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这片荒草地里就插着这么一根木头桩了。为什么要在这儿插上一根木头桩呢?我可真说不上来。反正很久以前在这片绿色的草丛当中就有这么一个满身都是皱纹的又脏又丑的木头桩站着就是了。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骄傲很骄傲的木头桩,他有一个尖尖的脑袋,老是歪着。他老是瞧不起周围的小草。他比谁都高,就觉得自己比谁都高明。
他是一个很老很老的木头桩,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岁数了。也许他待在这儿有两百零一年,三百零一年,四百零一年了,反正一下子我也算不清。年纪大,这也是他骄傲的一个原因。可是他忘记了他曾经是一棵树,而且还当过小树,比小草高不了多少。至于当他刚发芽的时候,他甚至比许多小草都还要矮,可是他忘记了这些事实。
现在,他成天歪着脑袋,谁也瞧不起。
有一天,有一个小男孩到草地上来玩儿。这是一个淘气的小男孩,老是带着一把小刀,到处乱刻划。小男孩发现了木头桩,就用小刀在那个歪脑袋上刻了一个脸:一双瞪着人的大眼睛,好象在发脾气;一张露着牙齿的大嘴,好象在嚷嚷什么;还有一个大鼻子,鼻头皱着,就象要打喷嚏!总之,是一张鬼脸。小男孩还在那张鬼脸下面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道道,当做木头桩的衣服。
小男孩很得意,笑了一声:“这是一个雕像,美极了!”(真是这样吗?只有天知道!)然后,不用说,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就跑走了。
老木头桩本来觉得小刀划得很痛,可是听小男孩说他是美丽的雕像,他感到很高兴,就忘记了痛了。
他想:他既然是一个雕像,大家一定就会尊敬他,佩服他,而且,还一定会害怕他。
“这真带劲儿!我成了一个雕像,真够意思的。”
他嘀嘀咕咕,就用心编一个歌来赞美自己。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歌呀,一点儿也不好听。只要刮风下雨的时候,木头桩就唱,什么“嘟嘟嘟嘟”呀,什么“唧唧唧唧”呀,那意思就是说他是一个从来没有的,了不起的雕像。
可是木头桩周围的小草谁也不给他鼓掌。
木头桩伸长了脖子,问:“喂喂!你们都没有听见我在歌唱吗?”
小草们都不做声。
木头桩皱起了鼻头,大声嚷嚷:“喂喂!我这副漂亮的面孔,难道你们也没有看见么?”
小草们还是不做声。
木头桩突然大叫一声:“哎呀,哎呀!不得了,了不得!这是什么呀?”
原来是两只麻雀飞到他的歪脑袋上来了,麻雀们为了找虫子吃,翘着尾巴在他头上一蹦一跳的走着,蹭得他头皮直痒痒。
木头桩不耐烦地对麻雀们嘘了一声:“去,去!你们怎么敢站在我脑袋上?知道吗?雕像脑袋是特别庄严的什么什么东西。”
麻雀们飞了起来,笑着叫:“什么呀,你摆什么架子!你不就是那个老木头疙瘩吗?”“呸!去去!”木头桩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从此以后,好长好长的时间,大家都不理那个骄傲的木头桩。他就一个人老那么站着,偏着脑袋,也不嫌累的`慌。
后来,有一天下午,几个小姑娘跑到草地上玩来了。有一个小姑娘发现了木头桩,说:“瞧!那是什么东西?”
木头桩一听,又神气起来了,想:“她们准是瞧见了我这个雕像。这些小丫头,她们一定没有看见过我这样的雕像,全世界都没有的。我又庄严,又漂亮……”
一个小姑娘说:“我们跳皮筋吧,这儿有个木头桩。”
木头桩很生气,抗议说:“什么木头木头桩,我是雕像!”
小姑娘们谁也没有听见木头桩那唧唧唧唧的声音。她们拿出了一根长长的皮筋,一头拴在木头桩上,一头拴在一棵核桃树上。
她们跳起皮筋来了,一边跳,一边唱: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
她们跳的真好。那些轻巧的腿就都象长了翅膀一样,一会儿下,一会儿上,皮筋老想缠住那些腿,可就是缠不住,那些腿都在飞。
木头桩看小姑娘们的游戏看得都发呆了,可是心里还想:“玩儿够了,下面她们总该唱一唱美丽的雕像吧。”
没想到小姑娘接着唱的却是: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木头桩又生气了:“她们胡唱一些什么呀,真没劲儿!”
小姑娘们跳了一个够,唱了一个够,就是没有唱木头桩。然后她们解下皮筋就回家了。
真怪,小姑娘们走了以后,木头桩有点闷得慌。他忽然想玩玩儿,甚至还有点想学跳皮筋。可是,他的腿在哪儿呢?他一动也不能动,就安慰自己说:“跳皮筋是姑娘们的事,我是了不起的大雕像,才不玩这玩艺儿咧。”
后来,有一天,有一群工人到这个地方来修一个儿童公园。一会儿功夫,他们就修起了秋千架,滑梯,沙坑游泳池,小铁道,还有什么飞机,宇宙飞船呀,好多好多东西。
最后,工人们在公园的边上发现了老木头桩。一个大个子工人叔叔说:“这个木桩儿真丑,又碍事,咱们还是把他连根刨掉吧。”
木头桩想:“这下我可完蛋了。”
大家说:“对!”
木头桩想喊,“我是雕像!”可是工人们已经动手三下两下就把木头桩从地里挖出来了。
大个子工人叔叔说:“来个起重机,把这根破木头运走吧。”
一个小个子工人叔叔说:“不,把他留在草地旁边,修理修理可以当一把长椅子使。孩子们玩累了,可以坐在上面休息休息。”
大个子工人叔叔说:“这个主意好,真棒!”
嘿哟呵,嘿哟呵!工人们一起动手了。一会儿功夫,木头桩就躺在草地的边边上了。工人们还把木头桩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修理了一阵,然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