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艾芬,疫情结束后我的视力明显下降……爱尔眼科有个医生是熟人,推荐爱尔副院长给我做手术……”
2020年12月31日,武汉中心医院的抗疫英雄艾芬医生,在网络上实名发布一封控诉信,一石激起千层浪。
7个月前,艾芬发现视力明显下降,一开始以为是疫情期间戴护目镜戴得太久导致的,但视力持续不见好转,艾芬便想去检查一下。
那个时候,武汉中心医院因为疫情还未恢复正常秩序,眼科医生也去世了3个,于是艾芬咨询了爱尔眼科的一个熟人。
这个人是在一家三甲医院退休的老眼科医生,咨询后,这个老大夫建议艾芬去爱尔做个检查,带着对老医生的信任感,艾芬如约去了。
最后检查结果显示,艾芬患有白内障,需要做手术换晶体,因为熟人关系,推荐了副院长为她做手术,而且将治疗费罕有地打了折扣,给了艾芬一个内部价,艾芬总共交了2.9万元。
然而她没想到,手术之后,视力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差了,之后艾芬多次前往爱尔复查,都没有改善。
直到2020年10月,艾芬迎来了至暗时刻——她的右眼视网膜脱落,几近失明。面对这样的结果,爱尔束手无策,最后竟建议艾芬回到武汉中心医院去治疗。
于是,艾芬不得不回到自己工作的医院又做了3次手术,目前视力还在恢复中。
在这个过程中,艾芬多次向给她做手术的医生索要术前白内障的照片,但针对爱尔给到的照片,艾芬却产生了极大的质疑,她认为自己术前看的照片并没有现在这张照片这样严重,爱尔一定是给了她假照片。
因为眼睛的关系,艾芬不得不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但她受到的影响还不是如此,就连生活中照看孩子也成了问题,这让艾芬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一怒之下,艾芬选择了媒体曝光,她的理由有两个:1、爱尔眼科弄虚作假,2、他们连医务人员都骗,那老百姓怎么办?我不说话就更没人说话了。
一边是全国知名的抗疫医生,一边是民营眼科医院的老大,他们发生交集,竟然是因为最常发生在普通百姓身上的医患关系。
一时间,“没有被病毒放倒的医生,却栽在了爱尔眼科”迅速成为霸屏的热搜。
随着舆论持续发酵,爱尔反应也很快,几天后就出了一篇官方通告,在这篇通告中,爱尔眼科态度很强硬,先是罗列了相当多的专业知识,接着摆出了艾芬的检查报告,最后总结就是一句话:艾芬右眼失明与手术无直接关联,如果你有异议,请申请医疗鉴定!
但艾芬对爱尔的说法全盘否认,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拉锯战。
2月份的时候,艾芬甚至直接实名向卫健委举报,要求他们介入,查查爱尔的问题,并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直到今天,这件事依然没有落下帷幕。
前两天,爱尔眼科再次发表声明,声明依然很长,也承认了管理确实存在漏洞,不过总结起来还是那个意思:艾芬女士术后右眼视网膜脱离与白内障手术无直接关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医患之间早已是两败俱伤。爱尔眼科作为民营医院的代表,发展这么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好口碑。
可随着莆田系搞坏了民营医院的名声,爱尔眼科在这场风波的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那么,爱尔眼科在给艾芬治疗的过程中到底有没有问题呢?他和莆田系又有没有关系?民营医院还能否信任?我们不妨从爱尔眼科的发展历程中寻找下答案。
2爱尔眼科的创始人叫陈邦,有意思的是,陈邦不仅不是眼科专业出身,他还有红绿色盲。
20多岁的时候,陈邦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缺陷才与他喜欢的军校失之交臂。
当时陈邦还是一个部队里的小士兵,没去成军校,只好面临转业。
1984年,陈邦转业到长沙的一家国有企业,成为一名仓库发货员。
那个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席卷祖国大地,受到大环境的影响,陈邦也不再甘心做一名发货员。于是他跑到社会上,寻找一切可以发财的机会。
他做过器材代理,做过食品贸易,但都无疾而终。1990年,海南经济特区正式成立,无数人“赶海”淘金,陈邦也蠢蠢欲动,于是,他和潘石屹冯仑等人一样,一头扎进海南,成为千万房产淘金客里的一员。
那个时期,在海南靠着炒地皮发家的人不计其数,陈邦也尝到了甜头,并迅速积累起自己的第一桶金。
在海南的那几年,陈邦的资产曾一度上亿。但1992年,海南房产泡沫,潘石屹、冯仑等人靠着准确预判全身而退,陈邦则深陷其中,一夜之间亿万家财化为乌有。
短短几年,陈邦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但他并没有被打垮,打回原形之后,陈邦冷静下来,继续寻找发财的机会。
