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日本NHK电视台制作了一期记实录——《老后破产》,汇集了十几名日本老年人的真实生活状态。
它以“金钱”为主题揭露了“团块世代”在步入退休生活后的现实情况:即便年轻时拼命挣钱、存好养老金、结婚生子“养儿防老”,却依旧一步步地走向破产。
时至今日,该纪录片不但在前些年刊登出书,“老后破产”也已经成为日本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现实话题。
先跟大家解释下什么是“团块世代”。
这是日本对1947~1949年出生的人的一种称呼,二战后,日本迎来婴儿潮时期,在这期间共出生约1000万人,占全国总人口近10%,他们的成长推动了战后社会的发展,成为了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脊梁。
所以,构筑起全民中产时代的团块世代,总被认为是经济富裕的一代,但根据日本内阁府调查显示,迎来晚年的团块世代正面临严峻的现实:他们正陷入即将破产的困境。
那么问题来了,有房子、有存款、有退休金,老了以后怎么还会破产呢?
在纪录片播出时,团块世代正处于65~69岁之间,正迈入老年人行列。
可他们的父辈又是日本乃至全世界最长寿的一代,因此,虽然团块世代的人年事已高,但仍需要赡养老人,而另一方面,自己的子女又遭受着“中年失业”的冲击。
所以,上有老下有小的团块世代即便已经步入老年,也要肩负起两份责任,夹在中间拼命干,“父母双全,儿孙膝绕”的合家欢,成了拖垮他们的最终枷锁。
更难过的是,纪录片中的每一位老人,年轻时都跟你我一样认真工作,做好了退休后的储蓄计划,但被问到现在的生活时,他们都一脸感慨地表示:“从没想过老了以后会过成这样。”
在福冈长大的河口已经69岁,高中一毕业他就响应日本政府“集体就业”的号召从家乡前往大城市工作。
来到东京后,河口在一家大型运输公司工作,从驾驶员一直做到销售,20多岁结婚后又很快有了孩子,年收入一度超过了1000万日元(人民币56万)。
由于常常加班忽略了家庭,43岁时河口离婚了,孑然一身的他干脆辞去正式工,平时做些零零散散的兼职,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日子尽管紧紧巴巴,但也一直存不下什么钱。
在镜头面前,河口说:“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老年生活会这么困难,现在的情况和当年四五十岁想象的天差地别。”
提到孩子时,河口也很无奈,39岁的儿子至今还在求职,父子俩差不多两个月才会通一次电话,聊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河口97岁的母亲葭子独自在横滨的养老院生活,母亲的退休金只够勉强支付养老院的费用,虽然很想给妈妈一些生活费改善伙食,但河口实在有心无力。
现阶段,河口每个月都能领到14万日元的退休金,但这笔钱在支付完房租、水电、生活费等固定支出后就所剩无几,前段时间,河口还被查出患有高血压,每月还要多支出7000日元医药费。
算下来,每月退休金不光花得一干二净,还多了9000日元的窟窿,可问题是,河口几乎没什么存款可以兜底,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找新的工作。
这也是很多团块世代面临的现状,在职期间没能攒下足够积蓄,老了以后不得不工作。
早在河口65岁的时候,他就找了份医院驾驶员的兼职,时薪1000日元。
每月轮到歇班时,河口都会坐两个半小时的车前往横滨看望母亲,每趟来回都要花5000日元左右,这对他来说是笔不小的负担。
这个月,一瓶饮料和腌梅子共计600日元,是河口仅能为母亲带去的礼物,看着妈妈像小孩一样高兴,河口眼里满是愧疚。
他知道母亲希望自己每个月多来几次,可如今的条件实在是不允许,目前这份工作自己最多还能干一年半,之后怎么办他也不得而知。
据统计,在团块世代中,有67%的人像河口这样仅靠退休金无法生活,年近古稀还要继续工作。
难以想象的是,像河口这样只用顾好自己的情况竟是不幸中的万幸,很多家庭不光要照顾父母,还要照顾子女。
调查发现,1000万人的团块世代中,有308万人过着三世同堂的生活,其中失业人员有62万人,非正式工有51万人。
生活在埼玉县的新美夫妇就是最具代表的家庭之一,老两口不光要照顾母亲,还要照顾回家同住的儿子和孙子。
丈夫吉春和妻子惠子都已67岁,惠子的退休金加上吉春现在的工资,每月能有37万日元的收入。
惠子说,年轻时他们是典型的中产家庭,努力工作,住在高档小区,拥有自己的私家车,每逢周末还能带着两个儿子全家出游……
孩子们长大成人后,就各自组建了家庭,而吉春夫妇则带着惠子89岁的妈妈一同生活,那时,惠子以为自己的老年生活会一直这么安稳平静下去。
直到三年前儿媳去世,36岁的儿子司今选择带着两个孙子投靠老两口一起生活。
