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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尔的《萤火虫》全文(法布尔昆虫记萤火虫原文)

法布尔的《萤火虫》全文(法布尔昆虫记萤火虫原文)

更新时间:2024-01-18 03:04:03

法布尔的《萤火虫》全文

在我们这地区,很少有什么昆虫像萤火虫这样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这个稀奇的小家伙为了表达生活的欢愉,在屁股上挂了一盏灯笼。夏天炎热的夜晚,有谁没有看见过它像从圆月上落下的一粒火星,在青草中漫游呢?即使没见过的人,至少也听说过它的名字的。

现在我们来问问萤火虫吃什么东西。

一位美食学大师说过:“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能说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于我们要研究其习性的任何昆虫,我们都可以首先提出同样的问题,因为不管是最大的还是最小的动物,肚子是主宰一切的;食物所提供的情况支配着生活中的一切。那么且看,萤火虫虽然外表上弱小无害,可它实际上却是个食肉动物,是猎取野味的猎人,而且它干这种行当的手段是罕见的恶毒。它的猎物通常是蜗牛。这一点昆虫学家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从阅读中觉得,人们对此了解得不够,特别是对它奇特的进攻方法,甚至还根本不了解,这种方法我在别处还从未见到过。

萤火虫在吃猎物前,先给猎物注射一针麻醉药,使它失去知觉,就像人类奇妙的外科手术那样,在动手术前,先让病人受麻醉而不感到痛苦一样。萤火虫的猎物通常是几乎没有樱桃大的小蜗牛。夏天,这些蜗牛成群聚集在稻麦的槁杆或者其他植物干枯的长茎上,在整个炎热的夏天里,它们都一动不动地在那里深深沉思着。正是在这种状况下,我多次看到萤火虫用它那外科技巧,使猎物在颤动着的茎杆上无法动弹,然后美餐一顿。

它也熟悉食物的其他贮藏地。它常常去到灌溉沟边,那里土地阴湿,杂草丛生,是蜗牛的乐土。这时萤火虫就在地上对蜗牛动手术。我在自己家里可以很容易地饲养萤火虫,来仔细观察这个外科大夫操作的详细情况。现在我想让读者来看看这个奇怪的场面。

我在一个大玻璃瓶里放了一点草、几只萤火虫和一些蜗牛。蜗牛大小适当,既不太大,也不太小。请耐心等待吧,尤其要时刻不离地监视着,因为我们想看到的事情会突如其来地发生,而且时间很短。

我们终于看到了。萤火虫稍稍探察了一下捕猎对象,蜗牛通常除了外套膜的软肉露出一点儿外,全身都藏在壳子里。这时贪婪者便打开它的工具,这工具很简单,可是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得出来。这是两片变成钩状的颚,十分锋利,但细得像一根头发。从显微镜里可以看到,弯钩上有一道细细的槽。这便是它的工具了。

萤火虫用它的工具反复轻轻敲打着蜗牛的外膜。这一切是温和地进行的,好像是无害的接吻而不是蛰咬。小孩逗着玩时,用两个指头互相轻捏对方的皮肤,从前我们把这种动作叫做“扭”,因为这只不过近乎搔痒,而不是用力拧。现在我们就用“扭”这个词吧。在与昆虫谈话时,用孩子们的语言是没关系的。这是使头脑简单者互相了解的好办法。因此我们说萤火虫扭着蜗牛。

它扭得恰如其分。它有条不紊地扭着,不慌不忙,每扭一次,都要稍稍休息一下,它似乎想了解一下扭的效果如何。扭的次数不多,要制服猎物,使之无法动弹,至多扭六次就够了。在吃蜗牛肉时,很可能还要用弯钩来啄,不过我说不准,因为后面的情况我没见到。但是只要最初不多的几下扭就足以使蜗牛失去生气,没有知觉了,萤火虫的方法是这么迅速奏效,几乎可以说是像闪电般似的,毫无疑问,它利用带槽的弯钩已经把毒汁传到蜗牛身上了。这些蛰咬表面上如此温和,却能产生快速的效果。现在我们来检验一下吧。

萤火虫扭了蜗牛四五下后,我就把蜗牛从萤火虫嘴里拉开来,用细针刺蜗牛的前部,即缩在壳里的蜗牛露出来的那部分身体;刺伤的肉没有丝毫颤动,它对针戳没有丝毫反应,它像一具完全没有生气的尸体了。

还有更令人信服的例子。有时我幸运地看到一些蜗牛正在爬行,脚蠕动着,完全伸出,这时它们受到了萤火虫的进攻。蜗牛乱动了几下流露出不安的情绪,接着一切都停止了下来,脚不爬行了,身体的前部也失去了像天鹅脖子那种优美的弯曲形状,触角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弯曲得像断掉的手杖。这种姿势一直保持着。

蜗牛真的死了吗?根本没有,我可以使表面上已死的蜗牛复活过来。在两三天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之后,我把“病人”隔离开来,给它洗一次澡。虽然这对于实验取得成功并不是绝对必需的。两天后,我那只被阴险的萤火虫伤害的蜗牛恢复了正常。它可以说是复活了;它又能活动,又有感觉了。如果用针刺激它,它有感觉;它蠕动,爬行,伸出触角,仿佛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全身酩酊大醉般的昏昏沉沉都彻底消失了,它死而复生了。这种暂时不能活动、不觉得痛苦的状态叫作什么呢?我想只有一个适当的名称,那就是麻醉状态。

