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茂洲
图：来自网络
儿子在南京安了家，有了可爱的孙女。于是，老周和同龄的许多农民家庭一样，上演了老年夫妻离别的戏码。老妻随儿子去南京看孙女，老周在苏北老家教书，下班后就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寂寞着。
因此，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就是暑假。
老周有糖尿病，吃饭方面有许多的讲究。老妻在家做饭，都是迎合老周的需要，现在她远赴南京，对老周是一百个不放心。孙女和老周，可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只能放弃照顾老周。
离家的日子，两口子每天几乎都要视频。老周是想看孙女萌萌的笑脸，老妻则关注老周日渐消瘦的脸。每次视频都要说老周又瘦了，吃东西要这样要那样。
老周知道老妻对自己放心不下，虽然觉得絮叨，但也是一种别样的温暖。老妻知道他不喜欢做饭，把饭做熟就是最高追求。因此一再叮嘱，平时就在学校食堂吃饭，星期天自己做饭也别太马虎，口味可以不讲但一定要讲营养。老周只能连连答应。
放暑假了，老妻要求老周立即去南京，一家人团圆。出了车站，看到开车来接的是儿子、儿媳和孙女，老周问儿子：“你妈呢？”
儿子说：“我原本让妈妈一起来接你，妈妈却告诉我，你爸在家受苦了，你们先去接他，我得在家给他做点好吃的，百分之百让你爸爸满意！”
这胃口吊的！老周上了车，风驰电掣到了儿子家。一进门就看到老妻正在厨房忙活，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四个菜碟：一碟蒜薹炒香干，一碟菌菇炒肉片，一碟红烧排骨，一碟醋溜小白菜。这都是老周以前爱吃的，这是要老周旧梦重温呢！
厨房里热气腾腾，煤气灶上一个炒锅正噗噗噗地冒着水泡。老妻一眼看到老周，竟是红了眼圈儿，变了声地说：“你可来了！洗洗手脸，歇歇就该吃饭了。”
老周接过孙女儿，坐在饭桌前逗着孩子等吃饭。虽然几个月没见了，因为每天视频，每次都要逗她好久，孙女竟对老周还有印象。一开始有点怯生，很快就和老周亲热得不行，妈妈要抱她也不肯走，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说笑之间，那个炒锅也上了桌，原来是一锅番茄牛腩，香气伴着热气在饭厅里回旋。
老妻摘下围裙，也坐下来。又看看老周的脸，说：“比我在家的时候又瘦了。你自己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吗？”
老周笑笑说：“我没觉得自己瘦。再说瘦了好啊，有钱难买老来瘦！”老妻说：“人家身体健康的瘦了好！你是啥身子自己不知道吗？你越瘦身体越差，还是胖点好。”
老周说：“也是哈。我现在就吃你做的饭了，胖瘦责任可都在你身上。机会难得，你可要多用点心思让我长肉。我饿了，咱们快吃饭吧！”儿子开了一瓶酒，让他妈挡了回去：“你爸不能喝酒，把酒放回去吧。”
吃过饭，儿子儿媳都要回公司上班。孙女闹够了，也睡觉了。收拾好饭桌厨房，老妻才得空坐下来和老周说话。
这时老周才知道，老妻在这里听起来看孩子是一个轻松活儿，其实比在家种地还累。孙女刚会爬，到处乱动，一个不小心，不是磕着就是碰着，就是睡着了，眼光也不敢离开孩子一会儿，那个心一天到晚把着，累得不行。
孙女晚上一般都会哭闹几次，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只要儿子他俩不上班，饭也吃不上，没有做饭的那个空儿，胡乱吃点东西喝点水就糊弄过去了。只有到了晚上，都回家来了，有人把孩子接过去了，才能热汤热水做顿饭吃。
老妻看着老周，又说：“你的脸色怎么发黄？自己觉得有不舒服吗？”老周说：“没事，黄什么？同事们都说我越活越年轻了呢！”
老妻说：“人家那也不过说句热闹话，总不能说你是个病殃殃吧！我在这里离家远，看不到你，哪天不担心你？如果有人能替我看孩子，我一天都不想在这，我总是觉得咱那个穷家才是家。这高楼大厦我还真不稀罕！”
老周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儿子虽说是一个大人了，从小都是被妈宠被妈爱的人，何曾想过这个当妈的也需要他人的疼和爱呢？只要妈妈还能吃能干，他的眼里的妈妈是不需要关爱的。感到受冷落，应该是所有替儿女看孩子的妈妈共同的感受。
老周急忙说：“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候，没人替咱们照顾孩子，孩子要多受好多罪！现在咱们能替孩子分劳分忧，就受点委屈吧。一来孙子辈的不受委屈，交给谁我们也不放心；二来儿子他们趁年轻多出点业绩，在职场上站稳脚跟。我们要不管的话，他们一心二用，心烦意乱，就很难进步了。”
老妻扭过头去说：“道理我都懂！但还是觉得委屈。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我也就低着头往前走，走到哪天算哪天吧！”老周抓过老妻的手，使劲拍两下，说：“这就好，这就好！把孩子看好，你就是咱家大功臣！”
第二天，老周和老妻推着婴儿车到小区健身区玩，发现一个山东口音的奶奶在抹眼泪，几个看孩子的大妈正在解劝。原来，昨天晚上小孩不舒服，哭闹好久不睡觉（孩子跟奶奶睡），这位奶奶就叫儿媳过来哄哄孩子。谁知道儿媳犯了哪门子邪，说她真没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把她给怼了一顿。
这奶奶今天给同样看孩子的同伴们诉苦，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奶奶小声议论：小孩儿的爷爷身体不好，她想让儿子开口一起到这里来看孩子，或者给老头子找点活干，她好能在生活上照顾一下老头子。
可儿媳不答应，儿子也不敢擅作主张，就僵在这儿了。她哭自然是因为昨天挨了骂，更主要的原因是不放心老头子。这老了，两个人本该相互照顾，谁知道倒天南地北地分开了，别说照顾，面都见不到！唉！难啊！
老妻听了，不由看看老周。老周摇摇头，推着婴儿车走向别处。老妻跟不上来，老周扭头看，老妻正对着一棵大树抹眼泪呢。
老周走回去，拉过老妻说：“你哭什么呢？儿子儿媳谁敢骂你我决不饶他，谅他们也不敢！再说，咱不是团圆着吗？别替别人操心了，先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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