就这样,原本三口人的生活随着儿子孙子的到来,变成了六口,吉春和惠子也从原本只需照顾母亲一人,变成需要照顾母亲、儿子、外加两个孙子共四人。
由于现阶段司今没有稳定收入,吉春老两口不光要给他生活费,连两个孙子的费用也要一起负责,做饭洗衣,事无巨细。
更为沉重的还是照顾惠子89岁的妈妈爱香,随着年龄增大,爱香的老年痴呆症越发严重,生活渐渐不能自理,不光如此,爱香还患有心脏病,每天必须服用11种药物。
每周,惠子都会将母亲送到日间护理中心待4天,医疗费和护理费在涨完价后每月需要3.2万日元,可爱香的退休金只有3万不到,多出来的部分外加生活费只能由吉春老两口负责。
最大负担还是扩建住房的贷款压力,每月还款9.9万日元,这笔钱要还13年。
此外,孩子们的到来,生活费的负担也随之增加,两个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10公斤米只能吃10天,无论怎么节省,每月伙食费也要15万日元,不光如此,水电煤气费等每月固定支出也要5万日元……
40多岁时,吉春因为泡沫经济破裂而被裁员,没有退休金的他只能选择去殡仪馆从事会场布置工作,可不管怎么努力,他都觉得力不从心,特别是这一年,上完一个全班后,总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
但为了家人,再老也得接着干。
然而,吉春现在的工资也只是杯水车薪,随着收入不变,支出越来越大,每月都要赤字10万日元左右,吉春的存款现在还有200万日元,照目前的超支速度,这笔钱两年就会花完。
不断减少的存款也让惠子放弃了坚持10年的记账习惯:
“我总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但现实却并不是这样,我只能闭眼不看,选择逃避吧。”
看起来富裕的大家庭,早已风雨飘摇,明知老年破产已经悄然逼近身边,却没有他人可以依靠,现实如此,再怎么焦虑也于事无补。
更绝望的是,这一破产氛围好似提前布好了天罗地网,没有给团块世代留下一点慈悲,哪怕是拥有超过2000万的存款的人,也有着老后破产的风险。
6年前妻子去世后,68岁的青山政司就独自照顾着91岁的母亲,因为老人腰腿不便,平时吃饭穿衣都要青山事无巨细地照顾。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朴素的大叔,竟有着一笔可观的存款。
年轻时,青山一直努力工作,平时还倒腾些小生意,愣是攒下了2000万日元的存款,他也以为这笔钱足够自己养老了……
可实际上,青山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现在,青山每月都会领取8万日元的退休金,但在生活中也只能和妈妈节衣缩食,每天两人的伙食费控制在500日元,冰箱里空空如也,基本不买贵菜,一盒几百元的小菜也要分两三顿吃完。
拥有2000万存款的情况下,还过得如此清贫,青山也道出了这一矛盾的背后。
团块世代的父辈们大多都是农民或小生意人,因为交不起保险金,很多人连退休金都没有,青山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使母亲得到更好的照顾,青山每天都会请半小时的护理为母亲清洗按摩,加上每周两次的日间寄养,每月光是花在母亲身上的支出就有2.2万日元,这还是在怕存款使用太快,减少了两次护理服务的情况下。
杂七杂八算下来,再怎么省,每月也要支出15万日元,和8万日元的退休金比起来,青山只能和母亲靠着存款续命,总共5年的护理,如今已经花掉了400万日元。
青山也不是没想过出去工作补贴家用,但是91岁的老母亲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根本离不开人,曾经就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跑出去很多次,然后找不到家,自己只能时刻看着她。
谁能想到,“长寿”这个幸福社会的象征,在日本竟成了一代人最大的噩梦。
在青山看来,“照顾母亲”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尽管这种护理生活看不到尽头,但还是会陪伴妈妈到最后一刻。
在被问到“如果存款用完后,完全照顾不了妈妈怎么办?”
能看出,这个问题青山已经思虑多年,他从容地对记者说出“可能选择自杀吧”。
青山的这句回答,也是纪录片中很多老人给自己想的后路。
不惜牺牲自己的老年生活,也要努力保障全家人生活,这将团块世代逼到了老年破产的边缘。
就像研究人员说的那样,一旦“老后破产”在1000万人规模的团块世代中漫延开来,对上一代和下一代都会造成影响。
在人口老龄化成为世界性问题的同时,“老后破产”不止冲击着65岁以上的老人,如果不去寻找解决之道,不管你现在几岁,都有可能成为“老后破产”的预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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