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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电视机照片(60年代的老式电视机图像)

三十年前的电视机照片(60年代的老式电视机图像)

更新时间:2022-03-06 15:02:16

  日子就像天上的日头,睡一觉一天也就过去了。

  农村的日头要比城里的日头短,这不,太阳还没落山,凡晓峰就已经坐在大门口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连挽着的裤管还带着几分刚出笼的泥土味,散发着一阵一阵的芬芳;那一高一低的裤管,一圈一圈地翻卷在大毛腿上;还有那裸露的一双红里泛白沾满污垢的脚丫子,正肆无忌惮地摞在另一根木凳子上摇来晃去,将几只苍蝇困在空中嗡嗡地,无处落脚。

  凡晓峰早就习惯了这个姿势,从对门坡犁完田回来,关好黄牛放好犁具后,一屁股就坐在堂屋门口的长板凳上抽起了旱烟。他一边眯着眼睛盯着周寡妇家,一边哼着小曲,时不时还吐着一个个小小的烟圈向周寡妇家飘去,仿佛是要圈住周寡妇家的那栋房子一样。凡晓峰吐着烟圈的同时,恰好周寡妇也刚喂完猪走了出来。她一抬头就看见凡晓峰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忍不住气打一边出来,开口就骂,“你个背万年拾的,有贼心没贼胆。”说完还故意夸张地扭着那肥硕的屁股往里屋走去。

  凡晓峰还真是有贼心没贼胆,口水都流到地上了,还眯着眼睛转移方向,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周寡妇就是冲他这一点,说话口无遮拦露骨的狠。而这话说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凡晓峰喜欢盯着周寡妇,并不是他有多好色,而是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周寡妇家的一张相片,那张相片里的姑娘长得很像年轻时他在县城里认识的叶子。

  叶子那时花样年华,长得青春靓丽,而周寡妇如今已经五十来岁了,满脸的皱褶,肥胖的身子,两个变了形的老南瓜垂吊在胸前摇来晃去,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耸拉在肚皮上。就这样一副尊容,真看不出哪里像叶子,如果说要像,也就只剩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了。

  时间真像一把杀猪的刀,再漂亮的容颜都逃不过岁月的摧残,所有人都老去,就像门口的那片枫树林,如今也只剩几片黄叶在风中苦苦支撑。凡晓峰也一样,早已看不出当年的一丁半点气息,老得不成了样子:稀疏的头发,瘦瘦的皮包骨头,走起路来还一弯一弯地驼着背。也许这就是岁月,被镰刀收割后剩下的庄稼梗,任被风蚀雨淋。虽然人都会变老,可周寡妇不服输,出门前都会精心打扮。年老色衰的她仍然留着一头浓密的秀发,那秀发一直垂到腰际,像一道瀑布一样彰显了年轻的活力。同时也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资本,多了些许女人味。

  凡晓峰已经打扮不起来了,成天与泥巴为伍的他,邋遢习惯了,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再说一把年纪,他也不在意这些了。喜欢就晒晒太阳,回忆回忆过去;不喜欢就关起门来,提着个酒葫芦躺在床上灌醉自己。

  生活总要继续,日头也会从东边走到西头,凡晓峰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如今快六十岁的他,身体还算硬朗,勉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这深山野岭也没什么娱乐,每天除了种那山窝窝里的一亩三分地,就只剩坐在堂屋门口遐想着不着边际的陈年旧事了。为了那点陈年旧事,凡晓峰不止一次爬过周寡妇家的房梁,偷看过那张年轻时的老照片。

  三十年前,夜郎县正值改革开放,全县二十几万人口,合计二乡九镇。各乡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面积都是山石嶙峋,森林覆盖。那时很穷,农村的农民都是在夹缝里生存,种着一块两块水稻棉花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山区由于交通不便,什么都靠肩挑背驼,日子过得很清苦。家庭条件好的,就喂一头年猪到过年屠宰,打打牙祭。由于没什么经济来源,也无法为家里添置设备看电视什么的,一日三餐一过,也就躺进了被窝里进入梦乡。县城还好一点,有些砖瓦建筑,人也穿得体面。全县城就一条主干道,两三条大街,街上经营着衣食住行。偶尔也有几处休闲会所,所内坐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象征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凡晓峰没啥文凭,也不会什么一技之长,初中没毕业就在县城一家餐馆里端盘子,日子也算对付得过去。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可一个月也能收入十几块,比在家种地强。本以为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然好景不长,一个同事借了他400块赖账不还。为了找那同事还钱,阴差阳错被人构陷,做的好事结果把自己怼进了监狱里,一蹲就是五年。

