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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飞电冰箱四开门排水孔在哪里(新飞冰箱排水口位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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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2-03-06 16:12:48

文/萧根胜

村里十几年没有娶过一个新媳妇

郏县门沟村“十几年没有娶过一个新媳妇”,这匪夷所思的话你咋也不会相信。

说这话的人叫赵黄圈,门沟四组人,现年72岁,弟兄5个他排行老二。大哥30多岁时还没有成家,娶妻生子比犁地重要,父亲把家里的两头牛卖掉一头,到甘肃给儿子领回来一个语言、听力有障碍的二婚女人。因家里太穷,黄圈和老三都没结婚。老四由大嫂的母亲介绍,把他们同村的一个不会说话的智障女人介绍过来。到老五时,过了成家年龄找不到对象,只好跑到100公里外的伊川山沟里找了个后婚妇女,凑合成一个家。这样的家庭在门沟很正常,“不少家庭要过饭,户户都有光棍汉”。十几年间,全村娶回的媳妇不是智障病残,就是大龄后婚,没有一个黄花闺女。黄道镇那一带有句俗语:“不怕忍饥,嫁到谢湾岭西”。谢湾岭西就是门沟。

其实,门沟人日子最难过的并不全是缺粮缺钱,是缺水!

门沟的山岗薄地,小麦玉米长不好,种上芝麻、油菜出土有两片叶子就能开花结籽。百姓吃油倒不太难,难的是没有水吃。

门沟因全村人居住在20多米深、1里多长的门沟里而得名。沟里一眼百年老井,把门沟人由几十口养育到几百口。20世纪70年代学大寨,打了眼大口井,90年代县里支持又安装个小压力水罐,因水源不足,每户轮流每三天接一次水。出门闺女回娘家,最好的礼物是拉上两桶水。那些年,村里群众吵嘴打架,多数是因为沟底下那个缺水的井和井里那点不争气的水。

黄道一带流传一句口头禅:“门沟打发闺女,一齐搭把手!”“搭把手”在郏县一带就是“一齐动手帮帮忙”的意思。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句“荤话”。全村人住在沟底窑洞里,出沟的羊肠小道是七八十度的陡坡。用牛车的年代,一家打发闺女需要周围老少爷们儿一齐动手把牛车抬上沟。这“荤”话让门沟人祖祖辈辈备受奚落。70年代后期,在政府的支持下,门沟开始实施搬迁,全村200多户5个村民小组,沟东仨,沟西俩,一个村一分为二,沟西去沟东要绕两三华里,沟东到沟西种地,鸡叫头遍就得起床,沟西有些上年纪的村民十几年没到过沟东,更没有去过乡政府。一条沟成了割裂人心的“鸿沟”。没有路,门沟的“门”始终关闭着。村民有怨气,干部不团结。“穷门沟”成了“乱门沟”。

门沟人的腰直了,门支书的腰却弯了

门听团,56岁,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脸,颧骨微凸,目朗眉疏,微黑的脸膛中透出农村人那种实诚和成熟。1996年进入村委班子,现在是村委会副主任,还兼村里的报账员。和我见面表达的第一个愿望:肖主任,你是老领导,帮忙说说,让门支书还得干……

已有消息说,近期村“两委”换届,村党支部书记超过60岁的一律不再提名。

“这是上级组织部门的规定,恐怕不好办。”

“他不干了,我们村里可咋办!”

“老门不当支书,村里就没有人能接任?”

“没有,没有他就没有门沟的今天。没有他,门沟以后的事儿就没法弄(办)……”说得有些沉重。

2020年11月25日下午,在门沟村部我从门听团嘴里听到了“没有门群祥,就没有门沟的今天”的故事:

门支书比我大15岁,我们是同姓并不是近门。按乡亲他比我长一辈,平时叫他叔。这是乡亲辈分,在内心我是实实在在把他当父辈仰望,当老师崇敬。

我们村开始是以穷出名,后来又乱得恼人。人心以“沟”划线,大事小事都难统一思想,支书换得比门上的对联都快。记得是2003年,老支书辞职,半年后,年轻的村主任也不辞而别。镇党委几次到村里组建班子,找这个不愿意干,推那个有人反对,拖了几个月定不下来。党委书记李廷义找到了从县矿管局副局长位置上退下来的群祥叔。他一直在县财政局工作,后来又到矿管局,经济管理上是内行,在县里人缘很好。当时黄道镇小煤窑大发展,哪一家都缺人才,他一退下来,几个矿都找他帮忙,到哪个矿上去每月也得发几千块钱。而且他有三个孙子孙女都已入学,婶子身体不大好,接送学生任务很重,一般人不好接这个差事。不知道廷义书记跑了几趟,使了啥法儿,肯定不只“三顾茅庐”吧!

记得第一个会议是在他家里开的。他内心对接这个支书还是不大情愿,俺几个为将他的军,干脆去他家开会。李书记一宣布,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主持了那个会。

他说:我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回村里干,全靠恁几个支持,大家不支持我啥也干不成。

俺几个像发誓赌咒一样表了态:一定跟着您好好干,给群众办好事办实事,让门沟富起来,再不让别人小看咱,窝囊咱!

看到他有了笑脸,我们几个也放心了。

他问,咱们村群众最大的心愿是啥?有人说,最大的心愿是有水吃;有人说,没有路走啥也干不成;也有人说,日子太穷才有了满街跑的光棍汉,必须先治穷……

他听了俺几个的发言说:一口吃不了个胖子。门沟人老几辈子受穷,都穷怕了。群众的心愿就是咱该干的活儿,咱就一件一件抓落实。先解决人畜吃水,再解决浇地用水,把几百年“望天收”的历史扭转过来。

门沟人祖祖辈辈缺水吃,新支书说要带领大家把吃水问题解决了,还要解决浇地用水,俺们一听都笑了。

出村没有路走,生活就没出路。打通往外去的路,再修个坝把沟东沟西连起来,一个村拧成一股绳,致富就有力量、有希望。

这样一说,沟西的两个委员就想站起来走。这话他们已听烦了!

谁都知道修这个坝要几万方土、几十万块钱,修坝比登天还难。能修吗?修通了群众给你烧高香、放鞭炮!

群祥叔可能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心思,表态说,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决心。我当了这个支书,我就得把这个坝修起来。修不成坝不回城!

有水了,路通了,咱就好好发展经济。根据咱门沟的情况,引导群众搞养殖、抓种植,增加收入,不光脱贫,还要致富,家家户户过上好日子,让门沟人走路能直起来腰……

十几年来,他的的确确是千方百计、千辛万苦在兑现他的诺言。门沟的2000多亩山岗薄地变成了水浇地,全村发展上千亩核桃,800亩烟叶,800多亩红薯,养了350多头牛,加上年轻人外出创业,每户年均收入不下10万元,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以前出去讨饭在外地定居的老人回来认亲了;招赘出去的吴建学,带着他的丈母娘回迁门沟。他说,女嫁汉,净扯淡。招出去十几年受了十几年的窝囊气。女儿到了成家年龄,他说:门沟比哪里都好,闺女要在村里选个女婿,再不能出去受气了。年前,他的女儿与沟西的小伙赵帅超结婚成家,小日子过得可好了!