许多食肉性膜翅类昆虫吃虽然未死却无法动弹的猎物。通过它们的丰功伟业,我们了解了昆虫令对方浑身瘫痪的奇妙技术,它用自己的毒液麻痹其神经中枢。在人类的科学实践中还没有发明这种技术——现代外科学最奇妙的一种技术之前,在远古时代,萤火虫和其他昆虫显然已经了解这种技术了。昆虫的知识比我们早得多,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外科医生让病人嗅乙醚或者氯仿,昆虫通过颚的弯钩注射一种极其微量的特殊毒药。人类有朝一日会不会利用这种知识呢?如果我们更好地了解小昆虫的秘密,那么我们在将来会有多少卓绝的发现啊!

现在让我们回到萤火虫上来吧。

如果蜗牛在地上爬行,甚至缩进壳里,对它进攻是毫不困难的。蜗牛的壳没有盖子,身体的前部大部分都露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蜗牛无法自卫,容易受到伤害。但是经常也有这种情况,蜗牛待在高处,贴在槁杆上或者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这种支持点成了它临时的壳盖,使任何企图骚扰壳内居民的居心不良者无法进犯;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围墙四处任何地方都没有裂缝。但是常有这种情况,蜗牛的壳和它的支持物没有贴紧,结果这盖子没盖好,这么一来,这裸露处哪怕只有一点点儿大,萤火虫也能够用它精巧的工具轻微地蛰咬着蜗牛,使之立即沉沉入睡,一动不动,而自己便可以安安静静地美餐一顿了。

萤火虫吃蜗牛的作业是十分小心翼翼的,进攻者必须轻手轻脚地对它的牺牲品进行加工,不要引起它的挣扎,蜗牛稍有挣扎动弹,就会从高茎上掉下来。它一掉到地上,这个食物就完了,因为萤火虫不会积极热情地去寻找它的猎物,它只是利用幸运得到的东西而不肯辛勤去寻找。所以在进攻时,为稳妥起见,它必须使蜗牛毫无痛楚,不使蜗牛产生肌肉的反应,免得它从高处掉下来。由此可见,突然地深度麻醉是萤火虫达到目的的好办法。

萤火虫怎么吃它的猎物呢?是真的吃吗?也就是说,把蜗牛切成小块,割成细片,然后加以咀嚼吗?我想不是这样。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笼中物的嘴巴上有任何固体食物的痕迹。萤火虫并不是真正的“吃”,它是喝。它采取蛆那样的办法,把猎物变成稀肉粥来充饥。它就像苍蝇的食肉幼虫那样,在吃之前,先把猎物变成流质。整个过程是这样的:蜗牛不管多大,差不多总是由一只萤火虫去麻醉它。不一会儿,客人们三三两两跑来了,同真正的拥有者丝毫没有争吵地欢宴一堂。让它们饱餐两天后,我把蜗牛壳孔朝下翻转过来,里面盛的东西就像锅被翻过来了,肉羹从锅里流出来一样。那些宾客吃饱肚子走开了。只剩下这一点点儿残渣了。

事情很明显:就像我们前面说的“扭”一样,经过一再轻轻地蛰,每个客人都用某种专门的消化素来加工,蜗牛肉变成了肉粥。萤火虫各人吃各人的,大家尽情享用。由此可见,萤火虫嘴里的那两个弯钩除了用来叮蜗牛,注射麻醉毒药外,无疑也会注射可以把蜗牛肉变成流体的液汁。这两个用放大镜才能看到的小工具还应该有另一个作用。它们是凹形的,就像蚁蛉嘴上的弯钩一样,用来吮吸和吃净捕获物,而不需要把猎物切成碎片。然而两者却有着极大的差别,那就是蚁蛉留下大量的残羹剩菜,并把它们扔到挖在沙地上漏斗状的陷阱外面,而萤火虫这个液化专家却吃得一点儿也不剩下,或者差不多什么也不剩。两者所使用的工具相类似,但一个只吮吸猎物的血,另一个则靠着事先进行液化处理,然后把猎物吃得一干二净。

有时蜗牛所处的平衡状态非常不稳固,可萤火虫的工作却干得十分精心。我的玻璃瓶给我提供了不少这方面的例子。蜗牛常常爬到用玻璃片盖住的瓶子口,用一点点儿黏液把自己粘在玻璃上,因为黏液用得少,只要轻轻一动,壳就会从玻璃上掉到瓶底去。

可是萤火虫常常借助用来补充腿力不足的攀升器官爬到高处,选择它的猎物。它仔细观察,找到一个缝隙后,便轻轻一咬,使这猎物失去知觉,随即立刻调制肉粥,作为几天的食物。

萤火虫吃完饭走开后,壳便完全空了,可是仅涂了一点点儿黏液固着在玻璃上的壳并没有掉下来,甚至位置一点儿也没动。蜗牛丝毫没有反抗,一点点儿变成了肉粥,就在它受到第一记打击的地方被吮干。这个细节告诉我们,具有麻醉作用的蛰咬是多么突如其来,萤火虫吃蜗牛的方法多么巧妙,没有让蜗牛从非常光滑而又垂直的玻璃上掉下来,甚至在非常不牢的粘着线上一点儿也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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