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快递员正在搬运包裹。视觉中国供图
一个披着睡袋的阿里巴巴员工。
阿里巴巴园区,一个正在睡觉的工作人员。
一名员工正在休息。
阿里巴巴园区为“双11”准备的水果。
购物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就连机器也清楚这一点。
在持续降温的11月,当中国北方一处冰冷的荒原上,一列列服务器开始制造全年热量的峰值时,众所周知,每年最大的一辆“购物车”已经发车。
过去10年里,此类能部分反映中国消费规模的数据总在刷新:今年11月11日的第1分钟,从这辆车里结算的商品价值10亿美元;某一秒钟,超过54万份订单同时产生。阿里巴巴集团宣布今年销售额超过1000亿元的时间又缩短了43分钟,另一家电商平台京东也创造了新的记录。
蜷缩在被窝里整理购物车的人们,成为地球上规模最大的零售事件的制造者,也参与了一场足以写进技术史的算力检验。相当一部分数据,通过光纤涌进了位于河北省张北县的阿里巴巴“张北数据中心”。这里数万台服务器整齐排列,浸泡在一种绝缘的冷却液里。即使采用了节能冷却技术,每50笔订单产生的热量,也足以把一只鸡蛋煮熟。
不止一位工程师说,“双11”对他们来说是“一场阅兵”。
甚至,顾客蹲守热门商品的时候,这些人守在杭州一个被称为“光明顶”的地方。这栋颇具现代感大楼的会客厅里,当晚会支起野营帐篷。一个没亮灯的房间里摆着27张行军床。楼道里,两种药品堆积到一人高,分别号称具有“抗辐射”和“缓解神倦乏力,气短心悸”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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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阅兵差不多,11月11日的零点也是有仪式感的。
零点之前,迎接这辆购物车的仪式早已就位。有人的购物车得到临时扩容,还有人的信用卡被银行主动提高了透支额度。
重庆,为了给零售商备货,一位“棒棒”一天挑了6000斤货。杭州,一位快递员的妻子和孩子都来到网点,准备迎接山呼海啸般到来的包裹。阿里巴巴园区里寓意“大卖”的大麦茶升腾着热气,佐茶的则是名叫“一飞冲天”的印度飞饼。支付宝大楼里的程序员穿着红内裤,在关公像下摆好贡品:键盘、旺仔牛奶,以及格子衬衣。
过去10年的经验证明,“双11”第一个10分钟将贡献第一个小时成交额的几乎一半,而第一个小时的交易量则会是总额的三分之一。
园区的5号楼有两层共50间会议室被开辟成了“商家作战室”。或许一年中只有这天,各行业的数十家大牌厂商才能在紧凑物理空间内容忍彼此——其中一些“见面就会眼红”的对手,还得分别安排在相距较远的地方。
每间“作战室”的墙上都挂着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被买家加入购物车的商品数量。
零点刚过,1亿!5亿!10亿!……交易额报数声从房间里传出。厂商拿出准备好的礼品挨门去送,相互道贺。有人提着锣鼓满楼道敲,有人头系红带,上书黄字“双11必胜”。欢呼声,吹喇叭声,敲打垃圾桶的声音,甚至还有嚎叫声。曾有外国品牌总部的代表来到现场,感叹“这里比圣诞节还要热闹”。
“除了不能放鞭炮,别的他们什么都干了。”给这些商家提供保障的负责人席德(应受访人要求化名)说。
“作战室”的屏幕上有一个排行榜,竞争对手的数据对比以秒为单位实时更新,“就像龙舟比赛时,你看着旁边的船头一寸寸向你靠近。”
推开商家“作战室”的门, 席德经常会撞见有人正在打电话。他们皱着眉头,声音急促:“老板,这个流量还不行,再加100万吧。”
“光明顶”实际上是一间可以容纳400人的会议室。每年11月1日,这里都会进行一场完全模仿“双11”的压力测试。每4张长形办公桌拼在一起,再摆上一圈笔记本电脑,就是一个技术团队的阵地。
工程师们需要确保从下单到支付,系统的响应时间越短越好。早期的“双11”,每秒钟内超出系统能力指标的订单将被“限流”。手机那头的购买者会沮丧地发现支付的延迟,甚至被告知排队等待。
