问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从事排水水质监测工作十余年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从理论上讲，厨余垃圾进入下水道，可能会对污水管网和污水处理厂产生双重影响。
带有油污的垃圾粉末首先进入的是小区的污水管网，如果油污大量且长期堆积，冷却后会凝固成块，堵塞下水道，造成污水无法及时排除。另外，如果大量腐蚀性物质堆积，还有可能产生有害气体，威胁管道安全。
对于污水处理厂来说，厨余垃圾以有机物为主，粉碎后依然是有机物，大量有机物进入排水管网后，会造成污水中的COD（化学需氧量）超标，尤其是中餐油脂含量非常高，更易造成超标。COD如果超标严重，就意味着污水处理厂的处理负荷会大大增加，出水水质难以保证。在北京，河道中的补水大量来自再生水，再生水超标势必会造成天然水体的污染。
“大量油污进入污水管网，长期以往，会对污水造成再次污染，这是从理论上分析得出的结论，但是到底一个小区安装多少粉碎机可能会对管网造成影响，还有待科学的论证。”这位业内人士说，目前尚未有权威部门或机构开展相关论证，希望能尽快开展专题调研，给公众一个科学的答复。
【记者手记】
厨余垃圾粉碎机到底能不能买？该不该装？能分解厨余垃圾的好处显而易见，对排水管网是否存在污染的争议一直存在，自从这类机器投放市场以来，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就一直不绝于耳，但一直没有定论。
市场出售机器，机器装在居民家中，排出的污水进入的是公共管网，最终可能受到影响的是污水处理厂的处理过程和出水品质，似乎没有一个部门能统筹管理和监督厨余垃圾粉碎机的全链条，导致公众对这一新生事物的结论始终悬而未决。
记者替消费者呼吁，相关部门是否可以牵头立项，开展长期动态实验，评估厨余垃圾粉碎机的可行性，得出适合中国使用这类机器的真实数据，并研究出台这类产品的使用指导意见，让消费者使个明白、用得放心。
（原标题：调查 | 粉碎机“胃口挺好”，下水道是否“消化不良”？）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张楠 叶晓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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