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刘小怀
过了腊月二十三的祭灶日,已正式叩开了过年的大门,在物资充盈的近些年,是乎没有一丁点过年的气悉,过年已越来越平淡,缺少了那种古香古色的浓浓年味,只有做生意的各种商贩,还在抓紧这一年最后,也是最挣钱的黄金时间忙碌着,掏捞着一年一度最后几天的这一桶金,其它人除了从山南海北,各自工作岗位回到家里和家人团圆外,看不出和平时有啥区别。独有棋牌室,麻将馆欢嚣热闹的风景。此时此刻,独坐静思,在那物资匮乏,我们儿时清贫热闹的年景总会浮现眼前!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部分人家都不富裕,除了过年或过红、白大事能见到肉外,平常几乎连白馍都吃不上,更别说吃肉,大多是粗茶淡饭瓜菜代,那时我们十岁左右,生活清贫,食物短缺,每年腊八节的腊八粥都是我们那时难得的美味。当喷香的腊八粥吃过,不几天学校就放了寒假,没有多少假期作业,将仅有的作业做完后,就搬着手指头算着距离过年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日,母亲早上起床就发好了烙灶饦馍的面,傍晚母亲看面已发好,动手烙馍,我们楼梯台般的弟兄三个,坐在连着锅头的灶房屋土坑上,看着母亲忙碌的烙着茶杯口大小的油旋子、包着黑白糖两搅的糖包子灶飥馍,当母亲将做好的灶饦馍丢到锅里烙会儿翻过几翻,锅里飘出的热气带出半熟的馍香直朴鼻孔,馋的我弟兄眼直心急,恨不得将那半生不熟的灶饦馍拿来吞吃,焦急的等待母亲把馍烙完,又见母亲站在白天刚贴好灶爷、灶鸡的灶爷板前摆好烙好的灶饦馍,馍前放好香炉,香炉两边插着点燃的蜡烛,取五根麦秆壮的香,在蜡烛上点好插进香炉两蜡烛中间的正中央,虔诚的跪在地上用稻草绳盘起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乞求着灶君上天在玉帝前多多美言,为全家新年带来好运和足够的食物。嘱咐结束,取来纸钱,为灶君备的灶马,焚烧于灶神前送灶神启程上天。
二十四日天刚亮,父亲就催我几个兄弟起床,把家里板櫃,粮食,大锅小锅,菜瓮,面瓮,盆盆礶礶通统搬到屋外远些的空地,搬完屋里所有的东西,父亲挑着水担,担着两个大桶,我和二哥拿棍抬一个桶,拿着铁锨跟着父亲到村东不远的流水泉,捞回泉里沉积的青泥,(干后变成灰白色又称白土),用长杆挷上条帚或小稻草捆,把墙上和房沿墙角的蜘蛛网,尘土掸扫干净,把挖捞回的青泥放入大洗衣盆搅绽成稀桨糊泥水,用长把棕毛宽排刷蘸着大洗衣盆里的泥浆水,把屋里屋外的墙从上到下均匀漫刷完,打开窗门用对流的风将刷好的墙面吹干,潮湿灰暗的墙,随着时间的消失,慢慢变干成灰白色,满屋里溢满了白土浓浓的清香。焕然一新,把搬出的家具重新搬回,归顺整洁摆好。
二十五日,家里有黄豆开始泡黄豆礳豆腐,这天也是洗澡理发的日子,我们小时候,没有澡堂浴池,都是母亲用柴禾烧一大铁锅水,大点的孩子自已洗,小些的洗不了都是妈妈洗。那时理发店少,一般人都是在家里,由父母或哥姐给理发,大多数男娃都是用剃头刀剃净满头头发,只留下前脑门一小块头发的气死毛头型。洗澡洗去年前身上的污秽,剃掉头上的长发,脑里弥留的烦恼和不快。腊月二十六,二十七,带上肉票、购货本一溜带串步行五里路,赶早到王莽街道的供销社肉食门市部门口排队,每户凭购货本,肉票定量供应。排队人多,买到肉得等多半天,买调料其它年货不用去王莽,就近在本村圪塔庙王莽供销社孟家村分社购买。圪塔庙供销分社在那时是王莽西片,土门峪,圪塔村,江柳,孟家村,东新庄及太乙的吴家沟蟒鞍岒几个村最大的百货商店,从布匹鞋帽,服装被面,日用百货,副食调料品种齐全。同样要带购货本,提着淘麦笼,四方笼排队,人多队有时都排过汤房庙小学门前,吃早饭排队到半后垧才能买到,野生地软,咸面,海带大枣,粉条调料等各种过节商品。