洪峰抵达的10分钟被分解为600秒。今年的任务是支撑一天3000亿元的交易,按一笔订单平均两三百元计,略留一点余量,头10分钟内每秒要容纳50万笔支付。去年,这个指标是40万笔每秒。
400万个影子账户被制造出来,制造虚拟订单压向系统。另一些时候,极端的故障被设计出来。比如,他们会真的把数据中心的电源关闭,模拟断网断电的支付情况。
他们甚至为了备战而发起“战争”。“红蓝军对垒”是压力测试的传统之一,蓝军对系统发起攻击,而红军负责维护,一攻一防中发现问题,提高系统的稳定程度。
攻击常常发生在难以预料的时刻。一个广为流传的段子是在某位程序员的婚礼上,观礼的红军成员不得不集体拿出笔记本电脑,应对蓝军的突然袭击。蓝军中往往收罗着集团内部的业务“大牛”,“看到名字会让人‘哇’地一声叫出来”的那种。
今年“双11”前的最后一次演练这晚,有的工程师把泡着枸杞的透明保温杯放在桌上,给脖子套上U型枕——这些物品最后都出现在“双11”。
除了远方的服务器,这里同样需要降温。代码在数不清的电脑屏幕上闪过,机身里的风扇加速转动,热风和人们呼出的二氧化碳汇聚在一起。外面的保安裹着大衣,竖起衣领。但在这里,零点到来之前,就必须打开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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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所知甚少的是,中国的网络购物车是为男性消费者量身定制的。2006年,淘宝成为当时亚洲最大的购物网站。一位产品经理发现,女性用户喜欢把商品放到收藏夹,仔细对比后一件件购买,男性更喜欢直接结算。
购物车功能上线的目的很简单——让消费者能同时购买多种商品时可以“只跑一趟”。
1937年,美国一个名叫西尔万·戈德曼的超市老板,一直被如何让“主妇拎着两个篮子购物,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挑选商品”困扰。在一个灵光乍现的晚上,他把篮子放在办公室的折叠椅上,再给椅子安装4个轮子,世界上第一辆购物车就此诞生。
这个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发明一再证明,整个零售业的扩张历史,与购物车体积不断变大几乎是同步的。戈德曼去世14年后,他的发明被一家公司当做logo。后来的故事广为人知:这家名叫亚马逊的公司成长为电商巨头,几乎颠覆了传统的商业模式。
然后,中国人来了。
中国最早的网络购物车在2007年的淘宝网出现,两年后,第一届“双11”悄然上线。它的扩容也就是消费规模的扩张:最初,每个用户只能在购物车里添加50样“宝贝”,现在则是120样。车里流行的商品也从服装、智能手机,扩展到家装用品和汽车。
郑书清在这期间加入淘宝。这个浙江衢州人曾在高考填志愿的每一栏里都写下了计算机专业,但此前从未摸过实物。他所在的中学,唯一的一台电脑上一直盖着布。
性格内向的工科生进入了负责搭建“淘宝商城”(“天猫”前身)交易系统的团队。那时他对购物充满恐惧,印象还停留在“妈妈和姐姐带我去市场,花半天时间把上千元的衣服砍到100元”的场景。这让不善交流的郑书清觉得,购物是件专业且需要天分的事情。
对他来说,网络购物的出现,意味着他不需要和人说话,甚至不需要出门,就可以买到喜欢的商品。
但那一年,中国人还喜欢把钱存在银行,全年的居民消费只占GDP的35%,差不多是美国这个比例的一半,印度是54%。可是在现代经济体系中,买,才是美德。人们过于讲求“勤俭持家”的生活方式,有时也容易造成凯恩斯的“节约悖论”:增加储蓄意味着减少支出,迫使厂商减产,工人失业,最终储蓄下降,造成投资不足,阻碍经济发展。
那时,QQ和门户网站还占据着人们的大部分上网时间,智能手机还是个新鲜玩意儿,没有太多人注意,网购即将改变这个国家和人们的生活方式。
2009年,第一届“双11”还需要蹭“光棍节”的热度,搞一场“全场五折、全国包邮”的促销。一些已经答应捧场的商家觉得这种方式太过掉价,临时打电话说要退出活动。最终只有27个品牌参加。
席德当时是其中一家参与企业的员工,那时他负责的电商部门处在公司“犄角旮旯”的位置。今天,他在受访时不断感慨,这样一个凭空造出来的节日,日后会改变他的人生。
