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沙溪的第一印象,是光影,植物和民居的影子投在黄墙上。阳光灿烂,清静无人,老房子,石板路小巷。走到一个广场,树影铺满砖石地面,心中一震。抬头,只见一棵苍劲葱郁的参天老槐树,想起《雪国》里的一句话: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这就是沙溪古镇的心脏四方街,矗立着古戏台、兴教寺和成排的马帮店铺。一位老人家坐在马店客栈前的木桩凳子上,吃着手里的瓜子,那个津津有味,让我几乎想放下相机过去跟他讨来吃。广场上原有两棵百年老槐树,戏台演出的剧目中就曾有一出《双槐记》。十多年前修复广场时,其中一棵老树寿终正寝,齐根折倒,人们又在同样的位置种了一棵等它长大。
遥想当年马帮在树荫下休息,市集熙来攘往,何其热闹。如今,沙溪成了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市集,背后是近20年、耗费1400万的沙溪复兴工程。
沙溪位于两大旅游名城丽江和大理之间,隶属剑川县,但由于不在大丽高速公路(大理—丽江)沿线,知道的游客并不多。从大理或丽江开车到沙溪都要近两小时,搭乘班车则需要到剑川转车。鹤剑兰高速沙溪支线计划在2021年9月30日通车,那些喜欢沙溪的人们担忧,交通变得便利后,沙溪会不会成为又一个被旅游开发毁掉的古镇?
古镇日落时分 (骆仪/图)
520岁的古树
冬日到访沙溪,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略为萧瑟的古镇。没想到,日间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气温竟能升到20度,赶紧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当地人告诉我,沙溪年温差小、日温差大,冬可避寒,夏能避暑。
在沙溪,季节感有点模糊。既有繁茂的长青树,也有叶子落尽只余枝干的大树,挺拔肃穆,还有银杏,金灿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得晃眼。民居也就一两层楼高,树木就显得特别高大。
沙溪最老的树,大概是东寨门附近那棵黄连木,520岁。不过冬天的明星树应该是柿子树:在巷子深处的宅院里伸展出来,低矮的围墙挡不住它,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仰望、拍照。柿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缀满黄橙橙的果实,看得人嘴馋。走进柿子树下的院子,原来是一家民宿,订房平台上却搜不到。老板一边削着柿子皮一边说,只接待线下顾客。柿子树上已经挂了好多串削皮晾晒的柿子,以及住客们“柿柿如意”的许愿。
“柿柿如意” (骆仪/图)
午后阳光变得柔和时,要去小溪边,看那些金黄的柳枝和湛蓝天空投影在水中,江南水乡的韵味,原来在这西南高原也能遇见。
沙溪的树并不孤单,它们代表着岁月,代表着这个地方的历史痕迹被保留了下来,还有古镇原有的格局、寨门、街巷、老宅……那些没有老树的古镇古村,或是残留了老树却盖了许多新房子破坏格局的地方,必定没有沙溪这样的气氛。
高原水乡 (骆仪/图)
茶马古道集市,始于食盐交易
沙溪留下的年代标语倒是不多。一面老宅黄墙上,既有墨色竖排的“紫气东来”,这是白族民居常见的诗词绘画装饰,又有红色横排大字标语“坚决消灭血吸虫病”,两者交叠,比拼着谁能在墙上留得更久。另一处显眼的标语在四方街:“中国要富强,民族要兴旺,人口要控制。”这栋房子现在是一家咖啡馆。
四方街因地形得名,四方形的广场四周围着一圈店铺,东西两面分别是魁阁带戏台和兴教寺。四方街是先有寺后有街,这里何以形成茶马古道上的集市,要从沙溪的地理环境说起。沙溪联通南北交通,周遭盐井众多,有诺邓井、弥沙井、乔后井等等,地势相对平坦开阔、交通便利的沙溪就成为了食盐交易中心。又因沙溪盛产大米,《徐霞客游记》记载“沙溪所出米谷甚盛,剑川州皆来取足焉”,从人们生活必须的盐和米开始,到各种食品、日用品,沙溪的集市规模逐渐扩大,马帮来往络绎不绝,集市地点位于今日四方街南面不远的地方。