到二十八,二十九,蒸馍,那些年粮食紧张,多数人都是把冬里磨的下绽黑面吃了,把上好的白面留下来过年待客蒸馍。那会过年凭票买的肉少,大部分人家蒸的包子都是罗卜,粉条,豆腐馅的包子为主,还有冬里下雪在大峪,小峪河滩拾的地软或在商店买的地软馅的大包子,条件不同也有家里条件好些的少数人家,蒸大肉粉条馅的大包子。蒸的蛋蛋馍,还有给过年拜年来出嫁女及外孙子蒸回笼子的三尖枣山子馍。爱好的人用筷子头蘸着鲜红的颜料,给蒸好的蛋蛋馍,三尖枣山子馍打上红点。条件好的蒸着红烧,粉蒸,扣肉各种碗子。大年三十是最忙最紧张的日子,前半天没备齐年货的要抓紧办年货,商店只营业半天,家家都买大红纸,找会写毛笔字的人写对联,神牌位,手巧的妇女剪着窗花、序子,中午前就要贴好对联,窗花,门神,在屋里正中神位前摆好新写的神牌位,把给祖宗准备的贡品摆好,点蜡烛,烧香。一切就绪,响炮安神。每次饭做好,先端献祖宗,然后家里人开始吃饭。三十晚上要挑水把水缸存满,祖辈留下的讲究,大年初一井里动不得,不能惊动龙王爷,不要在井里提水。七十年代那会没有电视看,除夕晚上娃们的忙着燃放那种一百头,二百头一串的鞭炮,雷子炮和两响炮,那年代没有花炮,品种单一,有钱的人家买的炮多,响的时间长些,没钱的放上三,四鞭,叫应了就行,大人们围着案给大年初一包着几乎无肉的罗卜粉条馅饺子,为初一早饭能早些吃,做好准备。
大年初一,娃们早早就被大人叫醒,老人说头一天起床早,一年都勤,初一起床迟,一年都是懒蛋。八点左右多数人家都把先天晚上包的饺子煮熟吃过。有的人趁早逛庙会,大年初一大小寺庙都开着门,善男信女不等天明就络绎不绝涌向寺庙,焚香积求功德,祈求佛祖保佑全家平安幸福。兴教寺是方圆十多里最大的寺庙更是人山人海,数万人塞满入寺大路,行进艰难,场面甚为壮观。路边炒凉皮,炒凉粉,冒饸烙烤烧饼的,各种小吃,水果应有尽有。村里吃罢早饭,村中间关房门前锣鼓队已经聚齐,它们都是喜爱热闹性格的人,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小伙子还有十岁左右的娃们,每年腊月半就开始,把龙斗虎,狮子铃。风调雪,脑后摘金瓜,翻海底等数十套锣鼓敲的滚瓜烂熟,为春节前后营造着热闹的气份。每年新年的第一个日子,敲着锣鼓给财神庙,圪塔庙,老爷庙上香敬神,为军属送礼,大人小孩前呼后拥,热闹非凡。初二,初三出嫁女,外甥小辈们,用淘麦笼提着点心,年前蒸好的大包子馍,给娘家妈爸和长辈拜年,新结婚的嫁女给娘家第一次拜年,要拿点心,拿肉,烟酒,十个大肉包子,十个操手肉包子的四色大礼,初四开始到处都是巧着灯笼的长辈们,手提着麻糖(麻花)粽子,给外孙子外甥送灯笼的,有才结婚出嫁的姑娘,娘家初六或初九担上年糕、元宵、十六个即象飞鸟又象鱼,人们称为“点”的花花馍,大宫灯和莲花盆盆灯,小星星灯,用浆糊、彩色绒布做成的形象逼真的春猫和春狗。掮着有根有稍的竹子或甘庶给女子送大灯。那时没有车,远近都是步行,路上出门的人络绎不绝,人头攒动,出一家门就是一天时间,客人聚到一块互相问候,交流着各自屋里的年景、收入情况,在餐前饭后欢乐温馨的气纷里,增近了亲亲与亲亲的感情!拉近了亲亲间的距离。每年年初最欢乐是娃们的,白天随大人出门走亲亲,天刚黑就点亮舅舅、舅妈送来的灯笼,村里大街小巷都是打着灯笼的孩子,有铃铃灯,火轱辘灯,盆盆灯,碌碡灯形态各异,调皮的娃用灯笼相互碰撞,满街的灯笼红把街道染出了过年的喜气。从初二开始走亲访友直到大年十五元宵节结束。
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资的丰盈,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过年只是成了新年旧岁交替的节日,少滋乏味,冷清寂寞。除过出去在山南海北务工的人,能借过年回家跟家人团圆外,和平时沒有区别,闻不到那香淳的年味,听不到那热闹喧嚣的锣鼓声,看不见初几夜晚稚童灯笼人满街的景象,拜年也是满路小车似甲壳虫急驰穿梭,一天走好几家门户,完全变成了形式,亲情愈来愈疏远,金钱代替了亲情。祖祖辈辈延续下来过年的习俗已经远去,脑里仅留下即将消失的残缺记忆。
2022.1.29日写于云静轩。
刘小怀,长安人,一九六零年生,王莽关工委终南文学社副秘书长,
《孟家村简史》编辑,长安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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