他只记得那一天,“所有东西全卖空,下午派了两个人去外地仓库盘货,又把所有能卖的货全卖光了。”
那年“双11”的销售额最终达到了5200万元。这个奇迹数字甚至连长度都突破了运营团队的想象力。他们用A4纸打出“5”“2”和很多个“0”,但合影时,“0”还是少打了一个。墙上的圆形挂钟不得不被取下凑数。
彼时,全球金融危机余波仍在,中国出口额下降了16%。商务部的报告里,这一年被称作“新世纪以来中国对外贸易发展最为困难的一年”。
不过,当年中国的人均GDP刚刚超过3000美元,成为一个中等收入国家。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5.5%,全年消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首次超过一半,达到52.5%。
和“购物狂欢节”一起,中国的消费主义时代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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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淘宝的购物车的容量从50件商品,第一次扩容到99件。
这年“双11”,人们的购物车里,一些服务类商品占据了近一半。相比第一届时,中国的人均GDP已经翻了一番,超过6300美元。美国在上世纪70年代人均GDP与此相当。那时,钢铁、汽车等制造业已经不再主导美国经济,华尔街、好莱坞成为这个国家最新的引擎。
在这一年的中国,“双11”购物车里的旅游产品总额首次超过1亿元。到今年,“双11”刚过19分钟,一家旅游服务商的机票就卖出了5万段。
这辆购物车陪伴了中国第一代网络原住民的成长——第一届“双11”时,把足够穿半年的杰克·琼斯服饰塞进购物车的年轻人,现在的购物车里,已经装上了母婴产品。
10年前,购物车里的一款畅销商品是取暖器。而在“雾霾”成为关键词的那年,空气净化器经常卖到缺货。如今,扫地机器人已经“霸榜”多年,洗碗机也成功登顶,除了传统的“三大件”,这些“生活拯救者”正逐渐成为“刚需”。
2017年,“全面二孩政策”施行两年后,在购物活动期间,天猫商城的“双童车”搜索量增长了83%。在同一平台上,成对购买儿童产品的用户数量也增加了18%。
这个虚拟购物车的容量,大约每3年扩容一次,但永远没人能确切知道,购物车里能装进多少种生活。
拉萨人民热爱小龙虾,购买次数和他们所处的海拔一样,比内地高出不少。辽宁抚顺人投身按摩洗浴的频繁程度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1倍。“双11”卖出的麻辣烫几乎全部来自于哈尔滨宾县——一个10月底就开始飘雪的小地方。最近一年,山东济宁卖意大利菜的商户增长了53%,而这座城市历来以长到一人多高的大葱闻名。
还有种生活经常出现在时髦网剧里:年轻白领健完身回家后,将汗湿的衣服塞进挂在墙上的迷你洗衣机,从小冰箱里拿出速食放入迷你微波炉加热。机器嗡嗡声中,猫咪蹭了蹭他的脚脖。
2018年以来,上述场景里出现的所有家电,销量都在快速上涨。迷你微波炉甚至增长了近10倍,壁挂洗衣机也比之前多卖了6倍。
单身青年撑起了近500亿元的健身市场,他们每月要在一只宠物身上投资500元以上。400多万年轻人喜欢一个人看电影,选择独享速食火锅的人翻了一番。每10个去迷你KTV里唱歌的人,其中有4个适合给自己点上一首《单身情歌》。
今年“双11”,购买假发的人群中,90后占了42.4%,是他们父母一辈70后购买人群的近3倍。
除此之外,还不断有新的事物出现,推着这辆购物车飞速向前。今年“双11”,大约有10万人涌进直播间,观看一名男主播在一小时内试遍100支口红,然后在2分钟内“秒完”上万件刚刚上架的产品。零点之前,两位当前最火的“带货主播”心照不宣地选择下线。这是因为,电商平台会与粉丝众多的“头部”主播约定,为了系统稳定,不要在平台“大促”同时直播卖货。
这是令郑书清和伙伴们头疼的新挑战。此前,商品“秒杀”是计划动作,开始时间可以精确到秒,交易系统会提前做好各种数据的缓存。
主播们打破了这种有条不紊。他们只要喊出“3、2、1,上链接”,观众就会疯狂点击——“秒杀可能在任何时候发生”。
