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一则爱奇艺裁员的消息震动长视频行业。
据媒体报道,爱奇艺本轮裁员比例在20%-40%之间,11月初一位主管短视频部门的VP(副总裁)已被裁掉,而该部门员工一半被裁,一半等待合并。
爱奇艺这样的平台方动荡,既影响着上游内容人的信心,也反映出整个影视行业的不安。
“没有钱了,影视行业的不可控风险太大了,投资方越来越谨慎,没有活干,我身边很多朋友都转行了。”青年导演梁凯(化名)对红星资本局表示。
2021年,对于影视行业来说并不好过。疫情影响,监管趋严,双重压力之下,资本加速逃离,行业不断收缩,从业人员也在大量转行。
资本加速逃离影视行业
有人转行,有人留学
“2016年的时候,爱奇艺每月要收100部网大(网络大电影),一部网大制作周期最短就三个月,主演最多能有六七个,那么一个月光主演就有六七百人啊,但你看看现在呢?”前爱奇艺旗下经纪公司演员陈宇(化名)对红星资本局说。
影视行业的寒冬,最早还要追溯到2018年。那一年,范冰冰阴阳合同事件轰动一时,随后行业行业开启税改风暴,热钱逐渐退散。
紧接着,影视行业又遭受了疫情的重创。
2020年5月,腾讯视频、爱奇艺、优酷三大视频网站联合六大影视制作公司发表了《关于开展团结一心 共克时艰行业自救行动的倡议书》,倡议书内数据显示:仅疫情开始的三个月间,影视剧行业约有60个剧组停拍、100个项目延迟,播出机构各项收入大幅下滑,仅广告收入平均跌幅就超过了30%以上,预计全年(2020年)电视剧产量将比2019年还要减少30%。
“疫情还是个大问题,一方面我们给摄制组成员都是按天结工资,如果这个拍摄进度因为隔离或者别的原因被卡住的话,损失就很大;另一方面,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的电影院又要被封,或者是隔开坐,那么票房回笼就会受影响。”梁凯说道。
回忆起去年歇业的状态,梁凯称,自己身边的朋友,有的待业在家,有的已经转行,而他自己选择了出国读书。
“我有一个合作的录音师朋友,2020年上半年,一共就接了三个活儿,真的是完全待业在家,(到了)连房租都要交不起的地步。但是往年,他一个月就可以接四五个活儿,一天1200-1500元,每个月能挣一两万。”梁凯说,“今年状况好一些,缓过劲来了,但也不如以前。”
备案电视剧数量逐年减少
“投资方越来越谨慎”
值得注意的是,多位业内人士认为,除了疫情的影响,影视行业还要面对许多“意外”。
“因为电影的制作周期很长,所以这里面的不可控风险太多了,尤其是国家现在对不良艺人的监管越来越严格,作为主创团队,我们真的很怕看到有演员上了黑名单。”梁凯向红星资本局表示。
仅在2021年,就有郑爽、吴亦凡、张哲瀚等多位艺人因失德、违法等重大负面事件,登上中国演出行业协会警示名单,不仅断送其个人演艺生涯,也连带着让相关影视项目资金打了水漂。
种种风险下,投资方越来越谨慎,而这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项目的减少,工作人员可能“无活可干”。
选角导演高鸣(化名)曾参与多部知名电视剧的选角工作,目前已经离开影视行业。他对红星资本局表示,近几年影视项目数量都处于下滑状态。
“最近和几个制片人朋友聊天,他们现在也在做一些副业养家糊口,因为片子实在是太少了,档期很空。”高鸣说道。
红星资本局统计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数据后发现,近三年来,通过备案的全国电视剧数量正在逐年减少。
2021年1-11月,全国电视剧拍摄制作备案公示的剧目共计447部、14804集;相比2020年同期631部、22182集的数据,分别减少29%、33%。而疫情前,2019年通过备案的剧目数据为810部、30780集,2021年与之相比,几乎腰斩。
大量演员涌向直播间
主播人数占行业总人数比例2年上涨6倍
片量减少,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从业人员的流失。高鸣对红星资本局感叹:“我身边有太多的朋友转行了。”
梁凯也表示,现在剧组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除了主创,剧组里还有很多部门,下面还有很多员工,比如灯光老大、场务老大、二助三助等等。以前有戏拍的时候,大家都有钱赚,现在这些员工很多都转行了。”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从业人员转行的一大方向,就是与影视行业相关的新媒体行业。