到了明代初年,市集附近建起兴教寺,人们来赶集的时候都会顺便上香拜佛,久而久之,集市搬迁到兴教寺前的空地上。清代,兴教寺对面建了魁阁带戏台,相传是为了让寺庙里的佛和菩萨能与民同乐。围绕集市而建的店铺和马店围合起来,形成今天四方街的格局。每旬都有集市,人们持松节火把赶赴夜市,席地喝酒,和歌斗舞,男女幽会,热闹非凡。起初,本地人把集市称为“寺登街”,白族话里意为“寺庙那地方的集市”,后来,寺登街成为兴教寺和集市所在的村子的名字,而集市所在街场称为四方街。沙溪镇在行政上包括以寺登街为中心的多个村庄,不过人们提到沙溪或古镇时,往往特指寺登街。
玉津桥晨雾 (骆仪/图)
2001年,沙溪被世界纪念性建筑基金会(WMF)列入2002年值得关注的100个世界濒危建筑遗址名录,“中国沙溪(寺登街)区域是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集市,有完好无缺的戏台、客栈、寺庙和寨门,使这个连接西藏和南亚的集市相当完备”。这句简单的描述从此改变了沙溪的命运,成为后来沙溪复兴工程的起点。
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空间与景观研究所在国内外积极争取资金,而瑞士发展合作署也成为沙溪复兴工程的主要资助者之一。最后筹集到的资金总数,包括云南省、大理州、剑川县等各级政府的配套资金在内,超过200万美元。2002年,瑞士联邦理工大学派来一个项目组进驻沙溪,当时在该校读研的中国学生黄印武因而来到沙溪,成为瑞士专家与本地团队之间沟通的桥梁。没想到这个复兴工程竟持续了近20年,黄印武已然是一名40多岁的中年人,在沙溪买下一个院子安了家,他父亲也会经常来小住,在沙溪写生画画。
田园景致 (骆仪/图)
修复四方街
“黄老师的书(《在沙溪阅读时间》)我帮他卖了好多本,义卖。”在四方街开手信店的阿瑞奶奶说。
阿瑞奶奶可说得上是四方街的“网红”,一听说我要拍照,她马上把棉外套脱掉藏进店里,戴上帽子,端一张小板凳在店面前坐得端端正正。“嗨哟冷死我了”,待我拍完照,阿瑞奶奶赶紧把外套穿上。这些天阿瑞奶奶在店门口摆摊卖柿饼,又甜又糯,只要两块钱一只。老奶奶是附近化龙村人,四方街这个铺面一年租金两万多,政府给了优惠,大约是市价一半。
四方街修复是沙溪复兴工程里最先启动的一个项目,其重中之重就是魁阁带戏台的修复。魁阁带戏台包括供奉着魁星(主管功名科举之神)像的魁阁和戏台两部分,融合了崇拜和娱乐功能。魁阁的修复解决了立柱扭曲、梁柱脱榫等问题,让垂垂老矣的魁阁重获青春健康体魄,表面上看起来却几乎跟修复前一模一样。
修复后的魁阁带戏台不止是文物摆设,魁阁及两翼改造成展示当地历史文化风俗的陈列室,戏台则时不时有演出和拍摄活动。在修复时就充分考虑到文化遗产的功能性,带着可持续发展的思路来修复,只有这样,文化遗产的生命才能真正得到延续。
入夜后气温骤降到接近零度,但我还是喜欢出门溜达,夜里的四方街清净无人,戏台甚至比白天更美丽——精心设计的暖光射灯恰到好处地照亮藻井和梁柱彩绘,飞檐下的两只木雕凤凰展翅欲飞。
四方街大槐树和魁阁带戏台 (骆仪/图)
“妖怪!哪里跑?”
在黄印武的书里,花了最多笔墨记述修复故事的,除了魁阁带戏台和兴教寺,还有马店。四方街北面一排马店,外面看起来柱子和门面依然是向东倾斜的,但内部结构已得到加固。它们体现了黄印武理解的“最理想的建筑遗产修复”——看了以为没修过,但其实建筑内里的问题,都已处理解决。
据说这些马店已改建成客栈,疫情前曾入住过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可惜我去的时候大门紧闭。寺登街的“五星级马店”欧阳大院现在怎么样了呢?
欧阳大院的大门很气派,有着繁复的雕饰,走进去却是一条小巷,巷子右边的墙头杂草丛生,左边才是欧阳家的正门。正门再往前走到尽头还有一个小门,这是当年的马厩入口,这样马匹无需经过正门就能进入马厩。有意思的是,马厩门上画着两只猴子,这大概是下凡的弼马温吧。
欧阳大院是典型的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结构。北厢房北面的小花园同样是三坊一照壁,小花园是马锅头(马帮头子)们入住的马店,有小门通向马厩。当年小花园还会有戏班演出,两侧厢房一推窗就能看到戏台的演出,这样,马锅头们安坐在自己房间里就能看戏,不需要担心房间里贵重货物的安全,确实是“五星级马店”!
