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祖实名悬红。
陈冠希ins发声。
韩裔女演员吴珊卓上街演讲。
这段时间,从纽约到华盛顿,从旧金山到洛杉矶,从社交平台到街头巷角,有个声音在急速发酵。
发生了什么?
我们“置身事外”。
但不能再沉默。
01
前方预警。
外媒发布这段视频也十足谨慎。
纽约4台导播——“我必须警告你们,内容叫人不忍直视。”(hard to watch)
PIX新闻网标注——“内容引起不适”。
不想(不敢)点开,Sir简单圈重点。
一个亚裔男性与黑人男子发生肢体冲突。
亚裔男性在被完全制服后,脑袋仍被持续拳击长达26秒,其间,黑人男子对其实施锁喉(一种格斗擒抱术)。
最后,黑人男子夺走(疑似)苹果产品包装袋、离开未见慌张。此时亚裔男性呈现昏迷状态。
这是个案?
同一天、同一城市。
另一起“个案”,降临在一名亚裔女子头上。
当她走在人行道,一名大高个突然迎面走来,将她踢倒,一脚射向后脑、又淡定走掉。
没有那么多偶然。
当你在屋里发现两只蟑螂,说明屋里已有不计大小的成百上千只。
这种蟑螂——源自种族主义的“仇恨犯罪(Hate Crime)”,据美联社统计,(从去年三月)截止今年二月底,针对亚裔的口头和人身攻击超过3000起。
是新冠前的19倍。
今年一月,美国西海岸,加州。
一个91岁的华人男性走在奥克兰市唐人街,被从背后猛推,重重栽倒。
今年二月,美国东海岸,纽约。
一个36岁的华裔男子回曼哈顿唐人街途中,被一把20厘米长的尖刀从背后刺入。
△ 躺在案发现场的一双外科手术手套
公园,马路,餐厅……
被无端伤害的是所有的亚裔群体。
今年二月,一个61岁的菲律宾裔男子在上班路上,被人以锋利的美工刀在脸上划开一道长口。
他的伤被特写在《华盛顿邮报》。
配文却是:
“没有人过来,没有人帮我。”
△ 那天是二月三号,星期二
更震惊的是:
3月16号,一场连环枪击震动全美。
其恶劣程度,Sir想特别指出——并非“亚特兰大枪击案”几个字可以概括。
当地警局官方形容是“大规模狂扫”。
对。
枪击,不是零星枪声,是遍地弹壳。
△ 亚特兰大警局在3月18日的推特声明
终于,人群开始发声:
Stop Asian hate. Stop it now.
停止亚裔仇恨。
就从这一刻开始。
除了开篇提到的陈冠希、吴彦祖、吴卓珊,包括刘玉玲在内的好莱坞亚裔明星们也纷纷直播连线,联名号召团结。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团结在一起就更强大”
问题是。
团结起来,势头就能一片向好?
当然不可能。
团结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非目的。
如何让我们的团结抵达更深的地方,才是我们应该深思和追问的。
这房间有蟑螂。
但。
房间里还立着大象。
02
看看这些标语。
这些标题。
这些访问,演讲。
不断出现的是什么——(Asian Hate)亚裔仇恨罪。
这场巨大以仇恨之名(Asian Hate)的不公义,并非始于今天。
美国法律是案例法。
简单说,同一类犯罪情节,一人得罪,万人得罪。
而按美国律法,仇恨是一项重罪(Hate Crime),是可用于罪加一等的buff。
“仇恨罪是一种偏见导致的犯罪。当行凶者因为受害者从属于某个社会群体或种族,对其实施伤害,他就犯下了仇恨罪。”
△维基百科
熟悉美剧的你们或许不难联想到经典美剧《绝望主妇》。
《绝望主妇》有一个主妇,美貌无双,叫加布。
老公卡洛斯却一副小肚肠。
他最最害怕的噩梦,就是被戴绿帽。
一开始,他怀疑加布和电视修理工有染,将人一顿揍。
结果揍到同志(Gay)。
后来,他疑心新来园丁,又一顿揍。
不巧,又是同志。
起诉书下来了。
罪名一旦成立,卡洛斯将进监狱。
八年,结结实实。
卡洛斯冤吗?
