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杨雅芳
编辑 | 梁夜
除了格力，董明珠还有另一家做电器的公司？
近日，又一位“董明珠”走入公众视野：中科弘力电器（天津）股份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董明珠。有媒体发现，这家公司主营空调，旗下现有品牌“REE弘立”，其前缀与格力的英文“GREE”仅差一个字母。中科弘力大股东孟凡昌控股的另一家公司，名为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而格力旗下三大品牌之一便是晶弘，只不过是做冰箱的。
国政通科技有限公司提供的数据显示，全国共有864个“董明珠”。该公司是公安部唯一授权的联网核查用户身份信息的合法单位。由于国政通只统计在网用户，可以推断在中国叫“董明珠”的人实际应该远超864名。
这近千名“董明珠”大多籍籍无名，能够拥有自己独立词条的，除了众所周知的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外，只有两人：一位是高级政工师，另一位是赵本山的第70号弟子。
种种巧合让人怀疑，此“董明珠”是否与格力董事长董明珠有某种联系？AI财经社联系到中科弘力大股东孟凡昌，询问这位”董明珠”的身份。孟凡昌并未直接回答，只说“我们很熟”。
01
纸上明珠
2018年3月，一位新疆网友发现他所在的城市有家名为晶弘弘力的空调厂商，正在招商并销售晶弘弘力空调。店内张贴着印有董明珠照片的宣传板，空调外包装箱体上则写着“董明珠监制”，非常醒目。
这位网友拍摄上传的照片显示，宣传板内容均取材自格力电器于2015年投放的一则广告，文案中有一段是：“格力、晶弘、大松凭借核心科技和原创设计，让世界爱上中国造。”其中，“晶弘”二字被用其他颜色标出，并在宣传板边侧注明，“晶弘”是指晶弘空调。
但实际上，格力电器旗下的晶弘品牌专做冰箱，格力从未生产过晶弘空调。这位新疆网友通过店内的证书和照片发现，晶弘空调的背后其实是一家名为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的企业。
公开资料显示，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5月5日，法人代表为孟凡昌，持股55%。该公司监事叫董明珠，正是前述中科弘力的法人代表，也是一家名为晶弘环保科技（天津）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两家公司相隔4个月，先后在天津市武清区京滨工业园京滨睿城注册，一个在9号楼，另一个在5号楼。几天前，《每日经济新闻》曾走访此地，但并未发现两家公司的办公场所和厂房。
AI财经社未找到作为中科弘力法人代表的董明珠其人。《每日经济新闻》曾通过格力电器证实，这位“董明珠”并不是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只是同名同姓。对于这位“董明珠”，孟凡昌只说，“我们很熟”，没有其他正面回答。提到格力，孟凡昌称自家公司与格力并无关系，是独立经营的自主品牌。
一纸姓名使用授权书似乎揭示了这位“董明珠”的来头。转转某“REE弘立”空调卖家将一份文件发布在产品介绍页面，文件显示，一位名叫“董明珠”的人，将其姓名授权给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使用，所带来的收益归公司所有，“董明珠”不参与分配。这份文件的签署时间是2016年12月30日，有效期为10年，并盖有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的公章。经AI财经社比对，“董明珠”的手写签名与格力董事长董明珠的签名显然不同。
AI财经社向孟凡昌询问这份姓名授权书的情况，他表示这是“正常的一份授权”，但关于此人是否与中科弘力法人代表董明珠存在某种联系，孟凡昌并未回答。
转转等二手平台上，有不少卖家在售卖中科弘力“REE弘立”空调。AI财经社以买家身份向其中几位卖家咨询，其中一位卖家称，“REE弘立”和“晶弘弘力”不是格力，是格力旗下的子品牌，问及产品外包装上所写的“监制：董明珠”是否就是格力的董明珠，他也没有给出确切回复。这位卖家是山东济宁的代理商，其他地区的购买者如果只想买一两台自用，可以找他买，但如果想要大规模采购，需要找本地的代理商。他告诉AI财经社，异地采买不合规矩，除此之外没有谈及更多。
AI财经社就这些信息与孟凡昌核实，他表示这些二手平台售卖的空调确实是他们的产品，但公司并未授权给他们在这些平台上出售，也没有允许其使用夸大其词的宣传。“我们的代理都明确知道，我们做的都是弘立空调。”孟凡昌称，这些二手平台上的代理都是没有授权的非正规代理，侵害了公司名誉。至于这些人手中的空调从何而来，孟凡昌认为，可能是别家仿造或者卖家自己乱发在二手平台上，实际手中并无弘立空调。他告诉AI财经社，可以看一下他们的销量，几乎都是零。但因为这些二手平台的产品通常无法查看销量，这一点尚无法证实。
