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拢指旧时代嫖客吃花酒的一种方式,大体是包下某名妓女,虽然办喜酒,却不是明媒正娶,虽然该妓女不再接客了,却仍不是自由身,而《玉堂春》的故事中梳拢便是其中重要情节。
邵氏的《玉堂春》拍摄于1964年,过去近半个世纪了,却仍然十分好看,107分钟一点也不显冗长,着实令人钦佩,想来昆汀成为邵氏忠实的粉丝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三起解”是一个著名的唱段,俺虽然不会哼上几句,但听得次数却是不少,所以《玉堂春》的故事流传之广,民意之深,颇有中国古典传统的叙事风格。电影的叙事也是如此,结构上毫无机巧可言,基本是顺序的笔墨,直到王公子钱财散尽不得不回乡,此时才有两条线索,但王公子的线索浅尝辄止,苏三由于涉及到一桩凶杀案便多叙了一些,当然故事不是讲述案情,所以也无任何悬念可言,于是想来,故事传统,吸引人的绝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人,一名为红颜千金散尽把个功名浅斟低唱的公子,以及一个痴心守夫的烈女妓身。
人物命运是此片的主要魅力所在,于是,剧情的发展实际上都是与人物命运相结合的,或者两人之情,或者一人之难,相识,相知,梳拢,散尽,归家,守节,被骗,奴役,谋杀,判刑到翻案,如此点来,情节变幻却是迅速的,命运多舛,观者自然一个心思的扑在了剧中。
传统的古典小说中,人物变化是很薄弱的,《玉堂春》也不例外,这种创作理念显然与现代的影视创作风格绝不相符,现在影片中,一个人若是没有什么变化,那么基本认为人物便是失败的,经过大风大浪,或看破红尘或获得真理等等,不一而足了。
人物没有变化,那么人物必须可爱,张彻的电影血气方刚,人物变化少但个个英雄,自然受到观众的追捧,同样个理儿,苏三与王公子的性格特点自然也是极为可爱的。相较起来,王公子的性格多少有些轻浮之嫌,虽然有爱之深情之切,但多还是败家的子孙,所以最后必须获个功名以补足这份年少的轻狂。苏三则是完全不同,虽为妓者,但却在梳拢之后意守王公子,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却是忠贞无二,这很符合中国传统女性的操守,于是她受了冤枉,看客们没有不为之落泪的,所以苏三的可爱不是个人性格,至少影片中体显并不太多,恰恰是女性的德容。
女有德容便会受宠,虽寒贫出身,虽陷于娼门,但却守得了一片真心,按照古典的标准,此女便是好样子的。
古典作品中对妓女的描写很多,有才学之士,有侠义之士,有忠贞之士,更有自尊之士,用士形容女子,显见是多大的夸耀了。
回到梳拢的话题上,男人倒显得薄幸了许多,《玉堂春》中的王公子算是有心人,但却也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故事。昔有一怒为红颜,既豪气又情义,但绝大多数无非是逢场做了戏,有俩闲钱玩个风雅而已!《团长》中孟烦了的父亲曾说“风花雪月不失为小雅”,于是,戏演的成份便更为浓重了。
苏三的故事好在小雅终于成了大雅,俗话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十分可惜的是,苏三一个背字当头,接连遭受了磨难,只能苦等苦捱,等不来捱不过就只好认命伏了冤罪,而王公子却是晴天白日,梳拢散了钱也算是成长的一个教训,这逢场的戏是做不得了,于是发奋用功得了一个功名。而这功名绝不是王公子一人所需,恰恰是为了事后解救苏三而预备的,在这个时候,男人终于把小雅梳拢变成了大雅的梳拢,女人却始终没有摆脱被梳拢的地位!
于是,我倒看得明白了,梳拢虽是妓院的行话,却真是古典男人与女人关系的写照,至于到了现代,女人还是希望被男人梳拢着,男人还是希望梳拢着女人,而且越多越好,与古典唯一不同的是,苏三与王公子的性情倒是少见了,但时代进步,人物也是有变化的,于是便符合了现代剧作的原则。
当然,也许现代剧作的原则恰恰符合了现代人的多变,苏三与王公子,那是古戏,当不得现实的!