从罪名上有点。
他本意并非针对同志,是针对臆想中的第三者。
但不管。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故殴打同志,你就涉嫌以种族、信仰、性取向驱动的人身攻击和殴打的仇恨罪。
这样一想。
亚裔如今遭遇不也切题?
卡洛斯“不走运”,他的“仇恨罪”并非出于歧视。
但今天在美的亚裔更不走运,他们被无端伤害了,但伤害人极少被以仇恨罪起诉。
△ 来源:TheNewYorkTimes
这道理在哪。
像卡洛斯一样的连环犯没有?
担架上那家伙(39岁的史提芬·金肯斯)。
旧金山的青天白日下,先后袭击83岁的越南籍老人、76岁的广东籍华人老太,前后相隔不过几分钟。
比卡洛斯更恶劣的。
亚特兰大枪击案。
一个小时内,枪手从城市西北角行至东北角。
三家按摩店,八具尸体,其中六名亚裔女性(含两华人)。
结果,枪手罗伯特·艾伦·朗恩仅以八项谋杀罪被指控。
有声音提议当局以仇恨罪起诉。
对此,副警长查尔斯回应,本案警探没有做出此类决定。
△ 来源:TheNewYorkTimes
作案随机、举证艰难、语言不通……
当然都是原因,当然自有道理。
但当你把时间拉到更长、更远,你不难发现,今年纽约关于亚裔仇恨的报案超上千起,可以仇恨罪起诉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到底是亚裔人对”仇恨“敏感了?
还是其他人对“仇恨亚裔”太不敏感?
03
众所周知。
急于掩盖罪行的,不仅是犯罪者,还有那些不敢揭露犯罪,害怕被罪人报复的围观者。
这些人起什么调子?
亚特兰大枪击案。
关于施害方,媒体报道最迅速、最具代表性的是NBC。
3月16日,惨案发生,次日(17日),NBC披露的信息就很详实。
但你看它对“凶手”深度不浅的人物描写。
“凶手”的辩白,一支枪扫射按摩店,是为戒断“性瘾”。
是的,和大多数欧美男性一样,他们看亚裔女性透着同一层滤镜:
服从、异域、性意味。
△ 《尖峰时刻2》
“凶手”与案发地竟早已结缘。
他这段的人生轨迹是,在当地念的高中,毕业于2017年。
还有,记者采访到“凶手”的高中同学。
据他回忆,“凶手”俨然最虔诚的一位基督徒。
“人超好超信基督超安静的
每日随身携带一本圣经”
最高能的一幕,亚特兰大警长在媒体披露会上的首次发言,像是把大众对凶犯的认识拉进私人共情。
“昨天(案发当天)是他人生中顶不顺的一天,就去干了那事(杀人)。”
还有奥克兰市唐人街的亚裔老人仇杀案。
75岁的何姓老人(Pak Ho),清晨散步途中被抢劫、推倒,送医当天宣布脑死亡。
凶犯是谁。
ABC写他是“一个人”。
落网之后。
华盛顿邮报的用词是,“那个攻击者”,“不知姓甚名谁”。
洛杉矶时报的笔触同样简洁,甚至可被解读为友好。
此人或无人为其辩护。
“现在还不清楚他有没有代理律师会为他讲话”
Sir理解跑新闻的辛苦与局限。
然而Sir更知道,将新闻的优先级放在哪,一定也取决于新闻人隐秘的偏好。
“顽固的暴徒”、“攻击者”、“那个满腹仇恨的人”,如果种种新闻关键仅仅以这样模糊的字眼带过,那我们当然有必要担心,那些更秘而不宣的利益。
我们需要报导出来,是谁在犯这些仇恨罪行。拉丁裔也好,黑人也好,白人也好,请让我们知道。
疑犯的曝光证明了某些猜想。
这是他。
致75岁老人死亡的Teaunte Bailey。
这是他。
在纽约地铁站对女人动手的男子。
油管网友大呼真相:
1楼:房间里有一头大象……
2楼:还不是白的。
3楼:好笑,嫌犯是黑人的时候,媒体拒绝提他的肤色;白人的话,就五秒钟提一次,不双标吗?