一位负责直播技术保障的工程师告诉记者:“头部主播带来的交易瞬时流量,会对系统带来不小的冲击。”
直播间的大多数人会选择直接付款——在又一次更新的购物模式前,购物车这个按钮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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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双11”前,郑书清的团队都会分析往年的数据,计算增长曲线的“斜率”,然后预估出当年可能出现的峰值,这是统计学上几乎不会出错的方式。但消费者的热情一直是那个无法准确计量的变量,新数据几乎每次都会超出预期,最后他们干脆留出成倍的空间应对。
在这个强调逻辑思维的行业,他和同事们处理的是代码。但他们实际打交道的,是人间物欲汇成的不可捉摸的力量。
一个杭州姑娘,用6年时间,把100平方米的家买成了“超市”:200多双袜子,190多副手镯,20多公斤盐,数不清的鞋和衣服……柜子塞满后,开始堆在房间里。
“购物车里怎么莫名其妙长出来这么多买不起的东西”,成为现代年轻人的一大未解之谜。但至少在“双11”这天,巨幅折扣还是让很多人找到理由挥霍,或者“善待自己”。
很少有商家能在这天无动于衷。一只价值280多万元的德国牧羊犬,叠加各种津贴、红包后,“到手价”降到250万元。就连骨灰盒也要在“双11”促销,给商品打上了“双11狂欢购”的标签。一位卖家留言:“老人应该很满意。”
世界上最贵的车,可能是“双11”的“购物车”。它可以塞满便宜的零食,也可以装进价值上千万元的豪华游艇。“有人帮忙清空购物车”成为这个时代最幸福的愿望之一。
江苏一家直升机公司曾在“双11”时被拍下4000多件“宝贝”,店铺老板响个不停的手机信息提示,那天他的订单总价超过了969万亿元。当然,这些订单都是“未付款”状态,老板干脆在淘宝上设置了自动回复:“本店所有出售飞机都是真机……”
今年,5.5万个盲盒在9秒钟内被抢空。激情下单的购买者无从得知自己究竟会从盒内打开哪一款小玩具。事实上,这也是乐趣。
“双11”不断告诉人们的道理之一,是永远不要低估中国消费者的购买力。去年“双11”还没开始,就有8万辆新车被预购,装进了购物车。零点开始后的半小时内,每6分钟就成交一辆玛莎拉蒂。
那家主要用作展示的店铺,果真卖出了一架原价1500万元的直升机,最后直减600多万元成交,成了“双11最大折扣”。
没有人知道网络购物车的极限。去年一次网络大促期间,有买家拍下一套800多万元的房产,有人把600多万元的红宝石装进了购物车。
买家把购物车里的商品一起下单后,后台要把订单拆分给涉及的不同店铺。平均每个用户订单要拆出的笔数,叫做拆单比。
从购物车诞生起,郑书清眼看着拆单比从1.2,一路上升到现在的1.8,“人们一次购买的货更多,种类也更多。”
如今,狂奔11年的“双11”,成交额增长率已经连续两年下降,但在工程师的世界里,系统承受的负荷仍然在快速上升。
“订单拆出量的增长,要数倍高于消费者数量的增长。”郑书清告诉记者。从这一点看来,至少在他所维护的平台上,消费潜力仍在释放。
今年1月,中国的人均GDP达到了9500美元,距离1万美元一步之遥。美国在1978年抵达这个经济水平,那时“雅皮士”的中产阶级担任了购买重任,他们大脚裤,大墨镜,为雷克萨斯汽车、劳力士腕表、万宝龙牌钢笔一掷千金。如今,中国不断增长的中产群体,正在面临“消费升级”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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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围绕着这辆购物车高速运转:手机的幽幽蓝光打在人们脸上,无论是在近郊的别墅还是群租房的上下铺。购物所带来的多巴胺的分泌是平等的。触摸购物车图标的手指,不分黑白胖瘦,都是“剁手党”们嚷嚷着要剁掉的器官。
11月12日,太阳尚未升起,熬夜秒杀的人们还在熟睡之中,载着“双11”货物的卡车已经到达快递网点。根据国家邮政局发布的消息,今年“双11”将有28亿件包裹被处理。