  凡晓峰出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岁,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原来破旧的小县城,现在已经高楼林立,一条街也变成了许多条街。

  再次呼吸高墙外的新鲜空气,和世界半脱节的凡晓峰不知何去何从。他不想回去务农,从事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于是回去没几天又跑回了县城里寻找机会。年关将至,他也没找到一份体面点的工作,而冰冷的冬天,雪已经下了白茫茫一片。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漫天飞舞,把城市装扮得很漂亮。都说瑞雪兆丰年,而凡晓峰却是瑞雪照残年。兜里的钱越来越寡,眼看就快要青黄不接了,他只好找到了自己的亲戚寻求帮助。走投无路的凡晓峰,最后还是被亲戚送进了御福楼里打杂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心目中的女神——叶子。

  叶子是龙溪酒店的店长,原名叶雨,十八岁,长得很漂亮。美人大致都长得差不多,精致的五官,苗条的身材,巴掌大的脸。但叶子和北方的女子略有不同,娇小的身材延续了江南女子独有的特色。如果说叶子美,叶子更美在古灵精怪能说会道。而让凡晓峰最着迷的地方是叶子那灼灼逼人的调皮模样,以及她侠骨柔情的女王风。

  第一次认识叶子是在KTV的聚会里,那时刚好过年,留年的同事没有回家,于是几个店长一商议,各自带着自家的店员扎进了KTV里,也算图个年味。其它人留年都有自己的理由,而凡晓峰留年是因为兜里没钱,回去也没面子。再说他还是个孤儿,也没地方去,孤苦伶仃地守着那栋破房子还不如不回。说起凡晓峰,生来就命苦,从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靠着东一餐,西一餐,吃百家饭长大。就连曾经上到初中的学费,也是亲戚家帮忙凑的。那时候都很穷,亲戚家也不容易,凡晓峰读到初二就辍了学。

  八十年代末,KTV开始流行,唱歌的人们也越来越多,慢慢地就有了灯红酒绿。

  夜郎县城不大,就一家KTV,取名“夜郎谷”。凡晓峰和店长来的时候,KTV包房里已经坐了满满一圈,正在那里猜拳行令。那时候,有钱人抽芙蓉王,差一点抽白沙,而三毛钱一包的“侗乡烟”则是在打工人手里传来递去还觉得倍有面子。说起穷烟民的日子,惨不忍睹,一包烟都是省着点抽,有时甚至连烟屁股都不放过。最舒服的日子还是在监狱里,吃穿不愁,还不用干活。而在监狱里蹲习惯了的凡晓峰出来后还有点木讷,不敢说话,羞答答的像个姑娘。正当大伙儿都在吹牛谈天说地时,角落里就只剩一个傻傻呆呆的人自顾自地喝着啤酒。原以为今天晚上就这样平白无奇的过去,可谁知一个女孩借火的过程,彻底打破了凡晓峰内心的平静。就这样一个动作,暖了他的心,让他记住了她一辈子。

  时隔多年,凡晓峰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借火的场景。那时笨拙的他,感觉手和脑袋都不是自己的,还一个劲地在裤兜里摸索,也不知道摸的啥东西。好不容易摸到一盒火柴,也因为手忙脚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要不是美女莞尔一笑间缓解尴尬,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了这次借火,以后就有了很多次借火,总之,凡晓峰成了借火专家。而这个借火的美女就是叶子,也是叶雨。

  第二次见叶子,是她来找凡晓峰的店长玩。俩人一见面,就被叶子噼里啪啦地调侃了一番。凡晓峰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脸皮薄,招架不住叶子的调侃,当时脸红得像猴屁股,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根。面对叶子强势的刁蛮任性,凡晓峰是想反驳又苦无开口的机会,甚至还喜欢上了这种微妙的感觉。等叶子调侃完后,凡晓峰也已经找不到一个可以回怼的话题,只能傻傻地跟着憨笑。

  正当凡晓峰憨憨地傻笑时,院子里响起了周寡妇收工回来堆放农具的哐当声响。神游回过神来的凡晓峰下楼已经来不及,只好蹑手蹑脚地拖着那一把老骨头延着柱子爬到房梁上躲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周寡妇进了里屋生火做饭,他才笨拙地梭了下来,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凡晓峰就开始做饭。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寻思着弄几个小菜,整上一两口黄米酒,一年一度的生日也就揭过去了。