门沟人的腰杆挺起来啦,可群祥叔的腰却直不起来了。去年一年他基本上是蹲着走路,弓着腰撅着屁股挪十米八米就得歇歇,没有人搀扶站都站不起来。他累得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心疼得直掉眼泪。当时村里的“双违”整治正在掀高潮,没有时间住院,组织完成任务后,儿子女儿回来逼着他到县中医院治疗一个多月,才勉强可以走路了……

门听团说着,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外冒。末了,他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我。打开一看,上面有几行字,下面是几行代表们的签名,还摁着手印。

镇党委:

我们代表门沟村全体村民强烈要求,请让门群祥同志继续做我们的引路人,继续带领我们共同享受幸福生活……

门自阳、洪雅品、王亚可、周明明、吕秋菊……

共46个签名,手印血一样的红。46颗跳动的心,代表着门沟人的一片真情,一腔衷心。当然,也是门沟人的又一心愿。

周胜豪:胜利的“胜”,自豪的“豪”

冬季是享受丰收、休养生息的季节。初冬时节的门沟,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温暖的阳光下,一条条宽敞洁净的柏油路把田畴和村庄连缀成一幅静谧的素朴画卷。道路旁的石楠、女贞亭亭玉立,深沟两岸的翠竹携着已被淡霜染黄细叶的柳树婀娜相拥,翩翩起舞,间或几棵月季,不负冬暖,悠然开放,为门沟的冬日凭添几分暖意和彩色。

信步门沟,一片暖意,一派祥和,难觅往日的沉寂和清冷。

党员活动室的墙上有几行字,我仔细地咀嚼:

“支部有方向,党员有力量,群众有希望。”

门群祥回村之初,这几行字可以看作是他的施政方针。而当下再走进门沟,这则应是他16年的施政总结。

走出党员活动室,我遇到了一组村民周胜豪。他是门沟由“穷门沟”到“金门沟”的直接参与者之一,从他脸上能看到蓄存在心里的富足和幸福。

“我的名字吗?可好记。周胜豪,胜利的‘胜’,自豪的‘豪’……”谈话就从他的“自豪”聊起。

要说自豪感,那是这十来年的事。以前门沟人只有自卑感!都知道黄道是矿区,门沟离黄道不远却啥也没有。水泥厂建在村东边,因没占俺村的地,用200多名占地工,没有门沟一个。村里从外面买回来的媳妇,不是傻子就是哑巴,智障孩子多,给人家干活,嫌我们没有文化怕俺干不好。信用社的钱也不贷给俺村……哪儿还有尊严!

门支书回来那年我22岁。以前他在县里当干部,没有咋接触,第一次见面说的几句话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他说,外出打工不是长久之计。咱们门沟人穷志不能短,事在人为,福在人干。有自信才能有自尊,我听着很有道理。以前人家问我是哪个豪字,我说豪杰的豪,怕受别人欺负,自己给自己壮胆。在这之前,没有一点自信,更没有什么自豪。从那时我才有了对自豪的追求。

首先是改变了外出打工的想法,我在村里第一个买小四轮拖拉机,开始给水泥厂拉石头,给建筑工地送石子。村里决定修路我举双手赞成。从门沟到乡里的“村村通”项目,上面早就批了,每公里4万元水泥补贴,石子要村民兑。村“两委”号召没人响应,拖了半年没有修成。新班子上任又组织修路,群众害怕光打雷不下雨半途而废,响应者少,看笑话的多。沟西两个组的群众怕沟东的路修好后,班子一换又把沟西扔下了。门支书自己首先带头捐款1000元,号召村干部带头捐款,党员干部带头兑石子,公开向沟西群众表示:“我门群祥用人格担保,村西的路修不好,我绝对不离开门沟。”

喊破嗓子不如干出样子。群众看门支书动真格的了,并且哪一步都公开透明听取大家的意见,拉石子很快进入高潮,外出打工的不能拉石子就按量折钱。对有希望的事儿群众都愿意配合。

穷门沟在外面名声不大好,工程外包没有人来,门支书动员我组织人干。施工开始后,对我们几个人说,“群众从汝河里拉石子的质量咱不好全部把握,你修路的水泥配比可是能控制。这活儿是良心活儿,质量上绝对不能有半点问题。”其实我们这些有车辆的人最痛恨那些修路捣鬼、偷工减料,路修好年把半载就坏了,坑的还是我们自己。当时我就表态:请村“两委”放心,有了水泥石子,有钱没钱我们先把路修好,保证让干部群众满意。这路修好到两年前改造升级成柏油路,走了十三四年,路面没有出现严重破损。

第二年,门支书又向县里争取村西2700多米的“村村通”项目,让沟西与北边的乡级公路连通。但是,沟西的路虽然修了,群众心里的疙瘩并没有解开。

由于深沟的阻隔,沟西的路只能向北通,他们进城、去黄道,学生上学得绕三四里路,爬坡路立挂陡,刮风下雨天学生们就得停课,多少年都希望能从沟西边架座桥或者打一座坝,把东西两岸连通,让门沟有个村的样子。

几年前沟西群众曾自发组织填沟,集资一万多元。热热火火干了半个月,填了不到3000方土,留下将近两万元的欠账,停下来没人管了。群众提起这事儿,咬牙切齿,怨气冲天。

门支书上任就开始规划着沟两边的连通问题。修桥最好,得一百多万元投资,如果修坝,土石方也得六七万方。原来做的工程没有设计,现在要修像样的路,以前的工程还得重新干。

开会讨论时,大家认为门沟的沟里多少年就断了水,汛期也很少形成流量,尤其筹措资金难度太大,最后决定做涵洞、修大坝。

修坝,几万方土成了大问题。跟你说吧,当时一听说修大坝,不少群众都撇嘴,没有多少人敢相信!

外界人都知道门沟是山区,其实门沟没有山,北边西边有岗有岭却没有土可取。老几辈人种地与石头打交道,那是从地里刨石头捡碎石,为了几亩能种庄稼的土地辈辈刨、年年捡,每块地边上都有碎石堆。几年前集中填沟,拉完了也就是几百方。这次要几万方土,困难比沟深,压力比山大。而真正承受压力的是门支书。

门支书在县财政局工作20多年,可以说,他很少求人,当了局长调到矿管局,也不用求人,为修坝的事他却是四处求人,见人就磕头。开始说是脱层皮、掉几斤肉也得把坝修成,后来是几层皮、多少肉也解决不了问题了!他不得不动用以前的各种关系。白天骑自行车,晚上我们开上小拖送他,带上家里的花生红薯,找有关领导有关部门帮忙,求老朋友老熟人支持。他为门沟百姓跑腿办事的执着感动了不少人……

县林场侧柏种子基地占我们村的地,关系相处不错。他们体改后,日子也很难过,为扩大经营,要挖个鱼塘,原定挖半亩多大,经门支书求援,他们说俺也没钱支持你,干脆把鱼塘挖大一点,多挖出来几百方土给你们垫路;

土地局领导说,给你们报个土地整理项目,其他村的项目县里统一组织招标,门沟村的项目你们自己干。合理规划,精打细算,既整理出来100多亩基本农田,又为修坝节省了一部分运输费用。

老虎洞水库提升工程要在前谢湾村那边挖两个蓄水池,门支书协调施工方,不在附近征地堆土,由他们帮忙装车,我们租车把一万多方土全部拉回来填沟建坝。

那年腊月大坝开工建设,寒风刺骨,天寒地冻,门支书穿着秋衣还跑得满头大汗。沟西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天一亮就抱着玉米秆、烟柴秆在施工现场一边点起火,围着、烤着,他们干不了什么活,帮不上什么忙,就用最简单、最朴实的方式给拉土的司机和干活的男女劳力鼓劲加油。看着让祖祖辈辈无可奈何的深沟一层层被压实,一天天升高,老人们不住地拍手鼓掌,喊着加油。

六万多立方的石碴泥土,可以从门沟到十几公里外的郏县城修一条一米宽、半米多高的土坝,在全县这也是个大工程。门支书带领我们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硬是把这200米宽、20多米深的“愁人沟”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填平了。门沟从来没有太热闹的事,大坝快要填平的那几天,全村沸腾,老老少少围着看,周围村里一些群众也跑来看热闹。大坝上的水泥路修通那几天,车水马龙,鼓乐喧天,村民买来鞭炮烟花一个劲地放,几天燃放的烟花爆竹比以前十年二十年都多。县委书记王天顺来看了以后说,门沟人不简单,门群祥不简单,今后你们“穷门沟”可以改成“金门沟”。“金门沟”就从这时候开始叫上了。一座坝把全村人的心连到了一起,一座坝鼓起门沟人的精神。这个坝也因此被命名为“连心坝”。沟西五组的老党员周中林为此还编了顺口溜:“尘埃立方十万,横架渊谷两岸。桥头万花红遍,更有游客浪漫。”