算法调度着一切。包裹的路径尽量规划得短暂,考虑路况。通过购物车里已经预购的商品,以及平时不同地区用户的购物偏好,货物提前布置在最近的仓库里。
收货后迅速被丢弃一旁的包装也蕴含着建模和优化。“切箱算法”指导下,每种商品被装进大小最合适的包裹里。此外,系统会根据部分物流货车的车厢体积、载重,自动分拣出最优的包裹组合。
智能仓库里,机器人不知疲倦。它们会准确地找到商品,放置到通往车厢的传送带上。今年,所有传送带连起来长达5000公里,相当于从三亚到漠河的距离。
这次“双11”,区块链参演一角。利用这一新技术不可篡改的特性,一些位于行业头部的电子商铺数字资产得以保护。与产品有关的图片在上传平台的一瞬即记录在链条上,有了明确的时间戳,摈绝了与后来盗图者在创作时间上扯皮的可能。一旦官司发生,链条将继续延伸到法院取证的环节里。这门技术还是太新了,连业务的负责人都很难想象未来的全貌。
与今时今景对比,10年前的“双11”仿佛黑白默片。几百名技术人员守在电脑前,“容量不够就加机器,完全靠人肉云计算撑着”。有时,还会请出“重启机器”这一经典方法。
那一天的最后30秒,支付宝核心账务系统突然报警,显示系统资源不足。这是灾难性的剧情展开——据一位支付宝工作人员回忆,那时所有交易都经过虚拟账户,一旦核心账务系统出问题,支付宝所有业务都会关停,数据库再想恢复要很长时间。几秒钟内,一个会计系统的应用被临时“杀掉”,腾出系统资源。最后离系统崩溃,只剩4秒。
后来,每年“双11”都按倍数增加服务器,可郑书清发现,每年服务器总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成交量还是会超过预设。
这并不是世界经济花团锦簇的时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全球经济全年增长为3%,贸易增长则只有1%。即使在服装市场,暂缓扩张甚至关店的有驰骋数十年的大型国际快销品牌,专注高奢客户的定制礼服公司,还有主打年轻市场的网红线上租赁应用。
寒冷的消息被夹杂在“双11”的纷闹欢呼声里。
曾经在电商平台难得一见的房地产,也放下身段,加入这场“狂欢”。
这个一掷千金的行业,如今面对的是一个漫长的冬天。去年,一家行业前5位的房企,把“活下去”作为公司的“最终目标”。刚刚过去的“金九银十”,行业数据不出意外地继续惨淡。
现在他们集体跳上了“双11”这趟快车,按照这里的玩法,把“每日秒杀一百套”“全场低至6.4折”的字体放大。就连炙手可热的“地铁房”“学区房”也被安排上架,等待着被人装进购物车。
大型购物商场“主动向互联网购物平台”靠拢。这些商城在过去的每个“双11”里,几乎都要迎来一些格外精明的顾客:他们在线下试用,然后去网上比价购买。一家商场电商平台技术负责人向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介绍,今年,他们部署了线下线上店面同一品牌同等价位。这并不容易,需要两个庞大商业系统无数细节的融合。“线下有租金、人力成本。”他说,“网上开店成本也不低,因为流量是需要花钱的。”
这些在大城市布点的商场已经注意到,三四线城市的分散而扩大的“下沉市场”展现出了惊人实力。分期乐商城交易额前5名的城市分别是武汉、广州、长沙、成都和西安,部分中西部城市交易额超过了北京和上海。一系列国产品牌在这个市场实现了翻倍增长。新势力购买“爆款团”的优惠日用品,也抢购超过1万元的苹果手机。“分期”成为诸多商家今年的主打卖点——它们试图劝说购物者,一次购物的花费最多可以分至零敲碎打补完,一直延伸到后年——不出意外的话,那是又一个“双11”之前。
这天夜里,两家电商平台联合卫视,用一长串演艺明星装点这个虚拟节日的倒计时。当一首名为《妇女新知》的歌曲在本世纪的第一年获得第一届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时,很难相信流金淌银的唱片业会于几年后在互联网的冲击下走向衰落。而再过几年,所有唱片时代的巨子最隆重的舞台之一,是专门欢庆网上购物的晚会。
那首获奖歌曲唱道:我买,我充满力量。
(除署名外,本文所有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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