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沟的人都搬走了，现在就剩我和老伴两个人，其实我的孩子也不少，可我就喜欢住在这里，暖暖和和的，又没有人打搅，多安静啊。”一孔光线有点暗的窑洞内，李大爷很放松地将整个身体半坐半靠在炕沿上，双手蜷缩在黑色上衣的袖子里，满脸笑容地对我们说：“靠着两亩花椒树，我一年能挣4000块，再说我这个人最烦出远门，什么景点啊更不愿意去，就是偶尔去赶个集，也不咋花钱，够用了！”
李大爷今年85岁，家住晋南中条山南麓的一个村庄，遇到他是在近日的一个上午。当时，我们一行人拿着相机正在村里采风拍照片，当走到村边的黄土沟时，看到沟里的一座农家院前，一位老人独自站在那里，在冬日灰色的树枝和单调的黄土映衬下，显得很是孤寂。我们顺着农家院前前后后观察了一遍，除了看到几孔坍塌的窑洞，再也没有发现还有住人的院落，而且沟里的路也没有硬化，还是一条窄小的土路，感觉这条原本住有不少人家的沟应该是废弃了。难道废弃的沟里还住着一家人？我们决定去看一看。
顺着村里的路寻找，终于在大约500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条进沟的路，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来到了李大爷刚才所在的农家院，只是我们走到院门时，他已经进了院子。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入我们视野的是两孔最质朴的土窑。为什么说质朴呢？因为现在只要还住人的窑洞，大多已经用砖圈过，而不是这种挖出来的原始状态，因为圈过的窑更安全一些。
除了窑洞，院子的地面也没有硬化，但显得很干净，应该是有人经常清扫，再看窑洞前摆放的农具和生活用品，就完全证实了这是一座还在使用的土窑院。
“大爷，您好！”我们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谁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们走进了左侧的主窑。此时，李大爷正和老伴吃饭，看到我们一行人贸然进来，坐在桌子前的他也没有惊讶，问清来意后，就很随意地和我们聊了起来。
“这窑洞是在我手里打的，时间大约在1970年左右，那时候我还在给生产队喂牲口，没时间，就请了几个安徽人，十几天就打好了。”李大爷指着坐在窑洞深处吃饭的老伴说道：“我们一结婚就在这里住，一直没有离开过，怎么也有50多年的历史了。”
低头看李大爷手中的饭碗，里面盛的是大米稀饭，桌上还有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小半盘自己腌制的咸菜，没有主食，非常简单。“现在才10点半，您这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呢？”摄影师问李大爷。他回答：“这是早饭，也是午饭，因为我们年龄大了，吃不多，一天就两顿饭。加上现在天冷，地里没啥活干，天天在窑里不是坐着看电视，就是躺着休息，所以也不想吃馍馍，吃多了消化不了啊。”
李大爷家里电视机只有十几寸大小，摆在窑洞门口的桌子一角，这是老人家中最显眼也是最大件的电器。他告诉我们，这台电视机买了有30年了，当时花了400元，“别看它小，美着哩，搬回来就没出过毛病，一直在用，我每天都用它解闷儿。”
“这周边都没人了，就剩你和老伴住在这，生活方便吗？”摄影师问。“这条沟以前住有十几户人家，都是窑洞院子，后来一个个搬走了，搬到了上面的砖瓦房。他们搬走的时间不长，也就六、七年的样子，所以这里还通着自来水，也通着电。”李大爷说，他的身体挺好的，老伴比他小一岁，除了耳朵听不清外，身体也没啥毛病，“我们自己做饭自己吃，没有觉得生活有啥不方便的。”
当问到为啥不和别人一样搬出去住时，李大爷笑着说，他和老伴生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村里住着砖瓦房、大院子，孩子们也曾让他们夫妻俩搬上去，但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而且还有自己种的二亩花椒树就在院子旁边，搬出去的话不但干农活不方便了，而且还有可能和孩子们过不到一块，“我们毕竟老了，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住在一起难免闹矛盾，没矛盾还好，一旦出现那就不好了。我们住在这里，想吃啥做啥，不想吃就不做，很随意。再说了，我这人喜欢安静，周围没啥人，窑洞还隔音，住在这里觉得很舒服，逍遥着呢！”
“吃的面粉是孩子们给，治病花钱也是他们，我们种点菜，就啥都不缺了，我不爱逛，所以花钱的地方不咋多。”李大爷说他种的二亩花椒，每年能收入4000多块钱，夫妻俩平时的生活开销都能满足。
李大爷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性格开朗，脸上不时绽放出宽厚的笑容。在和他进一步的交流中，我们得知，李大爷其实是出身于大户人家，他爷爷那一辈，家里有良田200亩，在蒲州城里还开有当铺，鼎盛时期，家里有三个半大院子，几十间房子占了半个村。“我爷爷兄弟三个，一直没有分家，几十口子人呢。后来，我父亲那一辈才分了家，到我这一辈，兄弟、堂兄弟共有14个呢。”
在李大爷的院子里，摄影师发现地上铺了个旧的肥料袋子，上面晒着一些灰色的植物皮，旁边还有一把斧头，应该是用来敲皮用的。因为摄影师常年在农村采风，经仔细辨认就认出这是地骨皮。地骨皮其实是枸杞的根皮，是一味具有退热凉血、清肺降火功效的中药，每到春初或秋后的农闲时节，当地百姓都会到沟边、荒地采挖野生的枸杞根，回家后把皮敲打剥下、晒干，然后卖掉挣个零花钱。
“这一点是前不久才挖的，今年还没有卖过呢。”看到我们从窑洞内出来，李大爷拿出一条已经不太白的白毛巾围在脖子上，然后也插着手走到院内，“现在，晒干后的地骨皮一斤能卖20块钱，前几年一斤才卖一块二三，你看这东西涨得快吗？”
“李大爷，你和大妈都80多岁了，虽然身体不错还能干农活，但孤零零地住在这条沟里，万一有个啥突发事件，总是不方便啊。”摄影师善意地提醒李大爷，不要太留恋这个土窑院，必要时还是要和儿子们一起生活的。“现在不是还能动弹嘛，如果真的到了年龄大得走不动了，或者病了不能动弹了，那不搬过去都不行了啊。”李大爷这次没有笑，而是略显严肃地说完话，抬头看向了黄土沟的入口处。
在农村，其实有很多像李大爷这样的老年夫妻，他们独自生活在老宅里，拿着握了一辈子的农具不放手，在农田里不停耕耘。有人说，这样的生活其实蛮好，平静又“逍遥”。真的是这样吗？欢迎在评论区发言讨论。大河乡土原创作品，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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