近十年间,门沟修了20多公里的柏油路、水泥路,不仅是村村通、地块通,还做到了街街通、巷巷通、户户通。

俺村以前是全县最缺水的地方,现在成了全县水利条件最好的山岗村。这变化说天翻地覆绝不为过。没来过门沟的人听了以后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如果来看看就知道千真万确,甚至感到不可思议。

我把俺村发展水利的事儿也给你说说。知道的不多,你随便听听。简单说,就是三步走。

第一步,门支书回来以后,说千头万绪抓“急事儿”。当时啥最急?吃水最急。没吃没喝啥也干不成!当天晚上决定,第二天他带头下到20多米深的大口井下清淤,一星期时间,清出石碴、淤泥200多方,先让每家每户一天能接一次水。虽然妇女们洗衣服还得到别的村去,但吃水的难题缓解了不少。

第二步是争取人畜安全饮水项目打深井。以前是坐等项目,打过一眼深井,技术不过关,深井报废,设备也卖了。人家知道门沟人百事不成,哪会再给项目。门支书回来以后,主动出击跑项目。门沟附近是贫水区,请技术人员来看几次,最后定住第一眼深井的位置,打了140米,每小时出水量超过20方。深井打好后,又把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从2006年通水到现在,十来年间群众再没因为吃水用水做过难。大人小孩儿都满意。

群众的满意与干部们的辛苦付出是捆在一块的。

记得是2008年腊月廿八,那一年没有年三十。春节前用水量大,用电量也大。当时很多电力设施缺少自动保护装置,由于电压不稳,一下把水泵烧坏了,造成全村停水。门支书听说后马上带领班子几个人跑到泵站,紧急与县水利局联系。临年靠节,门店关门,而且这种高扬程水泵又很少。水利局王复太同志打电话联系全市各县区,最后汝州有一个东北人没有回老家过年,门市上正好有一台能配套的深井泵。晚上11点多联系好,第二天早上门支书4点多带两个人就跑到汝州,赶在早上8点把水泵拉到家。通过关系又联系宝丰赵庄的安装人员来帮忙。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门支书带领村两委六七个人一直干到2点多才把设备装好,下午5点半开始供水。除夕夜家家户户有水吃,却很少人知道门支书是发着高烧过的大年初一。门支书也是用这种干劲,两年内争取到烟水配套和移民安置两个项目,给村里打了6眼深井。

第三步是彻底解决农田灌溉难题。门沟人世世代代靠天吃饭,种一葫芦打两瓢,谷子红薯半年粮。门支书的口头禅是:农民靠土地,丰收靠水利。把水利当作解决群众贫困的头等大事。用改天换地的气派,下决心彻底解决门沟用水难问题。

以前,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啥叫“机遇”。门支书回来后,经常说要抓“机遇”,他不停事儿地往县里、市里跑,陆续跑回来不少项目,争取到各种专项资金。

2013年的老虎洞水库灌区提升项目,开始时水利和设计部门认为已经给门沟打过两次井了,把灌区的重点放在下游的山前里和渣园乡那一带,管道只从门沟经过。门支书找水利部门反映,门沟的浇地用水只解决了一部分,并没有彻底解决,要求在门沟做工程。结果给我们又建了两个调蓄水池,地埋管实现全覆盖,200米一条支管道,50米一个出水口。2014年秋季天气大旱,老虎洞水库灌区改造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水浇地,受益最大的是门沟。全省旱情严重,门沟却一派丰收景象。主管副省长到门沟看了后非常满意,问门支书还有啥要求。他真会抓机遇呀!当即给副省长说,按现在十年九旱的趋势,以后老虎洞水库没有水了,俺这土地就浇不成了。要保证门沟群众有饭吃,还必须再打一些深水井。副省长当时表扬他有眼光,会干事儿,指示水利部门要支持。第二年夏季出现厄尔尼诺现象,引发大面积干旱,老虎洞水库蓄水到不了兴利水位。门支书想到副省长说过的话,就直接给那位副省长写信,请求给门沟专门立项解决打井资金。在这些大的问题上,真正显示出门支书的精明和眼光。他一次报12眼深井,副省长还真的“认真”了,项目很快批下来,12眼井的项目经费,门支书组织打了16眼井。别人是1加1等于2,他是1加1大于2。我们跟着学都学不会。那一年的打井项目在实施过程中,有关部门之间不大协调,不少村的井打好了没有设备配套,有设备的不通电还是用不成。我们村开始打井,门支书就开始找水利、电力等部门,最后16眼井井井配套,全村2000多亩地块块能浇……到了秋季,北方大旱,不少地方庄稼绝收,俺们村玉米双棒儿,烟叶金黄,没有一点旱象。还是那位主管副省长陪着农业部部长韩长赋来到门沟,看一路,笑一路,表扬一路。最后决定在门沟召开全国旱地农业抗旱现场会。几天后普降大雨,加之其他原因,现场会没有开。即使那样,俺村群众可爽了一把,那才是真正的心里美!以前因为缺水全村人外出找水吃,现在周围村的群众还来求我们支持。门沟村清水淌淌流,年年大丰收,成了全国的典型。咋不自豪!去年麦收后我去谢湾粮店卖小麦,院里十几台车,除两台车外,其余全部是俺村的。我表弟说:黄道粮管所的粮库是给你们门沟人建的!

我呀!种多少地?去年种30多亩小麦,打了3万斤出头。今年25亩玉米,收了3万1千多斤,还种了40亩烟叶。这几年村里又提倡种果树,又流转土地种了37亩核桃。有水了,庄稼高产,果树也长得好,核桃三四年进入盛果期,以后光说收益了。

周胜豪边说边笑,那种幸福、那种自豪全部挂在脸上。

“你一年收入大概有多少?”我追着问他。

他没有说那么具体,但并不是怕露富:“我呀,家里有房产,银行有存款,出门有车坐,全家有保险。”言语中无不充溢着自豪!

把多少不可能变成可能,把百姓的心愿变成现实,把自卑变成自豪。周胜豪的“自豪”表达,使我心潮难已,两眼湿润。

群祥把村子带到这一步,俺都服气他

我曾多次走过门沟的“连心坝”,印象最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大坝修好后的当年年终,全县工作观摩,黄道镇把参观点选在门沟的大坝上。到会的县乡领导、县直部门负责人60多人无不唏嘘惊叹。时任县委书记王天顺讲评时有几句话:

干这样的工程,在集体经济体制下不是多大难题,在当前形势下,财政不出资,靠一个村的努力来完成,这是一个奇迹……

第二次是两年后春夏之交的一个上午,因公途经门沟村,当乘车走到大坝上时,看到大坝西头空地上突然停下一台中巴车,车门打开后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红男绿女、老幼携扶。问过才知,自大坝修成后,禹州市磨街乡来往郏县的公交车线路途经门沟。班车一般都在门沟停靠,有上下车的,也有停车参观拍照,今天这台车属于后者。

第三次是2016年九九重阳节前,代表县委政府看望住在沟西的百岁老人韩信。受“汉初”三杰威名的感染,我记住了门沟名曰“韩信”的百岁老人及看望老人时谈到的“连心坝”。

那天,秋高气爽,时间宽裕,我特意从坝上散步而过。依坝向北而望,刘山逶迤,青山如黛。不远处的万花山新型社区一排排深红色别墅,绿荫掩映,日光如练,似门沟村天幕上一幅绚丽的七彩油画。转眼南眺,汝河水弯弯东流,霞蔚云蒸,氤氲旖旎。古老汝阳江冲积而成的郏邑平原如诗如画,尽收眼底。大坝下,果树压弯了枝,坝两岸鲜花列成行。行走在大坝之上,花香扑鼻,心旷神怡。

110岁高寿的韩信老人有4儿2女,跟着小儿子白顺安生活。到老人家里时,儿媳刘其莲正在给她洗脚。老人头脑清醒,语言表达稍迟缓,听说专程看望她,满脸皱纹顿时舒展,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今天见到媳妇给婆婆洗脚,我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笑问:“不过年也洗脚呀?!”