今年10月,横店联合猎聘大数据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中国影视文化行业人才发展报告》,从自身千万级的企业人才大数据库中,随机抽取100万以上的影视文化行业中高端人才样本。报告显示,影视文化行业发布职位的职能TOP10里,从2019年到2021年上半年,带有创作性质的岗位,如文字编辑/组稿、影视策划/制作/发行、销售代表,需求占比均出现了下降,而需求上涨较多的职位为主播/主持人/播音员/DJ、新媒体运营等。
数据来源:猎聘大数据研究院
数据显示,2021年影视行业人才中,主播/主持人/播音员/DJ的占比最高,为3.61%;影视策划/制作/发行及销售代表人才占比最少,分别为1.68%和1.63%。
红星资本局根据上述报告数据计算,2021年,影视策划人占行业人才的比例较2019年降幅达59%,销售代表的比例下降74%,而主播的比例则从0.5%上涨到3.61%,比例暴涨了620%。
“我身边以前演话剧的朋友,绝大部分现在都在做短视频或者直播了。”前开心麻花舞台剧演员肖芸(化名)对红星资本局说,“毕竟现在是短视频、直播的天下。”
“我们之前剧团有个女演员,去横店拍古装剧了,我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发剧照,很忙碌,发展得也不错,结果前年居然跟我说回家做直播了,转变很大。”肖芸表示,相比电影电视剧的单量在不断减少,目前直播行业带货赚钱更多更快,成为大家新的去处。
不止是肖芸这样的小演员,红星资本局注意到,近两年,明星直播带货也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据淘榜单数据,2019年7月,淘宝直播发布了一则《淘宝直播明星带货力排行榜》。彼时榜单前三位的明星分别是李湘、王祖蓝、李响,钱枫、杨迪、刘维等紧随其后。榜单上,主持人与综艺咖占据大半江山,主流明星很少走进带货场。
但从2020年起,上至六七十岁老戏骨、下至年轻顶流演员,越来越多的明星开始下场直播。观众熟知的一二线明星如刘涛、张柏芝、鹿晗、贾乃亮等,都在各大直播间坐了一圈。甚至被质疑带货假酒的潘长江和谢孟伟(嘎子),也贡献了上半年热梗“潘嘎之交”。
演员以外,其他相关工种的从业人员也在发生变动。
“对摄制组来说,接不到电影电视剧的单子,可以去拍宣传片、广告、或者抖音短视频,看哪边活儿多吧,这其实相当于风险对冲。”据梁凯观察,电影电视编导、摄像等工种转行更为容易。
“干我们这行,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就饿不死。”梁凯表示。
有人待价而沽,有人低价内卷
业内人士:“总会复苏的”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行业变化对演员收入的影响,更多体现在“有价”而“无市”。
“现在的影视行业,几乎是一个有价无市的状态。”在高鸣看来,“片量减少的同时,它的质量是在提升的,这就决定了优秀演员的片酬不会减少,甚至有可能上升。但是也因为现在单子太少了,所以演员有价无市。”
肖芸也表示,自己所知的演员收入基本在上涨或保持之前水平。“之前也收到过微电影的通稿,但我自己档期错过了,听报价也不错。”
而对于已经转行的演员们来说,收入来源其实变得更加广泛。
“我觉得新媒体行业给整个市场拉高了商业价值,大家的商业性也很高,广告、商演、代言、直播……这些东西变多了。”肖芸表示,自己现在的收入比五年前翻了一番左右。
同样身为演员的陈宇表示:“中高端的演员可能在等着接戏,但是大量的普通底层演员已经转行,或者进入信息流广告等新媒体里低价竞争。”
陈宇向红星资本局展示了其手机内的通告群消息,有相当一部分是信息流广告。
“信息流广告就是你刷到的那种‘快点击下方游戏链接’的小视频,不需要什么技术。”陈宇说,“这种广告以前一条不会低于500元,但是现在200元都有人接。”
不过,陈宇补充称,虽然信息流广告的单价在降低,但数量明显增多了,“以前可能一天接一单,现在一天两三单,辛苦一些也还可以。”
《2021年中国影视文化行业人才发展报告》显示,目前行业内年薪20万以下的行业人才占比共计74.96%,其中年薪10万以下的影视文化行业人才占比31.45%,10至20万年薪者占比43.51%。而这部分人才是支撑影视文化行业的主要基础力量。
“总会复苏的。”陈宇注意到,近两个月,他的多个通稿群开始活跃起来,不少制片人也在朋友圈里寻找剧本项目,“观众看电影电视剧的需求不会变,现在大家都在找本子。”
正在寻找剧本项目的制片人,图据受访者
红星新闻记者 俞瑶 谢雨桐
编辑 余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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