  一桌好菜很快就弄好。大热天的,凡晓峰也没打算在“间阳”(西南地区的火炉炕)上吃。他将菜都端到了堂屋那张八仙桌上放好,打了半斤黄米酒,支起筷子就将一块腊肉塞进了嘴巴里。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倒满的酒一饮而尽。喝着喝着就喝大了,迷迷糊糊地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次生日里。

  那次生日,是蓄谋已久的,也是凡晓峰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生日那天,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只告诉了叶子。在这个预谋已久的期盼里,凡晓峰计划了很久,对着墙壁说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推倒重来,一次次又新生希望,他不断地练习着说出口的胆量。早在两个月之前,这份念想就已经提上了日程,然而对于一个极度羞涩的男孩来说,开口是多么的困难,好在最终勇气还是战胜了心魔,大胆地说了一次。

  凡晓峰对待叶子的情感是矛盾的,喜欢她却又害怕失去她。同事说过要牵线搭桥,也被他自己搞黄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机会也就这样流失了。

  生日那天,地点选在县里一家名叫“夜郎一片鲜”的火锅店。这家火锅店远近闻名,尤其牛蛙火锅是店里的一绝。店面是坐落在夜郎贸易商场里,坐西朝东,在三楼靠街一侧。从火锅店的视角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中山街”,延着视角再往前就是夜郎的风貌文化广场。之所以选这家,是因为叶子说这家店的牛蛙超好吃,酸辣酸辣的很有味道。凡晓峰记得那天点了一个“鸳鸯水煮牛蛙”,份量很大,满满的一锅。那天叶子吃得很少,全程都在服务,不知不觉,凡晓峰碗里已经摞成山高。一个多小时过去,整锅牛蛙就这样报销在了凡晓峰的肚子里。

  生日都会有礼物,凡晓峰也不例外,叶子送了他一条“红蜻蜓”皮带。皮带是用一个小巧的盒子装着,外边还包装了精美的装饰。作为生日的寿星,凡晓峰是幸运的,但更幸运的是那条皮带。它将成为凡晓峰的专属古董,陪他颠沛流离。

  凡晓峰酒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太阳火辣辣地骑在房子上,看着这个贫穷的山村,看着这个荒凉的山野景象。今天又是一朵云都没有,天上碧空万里,地上像碳烤一样热的难受。

  对门周寡妇已经出工去了,刚醒来没多久的凡晓峰两个眼珠子一转,又想起那张照片。一不作二不休,鬼使神差的他又摸到了周寡妇家里。这次有时间,凡晓峰打算仔细翻一翻,看一看深藏照片里的那些秘密。翻着翻着,一张身份证从夹页里掉了出来,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啊!怎么会是她?啊!天啊!”凡晓峰瞬间感觉头疼欲裂,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良久,他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又站了站起来,蹲久了两腿都有点麻木了,但他还是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张身份证。三十年前,他有去找过她,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叶子就这样像人间蒸发一样,渺无音讯。没有找到叶子,凡晓峰也心灰意冷,整天借酒浇愁。不知不觉,一辈子就活到了脖子根上。然而天意弄人,自己满世界找的女人原来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盯了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脸颓废的凡晓峰将所有物品都归回了原位,心情失落地走出了周寡妇家。

  说起周寡妇,她是几年前老光棍厚生带回来的。厚生爹妈死得早,没办法,他只能一边帮别人做点临工,一边沿街乞讨养活自己。厚生自从出了村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回来后已经是花甲之年,回来后还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石头村很穷,穷得人口越来越少了,直到现在,村里几十条光棍都还没有讨到婆娘。而厚生回村引起轰动的不是他有多能,而是他带了个半老徐娘回来羡慕死了村里人。但好景不长,厚生回来没几个月,心脏病发作,还没送到医院就一命呜呼了。厚生一走,就只剩下周寡妇一个人守着一栋破房子,别提有多冷清就有多清冷。

  厚生一走,周寡妇就成了村里光棍汉的香饽饽。为了防备村里那几十头恶狼,守护周寡妇的安全就落到了凡晓峰头上。他不止一次拿着一杆猎枪,威胁着村里的光棍汉。同样,周寡妇脾气也很暴躁。村里刘二麻子就想打她的主意,差点没在玉米地被骟了蛋蛋。这事传开后,就再也没人敢找周寡妇的麻烦,周寡妇也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寡妇。

  傍晚,周寡妇收工回家和往常一样,喂猪生火做饭,可凡晓峰却变了,他不再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而是盯着手中的那条皮带叹息连连。

  第二天一大早,周寡妇背了一个包走了,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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