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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砍伐龙木的故事

一个关于砍伐龙木的故事

更新时间:2023-06-29 00:54:36

一个关于砍伐龙木的故事

砍伐龙木是一件重要而神圣的事情,大毛牛对此很慎重。龙木的选择和砍伐的程序,以及砍伐过程中种种应注意的事项,好些天前他就作了周密的筹划。砍伐龙木的队伍集合起来后,村里村外月光正浓,大弯村像重新经过了一次粉刷,看去轮廓分明,像一幅磨漆画。大毛牛当时浑身充满了一种男子汉的豪情,拿一壶酒挂在肩上,然后手一挥,队伍便悄悄出了村子。但忽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又匆匆回去和婆娘交待了几句——无非是上梁时用的鸡公,给木匠和砌匠师傅的红包,以及撒给看客的粽子、糖果……诸如此类的准备事宜。大毛牛的认真样子,令女人很感动,在女人眼里男人好像不是去砍伐龙木,而是像古代将士去远征。

大毛牛走出村口时,迎面碰上了猪血李。

“毛牛叔,夜里还上山?”猪血李向他嫣然一笑,顿时,月光里溢满类似花露水的浓烈芳香。

大毛牛呆了一呆,觉得头隐隐的有点发晕。待猪血李走过去许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解下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这时候,他看见脚下的月光如水样淌了几淌。

月光下的山林,银装素裹。

木匠师傅围着一棵高耸的梓木来回走了三圈,走出很多人们意想不到的神秘。然后从大毛牛手里接过酒壶,躬下腰极其郑重的把酒洒在铺满月光的地上。顿时,空气里溢满了浓烈的酒香。因为酒分子的刺激,十几条汉子刷地活跃起来,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木匠师傅岿然不动。他望了一眼夜空,夜空是无限的开阔,无限的高远。而脚下,斑斑点点的月光,把一片树林子点缀得多彩多姿。像这样的砍伐龙木,在木匠师傅的生涯中已算不得稀罕,但他仍免不了心情激动。因为激动,他就要唱一支歌。

于是就唱。

“栋梁,栋梁,栋梁生在西坡上。何人得见?鲁班得见。何人得知?鲁班得知…… ”

这是一首伐栋梁歌。

木匠师傅在唱这支歌的时候,山林里很静,十几条汉子就在这时候作出了明确的分工,谁谁干什么,谁谁干什么。严格地说,砍伐龙木不是一般意义的伐树,而是一种仪式,一种极古老原始的仪式,这种仪式对于大弯村村民来说,无疑是种诱惑,于是就油然产生出一种庄严感和使命感,人人都异常地振奋,按规矩,龙木伐倒后不能接触地面,更不能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踩踏,去跨越。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龙木只能是一截废木头。或许正因为如此,砍伐龙木才选在晚间行动,而且不能事先告知树的主人,只能偷伐。但在龙木伐倒之后,却要堂堂正正放一挂鞭炮,并在树蔸上留一个红包,表示此树是有人伐了去做龙木了。

一切准备就绪,木匠师傅在月光下举起亮闪闪的一柄利斧。

良久。良久。

执斧的木匠师傅像在等待什么,又一次仰望苍穹。

西边天上,一轮明月如玉盘高悬,高悬的玉盘里有一丝阴影,木匠师傅知道,那是一个已经非常遥远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吴刚。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鲁班到此,大吉大昌……”

木匠师傅终于“嗨”地一声,砍下第一斧去。

一只夜鸟“哇”地一声惊叫,掠向夜空。

大毛牛忽然神经质地打了一个冷噤。他似乎觉得猪血李在什么地方向他嫣然一笑。

那真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凌晨。已经下了冷露,因此月光里浸透了深深的凉意,鸡已叫过二遍,四野还是一片静寂。这个时候大弯村照例睡得香甜,没有谁来打扰它的好梦。但是后来有点例外了。后来村子后面那条山径上,朦朦胧胧响起一种声音,哧嚓哧嚓……由远而近。再后来就有声声狗吠。再再后来,猛听得平地里响起一声如歌的嘶吼:接、活、龙——!这声嘶吼尾音拖得很长,如波浪般在村巷里碰撞、澎湃,冲击得家家户户门窗吱吱嘎嘎响,接着就是无了无休的鞭炮的爆响,噼哩叭啦……,把满地的月光炸得一片辉煌。

人们不约而同相聚在大毛牛新居门口,以惺忪却又昂奋的目光,看十几条汉子抬着那根龙木,互相扶搡着,在纷繁的鞭炮声中,将它搁放在两张木马上。整个过程,宛若在表演一段精彩节目。

人们便围定那根龙木啧啧赞叹不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仿佛那是一条搏击长空呼风唤雨的真龙。人们在赞叹龙木的同时也赞叹大毛牛,大毛牛不愧是大弯村一条汉子,是他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凌晨,让人有了一次回味大弯村遥远历史的机会。

热血在每个大弯村人心里沸腾。

木匠师傅显然受了大家情绪的感染,情不自禁地哼起一支歌子:

“此梁此梁,很不平常,长在山中,郁郁苍苍。多亏鲁班,砍作栋梁,栋梁上屋,稳稳当当。吉星高照,金璧辉煌,全家吉庆,人财两旺。老者添寿,寿比南山,少者添喜,兰桂芬芳。……”

就在这时候,猪血李噗哧一声笑了。

猪血李来的时候大家正忙。她看见木匠师傅一边作歌,一边在龙木上划墨线,然后用斧头去劈,斧头劈过了又用刨子去刨,一根粗糙笨重的木头,渐渐变得光滑洁净,真正像一根房梁了。

其实猪血李不是听了木匠师傅的歌子好笑,她是看见木匠师傅作画好笑。木匠师傅从大毛牛手中接过一只大红鸡公,用刀在脖子上一抹,抹出一注血,木匠师傅就把这血抹在龙木上。他抹血的样子既滑稽又好看,像是拿笔在画一幅画。果然是一幅画。一条龙,一只凤,蛮像的,于是猪血李就好笑。

猪血李笑过之后却很茫然。她望了一眼四周,皎洁的月光里,黑压压站着一群人,像一群雕像,自已站在他们中间,也成了雕像中的一员。没有人理会她。她怀疑自已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茫茫原始森林,没有阳光,也找不到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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