门沟人有句老语:“有钱没钱,洗脚过年。”因为缺水,一个冬天难得洗一次澡,多数人到过年时才洗一次脚。

老人嘴合不拢,话说的不大清楚,却能听明白。

“天天洗……”

我问刘其莲,老人还有啥爱好。前几年每天要到大坝来回走一趟,在坝头坐一会儿。这两年走不动了,每天用轮椅推着她也得去大坝上停一会儿。刘其莲笑着答道。

采访过周胜豪,在门听团的陪同下,我再次踏上大坝。几年没到门沟,坝北面右侧高岗处的花园里又新建了由假山托起的观景台,红色六角“展望亭”并肩矗立其上。在沟西原有的游园下面新修了宽阔宏大的金门沟文化舞台,舞台一侧依山而砌的石墙上一排醒目大字:“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

据说写这两句话是门群祥的主意,反映了他的心声。今天我就想听听百姓的心声。

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周建中,73岁,联产承包责任制那一年进的班子,后来接任党支部副书记。在职17年,与11任支书搭过班子。他工作认真,敢于负责,说话如铁锤砸地——落地一个坑。

看到周建中,他拎着从超市买的一兜馒头往家走,听说我是县人大老主任,马上表现出老党员特有的那种对“领导”的热情,黑瘦的脸膛立即有了笑意。那种深厚的、发自内心的纯朴微笑,让人感到特别亲切。我问他家在哪住,他指了指前面排房路口:

“在前一排。走,到家坐坐。”

正中下怀,轻松而行。沿排前路走到第二家门口时,又碰到了第二个人:白国志。他宽宽的脸,浓黑的眉,脸色油润,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间闪耀着阳光,一看便知是位性格开朗、经过世面的老人。见我停步问话,周建中说:“我们是邻居。”

“那好呀!如果不耽误你送馍回去吃晚饭,咱就在白老兄这里坐坐?”

想必两家关系也不错,周建中没有言语,提着馒头进了白国志家门。

白国志头戴黑色中山帽,棉衣敞怀,露出黑黄相间的手织毛衣,走路脚下生风,话音清晰有力。

进入主房,室内整洁敞亮,物件摆放有序。彩电、冰箱、空调,现代电器样样俱全。不用问,老白家的日子虽不很红火,却也富足安康,挂在东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足有20多人。老白见我注目,笑着说:“全是闺女,都走啦!”

门听团介绍,现在他与老伴租种了16亩地,一年也有两万多元的收入。

“现在这日子都很好,我是天天吃肉,每天晚上还喝二两……”白国志说着,起身指了指条几上的酒瓶,“我这好日子都是门支书给的!

“前些年日子艰难,全靠闺女们接济。门支书回来后,来家里几次,让有啥困难给他说。盖房子他找人帮忙,后来又给我流转了十几亩地,他恁忙,还隔三差五到家里来看我们老俩口。人活一口气,气顺百事顺。现在出去门不用锁,地里的庄稼果树不用看护。收秋种麦啥机器都有,啥事不用愁!……”正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老领导,听说不让群祥当支书了?这可不中,门沟可不能没有他!”

我笑笑。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呀!

坐在一边的周建中,头戴上黑下白老式马虎帽,对襟棉衣扣子紧锁,腰微驼,腿微跛。眼睁得不大,嘴始终没有合住,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变。听到白国志言及此事,他也有些激动:“群祥把村里带到这一步,俺都服气他!“

周建中的话立即让我有了提问的兴趣:

“你了解他、信任他,为啥他任职没有多久你就辞职了?”

问得突然,他却成竹在胸:

“就是了解他、信任他,为不影响村里的工作,我才辞了职。”

这样回答,显然不能令我满意。周建中见我两眼一直盯着他,便继续说:

让群祥回村任职我是主要提议者,因为我了解他,只有他回来,门沟才有希望。

我比群祥大两岁,也算同龄人。开始上学时我们还一个班,他当时是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但学习成绩很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同学们都很服气。他家里的条件在村里队里属于较好的一类,但是初中毕业就选择了去焦枝铁路工地劳动。工地上表现优秀,又入了党,工程结束被选留在县里工作。从房产处到财政局又到矿管局,他给门沟人争了气。门沟村识字人不多,在外面工作的更少。那几年,农村人没有钱,物资又紧缺,买个化肥、送个学生都找他。万一谁家有个病人,他不仅帮忙找医生,安排住院,往往还得借钱、垫钱,给乡亲们垫了多少钱,谁也说不清。

俺村有个姑娘叫门俊果,她是换亲婚姻,家里穷得连孩子们上学的两块钱也拿不出来。一次群祥在街上碰到她,得知她家的情况后,便开导说,现在政策这么好,为啥不搞点经营,赚点钱。不会技术不懂经商,从县城批发两筐菜到乡里卖卖总是可以吧!当即带俊果的丈夫宋明义到家取了300块钱让他买一辆自行车。明义就是从骑着自行车批菜卖菜开始,让家里的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门沟人很多家庭都找群祥帮过忙,他回村里任职,全村人都拥护。

经历过十几任支书,谁都让大家不放心,他回来上任的当天晚上我就把保管十年的公章当场交给他。他不收,我不依。我相信他,我们都相信他。

“听说当时村里很乱?”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但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每个村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门沟的特殊情况看似是沟东沟西不团结,其实还有更复杂的民情。

门沟在旧社会由于太穷,出去讨饭遇到“拉杆”(土匪)的就入伙,碰到“蹚将”也入群。豫西土匪多,只要想入伙很容易。门沟人虽然穷,还没有人敢惹。村里干过土匪的就有好几个,虽然刚解放时处置过,残余的思想意识还存在,不怕官,不服人,无政府主义,皇粮国税不交,统筹提留不出。不行就给你干。这是村里乱的一个很重要的深层原因。当然,村里主要干部都在沟东,学校也在沟东,班子开会去沟东,这样形成的心里不平衡也是一个原因。

另外,门沟人还有靠天吃饭的惰性。俺村人均3亩多土地(全县人均不足1亩土地),虽然是山岗薄地,却是“三年不收成,一季吃三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存放粮食的屋子,好年景丰收了也不卖粮食,全放着度荒。只要把吃水解决了,打井浇地没有人关心,祖祖辈辈没有浇过地。这种靠天吃饭、不富也安的小农意识不解决,门沟的发展就无从谈起。

群祥上任后很注意解决村民的思想观念问题。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群祥就先抓班子的思想作风建设。白天修路、打井,晚上开会学习,介绍南街村、竹林村的经验,还组织班子成员到宝丰、南街村和豫北参观学习,让大家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坚定信心。

两个月后,村“两委”的劲鼓起来了,我的思想却开始动摇。腿疼病已经好几年了,白天走路就困难,晚上翻沟到沟东参加学习更不行。提出辞职后,群祥说你是班子的员老,是靠得住的参谋助手,不能退。分工可以调整,晚上开会到沟西开,到你家开也可以,你不能退。班子建设是大事,正是和群祥关系好,不能干工作了我必须带好头,主动退,也可能是我的主动退,又给群祥一个启发。

我退了以后,他没有立即再补充。我问为啥?他说等着以后谁不服气,谁想干就叫他上来干,包括我这个支书谁愿意干我都可以随时让出来。十几年来,还真有几个人,对班子不满意,对工作有意见,甚至怀疑干部多吃多占。群祥就做大家的工作,让他进班子,先试试干,一年两年,中了就选进来。