1997年,陈邦揣着仅剩的3万元,来到了上海寻梦。
在上海,陈邦谁也不认识,为了省钱,他租住了一个简陋的弄堂。说来也巧,当时住在陈邦旁边的邻居,正靠给医院租赁眼科治疗仪器为生,陈邦经常和他聊天,聊着聊着,陈邦发现了医疗领域的门道来。
于是,毫无行业经验的陈邦,决定入行淘金。这一年,陈邦以“院中院”的模式与公立医院捆绑合作,他从国外进口了一台十几万的设备,同时在公立医院中设立眼科专科,主要做近视检查和一些常规的眼科手术。
依托公立医院的资源优势,陈邦的二次创业再度成功,并在眼科领域逐步站稳脚跟。
实际上,陈邦在眼科的发展和公立医院的合作密不可分,其实直到现在,爱尔眼科在某些时刻依然要与某些公立组织建立联系,比如艾芬医生去就诊的武汉爱尔眼科,有人注意到,他的全称加挂了武汉大学的名头,叫做“武汉大学附属爱尔眼科医院”。
外行人搞不懂,当做公立医院也是人之常情。
但爱尔眼科内里是实打实是民营医院。
2000年,国家推动医疗体制改革,医院开始区分公立医院与营利性民营医院。
陈邦的眼科诊室也被迫从公立医院分出来,生意一度一落千丈。陈邦不甘心,决定孤注一掷,走连锁医院路子。
2001年,陈邦在沈阳开了第一家眼科专科医院。到2003年,他在长沙、武汉、成都同时开了四家医院,爱尔眼科正式成立。
在大力拓展领土的同时,陈邦专注于白内障领域,白内障项目是爱尔眼科的重要收入来源,由于白内障手术大部分依赖于仪器设备,这给了爱尔眼科快速扩张的基础。那时陈邦心里有个信念:要让每个城市都挂上爱尔眼科的招牌。
这种和黄光裕的国美发展路径十分相似的疯狂扩张模式,竟然让陈邦起死回生。
陈邦的野心很广,“2004年,爱尔眼科还不满一周岁的时候,我们就准备把公司弄到纳斯达克去。”当时陈邦已经和美国风投谈了两年,不过最后关头他还是放弃了。
陈邦觉得境外资本可能无法理解民营医院在国内的处境和行情。
“民营的身份让我们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现成的可以照搬照套,还是自己来吧”
不过这次资本国际化的夭折,却在另一个层面打开了陈邦的思路,
之后,陈邦一边收购其他医院,一边开设新的医院,短短几年,就完成了爱尔眼科在全国的扩张,2009年,一切水到渠成之时,陈邦终于让爱尔眼科上市,成为创业板首批上市公司。
但爱尔眼科的疯狂扩张并未止步。2020年7月7日,爱尔眼科再次定增7.1亿,一次性鲸吞30家医院,截止2020年11月,爱尔眼科累积开业的医院达到434家,门诊118家。
2020年,爱尔眼科股价为75元,上市11年,爱尔眼科的市值一路攀升到3000亿元,市场称之为眼科界的“茅台”。很显然,从发展路径来看,爱尔眼科并非莆田系,而陈邦,从当年的3万,到如今的3000亿,这个创始人,也成为地地道道的成功者。
上市之后,陈邦的财富身价暴增,爱尔眼科也成为资本运作下的一盘好棋。但不是所有的行业都适合资本化,爱尔眼科作为医疗属性,上市后,创造财富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随之而来的,是爱尔眼科怎么也甩不开的医疗纠纷,即使这些纠纷都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是爱尔眼科的问题,就比如这次艾芬医生视网膜脱落事件,爱尔眼科摆事实讲证据,让人抓不到他在治疗过程中存在哪些漏洞。
然而癞蛤蟆不咬人它恶心人,纠纷之下,爱尔眼科也从民营医院的翘楚,逐渐“跌落神坛”。
32020年底,爱尔眼科在接受投资者调研时,有投资者问他们:如何把控医疗事故。
当时爱尔眼科的回复是,医疗质量是爱尔的生命线。当被质疑为何会有医疗纠纷时,爱尔答:纠纷是沟通问题或者服务质量引起的,并非医疗事故。
然而,有人在裁判文书网上扒出,2016到2020年,武汉爱尔眼科的医疗纠纷案件就有7起。
在全国范围来看,2014年至2020年,相关案件多达81起。
居住在葫芦岛的刘某就和艾芬的遭遇差不多,2018年,刘某到葫芦岛爱尔眼科就诊,诊断结果为视网膜脱落,于是爱尔眼科为他实施了左眼行玻切手术,注硅油晶体植入。
结果出院后没多久,刘某视网膜就再次脱落,因未能及时发现导致硅油不能取出,失去了再次治疗机会,刘某彻底失明。
在相关判决书上,和刘某一样遭遇的还有很多人,刘某不是其中一个,艾芬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作为民营眼科巨头,爱尔眼科在跑马圈地般崛起后,开始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前有莆田系,后有爱尔眼科,民营医院虽说本该是公立医院的良性补充,可信任坍塌下,民营医疗机构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次艾芬和爱尔的拉锯战,最后不论谁输谁赢,恐怕包括爱尔眼科在内的民营医院,都将面临着巨大的生存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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