4楼:因为是黑人,他们各种服软。
5楼:因为这戳到黑人兄弟们的肺管子了。
这个真相叫什么,我们心下有数。
政治正确。
白人至上是传统,黑人平权是趋势,那,白也不够白,黑也不够黑的亚裔,就成为人人可捏的软柿子。
白肤色意味权力,黑肤色代表疾苦。
那,白也不够白,黑也不够黑的,是不是就成为任人宰割但有教养的猎物。
04
其实。
可以去掉“是不是”,这就是现实。
我们反对歧视。
但真正的歧视,往往隐藏在赞美之中。
比如,今天评论在美的亚裔,一个众所周知的说法是:“模范少数族裔”。
△ 标语:不是你们的模范少数族裔
听上去像夸奖。
模范啊。
因为亚裔人通常是良好的少数族裔,他们安静、勤劳,通常受过高等教育,以家庭为重。
他们活得体面。
但这种体面的赞美背后的潜台词是:
他们往往懂事,听话。
他们不会动不动抱怨,抗议,他们甚至有可能被耍了一巴掌,还把另一边脸让给你。
这才是更隐蔽,也更普遍的歧视。
《绿皮书》。
唐(马赫沙拉·阿里 饰)是个从小接受高等教育,也掌握了高等艺术(钢琴)的黑人。
他受邀全国巡演。
每到一处,台上无不掌声雷动。
但一下台。
他甚至连餐厅的厕所都不能去。
因为这是“白人专用”。
说白了。
对他的赞美,不过是借他向另一种肤色、另一种阶层的恩赐。
当一个下等人只能活成像上等人想象的样子才能获得尊重。
那他再体面、再优雅。
也是下等人。
他拥有的上层身份的地位,其实也是对另一种肤色、另一种阶层的附庸。
同理。
你说今天“模范少数族裔”真的是赞美吗,还是某些人借赞美巩固传统偏见,借赞美逃避责任,借赞美无视不公。
哦。
好起来,我们是奥数天才。
“来
做算数”
坏起来,我们是东亚病夫。
“功夫流感”
好起来,被捧作好莱坞性感打女。
△ 从上至下,章子怡《尖峰时刻2》,刘玉玲《霹雳娇娃》
坏起来,就得堵在按摩店被一支枪狙个够。
△ 事发按摩店,招牌上写着“年轻亚洲人”
几天前,CNN静悄悄发表了一篇文章。
《州议员称亚裔美国人从未遭受歧视,他后来道歉了》。
有几句话尤为扎眼。
“在这个群体成为问题前,我们应该按兵不动。”
“此群体不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它没有被认为享有政治优先级。”
在Sir看,这几句话,满满勾兑利益,和与利益共谋的歧视和算计。
虽然后来此议员道歉了。
但道歉之后呢?
如果亚裔仇恨只是一纸空谈,那对亚裔再多赞美,也不能阻止犯罪的发生。
如果亚裔仇恨能真正落到实处,对最无脑的凶犯,是不是也会迟疑。
那还需要道歉吗?
Sir想举一个心碎也愤慨的瞬间。
伤害菲律宾裔Noel Quintana的凶犯,至今仍未被以仇恨罪起诉。
记者问他,为什么他会用美工刀划你。
Quintana摊开手,小心地给出推断:
“或许因为我是亚裔?”
他说话流利,但又以问句作结,看似犹疑。
就好像他已经无数次得出同一个答案,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也许是委屈,也许被委屈习惯的自我说服了。
他沉默片刻,嘴角抽动,大拇指死死摁住眼角,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嗯……我没事。但是……”
“well
I am good
But……”
他没有说下去。
但是?
但是。
但是……
一个人不该被这样对待。
世界不该这样。
“属于你们的时刻还没有到
我受够了”
“我们不会再当隐形人
我们会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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