我认为现在的村干部只有责任,只有贡献,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不少人因村里的工作把家里的事儿都耽误了。群祥有一段时间号召大家唱李连成的《吃亏歌》,当干部想占便宜,一天也干不成。大家拥护群祥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没有私心,办事公道。村里那几个有意见的人,干了一段时间发现村干部除了无私奉献,没有啥便宜可占,消除了疑虑,理解了“两委”班子,积极与大家合作共事,也有个别的主动退出了班子。十几年来门沟村班子稳定,社会稳定,干了这么多事儿,没出现大的矛盾,也没有出现上访告状的。这难度不比修大坝的难度小。

群祥这几年对班子的另一大功劳是发展了30多名新党员,把年轻优秀的、有经济头脑的、创业成功的带头人都发展成了党员,班子有了新鲜血液,再不会出现以前的几个老党员“轮流坐庄”的局面了……

老党员就是老党员,认识问题终究不一样。我心里颇有感触。

“门支书退了怎么办?”我问。

“自然规律,老了就得退。这几年群祥的身体明显有问题,也该休息了,有年轻人接班,他退了也放心啦。”

说到这里,我想到门群祥曾经给我说过的话:村里的老党员是宝贵财富,他们文化和能力虽然有限,但受党的教育多年,对党忠心耿耿,对人开诚布公,工作认真负责。他们虽然干不成多大的事,但村里干大事少不了他们……

做梦也没想到有现在的好日子

门沟一组村民门听,54岁,他的家庭状况在门沟村具有代表性。三十多岁成家,有个儿子先天发育不全,鉴定为四级智力残疾。几年前骑摩托车不慎摔伤,住院手术先后花去20多万元,家底掏空,欠下十几万元外债,还落下腿脚残疾。2017年5月,被评定为全村5个建档立卡贫困户之一。

常言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门沟村,由于历史上的极度贫困,当今的不幸而贫困的家庭,基本是一致的:未婚或晚婚,智障或残疾。确定的五个贫困户家庭,三个孤老单身,一个只有“政府兜底”才能正常生活的特困户,门听的家是唯一一个通过帮助扶持能够脱贫致富的贫困户。门群祥对门听家给予精准帮扶,两年多成了养牛专业户,去年底已经基本还清欠款,实现脱贫摘帽。

门听的家住在村东一条南北路的路西,他的养牛场就在路东的一片树园里。敞棚下,一口大锅里烧着热水,我站在锅前没开腔,门听已猜透我的心思:

“冬天用热水喂牛,防止拉肚子!”这是行话,我点头赞许。

走进牛棚,他一边向牛槽里放草拌料,一边给我讲他养牛脱贫的故事……

我结婚晚,只有一个人的责任田,是兄弟们给我调了几亩地。村里水利条件改善以后,吃饭没啥问题了。我和老婆就谋划着咋赚钱。村里号召搞养殖业,俺这号人没有啥技术,就学着养羊养牛。四五年间,发展了三十多只羊、两头牛,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四年前骑摩托车去买牛饲料出车祸,手术治疗,把牛羊全卖了,又借十来万元的外债。治疗休息一年多,右腿还是不能多走路,不能干重活。当时想买一台拖拉机,农忙时帮别人犁地赚点钱得把欠账还上。欠人家的钱出门都没脸见人。

门支书比我长一辈,平时叫他叔。群祥叔听了我的想法,就说,你脚踝有伤,开拖拉机踩刹车有困难。再说犁地是季节活儿,一年就干十天半月。既然你会养牛,县里又扶持红牛养殖,你咋不养牛?养吧!我支持你!

我当时有点信心不足,在群祥叔的鼓励下,2017年秋罢花3万块钱买了一头带犊(怀孕)母牛,一头架子牛,俩月后母牛产下公牛犊,第二年春节前卖了公牛犊和育肥的架子牛,一下赚了3万多块。村里帮我申请3万元贴息贷款,又给我在家门口划出来将近一亩地盖牛棚。去年开春,又买两头母牛。政府贴息贷款到账后,又买两头。为把牛养好,群祥叔还联系畜牧站兽医经常免费来帮助防疫,专门给我讲牲口的防疫保健、养殖卫生。“圈干槽净,牛儿没病”,“病虫早防,体质增强”,现在,我也成了养牛“行家”,村里不少养牛户还找我“取经”。

群祥叔懂政策,有爱心,想着法儿为俺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老实人办事。这两年,先给我们三口人办了A级低保,又给我申请了重度残废补助,我的小孩儿患唐氏综合症,又帮这孩子评残,申请残疾补贴。老婆没有责任田,给她安排了公益岗位,上街打扫个卫生,每月也能领850元工资。我多少识几个字,村里给我报名中原农险宣传员,大家干的工作,让我一年又领3000多块钱。

现在,我这8大1小9头牛,价值20万元左右。下一步我想用赚到的钱,再开展饲料青储,为扩大养殖创造条件……

俗话说,听话听音,言为心声。人的语言不一定铿锵,却能听出隐抑着的自信;未必激越,音韵中无不抖动着满足和幸福音符,让人感到舒心、惬意。

门听的每一句话,都在诠释着党中央扶贫攻坚战略的内涵、外延、实践、效果。

门听讲着“养牛经”,他身后那头刚出生两个月的白顶门红牛犊不停地在他背后蹦着跳着,不时地还上前舔舔他的上衣,又低头舔舔主人的裤脚。自由?快乐?逗趣?问候?品不透的无声牛语,把牛棚的气氛“舔”得祥和、温暖。

门听的家就在牛棚不远处,我提议去看看。门听在前面带路,由步履看得到他满足的心情。

门听的家是全村统一规划的宅基地,建有4间主房,东西厢房各3间。进入红漆铁大门,一眼看去没有明显的贫困境况,只是在西屋平房里还有以前养牛时的痕迹。南面一间敞篷下停放着出行的三轮车和平时拉牛饲草的小型拖拉机,两间平房内堆满了饲草、饲料。

东屋北面一间是伙房,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新飞牌双开门冰箱,灶干地净,气味芬芳,南面房间里还有洗衣机响声,直觉告诉我,女主人应是能“走出门”的贤内助。走进北屋,室内摆放着前几年的老式电视机,我放眼看了里屋和外间的电器,门听指着崭新的奥克斯空调说出进家后的第一句话:

“外面这台空调是搞‘双替代’(电替代煤、电替代气)时新买的,很便宜。”

买得起的商品才便宜,买不起的物资永远是贵的。门听家里的电器与城市一般职工家庭别无二致。

冬暖夏凉,让城乡不再有距离。贫困与门听永远“拜拜”了!

家庭收入虽然是不少人忌讳的话题,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一年的收入呀?给你说吧!钱多钱少是一个方面,叫俺满意的是群祥叔他这人,还有村“两委”,关心俺、帮助俺,不叫老实人吃亏,让老百姓有面子。现在,政府每年给俺的各种补贴有2万多块,孩子打工,养牛收益,咋算也有十来万块,做梦也没想到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要离开时,门听的智障儿子门临渊上前抓着我的手说:“叔叔,以后多来,以后多来呀!”

我心头一热,握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说:“好!一定来!”