02
如何成为明珠
孟凡昌出生于1987年，这一年前后，中国家电领域发生了许多变化，几乎可以看作是行业的分水岭。中国家电领域开始由海外品牌独领风骚，进入到国产品牌迅速扩张的时期。
1986年，长虹从军工企业转型家电企业，引进松下电视生产线；同年，春兰技术改革，进入空调领域；1987年，国美电器成立；同年，珠海经济特区工业发展总公司创办海利空调器厂，即格力空调的前身。3年后，36岁的董明珠将8岁的儿子留在南京，只身一人南下，进入海利空调器厂，成为一名基层销售业务员。
十余年间，董明珠先是缔造了一个销售传奇，而后与朱洪江联手，带领格力进入高速发展时期，留下一段“朱董配”的业内佳话。2012年，董明珠接手格力，身兼格力集团董事长、集团旗下上市公司格力电器的董事长及总裁三职，格力进入“董明珠时代”。
格力的董明珠是孟凡昌的偶像，大学时期，他就把董明珠的两本书《棋行天下》和《行棋无悔》看了很多遍。工作后，他还买了珍藏版，放在办公桌上，要求公司上下所有员工都看。孟凡昌觉得，董明珠和别的企业家不一样，她敢于和潜规则作斗争，不妥协。
孟凡昌特别欣赏她的工作作风和才华，他常在朋友圈分享董明珠的名言。董明珠关于创业的一些访谈，视角独特，给了他很多启发。
2009年，孟凡昌大学毕业，投身家电行业。在出来创业前，他曾在长虹电器供职，这家老牌家电企业一度是国内彩电市场的霸主，上世纪90年代市场占有率高达35%。这一年，董明珠入选英国《金融时报》全球50大女性CEO，排在第9位，当年大陆仅4人入选。
以这样一位在业内叱咤风云的企业家作为偶像，孟凡昌自然不甘于只为别人打工。2017年5月5日，孟凡昌成立晶弘空调（江苏）有限公司。年底，晶弘空调的第一款产品晶弘弘力空调问世，但尚未大规模量产，一份律师函递上门来。
找来的是合肥晶弘电器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成立于2006年，目前由北京盛世恒兴格力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全资控股。北京盛世恒兴是格力电器全国总代理商，早在2008年起就投资晶弘电器做冰箱，并于2012年将晶弘冰箱的销售全部纳入格力电器专卖店。
2014年，董明珠亲自给晶弘冰箱代言，当时人们猜测格力要收购晶弘电器，董明珠澄清：“格力和晶弘是一个技术转让的关系，他们的模具、压缩机，包括一些关键的制冷技术，都是由我们来帮它做的。”时至今日，格力对晶弘电器虽未产生实质上的股权关系，但在各种场合，晶弘冰箱已被列入格力旗下三大品牌之一。
03
鱼目混珠
孟凡昌称，企业的名称、品牌都是通过工商检测合法注册的，如果与别的企业有雷同，会在第一时间作出澄清。如果影响到别人了，公司会积极面对。孟凡昌不希望因此被推上风口浪尖，“我们是做实业，还是要踏踏实实做事”。
孟凡昌告诉AI财经社，2017年底，合肥晶弘电器发来律师函，沟通后发现，公司所生产的晶弘弘力空调确实存在某些问题。孟凡昌称，2018年春节期间，他亲自前往安徽，与合肥晶弘总经理何学斌沟通。之后，晶弘空调按照对方的诉求，做了一系列调整，包括召回市面上的晶弘弘力空调进行销毁，关闭可能存在误解的官网等等。
孟凡昌一度想注销公司，因为手续太复杂，他转而寻求变更的方式。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变更名称，公司仍旧维持晶弘空调这个名字。这些都与合肥晶弘达成了共识，但因为沟通上脱节，孟凡昌公司后期提出的一些解决方案，并没有持续跟进下去。孟凡昌表示，现在市面上看到的晶弘弘力空调，只有极少数是公司没能召回销毁的，其他则是有经销商P图发广告。除此之外，还存在两三家模仿他们的公司，打着“晶弘”的名头，这些公司的产品现在仍在销售。AI财经社经查询发现，孟凡昌提及的几家公司确实注册在市，但网络上未搜索到其在售产品。
2018年4月，中科弘力电器在天津注册并推出新品“REE弘立”空调，孟凡昌称，这款空调是他们的自主品牌，商标注册证、3C、能效等信息均有标注。在他看来，与合肥晶弘的种种纠葛都已经过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件事情被重新翻出来。
根据近期各家媒体报道发现，引起注意的是中科弘力这位名叫“董明珠”的法人代表。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此举是否存在法律风险？此前曾有一家电器公司，使用“董明珠”的名字为其背书，而后被格力电器告上法庭。孟凡昌告诉AI财经社，这家公司的董明珠“是虚构的人物”，“我们的法人和董事长确实是董明珠。”