大院已经被修复得比较完好,二楼窗户凭栏而眺,远山在望。各个房间都空荡荡的,只有小花园的植物长得繁茂,几只小鸟在树梢啄食着果子。只有我一个游客,背景声音却是《西游记》连续剧,“妖怪!哪里跑?”莫非那马厩墙上的猴子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声音来自门窗紧闭的门房,是看门大叔在看剧,遥想当年,兴许这里的戏台还曾上演过西游记。
欧阳大院免费开放,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十分舒服,但由于不在主街上,极少游客会前来参观,没有讲解或陈设说明,观众也不明所以。花了许多功夫来修复的欧阳大院,还没能像魁阁带戏台和兴教寺那样真正复活过来。我在小花园隔墙听戏时,一个姑娘穿着轻薄的中式连衣裙跑进来,让我给她在花园里拍照,拍完便匆匆离开。
谁家院子晾晒忙 (骆仪/图)
邮储银行不“绿”了
曾经有朋友问我为什么喜欢沙溪,我除了说“呆着闲逛很舒服”之外,半天说不出具体理由。后来我才猛然醒悟,舒服是因为触目所及没有很突兀的东西破坏古镇的整体气氛,处处看起来“本该如此”,其实背后都是看不出用力痕迹的修复和规划。那句“你必须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的鸡汤,也适用于古镇修复——
公厕既漂亮干净又和谐融入周围环境,墙上的电表都被木箱藏了起来,电塔做成几可乱真的“松树”,还有造型典雅的路灯和村外小溪边的石灯笼,老房子屋顶和屋檐下恰到好处照亮建筑轮廓又不刺眼的灯光,四方街水渠底下照亮潺潺流水的灯光……所有店铺都使用不上色的木雕招牌,包括在别处永远是绿色招牌的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来到沙溪也变成原木色。当年旅居京都,常常赞叹其历史街区保护条例完善,7-ELEVEN和星巴克的招牌都因应古都主色调由绿变棕,很欣喜在沙溪也看到了同样的现象。
沙溪处处可见的手写对联和贴在木门上的小幅诗画也常常让我驻足欣赏。家家户户都不同,还往往会点出沙溪地方特色:“鼇山不老骅骝地,潓水无涯鱼米乡”。路过一个拆除一空的院子,唯余大门,门框上的挽联依然完整:“亲朋厚谊愧难酬,慈母深恩惭未报”,横批“感客多情”,令人感慨。在其他古城古镇古村日渐被俗不可耐的鸡汤标语和粗放的广告牌侵蚀时,沙溪默守着诗礼传家的儒家文化。
我在听说沙溪多年后才有机会到访,相见恨晚却为时不晚。它还没有千城一面、义乌进货的纪念品商店,没有喧闹的酒吧,也没有什么“网红打卡点”。咖啡馆倒是不少,听说疫情前来沙溪的老外比中国人还多,造就了沙溪的咖啡气氛。在四方街临街的窗户喝咖啡非常惬意,看天边云卷云舒,看人们在大槐树树荫下来来往往,看天色渐渐变成蓝调后,亮灯的魁阁带戏台金光熠熠。
看老房子山墙上斑驳如画的树影 (骆仪/图)
不过,也别把沙溪当成那种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它只是走得相对慢一些。新疆姑娘叶子来沙溪旅行,又回到这里开了一家日式小餐馆,只有一张餐桌,自己住在楼上。像叶子这样的异乡年轻人不少,他们因为喜欢沙溪的气氛而留下,在生意少的日子就晒晒太阳看看书,不会太着急赚钱。从事民宿和餐饮的本地人更多,像其他商业化古镇那样,本地人把房子卖掉搬出去、外地人蜂拥而入开店的情况,在沙溪还没大规模出现。龙凤清真饭馆的老板娘告诉我,2020年的生意比疫情前还要好,哪怕是冬天淡季,都没有一天收入少过一千块的。他们一家在厨房忙活着腌制牛肉,梁上吊着许多腊肉。
目前,沙溪尚未有大牌奢华酒店入驻,多的是老房子改建的民宿,在冬天有不少空房,价格低至一两百元。为了保护古镇景观,寺登街的房子都不允许安装空调,除了定位较高端的既下山客房有地暖以外,其他民宿都只能用电暖器取暖。在距离四方街远一些的地方,有大型酒店正在兴建,新高速公路的通车或许将带来大量客流。
小镇烟火气息 (骆仪/图)
“中国最美乡村书店”
在沙溪可做的当然不止是晒太阳和喝咖啡。清晨,到黑潓江边看日出,江水清透,晨雾如烟,远山如黛,白墙青瓦的民居矗立在田间山下,一幅田园牧歌的风光。还能来个晨跑,跑出古镇,朝着山峦和朝阳奔跑,跑过稻田和芦苇丛,想象到了春天,绿油油的稻田和青山一定更美。白天,可以到北龙村的先锋书局看书,登上“诗歌塔”看日落,华龙村的半山咖啡馆也是个看日落的好地方;夜晚,看过四方街的夜景,走到灯光稀少的地方,抬头便是满天星辰,甚至能见到流星。不过,看星空更好的地方是灯塔村,村里的灯光更少,那里有家山顶的民宿,登上天台,你就能同时拥有山下的人间烟火和天上的银河。
