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当然是有妻子的。南归宋朝的当年,定居京口(今江苏镇江),他就跟范邦彦(子美)之女、范如山(南伯)之妹结为夫妻。他的这位范氏妻子,不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而是一位知书通文艺的女子,她能在辛弃疾外出饮酒的时候,在家里窗户上写满了字,都是劝辛弃疾不要再痛饮的话语(辛弃疾《定风波·大醉归自葛国……》)。辛弃疾的妻子也并未中途夭亡,至少,1189年,同岁的两人还一道举行了五十大寿的祝寿活动。辛弃疾《浣溪沙·寿内子》一词云:“寿酒同斟喜有余,朱颜却对白髭须,两人百岁恰乘除。”似乎也没有迹象表示,范氏比辛弃疾先死。
陪伴辛弃疾的美女,除了他的妻子范氏,还有别的侍妾。元人陶宗仪说:“田田、钱钱,辛弃疾二妾也。皆因有其姓而名之,皆善笔札,常代辛弃疾答尺牍。”(《书史会要》卷六)看来,辛弃疾的这两位小妾,有点像今天的“小秘”,既是红颜知己,又能替他处理日常事务。辛弃疾的小秘不止田田、钱钱两位。作于带湖时期的《好事近·医者索酬劳》:“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盒盘盛得。”说的是,一次辛弃疾妻子范氏生病的事。词当然是开玩笑的,辛弃疾并非真的要将自己的小秘整整送给医生充当酬劳。辛弃疾不至于那么穷,医生谅也不能接受这样的酬劳。有人把这事坐实(例如周煇《清波别志》卷下),就不免迂腐了。可见,辛弃疾还曾经有一个小妾,名叫“整整”的。辛弃疾在一首《鹧鸪天·困不成眠奈夜何》词里,叙述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想起往事,夜不成眠。最后两句是:“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惺忪]说梦些。”这词大概作于辛弃疾在外做官时,这位香香应该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妾。也许,除了田田、钱钱、整整、香香之外,辛弃疾还有过别的小妾也未可知。
辛弃疾的小妾不光识文断字,还擅歌舞。“整整”是会吹笛子的,上边引过的《好事近》有“下官歌舞转凄惶,剩得几枝笛”两句。由此可见,除了“整整”,还有别的会吹笛子的小妾。辛弃疾的朋友杨炎正,在一首给辛弃疾祝寿的词《鹊桥仙·寿稼轩》中,对辛弃疾的生活情形有这样的描述:“筑成台榭,种成花柳,更又教成歌舞,不知谁为带湖仙?……闲中得味,酒中得趣,只恐天还也妒……”。辛弃疾自己也有词说到自己酒醉之后的情形:“料得今宵醉也,两行红袖争扶。”(《清平乐·此身长健》)原来,辛弃疾在带湖过的敢情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日子呀。
辛弃疾的风流生活,不光是家里妻妾成群,“红旗(多面红旗)不倒”,家外还“彩旗飘飘”,艳遇不断。这不是有人现场目击到,也不是我们在作合理想象,而是辛弃疾自己在词中交代的。先请看他的《南乡子·舟行记梦》:
欹枕舻声边,贪听咿呀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得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这词记述的,显然是一次辛弃疾在船上的浪漫故事:一个圆月的夜晚,两人在一艘船上相会,有缠绵的欢娱,更有离别的忧伤。
再来看他的《霜天晓角·旅兴》:
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这一首词,说的应该是辛弃疾的另一次艳遇,时间是淳熙五年(1178),辛弃疾三十九岁,地点应该是在江西,当时辛弃疾正在做江西安抚使。
青玉案
元夕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赏析】
这首词大约写在他被迫退休于江西上饶之后。
全词着力描写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观灯的热闹景象。先写灯会的壮观,东风吹落了满天施放的焰火,像天空里的流星雨。接写观众之多,前来看花灯的人,男的骑着高头大马,女的乘着雕花豪华车,男男女女都衣服熏了香,怀里揣着香袋,过路的人多了,连路也是香的。这是从各个角度描写场面之热闹。
凤箫声韵悠扬,明月清光流转,整夜里鱼龙灯盏随风飘舞。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头戴蛾儿、雪柳,身缀金黄色丝缕,在灯光照耀下,银光闪闪,金光铄铄,她们成群结队,欢声笑语,眼波流盼,巧笑盈盈,幽香四溢地从人们身旁走过。“元夕”的热闹与欢乐占全词十二句中七句。
“众里”一句方始出现主人公活动。“那人”赏灯却不是“宝马雕车”,也不在“笑语盈盈”列中,她远离众人,为遗世独立,久寻不着,原来竟独立在“灯火阑珊处”。全词用的是对比和以宾衬主的手法,烘云托月地推出这位超俗的女子形象:孤高幽独、淡泊自恃、自甘寂寞、不同流俗。
这不正是作者自己的写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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