这家电器公司即珠海晶弘多力电器有限公司，2018年7月31日，该公司在报纸上刊登对格力电器的公开道歉。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2016年10月，珠海晶弘多力与一位名叫“董明珠”的人签订协议，后者成为晶弘多力形象代言人。晶弘多力在自家产空调的各类宣传中，使用“董明珠”作为宣传噱头。
而后，格力电器以不正当竞争之名，将晶弘多力告上法庭，经横琴新区法院和珠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后，法院判决晶弘多力公司停止侵权，登报向格力道歉，并赔偿30万元。
9月3日，合肥晶弘电器有限公司知识产权部门负责人李某告诉AI财经社，他们与晶弘空调的纠纷并未解决。据李某称，双方沟通后，孟凡昌写了一份保证函，承诺更改公司名称、撤销商标等，但至今并未履行。李某表示，保证函签署后，孟凡昌一直在拖延，借手续复杂之由拖延更改公司名称，仅撤销了一些关系不大的商标。
合肥晶弘电器认为，2018年4月注册成立的中科弘力电器（天津）股份有限公司，同样是一家打着擦边球的企业。中科弘力所使用的商标、产品外包装上标注的“监制：董明珠”、公司法人代表“董明珠”等诸多信息，存在误导消费者的可能。
但关于中科弘力“董明珠”的真实情况，合肥晶弘尚不清楚。李某推测，可能是同名同姓，也可能是改名。李某告诉AI财经社，格力董事长董明珠本人亲自关注此事进展，格力总部知识产权部门正在采取手段进行维权，9月将会正式提起诉讼。
AI财经社多次试图通过孟凡昌与其公司的董明珠直接对话，均未得到回应。孟凡昌称，9月3日与合肥晶弘进行沟通，但双方各执一词，没有结果。他表示：“我们理亏在前，拿出诚意沟通无果，接下来我们坦然面对，足矣。”
04
买椟还是买珠
据公开资料显示，早在2015年，格力电器就将“董明珠”在中国商标现有的45个大类中全部申请注册，但电器企业傍名牌的现象并不会因此消失。除了董明珠和格力以外，三星、创维、长虹等国内外知名品牌都难逃被山寨的命运，一个多月前拼多多上的乱象就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在孟凡昌看来，这就是中国家电产业长期以来的生存现状，如果只是简单用“乱象”来概括，实际上忽略了许多现实问题。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新房装修安空调，买上三台大品牌机，花小两万块钱是可以接受的。但这样的消费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的起的，据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城镇居民人均支配收入为36396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3432元。这意味着很多人年收入尚不够给家里装齐空调。
对于低收入人群而言，高价的品牌机他们消费不起，但因为信息不对等，他们无法分辨出那些名字极其相似的产品是山寨机。电商平台所展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在中国三四线城市和广大的农区地区，山寨电器早已攻城略地。
中国电子商会副秘书长陆刃波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中国人口基数大，家电市场广阔；山寨家电厂商众多，集中于珠三角、江浙、山东等制造业发达地区；山寨家电监督难度大，监管力度低。这些原因都造成山寨家电在市场上层出不穷。
孟凡昌努力在经营着自己的品牌。自4月推出“REE弘立”空调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发布十余条朋友圈，全方位宣传自家产品。他为自己品牌注册的宣传语是“让中国制造再次伟大”，他说比起利用这些噱头炒作，他更想踏踏实实做产品。2018年8月，中科弘力推出新品“REE弘立”洗衣机。
孟凡昌觉得，现在创业艰难，更别说是实体制造业。“老的国企压榨中小企业发展，没有资金，没有政策，地方保护，所有的一切，让真正想做实体的创业者望而却步。”孟凡昌说。他认为大企业要拿出大企业的肚量来，中国的制造业需要的是百花齐放。当然，他希望能和像格力这样的中国制造业标杆保持合作，他告诉AI财经社，现在REE弘立空调的部分压缩机采用的就是格力GREE凌达压缩机。
孟凡昌言辞间似乎并不觉得公司这些疑似傍名牌的行为会给格力带来多大影响。他多次提到，企业发展就如同孩子成长，成立于2018年4月的中科弘力电器如今刚4个月大。“我们才几个月，能干出多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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