闺女的“私房钱”被他用到修路上

门群祥的家是从窑洞搬出来时第一批规划建设的,面积相对较小,四合院建筑布局。说严整好听,说密集更合适。院内停自行车尚可,停摩托车就紧张了。十几年来村里整理出几百亩土地,建设用地还有三四十亩的指标,儿子几次提出再划一块宅基地建一处像样的房子,村里其他干部也曾动员过他,都被婉言谢绝。门群祥说:住这房子能找着感觉。

老门爱人魏金莲,小他两岁,前几年因半月板损伤手术落下残疾,行动不大方便,在家拄拐杖,外出坐轮椅。这几年她就是拄着拐杖为“不听话”的老伴洗衣、做饭、料理家务。她一直对老门回村任职持反对态度,都知道她有一肚子“委屈”。

第三次入村采访,我特意来到老门家,有意听听这位“反对派”长久窝在心里的“委屈”。

女人表达委屈最好的方式可能就是流泪了。魏金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为老门生养两男两女,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几十年支持丈夫的工作,服侍男人生活,无怨无悔,勤俭善良,美名村人皆知。我们一见面,她的坚强一下子走了样,心中的忧怨,像久蓄于塘中的积水遇到外泄的契机,奔涌而出,泪水直冲脸颊。

啜泣了至少两分钟后,止住眼泪,她哽咽着开了腔:

肖主任,我不喊你职务了,把你当成兄弟,把我心里的话给你说说,让我心里也轻松轻松!

我当年嫁到门沟,俺姨俺姑们都说我是掉到穷坑里了。但我不后悔,不埋怨,因为他这个人能吃苦,会干事。在外边工作,常年很少回来。俺累死累活他理解,不定啥时候还给俺说几句暖心话,把心里打发得很敞当(舒服)。他没有文凭,没有关系,每走一步也不容易。进城以后,孩子们也大了,他又花钱给三个小一点的孩子买了商品粮户口。家里的土地一上交,少了一头忙,奉老人带孩子,家里的杂事基本上没有叫他多操心。当干部也不容易,这我理解。

他退下来那一年,俺俩外孙女一个12岁,一个11岁,还有个孙子上三年级。孩子爸妈都上班得有人接送,我那几年经常出现胸闷,没劲走路。我想可有人送孙子孙女上学了,没想到他经不住李廷义书记几番说道,要回村里接任支书。孩子一听都说不同意。以前孩子们从来不敢当面顶撞他,这一回四个孩子都反对,我内心更不同意!我在门沟生活一二十年,村里的事儿我清楚,穷家难当,乱事难管。你回去蹚这带冰凌的浑水弄啥哩!他听不进去。

有一天又是镇里几个领导来家里找他,客人走后,他趁着喝几杯酒把心里话撂出来了:咱门沟俺这一茬人,有一半人打光棍,就走出来我一个。现在咱日子好过了,咋能把他们忘了!人不能忘本,我又是党员,是干部。我回去不是和他们一块过穷日子,不是管闲事儿,是要带着他们把这个穷帽子摘掉,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就这,八头牛拉不回他这犟人!自己把家里收拾收拾带着行李回来了。女人们就是这,男人们到哪心跟到哪儿,老怕他一个人在家里吃不好,睡不好,弄得一天到晚心不静。有一天,大闺女带我回来看他,见锅里扣着他早上吃剩下的稀饭,饭桌上放着头一天没吃完的剩蒸馍,当时俺俩都哭了。心里有点恨他!你究竟图个啥!

半年后,实在放心不下,我只好搬回来住。没有回来不放心,回来了更操心。

他是一个宁叫使死牛不叫打(停)住车的人。当时村里还没有一个办公室,村两委开会经常在俺那临街两间房子里。白天出去跑事儿,晚上开会商量工作,我烧水,他泡茶,一黑儿(晚上)两三包烟。会议结束别人走了,他又在那儿想想写写,经常到后半夜。他这人办事讲民主,对村里的瞎子、傻子都客气,在家里脾气就不一样。他熬夜我还不敢问,不敢喊,说我不能“干政”“少掺乎”。我回来正是冬天,晚上多冷呀,12点了不休息,我坐伙房这边等他等得几睡几醒,偷偷过去站门口听听,没有动静,怕是睡着了,推开门缝看看,还没有开腔,他就恼了!你睡你睡,不要管我。就这样儿,一家老老小小谁能放心,咋能睡着!这几年他越干越有劲,像上瘾了一样,咋劝都不中,有人说他越干越年轻,我却长出来不少白头发。

不少人都说,老门图个啥!真不知道他图哩啥!回村里第一个会他宣布自己不要工资,村里穷得谁都不愿沾,欠了不少账,用的日记本都是以前上班时剩下的,吸的烟是让闺女从城里给他批发的。

开始修路了,村里没有一分钱,他带头先捐款。修路毕竟不是三五千块钱的事。外村来拉石子的车,今天不给钱,明天人家就不来。熟人说,你自己的事儿咋都好说,不给钱也给你干。村里的事儿,欠起来有头,必须一天一结账。他只好出去借钱,借不来了咋想起来老大闺女还有几万块私房钱,他不好开腔让我找闺女去说。这是女儿的血汗钱,我还没有说不中,他就想瞪眼。家里以前也有3万多块存款,他一次取完没留一点。用十几年了,其他干部们借的钱多的少的都还了,闺女的钱、家里的钱还有8万多块。我问他,咱那钱咋办?他说,账上记着,啥时候有啥时候还……听听就觉得没有指望。

这些年我的身体有点不争气,给他也增加了不少负担。开始是冠心病,治疗几年轻了一些。后来又是腿上的毛病,踝关节痛得钻心,肿得穿不上鞋。闺女陪我到县医院检查后诊断为类风湿关节炎。他听说后有点上劲,因为咱县原来的老县委书记郭根正英年早逝,得的就是类风湿。他给闺女说,得抓紧看,先到汝州金庚医院看看,不中就住院。

女人都是豆腐心,自己病着疼着还怕他累着、饿着。没住多长时间医院我就回来了,每天能坚持着给他做三顿饭心里踏实,即使腿疼心里也好受些。

我的腿已经不大方便了,前两年在外面又摔了一下,不过也是因腿脚不方便才摔倒的。脸上缝六七针,现在还有个疤瘌。胳膊摔断,治好了仍不能用劲。去年膝关节痛得走不成路,到县城骨科医院一检查,大夫说你这是半月板严重损伤,早该做手术,再不做就要坏大事。手术做得晚了,效果不大好,落下这样的不方便。还好,以前能坚持着给他做个饭,现在成了他的累赘。孩子都说给我找个帮手,他说,别找了,以后我伺候你!我心里想,你能跟我回城就谢天谢地了。

最近村里的老头老婆们三三两两不断到俺家里来,开始我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上边有新政策,这次村里支部换届年龄超过60岁的人不再提名。他干不成了,这些上年纪的人是担心他不干了,门沟村以后咋办。70多岁的白成新、赵国敏等好几个人来家里一说还掉了泪,说要是群祥叔走了村里咋办?我说,多少村里没有他门群祥不是也过得可好!他们说,咱门沟不一样,没有群祥叔就不中!

咋不中!开始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怕他们说得多了,上边再变卦。后来听得多了,心里又有点小满足,这说明他没有白干!给老百姓干点事儿、做点贡献,乡里乡亲都没有忘了他……

为这事我开始给孩子们打电话:有新政策,恁爸干不成了,都放心吧。最近乡亲们跑来跑去,我又有点怕了,怕政策变,怕他回不去。要说给村里百姓办事,我不反对还支持他!他今年71岁了,身体再好,年龄不饶人。你兄弟可得说说,一定让他别再干了……

说到高兴处她会笑,但多数时候是以泪洗面。我起身递给她一张纸巾:“老门的军功章至少有你的一半,你这一半除了汗水还有不少泪水和辛酸。谢谢你嫂子!相信门沟人也会记住你!”

起身离开。她眼里还涌着泪水,只是这泪珠里有了些许满足的光亮。

村干部实事求是,受益的是老百姓

采访扶贫办主任赵昊龙完全是个意外。

2020年“9·9”腾讯公益日,县慈善协会推出“慈心善行助幸福郏县”项目。由县扶贫办承担的子项目不仅按时完成网筹任务,还获得了20多万元的配捐。事先约赵昊龙沟通资金使用事宜,办公室见面后,听说我要写门群祥,谈话话题一下变了。

我很了解门支书,先给你谈谈他的事吧!

