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平时吃个饭很简单, 除非各种红白喜事按照规矩来,一般人家平时哪会有几个碟子几个碗的菜呢, 就算是有兴致了,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喝个小酒,也不过是一两个拌野菜就凑合过去了, 弄个猪耳朵都算是奢侈了。今儿个春英这样招待,真算是极其丰盛的了。
陈红雨和陈墩子见了这一盘盘的饭菜,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看看炉灶旁边还在拉着风箱忙乎的春英,只能客气地说:“今天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太麻烦了。”
于山说:“以后都是乡里乡亲的了,还要多多关照呢, 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 怕亏待了两位,请多多见谅。”
陈墩子其实是被陈红雨拉来的,来的时候心里虽说有那么一点旧情,但家里的媳妇临出门前还叮嘱他凡事要小心, 谁知道于山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真干了啥不好的勾当, 一定不能轻易招惹的。可是目前陈墩子见于山言语得体,胸怀坦荡,便觉得外面的种种说法不过是些误传。再说了,就是当了响马又咋样,前些年外面动荡,英雄末路当个响马还算是劫富济贫呢,于是他很快抛弃了心里的一丝防备,和于山亲热地称兄道弟起来。
三个人这一顿吃喝, 又是敬酒又是感慨往事,小小闭塞山村里的小村民也说出了各自的一番大道理。陈墩子唾沫星子四溅,说得慷慨激昂,又是骂以前世道如何不好,征粮纳税响马当道,又是赞叹当今天下太平连税赋都不用交,再加上风调雨顺,好日子算是来了。
于山听他讲起这些,在一旁淡然一笑,并不插言。陈红雨听陈墩子开始议论外面的大事,便转头于山:“大哥,你在外面多年,可有啥见闻说给我们听听?”
于山听了,笑了一笑,摇着头说:“我这些年虽说在外面,也不过是到处浪迹一事无成,哪里有啥见闻呢。倒是听墩子大哥一番高谈阔论,感触良多。”
陈墩子憨厚地笑了,摇头又摆手:“哎呦,可别这么说,我懂个屁啊,不过是今儿个喝了个小酒就管不住嘴巴了,于兄弟,你在外面见的世面多,眼界也开阔,倒是给我们说说当下情势啊。”
陈红雨也赶紧附和说:“是啊,听说外面又要打仗的样子,只是也不见有啥动静,咱这里隔着个大山消息闭塞,于山大哥常去山下集市,可有啥见闻,说给我们听听,也好及早有个准备。”
一旁的春英正在炉灶前烧火煮粥,准备等他们喝完了给他们吃些压压酒,忽然听到说起这些事,不由得也停下拉风箱的手,支楞着耳朵听了起来。
于山放下手中酒杯,慷慨地一笑,说道:“说起这个,我前些日子在外面馆子听客人提起,的确听说外面可能要打仗,据说各路军阀各自抢占地盘,眼下咱们东北由张大山把持着兵马,已经布好了阵势,只是不知道后续咋样了。当然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能当成真的,咱这里山高皇帝远,消息传到我们这里不知道走样了多少呢。”
陈红雨和陈墩子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陈红雨率先问道:“那要是真的打起来,可咋办,该不会打到我们这里吧?”
于山提起这事,面色也闪过一丝沉重,不过他随即恢复了平静,笑着说:“这倒不会的,张大山兵权在握,不过是扩充实力,抵抗外来的势力,即使东北再有战乱,也不至于让百姓流离失所,两位尽管放宽心吧。”
陈墩子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听到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也不关心这些的,其实只要有我们一口饭吃,有我们的粮食收,咋着不是活呢。于山兄这么一说,我们尽可能地放心了,该做啥就做啥是正经,太担心了也犯不着。”
于山听他说得有趣,点点头说:“墩子大哥话说得虽然朴实,但却极有道理,管它世道如何变幻,我们尽管耕田打猎才是正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