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华松
半夜,我被窗外的灯光照醒了。
一看时间4点36分,我料定是父亲起床了。我极不情愿地摸黑穿衣,心里暗自嘲讽父亲的迂,“这都啥心理素质啊,不就是坐个高铁,至于这么紧张吗?”
春节假期结束了。我的返穗高铁开车时间是8点11分,去高铁站的车程约40分钟。
我出门,看见父亲步履蹒跚地从院里子的一角,正在搬大块木柴去火屋。我赶忙从柴屋拿一些引火的枞叶到火炉旁,父亲找打火机,先摸上衣两个口袋,没有,再摸裤子两个口袋,还是没有。只见他快步走回他的房间,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寻了一分钟,方才找到。
我接过火机,点燃枞叶,准备生火,不想笨拙的我怎么都搞不定。父亲见状,从外面的柴火堆里弄来一些小的干棍子,对我说:“你不会烧火,你让开,我来烧。”不到两分钟,红红的火苗就往上窜。
我在一旁穿袜子和鞋,父亲从厨房拿来装满水的水壶,洗涮我和孩子们的水杯,摆放整齐。待我洗漱完回来,父亲已烧好了开水,把杯子倒满水,并从水壶里取出8个煮熟的土鸡蛋。
接着,他又从他房间的地窖里拿来20多个中等个头的红薯,洗净,架上铁架子,烘烤。很显然,这是父亲为我们准备的早餐,他担心我们来不及吃早餐,也担心镇上的早餐店因为太早没有开张。
我一边烤火,一边看手机,父亲则抽着烟,注视着火炉,时不时用手快速地翻滚红薯,担心红薯烤糊了。
他还把孩子们的袜子从鞋里拿出来,放在火炉旁边烤热,还找来刷子和抹布擦鞋子,我赶忙说:“没有关系的,回广州我们再洗。”他没有搭理我,径直一个劲地擦。
一晃6点,红薯熟了,父亲找来三个塑料袋,一个装红薯,一个装鸡蛋,一个水杯。父亲让我叫孩子们起床。
6点20分,孩子们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父亲递给孩子们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又拿来已经兑好的温水,以及热气腾腾的毛巾。我本想阻止父亲越俎代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这是在表达他对孩子们的情感,就让他表达吧。
6点30分,父亲爬上二楼叫我弟起床,打开车子的后备厢,然后吩咐已经起床了的母亲一起,把4个箱子搬进后备厢。见另外一个行李袋不是很满,他正想把两条腊鱼和一大瓶绿豆塞进去,被我阻止了,“孩子们都不爱吃,你别再塞了。”他才悻悻然把手缩回去了。
现在想想,我真的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孩子们都不爱吃”?我不就是想偷懒,不想带重东西吗?
出发前,父亲一句接一句地啰嗦:
“充电器带了没?”
“4个口罩都准备了没?”
“带一包纸巾吧,万一孩子们路上要上厕所。”
“记得到广州后,把糍粑拿出来用水浸泡,两天换一次水。”
“腊肉、腊鱼要马上放冰箱。”
……
6点45分,弟弟启动了车子,我赶紧让两个孩子一一拥抱和亲吻了他们的爷爷和奶奶,“谢谢爷爷,我暑假一定会回来看您的”“奶奶,您要保重身体,别做太多事了”……孩子们有一点激动,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见此状,我弟急忙解围,说时间不多了,催我们赶紧上车。关上车门,只见父亲麻利地从屋里拿出一大挂鞭炮,他应该早已预备好了。
车子开动,鞭炮响起,父亲对我们的祝福与祈愿,我和孩子们对父亲的依依不舍,都在这炮声里。
离家一段距离后,我佯装拿出纸巾擦鼻涕,其实也在擦眼泪。
责任编辑:王磊 图片编辑:李晶昀
校对:徐亦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