瞌睡碰到花枕头——求之不得。

赵昊龙,圆圆的脸,细细的眉,满面腼腆的稚气嫩色很难让你相信他曾是一位在乡镇摸爬滚打过近22年的基层干部。

1995年11月,从商校毕业的赵昊龙被分配到乡镇经济如日中天的黄道镇政府工作。2004年被提拔为副镇长后分工联系被称为“老大难”的门沟村。门群祥正是在这个时候回村任职的。

我最好的时运就是提拔后第一次分工就联系门沟村。门支书是我的前辈,在领导工作上是我的老师。联系门沟没有让我怎么操心,样样工作走在前,年年受表扬,而且跟着他又学到很多从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和才能。

他回来的第二年秋天,王天顺书记来黄道调研,我和李书记陪同到了门沟。按正常应该安排县委书记去看看他回乡任职后修的路、打的井、搞的新村规划,他却出人意料地把书记领到他村的小学里。

当时的门沟小学也真是差劲。校门破烂不堪,用石头砌起来的院墙高高低低,好似平顶山那边的“楚长城”。几个教室没有一个完整的门,窗户敞开着,平房顶上漏雨留下的水渍像褪色的蹩脚山水画,课桌长短、高低不一,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10个……

王天顺书记走进学校后脸色慢慢变得铁青,没有再说一句话。我和李书记也没敢再解释,等着最后挨训。

全国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10年了,面对农村小学如此破烂的景况,王书记一定是怒火中烧。但他当时并没有同村里的同志发火,而是当即问门支书:“马上把教室门窗安装上需要多少钱?”他当时可能也意识到给镇领导找麻烦了,很谨慎地说:“得两万块。”王书记这时才不高兴了:“两万能行吗?”转脸对我们李书记说:“你负责拿4万块钱,尽快把教室门窗安上,不能让孩子们受冻。”当天又指示教育局孔祥民局长,尽快拿出门沟学校规范化改造方案,明年春天,门沟学生要搬进新校舍。

第二年教师节前检查,门沟学校成了全县最好的村办小学,已有20多名在外村求学的学生转回村里上学。

事后与门支书交流这件事时,他说,一个村没有教育就没有希望,村“两委”不办好自己的学校就是对村民犯罪。我没有钱办事,要让领导重视,让上级部门拿钱,不采取特殊措施就办不成事。想给群众办点事,就不能顾自己的面子。方法不当请你们原谅。

门支书的“特殊措施”让我开了眼界。

基层干部能实事求是,受益的是老百姓。

昊龙听了我的评价,立马又说了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更有意义,那才是他实事求是的一个重要“标本”。

记得是2008年夏天,省农监办一位领导到黄道镇检查农村“一事一议”制度落实情况。县领导考虑到黄道镇多数村有煤矿、有青石资源,集体经济基础好一些,农民负担比较轻。省农监办领导到黄道后提出要去一个曾经组织实施过“一事一议”政策的村。门沟在一年前曾因村里安装路灯组织过一次“一事一议”,应该有成功经验,最后确定去门沟。因为事先没有给村里说清楚,那次调研让县乡领导弄得有点不好收场。

农村2002年取消统筹提留以后,为了带动农村投入,调动农民参与公益事业建设的积极性,弥补农村建设资金不足,有关部门出台了筹集资金的“一事一议”政策。这个政策无疑是正确的,但实行起来极其复杂,难度很大。

门支书汇报时,实事求是,有理有据。“上限控制”,按门沟的农民收入水平,确定为5个劳动日,现金额每人不超过20元。给村里安装路灯,从年初开始宣传发动,最后还是有30%的人不同意,不同意就可以不交,有些人在城里住,在外面生活,不受益,不交钱,这是政策规定。全村千把口人,收齐了才一万多元,何况最后仍有一部分人没交上来。门沟村居住分散,全部安装路灯,使用差一些的原材料也得两万多元。农村工作千头万绪,为这一件事报县里批了镇里批,大会开了开小会,前后忙了半年多,结果弄了个事倍功半,得不偿失。班子的同志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咱几个兑点钱,也少生点这种哑巴气。

省农监办领导问啥原因,门支书不遮不掩地说,这政策从理论上讲是好的,也是必要的,但脱离实际,执行难度太大。一句话说得在场的几个领导头上直冒汗。

最后领导问有什么建议,门支书没加思索地说:制定农村政策应当充分考虑农村的实际情况。政策再好,不能落实等于没政策。

“带动农村投入”,首先是政府投入,才能带动民间投入,靠农民拿钱“弥补农村建设资金不足”显然过于理想化,至少在当前状态下是不现实的……

可能是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天省领导听了这番话,没有发火,还不住地点头。

也可能是门支书反映的问题有普遍性,从那年以后,“一事一议”只作为一项政策存在,却没有哪一级再督查督办了。

镇里其他领导和机关的同志对老门怎么评价?我又问。

镇领导到村干部家里最多的就是门支书的家。尤其是我们这些年轻干部,很想多与他接触,有更多的交流机会。他工作经验丰富,有处理复杂问题的办法,尤其是对党委政府班子成员,他从来不摆谱、不卖大。他说,村干部年龄再大、资格再老,还是村干部;镇领导再年轻、再没有经验,也是领导。镇里派一个一般同志下来,也必须充分地尊重。他虽然是工作人员,代表的却是机关集体。下级服从上级是党员的标准之一,做不到这一条就没有资格当村干部。

你说扶贫方面呀?我到扶贫办任职后仍然没少与门支书打交道。因为他的扶贫工作的做法很扎实也很有特点。

比如:体现“精准”的贫困户资格确认,这是矛盾最集中的环节。门沟村严格坚持“一进二看三比四算五议六定”程序,一家一户比较,扳着指头算账,最后确定的贫困户符合标准,村民认同,没有异议,工作推进很顺利。

再如贫困户帮扶,门听不仅自己脱了贫,还带动村里十几户群众养牛致富,成了省市宣传的典型。

同时,门沟村还抓住脱贫攻坚的时机,对村里一些相对贫困的村民进行重点帮扶。通过发展种植业、养殖业和农副产品加工业,增加农民的持续增收,实现全村富裕……

一个人能成为大家喜欢的人,一个村的工作能让上级放心群众满意,这看似简单,能做得到就很不简单。

用初心了却全村人过上幸福生活的心愿

11月26日下午,我如约见到刚从修路工地回到家的门群祥。

他个子不高,黑红脸膛,步履稳健,谈笑风生。十几年的农村生活,使他一直保持健康爽朗的心情,看面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10岁左右。有人说他是“常青树”,精气神让一个人青春永驻。也应了他常说的那句话,工作着是幸福的,劳动让人年轻。

“你已经回村任职16年了,按新的换届精神,可能不再继续任职了,想听听恁这十几年的感受和对下步生活的考虑。”老熟人了,见面没几句客气话,直切主题。

门群祥也没有客气没怎么思考,微笑着随口道来:

要说感受,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觉得很充实。一个人就是要干些事,让自己的生活充实,人生才充实。

感谢组织给我这样的机会。在外工作几十年,临老了又有机会回村里为乡亲们服务。门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一个人不能忘了从哪里来,更不能忘记该干些啥。

也感谢上苍让我退下来以后还有个好身体,要不然,有一百般心情也枉然。

他笑了,笑得很坦然,很开心。我也笑了,为有这样乐观通达的老朋友而高兴。

我与门群祥相识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他在财政局任办公室主任,我在政府办公室当秘书,筹备“两会”写工作报告常在一起爬格子。他的才思、口才很让我们赞佩。没想到这样一位有些文弱的书生,在领导岗位退下来后回到不少人都认为很难干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并且干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业绩骄人。我说,今天就想听听你老兄把全县闻名的穷村变成“明星村”的风雨历程,谈谈你的治村经验。

要说这十几年风雨里雨里走过来确实也不容易,说经验我没有,就给你介绍一下这几年的一些体会吧!