2020年春开业的先锋沙溪白族书局可能是沙溪最具网红气质的地方,被网友誉为“中国最美乡村书店”。它由黄印武操刀设计,改建自村里的粮食加工站。一进门,目光就被高挑的屋顶和木台阶吸引,走上台阶,发现整整一面墙放的都是沙溪和云南的相关书籍。穿过庭院和咖啡馆,来到烤烟房改造成的诗歌塔,沿着扇形阶梯拾级而上,悬挂在墙边的诗人画像和诗句一路相伴。书店店员说,旺季时来书店打卡的游客一波波的,买书的人不多。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或许是先知道先锋沙溪书局,才知道沙溪。我坐在台阶上写明信片时,一帮中年大叔请我给他们让位,然后各自从书架上抽出书来摆拍。
改建自粮食加工站的先锋沙溪白族书局 (骆仪/图)
村里多了这么一家网红书店,会给本地人带来什么?没有人知道,书店会不会熏陶出一批文学诗歌爱好者。两个小男孩跑进来,翻了一会儿童书画册,跑到外面庭院打羽毛球去了,第二天去,又遇到他们在玩滑板,这个庭院确实是很理想的游乐场。书店门口常年蹲守着拉客回寺登街的司机,实际上从寺登街走到书店也就二十分钟,而且路上风景很好,没有必要打车。
黄印武或许没有预见到书店会成为网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带火了沙溪。他设计书店的初衷,是打造一个“大沙溪”。本来,沙溪复兴工程做到2009年就差不多结束了。但到了2010年,大丽高速即将通车的消息传来,沙溪的物价和房价随之上涨,黄印武发现,本地老百姓开始把房屋出租或售出,自己搬出去住。为了阻止沙溪变成第二个丽江,黄印武作为当地政府顾问,与剑川县县长达成一致:用“大沙溪”的规划思路,从沙溪古镇扩展到整个沙溪坝子,去寺登村周边的村里建书店、修城隍庙、社区文化中心、博物馆,顺着流经各个村子的黑潓江修路,这样一方面能分流寺登街的游客,另一方面也让当地老百姓有事做,愿意留下来。
大沙溪的规划确实令古镇的旅游体验丰富不少。不过,那些周边村子往往只有一个值得去的地方,诸如咖啡馆和书店,村庄本身还是未经修葺的乡野面貌,虽然原生态却没有多少亮点。
先锋书局里看书的当地孩子 (骆仪/图)
书局外的庭院还是孩子们的活动场所 (骆仪/图)
尾声
“沙溪比别的地方好的是,因为位置有点偏僻,还没有很多坏风气。”在沙溪去往大理机场路上,司机大哥告诉我。他说,现在有些丽江的司机来沙溪抢生意,跟民宿餐厅要回扣,但他们车队只收本地司机,从来不拿回扣。
“您开车多久了?”
“我以前不是开车的。我做了十年木雕,真正拜师磕头学的,疫情前,老外过来都是一车车地买。”
我想到四方街的那几家卖木雕、藤编、黑陶的手工艺品店,门可罗雀。至于令沙溪为世界所知的市集,如今每周五举行,但地点不在四方街,而是距离古镇20分钟步行路程的公路上。
黄印武为古镇打开的一扇窗,图为先锋沙溪白族书局。 (骆仪/图)
黄印武在书中写到,沙溪复兴工程的目标是通过构建一个涵盖经济、社会和环境在内的理想框架,在沙溪打造一个乡村可持续发展的范例。然而,“复”难“兴”更难,比起修复古镇历史风貌,给沙溪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未来是要复杂得多的事情。如何发展旅游和经济,提高当地人收入,又不破坏沙溪好不容易修复的古镇风貌?未来的路还是要靠沙溪人自己摸索着走。
无论如何,沙溪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古镇修复的范本,打破了中国古镇毁灭式开发的怪圈。在有机会再次去沙溪之前,我偶尔会播放手机录下的白族小调。男声女声对唱,调子高亢欢快,咿咿呀呀地全然听不懂,却怎么都听不腻,据说唱的多是情情爱爱。这是沙溪垃圾车的音乐,那辆小三轮是古镇里唯一允许行驶的汽车。
骆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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