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县小沙窝村有一老者,姓张,排行老三,以打柴为生,人称“别古”—与众不同谓之“别”,不合时宜谓之“古”。此人耿直,好行仗义。一日,闲暇无事,偶然想起:“三年前东塔湾赵大欠我一担柴火钱,四百有零,今日无事,何不走走。”于是拄了竹杖,到了赵大的门首,只见房舍焕然一新,不敢敲门, 问了邻舍之人,方知是赵大发了财,如今都称他“赵大官人”了。老头子听了,不由得心中纳闷,暗想道:“赵大这小子,长处掐,短处捏,连柴火钱都赊着,他怎么会突然发财呢?”转到门口,便将竹杖敲打那门,口中叫道:“赵大!赵大!”只听里面答应道:“是谁这么大叫大嚷的?”门打开,只见赵大衣帽鲜明,果然不是先前光景。赵大见是张三,连忙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大哥啊!请到家里坐”。正说间,只见走出一个妇人来,打扮得怪模怪样的,捏着腔儿问道:“官人,你同谁说话呢?”张三一见,向着赵大道:“好呃!你还干这个营生呢!怪得发财!”赵大道:“你休得胡说,这是你弟妹。”张三无奈,只得随着进来。只见一摞一摞的瓦盆,堆得不少,彼此让座,赵大叫妇人倒茶。张三道:“我不喝茶,你该我的四百多文钱,总要还我的,不用闹这些软局子。”赵大道:“张大哥,你放心,哪能短了你的区区四百多文钱!”张三道:“大兄弟如今发了,还把四百钱瞧在眼里!”说话间,只见赵大拿了四百钱递与张三。张三接过,揣在怀中,站起身来说:“不是我爱小,我上了年纪的人,夜里时常起夜,你把那小盆子给我一个,就算该我的零钱罢,从此两下开交。”赵大道:“你还是如此的倔强!这些盆子俱是拣选出来的,并无沙眼,你挑一个就是了。”张三挑了一个,夹在怀中,转身就走,也不告别,径自去了。
一天夜里,张别古在似梦非梦中听见盆子叫唤道:“我是扬州客人,你如何向我口中小便?”张别古大惊,问道:“这盆子,你若是冤枉,请分明说来,我与你申雪。”乌盆遂答道:“我是扬州人,姓李名浩,本是做缎行生意,只因乘骡回家,行李沉重,那日天晚,在赵大家借宿,不料赵大夫妻好狠,将我杀害,谋了资财,又将我血肉骨胳烧化,和泥做成这盆子,望求老伯替我在包公座下申明此冤,报仇雪恨,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恩不尽的!”张别古醒来,越想越觉得个中必有蹊跷。可怜那李浩,无缘无故被恶人所害不觉动了他的侠义心肠。
次日,遂带这盆子去县府首告。包公问其备细,张三将赵大夫妻情况及夜来乌盆所言诉说一遍,包公遂唤手下将乌盆携进阶下问之,乌盆全不答应,包公怒道:“你这老头儿将此妖惑官府,还不速速退去。张三被责,将乌盆带回家下,悔恨不已。夜来盆子又叫道:“老者休闷,今日见包公,因无衣裳盖掩,这冤枉难诉。愿以衣裳借我,再去见包公,待我一一陈诉,决无异说。”张三不得已,次日以衣裳掩盖乌盆,去见包公,诉说详情。包公又问之,盆子哭诉冤情,发出的叽里咕噜声音,众人皆懵然不知所云,唯包公大骇。遂贴出告示:三日后,包公审乌盆案。包公这时把随从丁千、丁万唤到跟前,附耳吩咐数语。
赵大村上的人,闻得包公老爷要审乌盆,谁不觉得稀奇新鲜?男女老少议论纷纷。赵大夫妻听了吓得心惊肉跳。
三日后,公差押赵大夫妻二人到堂,包公细问杀李浩因由,二人不肯招认。包公唤出丁千、丁万当堂把赵大夫妻夜间对话陈述一遍,二人吓得浑身哆嗦,直喊要喝水。包公令收入监中跟勘。将夫妻二人分开问之。先问其妻,包公道:“你二人将李浩谋杀了,夺取黄金百两,将他烧骨为灰,和泥作盆。黄金是你收藏了,你夫分明认着,你还抵赖什么?”其妻惊恐,遂告包公道:“是有金百两埋在墙中。”公差果于墙中取出黄金。包公问赵大:“你妻子却取得黄金百两在此,分明是你二人谋死,还不招认!”二人面面相觑,只得招认了。包公判二人谋财害命,俱以死罪斩讫;“别古”首告得实,赏银二十两;将乌盆并原劫银两,着令李浩亲族领回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