农村工作就如打扑克,起到手里的牌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就看你怎么打。不把零牌散牌组合好,不善于抓机遇打巧牌,有“双猫”有4个尖(A)照样不会赢。

也有不少人说农村工作难干,就看你愿干不愿干,会干不会干。成绩是干出来的。也就是习总书记说的,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农村工作千头万绪,怎么干的问题是第一位的。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把哪条线先穿进去,要有轻重缓急,有先有后,因地制宜,宜者为先。也就是说要知道你是干啥的,你能干成啥。要有自己的套路,自己的章法,有滚石上山、抓铁留痕、不成不罢休的韧劲和毅力。“一刀切”、跟风跑、大呼隆,你啥也切不成,甚至就切不下去,劳民伤财,事倍功半,天怒人怨。一路二水三树四牧,一样一样干,一件一件落实,“穷门沟”变成“金门沟”是干出来的。

只要有信心,黄土变成金!我们这山岗薄地变不成金,却可以增加含金量。以前旱薄地只能种红薯,一年红薯半年粮,看见红薯胃泛酸。现在夏季收小麦,秋季种烟叶、栽红薯,推广优良品种,实行规模种植,成立省级农业合作社,注册了“金门沟红薯”商标,前两年还通过了农业部无公害农产品认证,昔日的人见愁,今天成了市场上的香饽饽、抢手货。

农业增收有保障了,开始发展养殖业,秸秆喂牛,牛粪肥田,生态环保,良性循环。秸秆成了资源,垃圾成了商品。

门沟村每年种植上千亩小麦,每亩产量基本都在800斤以上。麦收时明码标价,每斤比周围村高出2分钱。2分钱值啥?啥也买不来。却买来了门沟一千多人的脸面,买来了门沟人的尊严!

农村工作的核心、老百姓的心愿就是增加收入,改善生活,提高生活生存质量。十几年来,门沟人不盲目不折腾,打优势牌,走特色路,在艰难困苦中走出了一条百姓受益、社会认可的致富路。

你问门沟的优势呀!我认为优势既有相对性,又有独特性。在门沟,贫穷也是优势,穷则思变。群众脱贫致富的内生动力极强,只要是他们认同、理解的事儿,易组织、好发动、成本低;没有资源也是优势,等靠的意识相对较弱,而且发展什么产业搞什么项目不考虑压覆矿床的风险,没有工业污染的压力,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荒山荒坡也是我们的优势,不然我们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就无从谈起。

特色是啥?特色就是别人没有的我们有,别人有的我们优。其他村发展什么产业占用耕地,农田减少,我们占用荒地,十年间基本农田没有减少,还增加了300多亩;而且又发展一千多亩经济林,给群众建成了持续增收的小金库;其他村批划宅基地占用耕地,我们村的村民十几年不占耕地建房,目前还有30多亩建设用地成了村里的优势资产。

门沟人就是这样从治穷到致富一路走来,现在已经开始走上幸福路。

幸福路怎么走?我们仍然是走自己的路。

不少人都说,幸福是一种感受。我认为幸福首先是拥有,不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物质的要有真实的存在,有价值、能持久地存在,精神层面才有心灵感受,才有真切体会。有物质存在群众心里才踏实,没有实实在在的基础,任何精神都无法让群众有幸福感。

门沟先从土窑洞搬出来,现在有一部分村民搬进万花山新型社区,还有几十户群众在县城买房子,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以前全村只有几辆自行车,现在家家有三轮小拖,有一百多台小轿车出出进进。年轻人外出创业,年龄偏大在家的男男女女在生态园、示范园里干活,农民变农工,收入有保证,这是幸福生活的基础和保障。

习总书记说,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门沟群众现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什么?就是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两不愁三保障”是最基本的,已经实现。不足的就是环境。我们就狠抓环境改善,满足群众对生存质量提升和心情心理感受的幸福需求。

这几年,抓住拆旧复垦、“双危整治”、一户一宅的机遇,建了6000多平方米的休闲广场,安装太阳能路灯60多盏,修建了让村民记住乡愁的“忆园”,动员群众在房前屋后植树栽花,集体栽种绿化树3000多棵,往日杂草丛生、垃圾遍地的拴牛场、破炕房,现在变成了花园、游园。你在街上也走了,也看了,应该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在他起身给我添茶的间隙,坐在一边的门听团递上来他的手机。在我眼前翻动着他拍下的“金门沟”视频,最后一段是一位老人跳舞的录像,只见老人手舞足蹈,笑容可掬。看了约半分钟,我笑得前仰后合。末了问:“这是哪一位前辈?”

“是我父亲,今年90岁了,你看还行吧!”门听团满脸堆笑。

我大吃一惊:“不是一般的行!90岁了还能跳舞。”

“父亲今年89岁,他觉得90岁好记,去年就说90岁了。有人没人每天在门口跳两三次,每次四五分钟。”门听团笑得似要流口水。

“村里比他年龄大的有几个?”我问门群祥。

“有十来个吧!两个一百多岁的去年走一个,王英田今年106岁。去年去世的老人叫韩信, 116岁。另外还有6位9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80岁以上的30人。”

光棍村成了长寿村!吃饱穿暖不一定长寿,优美环境是长寿的第一要素,在门沟可见一斑。

这时我突然想到门沟那排成队的“老光棍”。问门群祥:“原来的老单身现在怎么样?”

以前的光棍有6个已组建了家庭。有4个年龄大的老人享受“五保”待遇。这十年来,村民富了,门沟的形象好了,适龄未婚男孩只要不是身体智障,再没出现“新光棍”。沟西四组的周世通,大学毕业带回来个新密的大学生;一组门景辉本科毕业带回漯河的美女。以前门沟人十之八九是文盲,现在李文博是南京大学教授,还有两个小伙子在读研,村里年年有孩子考上大学,已毕业的大学生有三十几个,他们咋会再成光棍!

村里读书人多了,文明素质也有很大提升。在外创业的周天志在村里设立“报恩节”,每年的腊月廿三,全村80岁以上的老人由子女送入会场,周天志给每位老人发放300元到1000元的慰问金、养老金,已坚持了7年。

在外自主创业的宋世豪,2016年出资设立“洗脚节”,每年的九月初九,全村100多位60岁以上的老人欢聚在一起,享受儿女为自己洗脚的幸福,孤寡老人由志愿者服务。宋世豪还为每人发放生活用品,周天志的好友闻讯从张家口赶来看热闹,大受感动,也给每个老人送了一袋大米。回去没多长时间,也在自己村里举办了洗脚节。米面有价情无价,感恩洗脚一片心。门沟人互敬互爱,其乐融融,一个村成了一个和谐幸福的大家庭……

门群祥几次开怀大笑,门口石榴树上的麻雀被笑声吓得乱飞,不一会儿又回到树上,唧唧喳喳也开始凑起热闹。

末了,我问:“担任支部书记这十几年,你体会最深的是什么?”

“体会深的多了,最深的就是一点,也是当好农村干部的关键:你把群众当父母看待,把对父母的敬意爱心用在群众身上,群众就会像对待儿女一样,支持你,爱戴你!群众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你能尊重他、理解他,把一碗水端平,自己不贪不占多干点,把知情权、发言权还给他们,他们就高兴、就满意,就拥护你、尊重你!”

我话锋一转:“如果这次换届你不再提名了,你怎么想?”

“我没有更多的想法。我是党员,不能忘了初心,初心就是为人民服务。不当支书了,还是党员,还是门沟人,党员尽义务只有终身,没有终点。十几年来,门沟人摆脱贫困过上富裕日子的心愿实现了,还没有实现全面小康,我还要和乡亲们一起努力!”

门群祥,回乡16载,用初心了却门沟人过上幸福生活的心愿。老骥伏枥,初心不改,他在实现乡村振兴的道路上与乡亲们一路前行……

本文原载于《时代报告》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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