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良宵花解语原文:
黛玉、宝玉 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揭起绣线软帘, 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走上来推他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将黛玉唤醒。黛玉见是宝玉,因说道:“你且出去逛逛。我前儿闹了一夜,今儿还没有歇过来,浑身酸疼。
宝玉道:“酸疼事小,睡出来的病大。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黛玉只合着眼, 道:“我不困,只略歇歇儿,你且别处去闹会子再来。宝玉推他道:“我往那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黛玉听了,“嗤”的一声笑道:“你既要在这里,那边去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宝玉道:“我也歪着。黛玉道:“你就歪着。
宝玉道:“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黛玉道:“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宝玉出至外间,看了一看,回来笑道:“那个我不要,也不知是那个脏婆子的。黛玉听了,睁开眼,起身笑道:“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 天魔星’!请枕这一个。说着将自己枕的推与宝玉,又起身将自己的再拿了一个来,自己枕了,二人对面倒下。……宝玉总未听见这些话, 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
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笼着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谁带什么香呢?”宝玉笑道:“既然如此,这香是那里来的?”黛玉道:“连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宝玉摇头道:“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榧子、香袋子的香。黛玉冷笑道:“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
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 宝玉笑道:“凡我说一句,你就拉上这么些,不给你个利害,也不知道,从今儿可不饶你了!”说着翻身起来,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手向黛玉膈肢窝内两肋下乱挠。黛玉素性触痒不禁,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的喘不过气来,口里说:“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宝玉方住了手,笑问道:“你还说这些不说了?”黛玉笑道:“再不敢了。
一面理鬓,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没有?” 宝玉见问,一时解不来,因问:“什么‘暖香’?”黛玉点头叹笑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宝玉方听出来。宝玉笑道:“方才求饶,如今更说狠了!”说着又去伸手。黛玉忙笑道:“好哥哥,我可不敢了!”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
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烂了嘴的!我就知道你是编我呢! 说着,便拧的宝玉连连央告,说:好妹妹,饶我罢,再不敢了!我因为闻你香,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黛玉笑道:“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呢!”黛玉葬花 地点:同上一段 人物:黛玉、宝玉 那林黛玉正自伤感,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抬头一看,见是宝玉。
林黛玉看见,便道:“啐!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长叹了一声,自己抽身便走了。这里宝玉……连忙赶上去,说道:“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林黛玉回头看见是宝玉,待要不理他,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
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宝玉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黛玉听说,回头就走。宝玉在身后面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林黛玉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道:“当初怎么样?”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旧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
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倒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凤姐姐的放在心坎上,倒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见的。我又没个亲兄弟姐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只怕同我的心一样。
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来。黛玉耳内听了这些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内不觉灰了大半,也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宝玉见他这般形景,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
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模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升。 黛玉听了这个话,不觉将昨晚的事忘在九霄云外了,便说道:“呢既这么说,昨儿为什么我去了,呢不叫丫头开门?”宝玉诧异道:“这话从那里说起?我要是这么样,立刻就死了!”林黛玉啐道:“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讳!你说有呢就有。
赏析
此段开始几句话,虽然仍旧是叙述性的文字,但用“只见”二字,却还是从贾雨村的视角出发的。对于冷子兴的名字,甲戌本有侧批认为:“此人不过借为引绳,不必细写。”而通过他来演说荣国府,主要寓有“冷中出热、无中生有”之意。实际上,这个名字的含义不仅如此,若深究之,应该还有以下两层意思:一、以“冷”对“兴”,乃与故事情节互相对应。
也就是用荒凉破败的智通寺对应繁华兴盛的宁、荣二府;二、让冷子兴来演说荣国府之事,又与回目互相对应,此时的荣、宁二府乃是“当局者迷”,演说的冷子兴却是“旁观者清”。因而此回开篇阐释回目的那首诗的后两句:“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应该就是从这个名字的寓意中生发而来的。村肆:乡村酒馆。肆:铺子,馆子。
贾雨村是因为赏识“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而冷子兴则“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所以“二人说话投机,最相契合”。某些官僚和商人的交往,有时并非简单的权钱交易,也需要有共同的语言,乃至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当然,此处说“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也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如果不是个有作为有本领的人。
自然在演说荣国府时说不出那么多有见识有道理的话来。所以对此戚序本有批语说:“不赞出则文不灵活,而冷子兴之谈吐似觉唐突。”通过贾雨村与冷子兴的简单问答,将冷子兴在乡村野肆中巧遇贾雨村的原因做出说明,方不显得突兀。冷子兴让贾雨村坐在同席后,又“另整上酒肴来”,也写得十分入情入理。
因为冷子兴已经早在那里餐饮,所以在意外见到老朋友后,自然要再添加酒水饭菜。而当“二人闲谈漫饮”时,先“叙些别后之事”,且不直接进入主题,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连过渡性的细节文字,作者都特别注意其合理性。《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在许多细枝末节上都能够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